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道漆黑的影子落在圣女神宫外,忍着杀光他们每个人的冰冷恨意,等着听他们说出她的位置,却听见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更多细节。 是顾沉商将她送入水中,用合欢紫蓝的护印道法守住她那朵包裹引命珠的冰莲。 是叶敛给了她转生之法,当年她在爆裂之前手中紧握着的是青叶印的止痛符。 他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怎么他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是啊。为什么。 顾写尘开始恨得厉害了。 所以,在哪里? 顾写尘的目光冰冷地穿过他们,黑眸中魔雾绞动扭曲,杀意和热欲同时旺盛。 他要第一个找到人。 要以这滔天灼热的魔欲让她畏惧,让她看清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早就不是什么白衣无尘的九洲剑尊,他心有千重魔影,全都刻着七情六欲。 他想重重地压过她重塑的身体,烙印他的气息,他的印记,以身拓炼千百回,万万击,从此再也无法逃离。 压制的魔阶正在蠢蠢欲动,当天才魔修的欲孽彻底蓬勃,再也没有人能阻拦他。 很多天后叶敛他们在激动地交谈。 顾写尘瞬息之间出现。 袖中她的蛇已经被他养成了一团漆黑,盘了盘蛇尾,“主人是不是要醒来了?” 顾写尘眼底仿佛挞伐的硝烟,心脏痛到兴奋。 “出…事了。” 叶敛脸色苍白,在夜宁醒来一个月后终于可以确定,另一朵冰莲彻底沉寂了。 叶家的医法道术…似乎只成功了一次。 可要知道,冥业冰莲托生之后,人是无魂无魄之物,这同时意味着只有一次机会,无法再次转生。 她没有生成。 “为什么?还有希望吗,叶少主——”连顾沉商的声音都显出了波动,可他们都知道叶敛是最能确定这件事的人。 “我…确定。”叶敛的声音比谁都悔恨自责,他也从不会说假话,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说假话。 “她醒日无期。” 顾写尘眼底滚动的黑雾一顿,他听见什么东西又碎了一遍。 好想杀光他们每一个。 恨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那一日,九洲仰望穹顶的月影漫天,他,破了十阶。 彻底疯魔。 … 顾写尘看着远处的荒水尽头,黑眸冰冷,忽地怔忪。 这依稀已是第五年,他的理智在没有任何人能压制的魔雾之中彻底湮灭,化作足以灭世的混沌,可就在这一日,在魔宫矗立的绝落地中。 四周荒岚水雾弥漫间,他竟然看见她了—— 新生的少女终于从水中冒出来,她没有穿衣服。 头顶着莲叶,浑身湿透,未着寸缕。 她就这样光洁地出现在荒岚之水的尽头,顶着莲蓬,四肢柔嫩,脆生生的关节透着粉,眸光清亮又水灵,世间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可以加诸于她身上。 与远处的他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已经幽晦丛生,暴虐的魔影无声无息,化作贪婪的眼睛,滚烫的指腹,拢在她赤身光洁的肩头。 他很久没有说过话,甚至此刻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雾气化手,只能盲目地把她困住,不停地在她新生的肌骨上摩挲,像是感知不到温度,很不真实。于是他整个人沉入水中,把她拢进怀里。 肌肤大面积相贴。 “怎么醒来的?”他声音带着不自知的紧绷。 可是她不说话。 她光洁柔软的身躯徜徉在水波之中,笑得自在而水灵灵,满是对新天地的向往,眼中丝毫没有他,也就没映照出他此刻非人的样子—— 乌黑,扭曲,浓雾,狂暴,嗜血。 顾写尘喉间发紧,目光黑沉,开始问她很多话,是这五年间他心底滚过无数遍的话。 “为什么不找我,我也可以做到。” 她并不回答。 “我没飞升,你怪我吗。” “我现在这样……你能接受吗。” 她依然不语。 顾写尘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想和谁说?…” 无论顾写尘说什么,她都不看他。 他开始觉得难堪,然后恨意像血一样涌上来,又涌下去。 “不认识我了?”他危险地靠近。 “霜淩,我如今模样,你不想认识了。” “是吗?” 他的手从黑雾中穿出来,牢牢按住那圆润的肩颈,哗啦啦的声响后将新生的花苞带出了水面,深深藏进雾里,嵌进他的身躯。 他的手很放肆。 五年过去,相顾无言,他终于已经恨到极致,他这一次只想把人钉死在自己身边,身下,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只有他能知道,只有他能触摸。 她经脉宽韧,平生仅见,她能承受所有滔天的爱欲,彻夜锤炼,凶悍肆虐。 “为什么不说话。” “和我无话可说了吗?” 他在腻重的水汽中凶悍地撕开这出水的莲藕。 可她始终没有说话,始终是美好干净的样子,哪怕被他按着面色潮红起伏,用一种要把人拆解的力度逼她撞碎一点呻吟,她都始终未曾开口。 很奇异地,明明他神色冰冷又纵欲,可抱着她的身形却好似狼狈又仓皇。 好恨啊。 他于是把人重重地背了过去,不想看到那双眼睛。 