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珠低头应道:“是。” * 姜重玉是翰林院大学士。 他是少年天才,十六岁即进士及第,入职翰林院,多年下来,积累了很高的名望,更是国子监学生们的楷模。 是以,他要带领三千学生去午门请愿,是很简单的事。 “女色误国!诛之!” “女色误国!诛之!” 群情激荡。 口号声响彻云霄。 还有些官员也跪着喊:“皇上,桑家女,克夫、克亲、克弟,是大凶命格啊!乌州蝗灾,皇宫雷击,都是上天的警示啊!” 他把近来发生的事,一股脑归咎到桑烟身上了。 曲致坐在马车里,看着这场面,跟心腹下属蔡源说:“这个时候,想除去桑家女,还差把火啊。” 蔡源立刻献策道:“大人勿急。那钦天监的万彰就是一把火。” 曲致眼睛一亮:“快详细说说——” 蔡源便压低声音说了:“大人可还记得万彰为何被罚去守帝陵?他定然给桑家女看过面相,甚至测过命,如果突然暴毙——” 他的话没说完,曲致便听懂了。 “好主意。” 曲致夸赞过后,接着说了自己的谋算:“桑坤为了女儿的命格,曾故意隐瞒乌州蝗灾一事。如今,更有可能杀万彰灭口!” 蔡源也是这个意思,笑着巴结道:“大人英名。只要万彰死了,桑家女的命格如何,还不由着我们说?那桑坤也别想高升了。” “对,对,我要让桑坤后悔没死在乌州。” 曲致仿佛看到了桑家失宠的画面,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老爷,宫中来信。” 曲致听了,眼神一凛,收敛笑意,伸手出去,接了来信。 信不是宫中眼线送来,而是女儿曲雪丽送来。 【……桑烟为人和善可亲,公正不徇私,在宫中颇有贤名。曾两次搭救于女儿。大恩难谢,还望父亲不要掺和此事。若有可能,斡旋一二……】 这女儿竟然来给敌人说情。 曲致气的直骂:“蠢货!妇人之仁!” 蔡源不知内情,忙问:“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曲致气道:“我那蠢女儿,竟然让我给桑烟求情。真是不中用。在这皇宫被吓破了胆呀。” 蔡源听了,也不知说什么,就闭了嘴。 曲致骂了两句,也很快恢复理智:“我这女儿是指望不上了。咱们想保住前程,只能铤而走险。” 蔡源认同地拱手:“但听大人吩咐。” 曲致把那封信握成团,眼里发狠道:“就先从万彰下手吧。” * 万彰近来总是登上钦天监的最高层,俯瞰整个皇城。 其实,看久了,皇城也没什么可看的。 可正因没什么可看的,方有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凉。 “万彰——” 他看到了先帝。 那时,先帝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儿郎,眼里也曾闪烁着灼人的光彩。 “万彰,你就为我观一次相吧?为什么你给其他人观相,就是不给我观相?” “万彰,我十六了,马上要亲政了。你快看看我面相,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万彰,御史大夫今天夸我了,说我有帝王之才呢。” “万彰,你可要好好辅佐我啊。待我坐稳皇位,便封你为异姓王。” “万彰——” 他笑着喊他的名字,青春年少,斗志昂扬,似乎一切磨难都能踩在脚下。 他怎么告诉他:不!你没有帝王相!你甚至没有长寿之相! 不! 他看错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 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日夜研读前辈著作,想要寻找破解之法。 “砰!” 他拿桃子砸窗子。 他推开窗,看他爬在桃树上,朝他笑:“万彰,出来玩啊。皇宫好无趣。你要不理我,我要憋死了。” 他偶尔心软,会跟他出去玩。 但更多时候会狠下心,关上窗户,继续看书。 他是皇帝,竟也不计较他的失礼,由着他,悻悻而去了。 只是,渐渐的,他也不来了,开始沉迷酒池肉林之中。 他得知他的荒唐行径,去劝他:“皇上,你这是在堕落。你不能这样下去。” 他喝着酒,在温泉池里,身上挂着几个光裸的美人。 他微微喘息,似在享受,又似在走神:“万彰,你十八了吧。可起了字?” 他摇头,回道:“没有。” “那我为你起个字吧。” “什么字?” “重山。” “为何?” “我所爱,隔重山。” 他哈哈大笑着,说:“万重山,以后不必来了。” “你自甘堕落!” “你荒淫无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愤怒离开,多日不再去见他。 他太过分了。 是魔咒吗? 他一定是中了魔咒! 勉强忍耐半月。 他又去见他,他变化很大,一脸纵欲的衰败之相。 他想到他是短命之相,柔声劝道:“皇上,你身体不好,必须远离女色,修身养性。” 为了防止他再肆意妄为,他住进他的寝殿,将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子通通赶了出去。 他看到了,趴在床上笑:“万重山,长夜漫漫,你把他们赶走,你来陪我吗?” 还没等他回答,他便咳个不停,晕睡过去了。 他趁他睡着,轻轻摸了下他瘦削憔悴的脸,忍不住说:“好。我陪你的。” 他听到了吗? 应该是听到了。 可醒来后,全变了。 “朕说不必来,你当朕是说笑吗?” “万重山,你就是朕的玩物!” “你真可怜呐!” 他的每一句话都刺进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 无尽的下坠。 “万监正!” 有人在呼唤。 他重重摔在地上,痛的难以分出是梦幻还是现实。 “咳咳咳——” 他呛出几口血,眼前一阵发黑。 昏迷前,他听到有人惊喊:“快叫御医!万监正坠楼了!”
