怪不得从火车开动到现在,从始至终也未说过一句话。 姜织感官敏锐,察觉到他们看过来同情怜悯的眼神,身体微僵,握着画笔的手指缓缓收紧。 她很少去外面,除了读书,她都是待在家里。一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二则是她不想被别人同情。 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残疾人,那时候她不会觉得自己特殊,但到了外面,她就会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温迟今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同她一样比划手语:“姐,你饿吗?这是我早上去商店买的饼干。” 姜织表示不饿,轻弯唇角,将自己上车后画的速写给他看。 是火车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她看一眼便记住了,简略描绘了出来,很有意境感。 她从不画人物,只画风景与建筑。 温迟今并不懂什么画。 但少女每张画都充满希望与光芒,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好看。”他指尖轻轻滑过画板,暗不见光的瞳眸映着那幅画。 … 车窗外光线越来越暗,直到被黑暗笼罩,火车里亮着黯淡的光线,这会儿大伙们都去睡了。 姜织因为明天要参加比赛,心底紧张的睡不着,不停翻着自己过往的画,思绪飘到很远。 索性她拿着画本从上铺轻手轻脚地走了下来,看到了阖上眼躺在下铺睡着的少年。 温迟今睡觉的姿势很端正安稳,平躺着,被子盖过了肩膀,微弱的灯光投射在他的半张脸上,另一边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姜织情不自禁拿起笔,轻轻在画本上描绘了起来。 等她沉浸在画里的时候,少年早就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儿。 她站了很久也不觉得累,眉梢微微抬起,专注又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姜织抬眼,猝不及防地对上少年那双漆黑的瞳眸。 “姐,你在画我吗?”他无声地问。 姜织瞳孔骤然收缩,紧张的手舞足蹈,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后面的上铺栏杆。 温迟今迅速坐起,伸出手臂隔住了她往后撞的脑袋。 姜织身形不稳,往前倾倒,撞到他的手臂上,鼻尖充斥着少年身上的气息。 她很快退开,向他道歉。 温迟今收回了手臂,抬起手指着她怀里的画板,嘴角微翘:“我能看一眼吗?” 姜织脸红心跳地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以最快的速度爬到了上铺。 还好少年并未追上来,她埋在枕头里,露在外面的耳朵通红。 … 第二天下午来到大赛工作人员安排的住处。 她要参加的比赛是由首都京市举办的艺术大赛,极具权威性。 比赛分三场,一场要持续五个小时,以规定的参照物以及词句画画,不限风格。 此次来比赛的人有不少,大多都是名校出来的尖子生。 姜织属于里面最特殊的一位。 由工作人员带领着来到比赛场地后台,休息室里近乎坐满了人,都是参赛人员。 温迟今无法陪同她到后台,不过作为家属有入场门票,能够坐在观众席观看。 姜织刚一坐下,就看到前面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面露崇敬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她不禁抬眸,看到了步伐沉稳走进来的男生。 喻时岸? 一个跟喻时岸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戴着眼镜,走过来找位置坐。 正好就剩下她旁边位置空着,男生抱着书包坐到她身旁。 姜织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这明明是温迟今的梦,为什么喻时岸会出现? 喻时岸看上去还是冷漠孤寡,不近人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在这群人里很受欢迎,不少人想要过来搭讪的都被他冷冰冰的无视了。 全程无话。 直到比赛开始。 他们跟随着工作人员来到台上。 台下乌泱泱都是人,明亮灯光打在她的眼前,有些刺眼。 姜织执笔全心全意投入画作中。 随着一个个参赛人离开,台上剩下的人越来越少。 姜织画到最后,腰酸背痛。 不过总算完成了。 第一场比赛就这样结束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一排排参赛人员站在台上等待宣布。 姜织站在后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只能回头看荧幕。 前三名画作展示在荧幕上,其中不出意外地出现她的作品。 姜织松了口气。 不过当她看到喻时岸的时候,就知道这第一名肯定不是她的。 所以准备领第二名。 “第一名,是一位名叫姜织的女生,请前往中央领奖。” 众人面面相觑,大跌眼镜。 主持人重复了好几遍,都没看到有人过来。 站在姜织前面的女生看到她胸口的铭牌,连忙小声提醒她:“你快去领奖啊。”
