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一手轻轻搭着方向盘,一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入场券夹在指尖中,向他晃了下:“没关系,我们有这个了。” “你还真的拿到了。”陆轻舟看她,小声道:“苏梨你真厉害。” 苏梨笑了,说:“还好,你付我工资,我为你服务,都是应该的。” 他的视线短暂的停留在苏梨指尖夹着的入场券,目光轻轻的打个转停留在苏梨脸颊上,她认真开车,没一会收回手,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说:“今天辛苦你了,小陆,回家好好休息吧,已经结束的事情就不需要在想象它的结果了。” 苏梨的语气不重,声音浅浅的,在稍显轻快的歌声背景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似随口一句安慰,陆轻舟微微一怔,回答了句好,他慢慢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汽车速度开的很快,抬头的车窗迎面着大面积绚烂的傍晚夕阳,呈现淡紫色和粉红色的云彩挤成一堆很像艺术家笔下的油彩画,一点折射的光落在苏梨的眼中,她心情很好的跟着音乐哼起来。 不需要加班的社畜生活拥有了更多难能可贵的自由。 苏梨打算今天晚上先鸽了周予辞,她要去健身房泡两个小时,等浑身热汗后再去做个汗蒸。 苏梨有时候也需要一个人的时间,静静的跟着自己的行程,她要多一点自由去安排自己的人生。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孤独可耻,但成年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孤独是这个世界留给成年人最后一点自我保护屏障。 抵达目的地,苏梨关闭车子,她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边将车钥匙还给陆轻舟,一边交代:“明后两天无工作,在家等我消息。” 陆轻舟点点头。 苏梨笑的一脸轻松:“放心,还有个面试呢,三选一也可以。我会尽量多挑一些剧本的,没关系。” 说完,目送陆轻舟回到家点开灯,苏梨才离开陆轻舟的小区,她给周予辞发消息,交代自己要去健身房,周予辞没回消息,大概在忙。 私下里的行程费用公司是不给报销的,苏梨前往附近的公交站台,等了没两分钟正好公交车来到,她坐上车,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夏季的雨总是来势汹汹,走的极快,雨停后便留下一碧如洗的天空和微微凉爽的晚风,苏梨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她往后一靠,打开手机玩着消消乐。 两站后下车,转地铁,苏梨穿梭在急匆匆的人群中,背影和这里的每一个刚下班的人一模一样,在即将走下地铁台阶时,她听见草丛里喵喵叫两声,其他人都面不改色的往下走。 苏梨也打算如此。 然而那猫叫声似乎专门给她一个人听得,她已经走了一阶台阶,脚步顿在那里,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的猫叫声,她停了,转身,对身边的经过的人小声道:“不好意思啊。” 她顺着猫叫声找到目标,一窝小猫挤在路边的绿植里,她蹲下略微拔开枝条,一群圆溜溜像是探照灯似的眼睛照过来,还有大胆的小猫一边叫一边跳出来,凑在苏梨腿边闻闻,然后叫了两声,一堆小猫一齐跳出来围着她闻闻。 苏梨深吸一口气,心说镇定,苏梨。 她对这弱小的、聪明的小生命向来容易心软,从小到大很容易被小猫碰瓷,一大半的零花钱都用来买了猫罐头猫条和猫粮,随时塞在包里。 她从包里掏出两小包猫粮拆开,伸手放在枝条里,避免被路人踢开或被环卫工工人打扫掉。 小猫们并不去,还是喵喵叫的围着她。 苏梨对其中一只最胆大包天也是第一只凑过来的小猫说:“去吃,别来闻我。” 她推两下小猫,无果,又推两下,小猫直接抓住她的外套袖子要往上爬。 苏梨:…… 这是本月苏梨第二次来这家宠物医院了,护士小姐有些讶异迷茫的看她一眼,苏梨和上次来的形象差不多,怀里抱着一个纸箱,只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纸箱里探出一群猫猫头,好奇的往上看。 苏梨试图微笑一下,显得不那么尬,她说:“这些也是我捡到的。” 护士小姐了然,为她指路:“苏小姐,这边请吧。” 小猫们要先检查,接着驱虫,打疫苗——苏梨仍旧和上次一样的回答:“这些不是我的小猫,不属于我,如果有人愿意领养的话就让别人领养吧。” 那些小猫们不知情,跳下来满房间里跑动,检查的医生和护士去抓,苏梨见状,补充了句:“要不我再办个卡吧。” 从宠物医院出来,苏梨直奔健身房,她想自己只是在做好人好事,死后一定会上天堂的吧。进入健身房,苏梨没有固定的健身教练,她一般自己锻炼,这里留的有换洗衣服,苏梨换好衣服,独自在角落里使用器械锻炼。 运动后带来的大汗淋漓给人一种畅快的感觉,多巴胺占据大脑时和恋爱或直接性|行为带来的快乐完全不同,苏梨运动两小时,手腕上的手表提醒她今天消耗的热量,她起身,将今天遇见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不换衣服打算直接去汗蒸房,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周予辞的回复,他说好。 别的消息没有了。 躺在宠爱里的人会变得耳聋眼瞎,只在乎自己的心情,苏梨觉得还挺可爱的,就像她捡了却放在宠物店里任由别人领养的猫,只不过现在的周予辞属于她。 完全的属于苏梨。 汗蒸房就在附近,步行去就够了,途中收到了陆闻屿的消息。 少见的,对方发来稍显有些失落颓然的信息。 陆闻屿:我想我还是不行。 