浓烈的酸恨像是腐蚀雨水,沿着他的心脏脉络,他把养了五年的金丹和情蛊融回去,彻底疯狂。齿关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吃到脚踝的每一寸,啮咬出青紫殷红的斑斑痕迹,在挞伐时痛快到眉间紧皱,像是在食用自己的痛苦一样。 “疼吗?” “爽吗?” 他不停地问她。 千句万句,都显得狼狈。 最后那一声声,一下下,竟像是在问。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一点。 他重重地顶了万次,换做正常人早就烂了,可他抱着她体内金光弥漫,她似乎也在进益。 即便如此,即便已经彻骨地交融,她依然从头到尾,没有回应他任何一句。 他快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所有人,不告诉我。 为什么爱所有人,不爱我。 他重重按着她的背释放,看见她开始消散,然后猛然惊醒。 才发现自己脸上一片湿冷。 九洲剑尊,无上魔主,仙魔两道永恒的巅峰之人,竟会一边挞伐,一边哭。 怀中那从未清晰过的莲息和温度一瞬消散。 他醒了。 是梦。 顾写尘力竭地靠在水岸,眼前幻影重重。 这一年,十阶魔主在无人之地发出崩溃的笑声。 魔雾漫天而来,笼罩九洲,像是一种天灾。九洲上下同时抬头,看见了头顶的无边月影。 爱是幻觉,痛却不是。 痛和恨都这样真实,像是无法摆脱、无孔不入的雾气。 顾写尘在这一年意识到,他完了。 她不会出现了,他们在人间彻底再无关联。 … 可有人比他更加急迫。 玄武金銮覆灭之后,那少女摧毁了顾写尘的飞升。 百炼融丹只差最后一环,那一年他迎来飞升天劫本是最快的一次,仅仅用时二十五年,即便是在他自己的历程中也完全超凡脱俗——可是他却堕了魔。 但,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成魔也可以成就最后一颗飞升金丹。…… 苍穹之上,天裂缓缓破空出现,顾写尘在蒙昧地抬头看天。 他在虚空中,终于对上了一张与他相同的脸,巨大的身影间,墨绿色荒息弥漫。 顾写尘目光冰冷漆黑。 君岐静默地向他展示出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引他自己去寻求解法。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写尘是一个怎样的人。 千百年飞升,每一种大道,每一种路数,千磨万炼,他总会有方法。 这就是…神裔。 顾写尘漠然看着虚空中那道身影,半晌后,目光终于微动。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五年之前她以荒息连接帝君重创对方,那个人,这张脸,等待他的飞升,利用她的圣体,他们都在他的敕令之下……囫囵遗忘过什么。 顾写尘冰冷地看着虚空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以的脑力,即便终日魔气丛生混沌不堪,也立刻抽丝剥茧察觉到了冥冥之中的关联。 他和霜淩之间,在汲春丝之外,仍有关联。 于是顾写尘开始独自走过那些地方,他在东海的地底陵宫拿走了一直嗡鸣等他的尊魔之剑,乾天圣洲的飞升之墟拔走他的冰息重剑,在遥峙之约毫不在意地出现,引发九洲唾骂。 他堕魔堕得一意孤行,离经叛道,可又无人能奈何。 然后他在地底看见了酷似自己的缄口神像。 在四壁佛龛中找到了自己九十九尊无字碑。 在艮山岁禄不在峰初遇的后山找到自己的无铭断剑,他开始明白这一切。 顾写尘在神像悲悯的目光中长久静默,然后静静地立剑。 他已经明白,明白是莲种开启一切,知道这濯莲一场因果,知道莲种也自上界而来,在人间生生不息。 她像他一样,不会死的。 可她为什么还不醒来。 就算知道他们的宿命必然相交,可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交点。 这一路,好像没有尽头。 顾写尘已经学不会恨了。 第七年,一道身影舟行荒水,刻舟求剑求不得。 第八年,九洲灵脉枯尽,所有人都在等救世之人。 第九年时,他不救世,也无力灭世,他自己也无法死去,无法被拯救。 他的魔影已经无边无尽,无处不在,因为她的梦境夜夜都来,他在梦中沉溺于生死情欲之中。 他纵欲到疯狂的程度。压着她无数遍,无数姿势,吞噬贪嗔痴很。 魔功因为欲重而强到逆天而行,强到超越天地人神的地步,却依旧不飞升。顾写尘已经能够洞悉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角落,痛苦而不得超度,不得往生。 直到,第十年。 地底神像之下的灵脉之河中,一颗脑袋再次湿漉漉地冒了出来。 恰恰就在数千年前莲种滚落又生出的地方。 顾写尘嘲弄而欲热地看去。 又是梦。 … 霜淩淹没在水中,白皙的脊背在颤抖。 她好冷好冷。 她这朵冰莲本该更早地绽放醒来,可她……在神的回忆中,度过了数千年,好像已经完全无法感知时间的流淌。 霜淩的冥业冰莲在荒水中流淌,可恰好,在阴仪荒水之下有一片古老的荒岚金光。藏匿她引命珠的冥业冰莲意外地落入那光芒之中,然后,她被古老的荒岚接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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