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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使这那姑娘走了，郭原纬才从案几前起身。 也不知是这段时间一直陪着真定王厮混，叫他在酒色堆里泡软了骨头；还是坐的久了腿麻。郭原纬脚底下打着摆，费了好大劲，才走到墙边一个多宝阁前。他在那多宝阁架子上摩挲了一阵，抓起第三排第四个格子里的三清像，踮起脚胳膊往上一够，将其放在最高处靠角落的一方格子里。 原本静寂的只能听到风雨声的屋子里，忽然传来咔哒一声响。 这声音明明很小，可传进真定王高昌耳朵时候，却是那样的振聋发聩，便如重重砸在他心上似的。 那声音，高昌无比熟悉。 他年幼时在宫里，成年后外出建府，都时常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是有一处十分精妙的机关暗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登时瞪大眼睛，撑着案几直起身。 果然，下一瞬就见郭原纬身形不远处，原本挂着丰腴仕女图的墙上，弹起一道暗门。 郭原纬并不进去，只笑眯眯的朝真定王招了招手。 “王爷进去看看。” 高昌在原地呆了两秒，然后半点不设防的，只身走进那道暗门，将郭原纬留在外头。 他这样心大，竟是半点不担心郭原纬在暗门上做手脚，借此行暗杀事。 所以，他自然也就没注意到。 就在他进入暗门的下一个瞬间，原本软的像是没了骨头的郭原纬，忽然站的笔直。而他那双一直隐含笑意的眼睛，也渐渐透出三分担忧。 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面前摆满珍宝的多宝阁，而是透过隔窗，望向外头重重雨幕。 直到密室里传出真定王无比愉快的大笑声，郭原纬才终于将视线收回来。 他也是费了天大的功夫，在无数次酒后醉语中，套出了真定王这个简直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癖好。那就是收集古墓里的女尸，而且要百年以上不腐烂的，要骨相极其好的。 此刻密室中，正是他费尽千辛，刚刚从靠近沧澜江的哀牢运回来的女尸。 那女人死了已有八百年，因入殓时用了罕为人知的家族秘传之法。所以，她的尸身至今不腐，甚至连皮肉都没有干瘪，她的脸依旧美丽如画，嘴唇还富有弹性，且朱红诱人，便是连身上汗毛都还透着生机，软软嫩嫩的。 郭原纬敢打包票，纵使尊贵无匹，对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手到擒来的真定王，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绝世孤品。 如今这世上，见过听过的，也就是经手过此事的那些人。 而那些人，已经全部为他所杀，不再存活于世。 “极品呀，当真是极品。” 高昌哈哈大笑着从暗门口出来，手一伸，胳膊就搭在了郭原纬肩膀上。 他眉眼间的兴奋激动无法掩饰，甚至与郭原纬称兄道弟起来，问他是怎么找到这样世所罕见的好东西的。 郭原纬笑的一脸难为情，犹豫着，在高昌的再三催促下，终于道出真相：“不敢瞒王爷，我早年未发迹时，老本行就是土夫子。当年，我师父带着我，常年扎在蜀粤多水之地掘墓盗宝，认识了许多人。其中有一个哀牢的，曾说起过他们那地界有个神秘的家族，干了几千年殓尸下葬的活，在保存尸身不腐一途颇有钻研。得知王爷喜欢此道，我就着意寻了寻，没想到被王爷的福运罩着，还真叫我找出来个这么好的。”
第108章 抓错人 真定王喜不自胜, 揽着郭原纬肩膀，好一阵感慨：“之前被你猜出来，本王还不自在, 总想着这种爱好听起来太离奇, 担心你会觉得本王不是好人, 从此与本王疏远。本王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是个中好手，还能给本王弄来这样的好货。” “你可真当是个妙人，什么都能玩的明白, 还能玩出花样。” “本王就喜欢与你这样的人结交，有趣！” 郭原纬哈哈大笑。 与真定王一同回到案几前。 叫外头伺候的送了醋来，架在炭火上煮，驱味之后, 又从多宝阁架子上取了上好的沉水香点上。 真定王啧啧感叹，把手掌架在沉水香飘散的缭绕香雾中，熏了好一阵子。 “对了。这一半个月, 我们两处买卖照惯例送账本银钱来府上。怎么我府上账房说, 这账本, 还有领银的条子上, 写的是你的名字, 不再是你那李主子的名儿了。” 郭原纬手中正在拨炭的动作一顿。 看向真定王。 神情间带着那种，能叫真定王一眼看得出的怔愣。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笑。 “那个李执瑾的事, 王爷还能没听说过吗？” “她和陛下御前的侍中郎，就是那个叫凌蓦迦的是一对, 要不了多久，就要嫁过去了。如此一来, 李家只剩下她的老母亲姚氏，和那个从道观抱养回来，还年少不知事的小公子。要不说，那小女娘厉害呢。她竟叫了我去，说愿意让姚氏收养我们郭家的孩子在膝下，继承她家的所有产业，并以此做交换，要我在她出嫁后，继续护佑姚氏和那小公子的安全和温饱。” “半个月前，就在衙门盖完了红章，走完了流程。” “如今，李执瑾名下的产业，手里攥着的使唤人，工坊绣楼里的所有手艺匠人，都到了我手里了。