陆闻屿:我想尝试,但总觉得在背叛自己。 陆闻屿:也对所谓适合的交往对象感到很抱歉。 苏梨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一条接着一条跳出来的消息。 她几乎能想象到陆闻屿此刻的表情,估计正在一手按着额角,有些无奈却说服不下自己。 苏梨点进去,思考片刻后,回复他。 苏梨:不行就算了,不要为难自己。 苏梨从不为难自己,对朋友或别人的态度也一样,别为难自己。 恋爱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如果不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话,恋爱本身这件事就成为外表鲜艳内里腐烂的苹果,哪怕忍痛一直吃下去,吃到最后也只会吃到有毒的苹果核。 害人害己,不如不开始的为好。 苏梨:如果你喜欢现在的状态,那就维持下去。 苏梨:人的命运往往不像自己想象的一样,此刻想象的场景不一定就会在未来印证。 苏梨:你家里人担心未来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苏梨:万一你未来说不准遇见了喜欢的人相伴一生呢?有可能在你三十岁,四十岁,或者五十岁…… 她绞尽脑汁的打字回复,生怕好友因一场尝试失败的相亲而拒绝未来再次尝试恋爱。 打字回复消息时苏梨便退让到道路的一侧,避免挡路,她靠着身后的店铺门口摆着的玩偶人,站的笔直,即使隔着屏幕回复人的神情也显得很认真端正,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有些贴着她的泛着玫瑰粉的脸颊上,有些贴着仍旧在向下流淌汗水的脖颈上。 陆闻屿的车速慢慢的降下来,几乎是以龟速的向前行动着,他看着车窗外的站在路旁的苏梨,缓慢的将车停下来,他注意到周围经过的路人偶尔有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的,那目光他很熟悉。 他慢慢的收回视线,整个人被迫定格一样定在原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回到苏梨的身上,说起来很可笑,他和苏梨已经以朋友方式认识一年多,在这样静静注视她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由自己的似随着经过她发尾的风一样的幅度去跳动。 有时候想,是为初见苏梨时她惊慌失措的幼鸟姿态,还是她那吸引人视线的美貌,又或者是当每一寸阳光落在她的眼底时,她眼里闪过的一丝似诉说内心欲望的光芒——陆闻屿就这么保持着所谓安全距离的观察着她。 苏梨大约自己本人完全不知道,她本人身上有种很吸引人的东西,像是从血肉里散发的情爱的香,从她生命里闪烁的光芒,让人心动的,一眼就明白的、如果被她爱上,哪怕短暂的爱过也有可随时接受死亡的幸福。 可苏梨的爱太快,太浅,那幸福于是变得像自动贩卖机里的可乐,只有片刻的限定快乐时间。 陆闻屿的手机振动,他看着苏梨给自己发来的消息,不由得一笑。 他一条条看完,抬头,动态视力已经清楚的锁定苏梨脸上有些纠结的表情,她尽量让自己的话变得温和,陆闻屿于是降下车窗,俯身,嗓音带笑的喊:“小梨。”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有些迷茫的顺着声音回过头。 陆闻屿晃了下手。 苏梨终于看见,跟着晃了下手,她小跑过来,没有上车,站在已经降下车窗的副驾驶窗前,微微弯腰,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陆闻屿指了下不远处的健身房:“想来泡一个小时健身房的。” “心情不好?”苏梨猜也猜到了,她很像露出一个鼓励朋友的笑,尝试一下,丢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没关系,相亲失败在所难免的嘛。” 话音落,车内坐着的陆闻屿偏头笑了起来,在苏梨想完蛋了,朋友被刺激大了的时候,陆闻屿才回头,直视她,有些无奈的开口:“真的安慰不了就算了。” 苏梨:“我没有相亲过,所以不太懂你现在的心情。” 陆闻屿晃了下手机,说:“但这些话你说的还不错。” 她笑了,解释:“打字的时候,思考时间是每一个字两秒钟,打错了再删掉,说话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她说:“这些都要感谢领导每天要求我汇报工作进度,每次想骂人的时候,打完了字心情舒畅了再删掉,然后再把工作汇报给他听。” 苏梨眼看他再次恢复平常的状态,想了下决定暂时放弃自己的自由安排,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虽然我很不会安慰别人,但是我可以听听你的相亲过程,如果你下次还有相亲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一点外人角度的建议。” “可以。”陆闻屿打开车门,问:“你本来是要去那里?” 他正在退出路旁的停车位,注意着道路两旁的车,猜想苏梨本来应该是一个人的行程,大约是工作太忙,导致苏梨并不能给自己的男朋友分出更多的耐心了。 苏梨说:“本来打算去汗蒸房,现在的话要不先回健身房,我去洗个澡然后再去吃饭。” “不,就去汗蒸房。”他已经将车倒出来了,余光中已经注意到苏梨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平淡的如往常一样的身份,说起:“本来我就没什么安排,跟你一起去吧。” 闻言,苏梨笑说:“好,那就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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