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晚凝心里一凛。 他近来处处与允王作对,还擅自安排陆修远掌管大理寺监牢,更不允许他人随意探监,这不明摆着是要为他那宝贝儿子故意威胁允王嘛。 “老爷,允王殿下与咱们家同气连枝,你若要对允王不利,我们陆家上下也会跟着受牵连呀。” 薛晚凝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我看你是想借允王之手除掉成帏才是真。” 事已至此,陆鸣直接将话挑明,也懒得再与她做戏。 “老爷,这是什么话,论起来我也是成帏的母亲啊,我怎会害他。” 薛晚凝一脸震惊,强作镇定的现出无比委屈的神情。 “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何须我再来提醒。” 陆鸣将她撇下,撒手离去。 薛晚凝没了法子,只得差人赶忙去禀告允王。 陆鸣入了宫,皇帝正因边关战事不利在训斥福王、允王和兵部尚书。 得知陆鸣求见,皇帝心急如焚的将他召进了养心殿。 “陆爱卿,你来得正好,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才见到首辅,皇帝怒瞪着双眼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叶成帏妄自尊大,不听大同都督张显的劝告,立功心切,孤军深入,导致我军再度大败,损兵折将无数,连秦毅也战死武州,如今竟连大同也给丢了,他真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片厚望啊。” “犬子无能,还请陛下息怒。” 陆鸣忍气吞声的回了句,憋着内心的怒火暗暗瞥了眼福王、允王,义正言辞道: “陛下,老臣倒也关注了这数月来的军情,据前线传回的战报,犬子初到漠北便取得大捷,打通了同州府前往忻州的通道,不仅守住了忻州而且还收复五座城池,那张显手握十五万大军,却因攻打一个小小的朔州战败,还让同州沦陷,难道这真是犬子孤军深入所导致的吗?” “首辅大人这话何意呀?” 福王朱枳昂不满的撇了撇嘴:“大同府乃我朝要塞,叶成帏明知此地紧要,却强令张显率军攻打朔州,这不分明是给了敌军可趁之机,结果不仅是丢了芝麻还折了西瓜,如今边关再度告急,首辅大人还想明目张胆的偏私不成?” “福王殿下行通敌卖国之举,今日有何脸面在陛下面前与老臣对质?” 陆鸣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再无半点好脸色。 “陆首辅此话慎言。” 允王朱枳淳觉得他是老糊涂了,开口警告道:“福王乃皇家子弟,怎会行如此不忠之事,首辅大人空口攀诬皇家骨血,这可是大罪呀。” “允王殿下当真以为将人下了狱就能息事宁人?” 陆鸣当即呈上谢罪书,跪地恳求道:“老臣有罪,这些年瞒心昧己做下了不少罪孽,有负圣恩,可近来闻听边关战事屡屡传来噩耗,不忍我朝的江山社稷受奸人贻害,特来向陛下请罪。” “首辅大人。” 朱枳淳见他大有玉石俱焚的态势,再次瞪眼警告。 皇帝瞧着其中有猫腻,立即将谢罪书拿了过来,定睛一看,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他早些年替允王运筹隐瞒钱氏的事情,以及这些年为排除政敌所残害的同僚。 也怕皇帝还想徇私,陆鸣小心翼翼的察视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禀道: “同州府大都督张显与监军赵珩拥兵自重这么些年战事迟迟没有进展,为何叶成帏初到边关就不断取得大捷,陛下难道就没深思过其中缘由嘛,那是有人早已替陛下签订了檀水之盟,约定两国互不侵犯,如今鞑子却不守盟约屡屡南侵,大有蚕食我疆域卷土重来之势,陛下若再不察觉,我大业朝迟早会面临被倾覆的危险呀。” “首辅大人休要危言耸听。” 福王、允王几乎异口同声。 皇帝这次并未再轻信两个儿子的话。 这些年他对两个儿子斗来斗去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两人不断拉拢朝臣他也只当是权衡朝势的筹码,可张显是福王当初提拔的人选,而兵部也被允王安插了不少势力。 细细想来近来的战事,他也察觉到其中有些蹊跷。 陆鸣瞧着皇帝似有所动,顺势提醒道:“陛下,如今张显和赵珩远在漠北,尚不能问罪,可陛下的亲信姜渚就在大理寺狱中,陛下只需亲审此人,一问便知。” “将姜渚与那钱氏,花如锦一并带入养心殿,朕要亲自问话。” 皇帝吩咐了声,却有些不放心,迟疑着环视了眼殿中众人后,这才怔怔的指了指身旁的内侍:“你去传宁王,让他亲自到大理寺要人,并差人押送一干人前来。” 福王、允王听得眉头紧皱,面面相觑着不知所措。 大殿内变得鸦雀无声,沉寂许久后,花如锦和姜渚一行人被带进了养心殿。 皇帝先是朝着朱枳烨温温一笑:“枳烨你辛苦了,去你母妃宫中暂歇片刻。” 朱枳烨斜倪了眼殿上的两位皇兄,瞧着二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哪敢就此离去,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护到了花如锦身前。 “怎么,这么多人在,你还担心朕对这丫头起什么坏心思?” 皇帝压着步子不满的走到朱枳烨跟前,小声提醒道:“听你母妃说,你此次去江陵城结识了位女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朕可不喜欢自己的儿媳整日里抛头露面的班门弄虎。” 说完见他还不肯挪步,皇帝直接沉下来没好气的斥道:“还不快滚下去。” 陆鸣在一旁暗暗使了个眼色,花如锦也觉得这傻王爷实在是大胆了些,悄悄的扯了扯他衣衫,朱枳烨这才拱手作礼退了下去。 大殿里被紧张的氛围笼罩着,皇帝踱着细碎的步子,在几人中间徘徊了许久,终于走回花如锦跟前,凝眸来回打量了她数遍后,再次开了口:“听说你是骆大都督的女儿?”
