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啐:“旺哥儿,不是说好了不准喊我吗。” 话落,惹得外头堂屋的人哄笑。 容辞也笑。 . 长公主府中。 屋子里传来哭闹摔打的声音,婢女们站在廊下战战兢兢不敢靠近。 洒扫的婆子在远处瞧了两眼,小声道:“郡主脾气越发暴躁了,再这样下去,公主府值钱的东西都被砸光了。” “这不是我们操心的事,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有的是钱犯得着我们担忧?” “也是,”那人点头:“只不过今日郡主发脾气是为哪般?”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今日是睿王府下聘的日子。” “哦,”那婆子啧啧两声:“难怪了。” 外头都传玉敏郡主想嫁容世子,这事是怎么传起来的也不清楚,但隐隐听说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逼迫容世子却没成,惹得俪阳长公主没脸。 这半个月来,俪阳长公主和玉敏郡主几乎没出过门,也不准许府上下人谈论这事。 两个婆子又站了会,听见有人请安,忙转头看去。 是俪阳长公主来了。 俪阳长公主得知女儿发脾气,立刻赶过来。到了门口,她冷声斥责婢女:“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任由郡主在里头闹也没人劝?我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还不如都发卖出去!” 婢女们赶忙跪下来:“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郡主她......” 一个小婢女忐忑道:“是郡主将奴婢们撵出来了,奴婢不敢忤逆。” 俪阳长公主脸上厉色乍现,对着旁边的嬷嬷说:“将这小蹄子打二十板子再发卖出去,伺候主子不利倒还有理了?” 那婢女顿时哭喊求饶,却无人听了,俪阳长公主已抬脚进门。 屋子里,玉敏郡主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玉敏,你瞧瞧你这个鬼样子,可还有半点皇家郡主的模样?” 合欢散的药效过后,玉敏郡主渐渐清醒,得知自己曾当着许多夫人的面出糗,她整日哭闹。 她玉敏郡主尊贵无双,何曾丢过这种脸?往后她还怎么在京城见人? 原本想着等风头过去了再慢慢筹谋,哪曾想,今日听说睿王府去襄阳侯府下聘了,且聘礼绕了半个京城。她又气又妒,气容辞不留半点情面陷害她,妒宋槿宁居然抢了她的夫婿。 这口气,她憋在胸中憋得心都疼了。 “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她哭着说:“我才是尊贵的郡主,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难道不该是我的吗?” 俪阳长公主也气得血液汩汩地往头顶冒。她气容辞做得绝,也气自己女儿不争气为了个男的要死要活。 “来人!”她吩咐外头:“给郡主洗漱梳头!” 她蹲下去,安抚自己的女儿:“敏儿别急,娘会想法子。” 说完,她眸子里恨意深深。 也不知是谁人将那日在宫里的事传出来,说玉敏郡主抱着根柱子施淫,还试图侵犯太监,这事被添油加醋地说,如今大街小巷都知晓了。 她们母女成了京城的笑话。 她俪阳长公主一生要强,哪里想得到有这么一天。 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认输。 她安抚道:“敏儿,容世子恐怕是嫁不成了,但娘会让你嫁个好人家,定不会比容世子差。我儿振作起来,旁人越笑话越要争口气!” . 睿王府的聘礼已下,接下来便是筹备成亲事宜,戚婉月年后也开始忙碌起来。虽说这桩亲事准备了许久,可临到成亲之际还是有许多琐碎事需亲自张罗。 比如绣嫁妆。 寻常人家不论门第高低嫁妆都是闺阁女子自己绣。可在她们襄阳侯府,一来阿黎常年在静香书院读书没工夫,二来阿黎女红拿不出手,戚婉月索性花重金请了两个绣娘给阿黎绣嫁妆。 另外,就是准备新衣。 阿黎嫁人后就得穿新衣新鞋了,旧物自然是不能再用的。是以戚婉月给锦翠阁打了招呼,让阿黎今日去挑选花样子。 锦翠阁承包了未来睿王府世子妃的新衣,是一笔大生意,掌柜的见她来,笑得合不拢嘴。 阿黎进铺子,见还有不少客人在,那些夫人小姐们瞧见她投来善意打趣的目光。 阿黎不好意思,低头问:“掌柜的,花样子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请四姑娘上楼挑选。” 阿黎连忙上楼了。 进了雅间,中央的桌子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布料,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全是京城最时兴、也是最好的布料。 阿黎几乎挑花了眼,所幸锦翠阁给客人准备了茶水糕点,可坐下来慢慢挑。 她边吃茶边翻看,这时隔壁屋子进来几人,隐约听见其说话。 “听说梁府的管家亲自去牢里保的人,足足六七个呢。” “到底是谁送进去的?居然还真关了这么多天。” “这京城地界也不只他梁家有势,不还有睿王府么?” 那人语气惊讶:“你的意思是,梁府的家丁是睿王府送进去的?他们怎么就得罪睿王了?” “好像不是得罪睿王,而是冲撞了容世子的马车,当时宋家四姑娘在马车上。” “哦,原来如此。” “难怪娴妃在宫里被皇上斥责了,梁家这般蛮横的人家这次竟然也没敢说什么。” “哎......你觉得这块布做披帛如何?” 隔壁说着说着改了其他话头,阿黎便也没再留意,继续选花色。 最后,她花了一个上午,总算将所有花样子挑齐全。 上马车后,她揉了揉眉心,说:“成亲怪累人的。” 凝霜好笑:“女子一辈子就这一次,自然是要多花心思的,况且旁人家想这么累都羡慕不来呢。” 阿黎叹气:“可事情都堆到一块了,忙完今日,明日还得收拾东西去书院,接下来就是准备结业的事。可这还没完,柳嬷嬷得跟着去教导,我恐怕连下学的空闲也没了。” 她说:“旁人成亲也就累那么几日,我这是得忙半年啊。” 她话落,凝霜好笑。正欲开口说话,马车猛地晃了下,她猝不及防撞上对面,撞得脑袋生疼。 “姑娘你没事吧?”爬起来后,赶忙去察看阿黎。 此时阿黎也整个人趴在地上。 凝霜问:“姑娘,撞着哪了?奴婢看看。” “慢点......疼......”阿黎适才倾倒时胸口撞上了桌角,她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怎么回事?”凝霜拉开车门,质问车夫:“你怎么架马车的?” “凝霜姑娘,”这时千凤走过来,说:“不怪车夫,是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凝霜一听,惊讶。 阿黎愣了愣:“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而且这辆马车是她专用的,定是有人针对她。 一个护卫检查了情况,过来禀报说:“小姐,车牙子被人截断了。” 车牙子是承重车身的,截断车牙子那整辆马车就废了。幸好马跑得不快,若不然伤得更重。 千凤在一旁听了,立即道:“姑娘受伤了,快去请世子来。” 居然有人敢动宋槿宁,这事恐怕触了容辞的逆鳞。 . 容辞是两刻钟后从官署赶来的,彼时阿黎已经去了就近的御马巷歇息。 所幸御马巷里就有大夫,容辞赶到的时候,大夫正在给阿黎看伤。 “世子放心,宋姑娘无大碍。”大夫道:“只是摔破了点皮,用药擦一擦就好。” “另外就是......” “是什么?” 大夫看了看阿黎,些许无奈:“容世子不妨自己问吧。” 容辞坐过去。 阿黎可怜巴巴地靠在软榻上,举着胳膊给他看:“这里破皮了。” 容辞捉着她的手细细察看了会,果真是胳膊肘的位置破了皮,许是上过药的缘故,此时看起来通红一片。 “还流血了?”他问。 大夫道:“破皮洇出血实属正常,擦些药膏,过两日就能好。” “还有哪处受伤?”容辞问。 阿黎抿唇,低声说:“也不是伤,就是撞了下,有点疼。” “哪疼?” “容辞哥哥别问了,”阿黎怪难为情:“反正没事,我自己擦些药就好。” “都不知伤得如何,怎能乱擦药?”容辞坚持道:“伤哪了?我看看。” 阿黎难以启齿,憋得脸都红了,好半晌才支吾说:“胸、胸口。” “......” 容辞沉默,瞥了眼老大夫。 老大夫会意,当即收拾医箱告辞离去。 默了会,容辞说:“阿黎稍等,我书房里有一瓶上好的药膏,用后不会留疤,我去让人取来。” 容辞起身出门,千凤等在门口。 “怎么回事?”容辞问。 千凤回道:“主子,车牙子坏了,有尖锐工具截断的痕迹。” 容辞阴沉着脸:“出门前没检查?” 千凤低下头:“属下疏忽,愿领罚。” “是该罚,今日幸好只是摔破皮,若歹人要她的命,你拿什么交代?” 千凤跪下去,没说话。 容辞压下心里的怒意,问:“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暂时不知,但已经让人去查了,不过属下猜测有两人较为可疑。” “说。” “一是玉敏郡主,二就是梁府的二公子梁俊淮。” 千凤推测道:“背后之人只是截断车牙子,想来是想给阿黎姑娘点苦头吃,无意要她的命。既然不是深仇大恨,应该不是主子的仇家。这么看来,也只有玉敏郡主和梁俊淮曾跟姑娘有过节。” 阿黎平日不与人为敌,近日有过节的当数这两位,而且也只有这两位敢不知天高地厚地惹容辞。 容辞听后,眸子里闪过一抹厉色。 “查清楚后,速速禀报我。” “是。” . 没多久,侍卫从书房取药回来,容辞转回屋内。 阿黎见他进来,迅速将衣襟掩上,微微不自在。 胸口的伤就在锁骨下方位置,还好......还好有肉抵挡了些许,没撞到骨头,但也很疼。 容辞拉了个圆凳坐在她面前,温声问:“还疼吗?” “嗯。”阿黎低头。 容辞默了默。 “我看看。”他开口。 “啊?” “看看......”容辞抬眼,正色道:“看过我才放心。” 阿黎难为情地咽了咽喉咙,伤在那种隐秘的地方实在羞耻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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