第82章 嫁祸 万彰看着那道背过去的身影,心里痛不欲生:“为什么?皇上,你为何这样?我做错了什么?” 他不回答。 以后也不再见他。 他是皇帝,不想见一个人太简单了。 他真的没再见到他。 直到他染上那种脏病。 他召见了他,开口就是:“朕知道,朕没有帝王相。” 他跪在地上,不知说什么。 两年不见,他们太陌生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脸。 那个他心中意气风发的少年,早死去了。 现在苟延残喘的是一具满是疮痍的枯骸。 “你怨朕。” 他叹息,又笑起来:“确实是朕对不住你。你怨朕,也是应该的。” 他其实想说:我不怨你。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你。 “重山,朕要走了,可怜阿赢要重复朕的命运。” 不会。 二皇子是大富大贵的帝王相。 他应该说的,起码让他走的了无牵挂。 可他不敢。 摄政王裴桢还在殿外虎视眈眈,若是知道贺赢是帝王相,必然除之后快。 他只能说:“皇上,人各有命,勿复忧思。” 他听了,慨叹着点头:“是啊。人各有命。重山你又是怎样的命呢?” 他也不知。 医者不自医,观人者,不自观。 除非违背天道,甘愿受天谴,来自窥天机。 一晃十六年。 时间短暂又漫长。 他太累了。 终还是违背天道,自窥了天机。 原来,他也要死了。 非是此间人,难得留芳魂。 他笑着闭上了眼。 御医院 御医们跪了一地,凄凄惨惨呼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万监正——” 新元十六年仲夏,钦天监监正万彰坠亡,享年三十六岁。 贺赢捂住眼,没去看床上满身鲜血的人。 他觉得头疼,脑子嗡嗡的响。 “皇上——” 裴暮阳赶紧扶住他,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啊!” 贺赢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哀伤的。 他跟万彰关系一般,来往都很少,并没什么交情。 倒是先帝与万彰,关于还不错,死前还放心不下他:“万彰此人,特立独行,不善钻营,于人情世故诸多不通,新元啊,如果他以后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宥于他吧。” 死后还留下遗诏,保护他与钦天监。 可到底还是没有保护了他。 “去查!” 贺赢扶着涨痛的额头,厉声下令:“让大理寺,刑部,慎刑司都去查!还有谢遂!务必查出幕后凶手!” 他握紧拳头,艰难隐忍着杀意。 桑烟闻讯而来,就看到床上的人蒙着白布。 死了? 这么突然? 明明前两天,他们还在闲聊。 那时,他喝着酒,脸上带着笑,那么悠闲自在,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桑烟捂着嘴,想去掀开白布—— 秋枝抓住她的手,摇头道:“小姐,你还是别看了。当心吓着。” 是摔死啊。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啊。 得多疼啊。 桑烟收回手,看向皇帝:“怎么……怎么会这样?” 贺赢给不了回答。 他站在旁边,等着人来验尸。 谢遂是第一个赶到的,掀开白布,查看死因以及残留的证据。 紧随其后的是慎刑司、大理寺、刑部等官员。 一伙人来来去去,还去了事发地,连续两天,全宫禁严,都在追查线索。 而这期间,唯有桑烟提到了他的身后事。 贺赢早有主意,叹息道:“把他葬在先帝的陵寝旁边吧。” 桑烟似懂非懂,但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黄昏时 御书房 慎刑司先给出了追查结果:“打扫钦天监的小太监刘塘已经认罪,说是受桑坤指使,才推了万监正下楼。” 贺赢一听,就炸了:“王立朔,朕给你一次又一次机会,你就查出这种东西?” 他摔了案宗,一气之下,冲过去,把王立朔给踹倒了。 王立朔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但爬起来,扶正官帽,继续说:“皇上息怒。刘塘说,桑坤早就忌讳女儿的克夫命,怕万彰这时候出面坏事,便痛下杀手!” 贺赢听着所谓的杀人动机,笑了:“传他进来。朕要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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