第211章 辩无可辩 “回禀陛下,民女确实与大都督有血缘关系。” 事到如今,花如锦并不否认。 皇帝哀声叹了口气:“骆爱卿自先帝起便随朕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他这骤然离世朕深感痛心,你既是他的女儿,不论犯了多大的过失,朕都会宽恕于你,你无需害怕。” 说完,朝着身旁的内侍吩咐道:“为小丫头赐座。” 眼见着内侍命人抬来了一张椅子,花如锦瞧着其余人都是直挺挺的站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哪敢就此坐下去。 “怎么,你这丫头有勇气去大明门外敲登闻鼓,如今到了朕的面前竟连坐下都觉得难安了?” 皇帝察觉到她脸色的难堪,苦笑着摇了摇头。 陆鸣伴君这些年自是清楚皇帝的性子,他这是感念骆楚淮辅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在他死后却将他的骨肉在大理寺牢狱里关了数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赶忙同花如锦示意了眼,陆鸣小声提醒道:“快不快谢过陛下赐座。” “多谢陛下。” 花如锦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即脸色却是一沉:“虽说你是功臣之后,但唆使人状告天家血脉这可不是儿戏,小丫头,你可想好了,若是你所述之事并无实据,朕照样要治你的罪。” “民女不求有功,但求无悔。” 花如锦跪下身来恳切的答道。 皇帝这般恩威并施,也是头一遭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好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悔。” 皇帝咧嘴一笑,缓步走到姜渚跟前,沉吟着打量他许久,突然重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姜渚吓得面色铁青:“臣有负圣恩,恳请陛下治罪。” 皇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一会儿看看姜渚,一会儿又瞪向允王。 自己这些儿子染指六部和朝中亲贵也就罢了,竟连自己的巡检司也有人与他们暗中勾连,一时间他只觉后背发凉,不知这深宫之中还有多少人是效忠于自己的。 钱莺莺此时也将薛太师与允王当年的亲笔书信连同诉状一并呈递了上去:“民妇状告允王殿下谋人性命,害我夫君,为隐瞒事实,并授意巡检司都监姜渚大人杀荆州知府温毓鸣,江陵城、江安县知县柳橙、图宏灭口。” “你这贱人,休要信口雌黄。” 允王朱枳淳恨得咬牙切齿,只恨没有早些除掉这妇人。 皇帝黑眸一瞪,斥退允王,将诉状和书信接了过来,书信上不仅言及钱氏之事,还提及了江安县白头山的血案。 一时间,皇帝勃然大怒,先是问姜渚:“温毓鸣、柳橙、图宏三人果真被你所杀?” 姜渚面色惨白不敢开口。 允王心知此事再也隐瞒不过去,连忙跪下身来,痛哭流涕的央求道:“父皇,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当年年幼无知,失手伤人性命,又怕父皇责备,故而才拿人顶罪,至于白头山的事情......” 皇帝气得身形颤抖,怒拍桌案,大斥道:“你这逆子,逆子啊。” 朱枳昂眼看着允王在荆州府所犯的那些罪孽已是遮掩不住,忽然想到了骆楚淮当初所说的话。 眼下唯有立即将允王法办,才能保住自己。 他面色一转,看向花如锦,不停恭维道:“得亏如锦这孩子心中怀有执念,否则不仅是让花家上下蒙冤,白头山上的那些冤魂更是难以昭雪,儿臣断没想到皇兄能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比起福王殿下,允王殿下所做之事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花如锦瞧出福王是想赶紧让皇帝惩治允王,自己一路遭了这些罪,岂能再由他逍遥法外。 “叶将军出征前,曾将彻查卓家之事托付于民女,民女如今已有定论,事关边关安稳,恳请陛下召见证人骆轩。” 虽然叶成帏当初并不想自己再插手这些事,可骆轩是在他离去后才露面,花如锦如今也只能借着这个托词将事情禀明。 皇帝迟疑了片刻,命人将骆轩带了上来。 皇帝看过骆轩呈递上来的账簿以及骆楚淮写下的悔罪书,再次雷霆大怒,气得直接吐出血来。 “父皇,儿臣冤枉啊。” 朱枳昂委屈不已的辩解道:“父皇当日将如锦下狱,骆大都督想要儿臣出面求情保下如锦,儿臣当时并不知晓如锦果真查到了允王兄的罪证,只以为她是存心挑唆父皇与皇兄的父子关系,自不敢答应大都督的请求,定是大都督想要威胁儿臣,才写下了这份谢罪书攀诬儿臣,至于卓家之事,儿臣并不知晓,只怕是他们假借儿臣之手私凿铁矿偷运到北国。” 正在这时,门外太监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低眉禀道:“启禀陛下,魏家二老求见陛下。” “今日还真是热闹。” 皇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缓坐下身歇息了片刻,才将魏禹渊、魏书翰召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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