第349章 诡漫(19) 姜织没反应过来。 走到领奖台上才发现自己是第一名。 她的那幅画映在偌大的荧幕上,是一幅风景画。 在她离开领奖台后才反应过来。 走在工作人员的甬道里,手腕蓦然被人攥住,姜织停下脚步,怔怔地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喻时岸紧蹙着眉,开口问:“我叫你,为什么不理我?” 姜织抬起手指想要解释自己说不了话。 喻时岸面色冷漠,紧接着道:“是因为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所以不想理我是吗?” 姜织:? 等等,她是不是看错了唇语? 喻时岸看她都不愿意开口跟自己说话,心情更差了,薄唇紧抿,半晌道:“我承认你比我厉害,我找你,只是想问你,在画那幅画的时候,当时心情是怎么样的?” 姜织连忙拿出画本,用铅笔在上面写字,然后递到他的眼前。 (对不起,我是聋哑人,说不了话。) 喻时岸看完后,又一张纸递到了他的眼前。 (心情自然是开心。) 开心?喻时岸拧着眉,抬手推了推金丝眼镜,英俊的面容露出了一丝疑惑。 (我还有事,先走啦。)她递给他最后一张纸,转身准备离开。 喻时岸抬脚拦在了她的面前,说:“我送你。” 姜织摇头想表示不用,但少年态度坚决。 走出赛场。 喻时岸问:“能让我看看你其他的画作吗?” 在这里等温迟今的姜织看到他说的话,愣了一下,随即从包里拿出画本递给他。 喻时岸翻开她的画作,每一幅都画得特别的好,他越看面色越兴奋,恨不得把画本带回去天天看夜夜看。 在翻到最后一幅时,看到了画里阖上眼睡着的少年,一笔一画都诉说着画作主人的喜欢。 他懂画,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幅画背后的感情。 在这时,少女骤然将他手里的画作抽了回去,漂亮的脸上透着几分羞赧,粉唇紧咬。 喻时岸一下顿住。 突然。 一道身影走到了他们面前,挡住了他看少女的目光。 那人的面容与画上一模一样,只是他此刻睁开了眼。 “姐,我们回去吧。” 姜织转头向喻时岸摆了摆手,然后跟着温迟今走了。 喻时岸深深注视着黑发少年将她笼在怀里,眸色沉了几分。 … 回去的路上。 温迟今忽然停下了脚步,说:“姐,你把画给他看了吗?” 姜织还未从方才被人看到秘密的事反应过来,茶色眸子微闪,点了点头。 温迟今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眸底掠过一抹寒光,冰冷阴鸷,面色不显半分,继续问:“姐,你喜欢他吗?” 姜织看到他直白的话,连忙摇头。 手指着急的比划:“我不喜欢啊。” 但她这番反驳,在温迟今眼里却是害羞不敢承认。 也对,从男生上台后,台下女生便兴奋又激动的尖叫,那副皮囊连娱乐圈顶流明星也比不上。 姜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自然会心动。 温迟今低头,额角漆黑碎发遮住了他的眼。 回到住处。 参赛的学生们都安排在一所酒店里,晚上去餐厅吃饭,热闹不已。 “也不知道哪个野鸡学校的学生,居然瞎猫碰到死耗子,得了第一,真是太气人了,就她那种人能到我前面,我真不甘心。” “就连喻神都在她之下,要不是看她穿了一身地摊货,我都以为她爸是举办方呢。” “你见过她说一句话吗?我看她啊,就是个哑巴。” “哈哈哈哈哈……” 餐厅里的几个人说话大声,恶言恶语地贬低着得第一的姜织。 正好来到餐厅门口的姜织闻声倏地停下了脚步,眼看身旁温迟今就要过去,她连忙攥住了他的手腕,比划手语: “阿迟,没事的,你别生气。” 一向温柔又斯文的少年面色破天荒地冷了下来。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旋即牵着她走了进去。 少年的到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他后面跟着的人并不陌生,正是第一场比赛获得第一的姜织。 那几个冷嘲热讽的人见状也不停,甚至愈演愈烈。 “我以为是谁来了呢,我只要想到还要跟个靠投机取巧获得第一的人一起比赛,真就觉得恶心。” 说话的人留个小辫,穿得跟艺术家一样,连饭都不吃了,交叠着双腿,就在那里讽刺她。 “咚——!” 喻时岸不知何时来到餐厅里,走到那人身后抬起脚对着他身下的椅子用力踹了一脚。 男生跌落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当看到喻时岸时,满腔的怒气溃散,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餐厅。 喻时岸推着金丝眼镜,镜片下的瞳眸不带一丝感情。 “第一的水平比我高,所以我输的心甘情愿,某些人输不起的话,大可直接回家。” 他说话不留一分情面,字字戳心。 几个嫉妒姜织的人听到这番话,一声不吭,灰溜溜地离开。 姜织读出唇语,眼角微翘,泪痣熠熠嫣然,走了过去,知道他听不懂手语,便张口无声地说出谢谢两个字, 喻时岸笨拙地比划了一下手语。 “你很厉害。” 他是输得起的人,在看到她的那幅画后,就知道胜局已定。 对于比自己厉害的人,他会给予尊重。 姜织没想到他会手语,虽然看上去像是初学者,但她能看懂就够了。 她比划着:“你也是。” 站在不远处的温迟今幽幽地看着这一幕,眯了眯眼,嘴角弧度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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