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霓那丫头懂事得实在叫人心疼,今日她虽一句话没说可显然是不愿意自己插手此事。 只是这丫头越是这般懂事就越让她心里感到不安。 漫无目的的来到一处无人的江边,她拴好马匹,独自坐到江边的石堤上,一边捡着石子扔进江中一边破口大骂叶成帏。 也不知为何,她就觉得此时要将所有的气都撒到那狗东西身上心里才觉得舒坦。 不知道自言自语了多久,一道老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边响起: “傻丫头,你可真是不识好歹呀。” 花如锦闻声扭头望去,只见老乞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师......师父。” 花如锦有些错愕的看向他:“你何时回来的?” “我刚将霓霓父母合葬在一处,就听闻了巡检司的事情,便赶了过来。” 老乞丐细细的打量着她,虽是换了身男装,不过她这样貌就算是化成灰他也是认得的。 朝着她淡然一笑,老乞丐不紧不慢的问道:“要说你这丫头也是极为聪明的,可为何这么点小事却看不通透呢?” “这话何意?” 花如锦有些不明其意。 “你想想,当日在江陵城你初上公堂状元郎也并未嫌弃过你一介女儿身,仍由你堂而皇之的入公堂为人辩护,甚至还替你开脱,才让你能够在公堂上立稳脚跟,可为何此次入个小小的巡检司却要你女扮男装?” 老乞丐浅笑着也缓缓坐下身来,捡起一枚细小的碎石扔入江中。 那石子虽小,却在江中卷起好一阵波浪来。
第105章 开导 花如锦似乎对老乞丐的话有所顿悟,思索着开口道:“县衙公堂虽是神圣威严之地,可终究是有理可辨,但小小巡检司看似人微言轻,却直接干系皇权,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大麻烦。” “正是如此呀。” 老乞丐一脸欣慰:“你想想,状元郎这人怕过谁,就连那荆州知府温毓鸣也未曾放在眼里,为何会忌惮巡检司,还不是因为巡检司的人都是群直属皇帝授命的酷吏,别说是霓霓那苦命的丫头,即便是你,今日巡检司将你拿去充数状元郎也是无计可施的。” “如此说来,我倒是错怪了他?” 花如锦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老乞丐是来给人当说客的。 “你自然是错怪了他。” 老乞丐神色严肃了几分:“如今的大业朝啊,身份最尊贵的除了京中那些皇子皇孙,自然就数读书人和道士,即便是江湖上的术士也备受人敬仰,窦家之事你该深有所感,民间如此,皇家也并不例外呀。” 大业朝对道士的推崇,花如锦倒是清楚其间缘由。 “就算是那些道人身份尊贵,可也不该由着他们胡来,毕竟关乎着上百条人命。” 花如锦据理力争道:“而且这件事只要查清了浮尸的来头就能揭穿怨尸劫这种谣言,并不是无计可施。” “你分析的的确是有道理。” 老乞丐苦笑道:“可你不妨在仔细想想,状元郎为何不愿意让你插手此事?” 花如锦并未将自己先前对叶成帏的猜忌如实道出。 毕竟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家伙并不是个贪图虚名之人。 当初窦家之事落定,温毓鸣在百姓面前那般浮夸,可叶成帏不骄不躁的样子一直让她记忆犹新。 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了片刻,她忽然有了新的感悟:“莫非叶公子是在惧怕什么?” “你呀总算是开了窍。” 老乞丐颔首道:“你和他虽说是男女有别,如今还成为了天然的对立面,但真要仔细揣度,其实啊都算是有着自己的操守,一个卓尔不群,一个出淤泥而不染,他在官场不肯同流合污,你在讼师场上也是一股后起的清流,你们啦还是共患难过的,怎么算都该惺惺相惜。” “切,你可休要胡说,谁与他惺惺相惜。” 花如锦不屑的撇了撇嘴。 老乞丐一脸坏笑:“那你方才为何要咒骂人家,难道不是觉得他不再与你志趣相投心中生了失落?” “你这臭乞丐为何总是喜欢做梁上偷听的贼?” 想到前些日子他躲在树上偷听自己和叶成帏对话,花如锦不满的瞪了过去。 “凑巧凑巧。” 老乞丐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再说我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儿,自然不能让你吃了亏。” 戏语了句,神色转为肃穆的又继续说道:“丫头啊,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这次的事情不管能否查清楚都不会是桩小事,几千条人命啊,即便能查明缘由也会引起极大的轰动,对于做官或是咱们做讼师的来说,它是福也是劫呀,一旦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利益群体,惹来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我的确是想到了这一点。” 花如锦狐疑道:“所以才会有人假借怨尸劫不惜牺牲一百多条无辜性命来堵住这背后的事实。” “你能想到,状元郎自然也能想到啊。” 老乞丐深深的叹了口气,颇显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你一个女儿家刚从窦家脱险,如今好不容易安身立命下来,他怎忍心将你再带进泥沼中,能指使操江御史指使督察院,各地府衙还如此配合,这桩案子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你说他自己心里都没个底他怎会让你跟着掺和此事?” 听到这里,花如锦终于恍然大悟。 看来,自己果真是错怪了他。 