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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半路学异能
时间：2025-03-17 18:10:19  状态：完结  作者：向风跑
 修仙半路学异能 作者: 向风跑 文案 预收《无限主神她亲自抓boss》《骗反派我有攻略系统后》《怪物死对头想让我亲他》求收藏！ 本文文案： 作为修真界上古混沌，未洛怕被忌惮，一直以灵力压制残暴本性，装得像个正常人。 直到某天闭关结束，出门就穿到隔壁异能世界。 为了返回修真界，她只能拿灵力假装异能，混进异能高校的入学考试。 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定捂好马甲做小伏低…… 等等，这地方闹鬼？ 惊慌的人群中，未洛看着那狗啃一样的施法现场，心情平静还有点无语。 好菜，日行一善——别跑！专业对口物理净化！ 反派被摁在地上，喜得未洛锐评x1：菜就多练。 其他异能者：？？？活神仙显灵！！！ . 未洛的隐姓埋名计划，终止于意外得知某位少爷曾也穿过修真界。 这少爷叫苍溟，脸生得漂亮，初见还傲得欠揍，二人互相掉马之后，对她的态度就不太对了。明明是个冷情冷性的，却总是有意无意勾引她。 未洛义正辞严：位高权重者，禁止当恋爱脑。 苍溟：…… 身为混沌，她偶尔也会闻着对方魂魄的香味咽口水，但为了不吓到对方，她把界限划得很清。 直到她身份暴露，苍溟非但没跑，还面色如常地一扯衣领：你是不是需要喝血？来。 未洛看着那截干净的侧颈移不开眼：…… 她真不是吸血鬼。 　　 . 【女主非人，前期与人类无区别，性格有缺陷，非完美无瑕女强人设】 【背景架空，与现实无关，请相信科学！】 ————《骗反派我有攻略系统后》———— 预收分割线 游戏反派死后，温不语打出了此生第一个be。 虚拟王国，多物种共存，对方作为污染首领，阴冷毒舌，直至死前才肯别扭地勾一下她的尾指。 温不语：这种傲娇就该被我绑起来亲：） 偏偏她爱啃硬骨头。索性重开存档，谎称自己有攻略任务，打算借此哄骗反派，强行he。 意料之外，反派过于配合。 尽管他依旧傲气，绝不给亲。但只要瞎编其他任务，就算让他去炒俩菜，他也嫌弃着照做。 　　 温不语试探底线：反派大人，摸摸腹肌？ 燕无赴冷漠拒绝：做梦。 片刻，他又不自在地清咳一声，似极不情愿，六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隔着衣服行吗。 温不语：？ 这么拼？之前明明连手都不给牵！ · 燕无赴其实保留着模糊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曾失了与她同生共死的约，心虚。 记忆残缺，他没发现攻略是假的，还想尽快配合走完流程，让她离开，免得又被他连累。 反正是迫于任务，谁也不动真情。 结果对方一路整治污染区、揍多方势力、夺虚拟国王位，没有任何被连累的苗头，有也掐死了。 燕无赴：？ 后来二人掉马，一时不知谁更生气。 温不语：…哈，果然早就应该把你绑起来亲。 还没来得及和她算攻略账的燕无赴：？！ ——— 【嘴甜心狠腹黑玩家 vs 嘴毒心软别扭反派】 【bg】【全文架空无关现实】 ——————其他预收分割线—————— 我捡到一个诡异人偶，他每天都想吓唬我，可我也是S级诡异啊！ ——预收《制偶师捡到诡异人偶后》 . 我是无限主神，只是在抓捕叛逆副本boss，怎么被人类奉为领袖了？ ——预收《无限主神她亲自抓boss》 . 我的死对头统治世界之后，天天盼着我为了恶心他而亲他……？ ——预收《怪物死对头想让我亲他》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异能 未来架空 成长 玄学 主角视角未洛苍溟配角粉墨温子落 其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句话简介：我飞在天上劝他们相信科学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突发异界游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异能初级考核等候区”内人头攒动，考生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紧张地低声交谈着。 　　未洛艰难地拨开摩肩接踵的人群，她向考场内张望，只见一堆假人靶子坐在地上。 　　靶子上面标着“请全力使用伴生异能，攻击此目标”。 　　“……”她指尖运转着灵力，彻底感受到了外地人滥竽充数的心虚。 　　拿灵力假装异能……应该能成吧？ 　　看着考场里坐着的几位冷面考官，再看身边各种身怀绝技的同学，未洛在心里掐上了自己的人中。 　　好想回修真界。 　　--- 　　四天前，宗门第一大卷王未洛闭关结束。 　　她刚踏出闭关空间，竟直直对上几双赤红的兽瞳，一群从未见过的可怖魔兽呲着牙，像是早就蹲好一样向她扑过来。 　　未洛反应迅速地唤出灵剑准备应战，紧接着却是喉处一阵窒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抗，黑暗便迅速覆盖住她的视野，剥夺了她的意识。 　　再睁开眼，她已然一身现代装扮，对于刚刚经历的唯一关键记忆，是魔兽尖锐獠牙上的血迹。 　　魔兽显然已经伤了人。 　　伤了谁？师傅还是同门？ 　　