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九淡然一笑:“看你吃饭也很可爱。”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吃不吃饭,更没那么重要。 两三天不吃,也饿不死。 甚至饿得形销骨立,贺赢见了,没准更心疼,也就更被动,更对他有利。 但他还是来了,威逼利诱让她吃饭。 他发现他喜欢看她吃瘪、隐忍屈服的样子。 其实最初他也只是好奇,能让贺赢惦念不忘,又让江刻甘愿去死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如今……如今…… 桑烟翻个白眼,满眼厌恶:“你简直是有病!” 齐九哈哈大笑:“我确实有病。” 他把一直用头巾包裹的头发散下来,竟然是雪一般的颜色。 雪发蓝眼,面白如玉,面前人的颜值随着他头发的散落,特别的惊艳。 当然,惊艳也只是一瞬。 桑烟愣过后,就在想:少年白发?染色?不,不!这个时候,可还没这么好的染发技术!一夜白发,那也是小说设定或者适用于仙侠世界的设定!他怎么回事? “吓到了?” 齐九看她愣怔怔,脸色更加倨傲、漠然:“我的母亲是普罗国的歌女。我的父亲,北祁的皇帝,不,那时候还是大祁,在一次出海游玩的旅途中,用半袋金子买走了她。他们一开始非常恩爱。我母亲半年便从最低贱的更衣,升到了贵妃之位。直到我的出生,打破了一切。” 他一出生,即是白发蓝眼。 蓝眼尚可解释来自母亲普罗国的血脉。 普罗国的人都是金发碧眼。 但白发,便是不详了。 恰在这时,有人说,他是天生怪胎,是为不祥,将来会给大祁带来灾难。 父亲骤然变脸。 母亲从此失宠。 待到十年后,贺赢带兵进攻大祁,导致大祁痛失十数城,不得不迁都北上,从此成为北祁。 他的存在瞬间就碍眼了。 父亲要杀他,平息众怒。 母亲要保他,一头碰死在冷宫。 他在母亲忠仆的保护下,逃去了普罗国。 “你该去见见普罗国。” “那儿山明水秀,很美,就像是佛者口中的天堂。” 那是他缔造的世界。 是他的骄傲。 若她见了,或许便不会有这般仇视、厌恶的目光。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不是你作恶的理由!” 桑烟根本不想听他的故事,冷冰冰道:“你生在皇宫,享受权势富贵带来的好,就要承受它的坏。” 齐九点头:“嗯。我认可。所以我从不抱怨,也从不留情,一切的绊脚石都会被我一脚踢开。” “你觉得江刻是你的绊脚石?” “他不是吗?我多次招揽,他视而不见,既不能为我所用,我又怎会留下他?” “是你没有容人之量,甚至不堪为他主。” 这话就太难听了。 齐九当场变脸,喝道:“桑烟,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第153章 人性 桑烟不屑一笑:“你怒了。那说明我说中了。” 齐九:“……” 他吃了瘪,也没生气,顿了一会说:“我们阵营不同,相识时间也不长,你自然为他说话。” “这些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对我而言,杀人没有理由,不杀人,才需要理由。比如你。” 他不杀她,就需要一个说服他人、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他心里清楚—— “桑烟,你已经是抛出去的诱饵,生或死,已经影响不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想你死。” “呵。” 她嗤笑,懒得多说,喝下一大口汤,放下了碗,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可以滚了。” 齐九叫人来收拾餐盘,自己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桑烟看的皱眉:“你怎么还不滚?” 齐九抬眼看她:“这不是你折腾来的?我晚上也睡这里。” 桑烟:“……” 她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你真是有病!” 有病的齐九并不是说来吓唬人。 他真的叫人搬来一张小榻,在这房间里睡了。 “男女有别。” 桑烟瞪着他:“我便是阶下囚,你也不能这般羞/辱我。” 齐九对此,目露赞赏:“你自我认识很到位,确实是我的阶下囚,但阶下囚这般算羞/辱?” 他话音一转:“或许我应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 桑烟:“……” 混蛋! 又在威胁她! “你、你——”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开了头。 跟一个土匪式的男人,多说无益。 齐九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闭上眼,躺在了软榻上。 他的一头白发披散着,有些滑落下去,都垂到了地上。 桑烟看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太“刚了”,应该“柔”一些,哪怕是假柔! “其实,你这头发——” 她违心地夸着:“也很好看。不必把自己当怪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跟他人一样,未必是自己的错,还很可能是上天的特别宠爱。