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早有应对,她微笑着道:“神医徐怀道。” 看过原著小说的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有一位医术高超之人,名叫徐怀道,生平悬壶济世,洒脱落拓,潇然不羁,纵然无数人想将之收拢门下,他也依旧继续云游天下,医治贫苦百姓,因其精妙医术留下美谈传说无数,世人称之为“医圣”。 无人知道他何处来,也无人知道他何处去,世间留下的关于他的最后踪迹,已是十五年前了。有传闻说他最后跣足徒行,归于终南山中。 嘉宁帝一直想找到此人,为淑妃治病,但也未能成行。 而云裳也不是凭空编造,因为她来这个世界以后,发现这个徐怀道,与她现代世界中医门祖师爷的许多观点和看法颇为相似,两者修的,更像是一脉同承之道,再加上她幼年身体不好,曾被云霆送入终南山中寄挂道观休养了一年半载,种种细节,其实都刚好可以圆这个她随口掰出来的谎。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不仅是淑妃露出了诧异惊愕的神情,连霍宁珩也忍不住侧目看她,试图与云裳对上视线,从她在眼睛中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相比之下,心绪更为激动夸张的,则是身后站着的数名太医,有几个太医,他们一瞬间的表情几乎失控,冷静下来后,脸上也带着明显不信的神情,几乎是忍不住地就当场开始问起了云裳:“云小姐,您这话可当真?” 云裳目光坦荡,笑着应下:“当真,若诸位不信,自可考我。” 首先考云裳的是太医院使,他是一名年逾花甲的老者,在太医院当值多年,是众太医中医术最高之人,他率先提出问题,也没有一开始就过于为难云裳,但问的却是足以看出答者究竟是半吊子还是真有学识的问题:“敢问云小姐,败毒散药方几何?” 这些东西,对于前世的云裳来说,不过是最为基础之物,早已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脑海里,她不加思索,立即答道:“茯苓去皮,川芎,枳壳去瓤……人参去芦,甘草各三十两,另加生姜,薄荷少许炖,取汤服。”(1) 话语连贯完整,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这是最为广传的方子,只是,我认为其中有味药方,还需依情酌减,另一味药则可以替换为桑枝,更有效用。” 太医院使道:“还请云小姐细说。” 云裳便不紧不慢地说起了自己的见解,她语调流畅,神色自信,太医院使听得投入,时常点头沉思,其他太医也跟着频频点头,到了最后,太医院使眸中已露赞赏之意。 他不再继续询问云裳,而是转过身子,对着霍宁珩,躬身拱手:“微臣认为,殿下可让云小姐一试。” 对于眼前的情状,不知为何,霍宁珩并未觉得太吃惊,反而有种理所当然之感,他挑眉看着太医院使:“院使大人这是肯定了云小姐是徐怀道之徒?” 太医院使摇了摇头:“云小姐是不是徐怀道弟子微臣不知,但这已不是要点,方才与云小姐几方浅谈,微臣受益良多,许多人都以为,只有懂那些难解之症的方子,才是真正的医之大成者,他们却不知,能在最寻常易见的方子中,提出自己的见解,挖掘出新的东西,进行改进,才是至难至功之事。” “芸芸众生,最易得的,便是这些寻常病症,其药方流传运用了多年,已被无数前人精进过,要在此之上进一步优化,不仅难,而且一旦成之,则是造福天下百姓。云小姐思维阔达,才思敏捷,微臣与之相谈,如有慧通,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以年岁定能力,如是而已,故微臣觉得殿下可信之一试。” 太医院使平素在众太医中皆是一锤定音之人,太医们探讨时,他很少说话,只是静静旁观思考,今日能让他这么一气说了许多话,足以见他对云裳的认可。 神医徐怀道性格迥异于常人,最是潇洒放旷,若是见了如此好的一个苗子,就算只是个小丫头,也未尝不会收了对方,太医院使此时觉着,若是云裳所说事为真,也不足为奇。 霍宁珩以手支颌,还没有做出回答,淑妃便已先发了话,她以温柔的目光看着云裳,轻声道:“那便有劳云小姐了。”她的目光又移到霍宁珩的身上:“珩儿,愣着作什么,你挡着云小姐的道了。” 霍宁珩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了云裳走至床前的道路,连忙侧身让开。 淑妃的声音中有一丝嗔怪之意:“慌慌忙忙就这样带人家小娘子过来,礼数何在,太尉大人知道了,怕是也要不悦的,今日你是为我,我就不说你了,等事后,可一定要备上谢礼给云小姐。” 霍宁珩哪敢反驳,只是低头道:“母妃说的都是,儿臣记住了。” 在老实听训的间隙里,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云裳,却发现她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动作很快,没有被淑妃发现,霍宁珩只来得及看到她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不知怎的,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耳边又传来淑妃的声音:“珩儿,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云小姐?” 紧接着是云裳的回话:“淑妃娘娘,我也是最近才认识殿下。前些日子,不慎于雪地遇险,多亏了殿下相救,殿下有难,我前来相帮,也是应该的。” 霍宁珩这时才若无其事般地收回目光,将声音提得高了些:“母妃,儿子这不就带她来让您亲眼认识了么?”