难怪这些日子不管什么样棘手的案子,哪怕是小云山上和温毓鸣分庭抗礼他也毫无畏惧,唯独干系到祭江一事他半点风声也不肯透露给自己。 哎,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何必什么事情都要放到自己身上一个人去扛。 “咳,师父,您老人家最近不是回了江陵城,为何江安县发生的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花如锦整理好思绪,重新看向这个怪老头,故意试探道。 真不知他这般低眉折腰的求着自己拜他为师有什么目的。 “我的事你少打听。” 老乞丐傲娇的噘了噘嘴:“反正啊我说过拜了我这个师父不会让你吃亏,入了讼师这一行那就是要吃这碗饭,不仅是要能言善辩,还得精通各类格状的书写,最为紧要的是要学会一身防身的好本事。” 想了想,他忽然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会将大业朝各类格状的书写格式一一教授给你,还会传与你讼师秘本,你防身的本事也是弱了些,所谓靠人不如靠己,这方面也得加强训练,但我有一点需要忠告与你,若想心怀坦荡,往后接的每一桩案子都要铭记六个字。” 花如锦默默的看着他,等了许久,才见他将最后几字吐出:“重实据,轻口舌,切莫只为贪图虚名浮利而卖弄才学。” 仅这几个字,花如锦就已然感受到这怪老头是个有故事的人。 “师父莫不是曾经也做过讼师,而且还错冤了好人?” 花如锦眼眸轻闪着,朝他邪魅一笑。 “休要胡言乱语。” 老乞丐慌乱起身,径直去牵了马,坐上马匹准备离去。 “喂,那是我的马。” 花如锦跟着起身喊道。 “错,这是县衙的马,你这丫头都已经准备与状元郎分道扬镳了,哪能够再使唤人家的马匹。” 老乞丐言之凿凿的解释了句,便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花如锦凝神细想了遍,怪老头这番话好像没问题,可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如果自己与状元郎分道扬镳了,他作为自己的师父怎么能厚着脸皮使唤人家的马。 默默的坐在石堤上又思索了许久,老乞丐今日这些话倒的确是令她颇为受教。 自己虽不是原主,可总归是承袭了人家的身子该有的考量还是得去计较。 花君年和蔡白薇夫妇如今一心扑在几个子女身上,她再也不可能像前世一样,只想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舒瑾玄这人她虽然不能与他再有儿女情长,可他也是对自己真心相待,好歹不能辜负了他的关心。 再则,叶成帏顾虑的无非也是两点,查不清怨尸劫背后的缘由会开罪巡检司,查清了如果牵涉太大也会招来祸事。 倒不如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定夺。
第106章 江水中的猫腻 看着此起彼伏的江面,花如锦脑海里不由得就回想起了叶成帏那张不染尘俗的面庞。 其实仔细想想,与他相识以来,他看上去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似乎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得漠不关心,可他却时时刻刻都在维护自己。 反倒是她自己,时不时的总爱猜忌人家。 “咳,说好今日要替他准备黑暗料理的。” 抬头看了眼天,没了马匹,怕是赶回去已然来不及。 又想了想自己这上不得台面的厨艺,还不如不去献这个丑。 正要起身往回走,江面上忽然传来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她定眼瞧去,这才发现附近的江水犹如不能流通的死水沟一样,水质漆黑无比。 她走到江边捧了一捧江水仔细嗅了一遍,发现江水里弥漫着一股像是焦炭的酸腐味。 “这倒有些奇怪了。” 花如锦极目远眺,总觉得整个江面的颜色不太一样。 她先是往着东南面行去,靠近江岸的连绵群山处江水皆是呈一潭死水的样貌,就连浅滩处也看不见江中的情形。 而且越是靠近山峦的方向,水里散发出的恶臭味就越发浓厚。 可她在山峦附近仔细查看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并无山体被烧焦过的痕迹。 “奇怪,这江水为何会变黑,这焦炭的味道又是从何处散发出来的?” 花如锦倍感困惑。 为了寻出差异,她又反方向往着西南方向走,也不知走了多远,便能看见江水变得清澈无比,虽说不至于清澈见底,但也不似先前那般水质漆黑,能让人切身感受到水天相接的亲切。 “难不成那东南面的江水也成了流沙河,水底住着什么妖魔鬼怪?” 花如锦暗自嘀咕了句,眼看着天色不早,也不敢独自在此逗留,开始朝着城中的方向赶去。 ...... 叶成帏从义庄回来已经很晚,在驿馆里并未发现花如锦的身影。 想着今日与她生出的嫌隙,心里莫名的有些心酸。 可转念一想,这妮子做讼师无非是为了挣银子,祭江一事即便是查出来于她而言也无半分好处。 那程家的小丫头与她非亲非故的,她不过是生了些同情心这才想要管这桩事。 等她清醒过来早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想到这一层,他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只是看着暮色四合,这妮子还未回驿馆倒是让他有些担心。 忧心忡忡的出了驿馆,却见老乞丐牵着马匹悠闲的在门前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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