就连府库里的银钱，都能尽归我取用。” 真定王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不住感慨，没想到世上还有此等好事。 闷头一想，又连声赞叹。 “这姓李的小女娘，也是真贼。她这是拿银钱，把你和她绑在一条船上了。” 高昌作为久居长安，经常在内宫走动，在陛下面前颇得宠信的王侯，自然知晓朝廷近些日发生的事。 也知道李执瑾被搅进了梁王世子谋逆案中。 更知道，朝中那些各怀鬼胎的人，准备如何费尽心机，对李执瑾屈打成招，要牺牲一个小小商户女，以达成他们的目的。 他有心想和郭原纬说上一说。 可事关皇储之争，尊者家丑，哪能叫郭原纬这样身份的人知晓。 他闭着眼睛锁眉，摇头晃脑的想了好半天，心中叹了一长串罢了罢了。想来那姓李的小女娘做出此举，不过是想在乱局中力求保住自己一命；就算保不住自己的命，也只是想保住母亲的性命。她能为了老母亲散尽家财，倒也算是个有孝心的。 何况，事情还在郭原纬这里拐了个弯。 他便是伸一把手，也不妨。 权当是还了里头密室那绝世珍宝的因果了。 “我两个时辰前得到的消息，说你那位李主子犯了事，廷尉追去凌家拿人，被凌侍中给拦了。” “估摸着，他们拿不了那个姓李的，应该就会冲她身边常用的人下手。我自从认识你，你就是她身边得用的第一人，自然要首当其冲；别说，你还全盘接手了她的产业，怕是更糟。依我看，趁着现在雨大，街上没多少人，你助我把里头那宝贝运回王府。” “这段日子，你就住在我王府中。廷尉这群人，便是行事再放肆不顾忌，也绝不敢硬闯我王府拿人。” 郭原纬也不作假，摆那一副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虚伪面孔。 他大大方方的承了真定王的情，自是好一番的千恩万谢。 他面上轻松，实则心里却总算松了口气。 好在真定王的癖好够奇葩，也够见不得人，才叫他寻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远万里，耗费巨资，找出那么一具美艳绝伦的女尸，将她挖出来，再运到长安，其中所历艰险，何以对外人道。他如此大费周折，为的就是将真定王彻底拖下水，以他的身份尊容保住李执瑾的所有。 便是真定王方才不主动提账本落款，他也会找机会说这事。 如今事成，他自然半分不耽搁。 郭原纬当即便帮真定王将密室中那物件好好规整了，随着他的车驾，冒大雨进了真定王府。 这场雨下了两个时辰，以倾盆之势，直将天地颠倒。 即便后来雨停，天也是昏沉阴暗的。 章兴旺手底下的小吏倾巢出动，不多时，便从李家各处工坊店铺，绣楼，甚至是宅子内外抓回来上百人。汤云阳看过以后，立刻皱眉。 “你这抓的都是什么人？” “我不是提点过你，李执瑾身边最要紧的四个，管饮食起居的小寒、管各处生意的杏儿、管家宅账目的叶阿叔、还有外头跑腿的郭原纬；再不济，还有她的母亲和收养回来的弟弟，你怎么一个都没有带回来？” 章兴旺自然知晓自己差事没办好。 可他觉得，这并不能怪他。 “李执瑾母亲此刻在苍灵观中，那道观里，住着后宫一位太妃，我等哪里敢闯？” 不等汤云阳一个个问，章兴旺再开口。 只道，李执瑾的弟弟住在谢府，成了沈知节的师弟；小寒也住在谢府，说是照顾小公子；杏儿和叶阿叔不知所踪。 “剩下一个郭原纬，可更厉害，铺盖一卷，直接住进了真定王府。那可是真定王，陛下面前荣宠着呢，那我们更不敢呀。” 汤云阳一怔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立刻掀翻手边一整排的茶具杯盏。 语气透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冷与森：“竟然安排的这么周密，看来，这女人果然有鬼！” 他唤了随从来伺候着披上加了一层绒的玄色大氅，风驰电掣的到了廷尉狱。 黑洞洞的牢狱里，传来狱卒们愤怒的喝骂声，和皮鞭子甩在人身上的啪嗒声。刑室地面青石板的沟壑中不知弥漫的是谁的血。被铁链子紧紧扣住四肢的一整排人，都是曾经进入李家宅院，与李执瑾见过面，在她手底下核账销账汇账，领过银钱的。 鞭子被蘸进盐水里，又狠狠抽到他们身上。 阴冷潮湿，犹如地狱鬼蜮般森然，弥漫着杀气血气的廷尉狱中，痛呼呻|吟|声不绝于耳，还有那些人求饶的声音。 不论狱卒怎样狠厉的鞭笞责打，他们都是痛呼着求饶，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会被抓进这种地方。 章兴旺夺过身边狱卒手里的长鞭，他是从祖辈那里学的手艺，在刑狱审讯一途有些外人不知晓的阴司手段。长鞭啪一下狠狠抽在面前被锁在刑架上那人胸前。那个早已被折磨的满脸血污的店铺掌柜立刻便是一阵惨叫哀嚎，嘴角渗出血丝来。 “李执瑾可有其他外宅，或是别院？” 李家宅院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不论是汤云阳，还是章兴旺，都觉得，李执瑾该是将小皇孙藏在了一处不被人所知的外宅之中。 可那已经辨认不出面容的店铺掌柜听到这个问题，却是一呆，他喉间咕咙出一道怪声，开口已带上了些许哭腔。 “小的在李家做工，只前两三年见过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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