第34章 引诱 云裳为淑妃诊脉, 没用太久,与她早先估计的差不多,淑妃的病症, 乃是多年沉疴,这些年一直没能得到行之有效的医治, 再加上心情不愉, 以至于在大多数医者那里, 已是积重难返。 不过所幸云裳修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医道,思索片刻, 她提笔写下了一个方子:“娘娘的病乃是多年的久病,不适合先用太猛烈的药, 我先给您开一副温养的方子,一方面给身体恢复一些气血,一方面润物细无声,慢慢软化旧疾。待过一段时日,看看成效, 再酌情换药。” 她挥笔写下方子的时候, 太医们就已悄悄挪到了她身后,捻着胡须, 小声讨论起来, 等到完全看完方子之后,其他人尚且还在琢磨,太医院使已率先亮了眼睛,转头对其他太医解释其中妙处。 云裳将方子交给下人拿去煎药,淑妃躺在床上, 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她望着云裳的目光安宁又柔和, 唇边带着温婉的笑意:“今日真是多谢云小姐了,我这身子,我自己也是清楚,怨不得旁人,无论最终有没有成效,云小姐都不必有什么压力。” 云裳道:“娘娘且宽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她看了看淑妃两眼,欲言又止,又转身过去看霍宁珩,发现他此时正盯着她瞧,云裳的眉心挑了挑,趁旁人不注意,拉了拉霍宁珩的袖子,低声道:“殿下且随我往这边来。” 两人走到了宫殿外的一处小庭院,这里四周安静,只有一个结冰了的小池塘,其余人等已被屏退开来。 云裳先开了口:“殿下,我叫你随我来这边,是有话想对您说。” 霍宁珩看云裳一脸正色,又如此谨慎行事,也提起了精神:“云小姐请说。” “淑妃娘娘的病,虽在太医们眼中看起来很难医治,但于我而言,并不是无药可救,但娘娘病势沉重到如今这个地步,并不单纯只是身体上的原因,更重要的因素是——心病。”云裳缓缓说道。 霍宁珩神色一凛,深深望向了云裳,他的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一丝痛苦,一丝无奈:“我知道,其中多少与父皇有几分关系,但如今以我之力,也无力抗衡父皇,更无力去让母妃完全称心如意。” 说完后,他的脸上更显几分落寞,生为人子,却无法保护母亲,无疑令他很是挫败。 但全天下,与他一般处境,能做出更好抉择与行动的,又能有几人呢?幼时敬爱的父亲在治国理政方面尚算得清明,却偏偏要做一回昏庸之人,强夺他母亲入宫,又令母亲与长子骨肉分离,流离多年不得相见,母亲日夜垂泪,他所能做的最多之事,无非就是让人在遥远的儋州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长兄加以照料,生活不至于太苦。 更多的,碍于嘉宁帝威势,他也无法再做了,他担心,如果自己将长兄带到京城,与母亲私下相见,反而会触怒父皇,给长兄遭来杀身之祸。 人人皆以为他是大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尊贵无双,但少有人知晓,夜深人静之时,他心中深深的无力感。 “殿下。”云裳慢慢走近了他,在和他靠得极近的时候,声音很轻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摆脱你父皇的威势,彻底主宰自己的人生,也包括,淑妃娘娘的人生?” 云裳的这句话说得极其大胆,但是她的神色很平静,甚至唇边还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仿佛在说什么有趣愉快的事情一样。 霍宁珩身体下意识一震,他极快地向四周扫了一圈,确定无人,又回眸看向云裳,压低了声音:“云小姐,你这是……” 他从未想到,看似温柔恬静的云裳,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但是诡异般的,他并不反感,甚至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隐隐约约地,在她身上,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恰似她当日以匕正对三皇子时,一股让人迷醉,又诱人堕落的气息。 “殿下,您为太傅所教导,自幼品行高洁,友爱兄弟,您一直是大夏百姓眼中最合格的储君,也是他们心目中最认可的下一任帝王,我知道,你心中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不愿背君叛主,可当今的陛下,当真就恪守为君的德行了吗?” “为君者,若不能管束自己的欲望,任其肆意弥漫,就会给天下带来灾祸,淑妃娘娘不过是其中之一,却已是无比沉重的代价。她被迫进入宫中,困锁深宫多年,还是对您慈爱无比,并未迁怒于您,相比您的父皇,她更值得您去心疼。” 云裳说的这些话,霍宁珩从前也想过一些,但是多年以来,他很难跨过心中道德的门槛,做出不符合从小学习的那些规范准则的事来,因此时而陷入内心的困顿和痛苦,他想拯救母亲,就必须要欺君叛主。 当然,最大的阻碍,还是实力制约,他虽为太子,但上朝听政不过几年,还远未能积累起与嘉宁帝抗衡的资本来。 而此时,云裳好像听得到他的内心所想一般,如同伊甸园中的毒蛇,诱惑着初入此地的年轻旅者,抛出了她的诱饵:“我可以帮助殿下,云家世代忠君爱国,只随明君英主,若殿下有需,我必倾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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