得天独厚这个词,你知道的。” 齐九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意外地看她一眼:“继续。” 他显然喜欢听这些。 桑烟不得不配合着多说几句:“我觉得这只是一种发色问题而已。就像人的眼睛,有黑色,有棕色,还有蓝色。只要你身体没问题,健健康康的,其他不足为惧。” 实则心里说:不!一头白发,肯定是基因突变!就不是好事!说不定有隐疾,英年早逝的命! 齐九不知桑烟心中的恶念,点头一笑:“你总算说了些好听的。” 桑烟见他笑了,就问了:“我也不会想不开了,所以,你能出去了吗?” 齐九委婉拒绝了:“恕我直言,你的话可信度不高。” 桑烟:“……” 神经病! 他就跟以前的江刻一样! 想到江刻,她的心就痛了。 他死了。 死在无名的海岛。 眼前人是杀手。 她不能为他报仇,还要笑着讨好! 真可恨啊! 她坐到床上,双手抱着腿,陷入一种自我厌弃中:她真的很无能啊! 齐九看她那副可怜样子,就说了:“你该知道,死亡对他来说,才是解脱。他那样要强的人,绝不可能那般苟活。” “你闭嘴吧!无论他怎样,都不是你杀他的理由!你就是懦夫,因为怕他,就杀他!” 她嘶吼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齐九看她哭了,便也不说了,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平躺着,闭上眼睡了。 海上的夜晚很安静。 不像那群海盗在的时候,总是热闹到后半夜。 她有时候给吵的睡不着,江刻就会给她讲故事。 关于他追寻剑术、行走江湖时,遇到的趣事。 有次,他遇到一寡居妇人在半山腰上吊,便救下她,询问她的困境。 那妇人便说自己家里遭窃,为数不多的钱财都被人偷去了。 她没了钱,又没丈夫、儿女,便想着一死了之。 他怜她孤寡贫弱,就给她五十两银子,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隔了半个月,不放心,还去看了她。 她还活着,还认出了他,高高兴兴说了丢失的钱财被还回来了。 原来,随钱财丢失的,还有钱袋隔层里她珍藏的、丈夫的书信。 那书信算是绝笔信。 信里是男人被敌人俘虏,遭敌人如何虐打都没泄露机密,最终为国尽忠的事。 除了对国家的忠诚,还有对她这个妻子的想念、爱惜、不舍、眷恋,甚至祝福她能重遇良缘,一生安稳。 小爱与大爱的交织,汇集于文字,竟是感动了偷东西的人。 【既是忠烈者之妇,千金亦不敢取。某闻之涕泪。遂送还。望珍重。】 一个遭人唾弃的小偷原来也有心软的时候。 她当时听着,感动极了,不是为妇人丈夫的忠烈,而是为一个小偷的人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连一个小偷都能自我感化,没有丧失为人的底线,而他齐九…… “不要!不要!” “求你!不要杀他!” “江刻,江刻,快跑啊——” 桑烟做噩梦了。 她又回到了江刻身死的那一天。 齐九一剑刺过来,捅穿了江刻的心脏。 她一次次试图阻止,都没有成功。 “不要!” 她惊坐而起,冷汗淋漓。 齐九就坐在床前,目光沉沉,看她惊惧的惨样。 “做噩梦了?” 他声音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桑烟怔怔看着他,不说话,呼吸急促,胸前随之剧烈起伏。 他看到了,一瞥而过,又回到了她脸上:“做什么梦了?一直喊不要?” 桑烟渐渐回过神,咽了下口水,往旁边挪了挪,扯了被子盖住自己:“你明知故问。” 她垂下头,抱着膝盖,低声哭泣:“江刻……呜呜……你杀了江刻……” 齐九看着她柔弱颤抖的双肩,皱起眉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桑烟,不要再去想一个死人!江刻的遗言不记得了?他死的时候,已经看开了,是你还走不出来!” “放开我!” 桑烟打掉他的手,一脸泪痕,眼睛红肿:“我、我没你心狠。真可笑。你自己心狠,还要别人跟你一样心狠。” 齐九又被她气笑了:“桑烟,我要是心狠点,就会做些让你想不起他的事。” 他强势掐住她的下巴,凑她耳边,低声说:“你也没精力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哭!”
第154章 恐怖 又是威胁! 这男人就是当初的江刻! 而江刻是喜欢她的! 所以,面前的男人—— 桑烟的脑子里骤然窜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齐九不会是喜欢她吧? 想到这个可能,她余光瞄着齐九——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兴味?嫌弃?似乎是喜欢,又似乎不是。 烦! 她看他还掐着自己下巴,扭头就咬他手腕上去了。 “嘶——” 齐九皱眉推开她的下巴,低喝道:“桑烟,你怎么咬人!” 桑烟吐出他的血:“我恨你!我就想咬你!疼吗?你杀江刻时,我就是这么疼!” 齐九:“……” 他骤然起身,退后两步:“闭嘴吧!他强掳你多天,你是脑子昏头了,为他寻死觅活!妇人之仁,愚不可及!” 他是真的觉得她蠢,竟然会那么在意一个掳掠过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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