未洛蹙着眉，试图心念传音呼唤他们，但不管怎么努力，回应她的都只有无尽的寂静。 　　她此刻所处的地方，这些人并不存在。 　　她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所处环境，貌似是间实验室，一位面熟的白大褂青年正满脸焦躁地冲着通讯嚷嚷。 　　“…不是，我再确认一遍，你要你这个过去85年几乎都在修真界的宝贝女儿，来我这个不太平的世界上异能学校？！” 　　“……”未洛一下子就听懂了。 　　——她父母都是快穿管理局的人，天天在各种世界串门抽查，酷爱扮猪吃虎，行事风格极不当人，非常可怕。 　　托他们的福，未洛虽然长在修真界，但也曾被拖着体验过好几次不打招呼的异界游，对其他各种时代背景都略有涉猎。 　　但以前的异界游，也没拿魔兽当门神啊？ 　　未洛向前一步，和这个貌似是知情者的青年对视：“抱歉打断一下，请问那魔兽是怎么回事？我闭关这段时间修真界怎么了？” 　　青年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神情里满是不忍和怜悯，然后他抬手摁开了通讯的外放。 　　电话那边…爆炸声接连不断。 　　貌似正在搞事的她爹吹了个口哨：“柏阅，冷静点，既来之则安之。” 　　“我也不知道修真界的具体情况，最近世界轴好像出了点问题，信号断断续续的。” 　　“现在你那里相对来说还安全点，再说小洛可是灵修优等生，就算遇上危险，肯定也有自保能力。” 　　未洛：“……” 　　这是给她扔来避难了？至少让她知道修真界现在的情况啊！ 　　柏阅险些咳血：“我嘞个大哥，这是一个文化体系吗？！未洛她一没伴生异能、二没相关知识，就算……” 　　“柏阅叔，我来问。” 　　未洛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示意柏阅把通讯设备给她，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爹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作疯。 　　未洛接过通讯之后直奔主题：“我有三个问题，您视若珍宝的巧克力大礼盒限量版在我手上，请说实话、不然撕票。” 　　柏阅看着她笑眯眯的神情，把“我还不到30你喊哥就行”咽了回去：“……” 　　未洛：“一，我之前遇到的魔兽是什么？二，现在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三，这次你有没有又在我附近藏定时炸弹？”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柏阅倒吸一口气。 　　他知道未洛父亲身份特殊，养孩子的风格也比较……呃，狂野，但这也太不当人了吧？ 　　而未洛得到她爹“真的不清楚魔兽相关、短期内回不去、没藏定时炸弹”的真诚答复后，把通讯还给了柏阅：“您说不过这老登的，算了吧。” 　　“老登？修真界现在都普及这骂人称呼了？这么先进？”柏阅关注点被带偏，转头看向她。 　　未洛疑惑得真真切切：“老登不是对自己父亲的现代敬称么？” 　　未老登在t通讯那边笑得像个大鹅。 　　柏阅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不不不不不不是！你出去千万别说——” 　　“开玩笑的。”未洛忍着笑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我十四岁的时候被我爸扔去过其他时代两年，稍微学过一点现代知识，您不用担心。” 　　通讯那边的未老登非常轻松地补刀：“看吧！小洛心理素质比你都强大，嘻嘻。” 　　“…………你们一家子真是……”柏阅喝了口水，一脸牙疼地睨了一眼未洛。 　　对方面容清秀，浅金微卷的长发干净利落地束了个高马尾，虽说还是少女年龄，却也隐隐有了些见多识广的稳重。 　　此时她正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观察实验室，丝毫没有对环境大变样的怯意或不自在。 　　……算了。 　　他呼出一口气放弃辩论，冲着通讯比了个中指：“挂了哈！我带小洛熟悉一下这地儿，下次你回来请我吃火锅！” 　　--- 　　防止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未洛闹乌龙，柏阅挂了电话就仔细给未洛解释起了这里的现状。 　　他们所处的城市名为空言，是在异变怪物灾难爆发之后，率先安宁下来的城市。 　　现在外面的环境、人文都比较两极分化。 　　尽管空言城表面上一片祥和，有些偏僻的地方还是可能还蛰伏着未被清理干净的脏东西，甚至被怪物污染的人。 　　而未洛马上要入学的这所学校，是专门培养异能精英，猎杀这些怪物、维护社会秩序的。 　　从异能学校毕业的学生，大都在维护世界秩序方面居功厥伟，学校也更是颇负盛名。 　　另外，柏阅也是个定居此世界的快穿者，曾跟着未洛父亲走南闯北过一段时间，现在在某所专门研究怪物的科研院任职。 　　异能学校招生方向很广，他给未洛申请考核名额并没受到多少阻力，但能不能通过就得看未洛自己努力了。 　　柏阅推了推眼镜：“听未老登…不是，听你父亲刚刚的话，你想要回去的话必须度过某个关键节点，换而言之就是毕业考试。” 　　还惦记着魔兽和宗门安危的未洛：“中途没有其他能回去暂时看一眼的方法么？” 　　——先不提入学考试能不能过，这学校两年制，注定是个持久战，她完全没信心能在这里安分待两年，两个月都够呛。 　　“……我不清楚。”柏阅叹了口气，“或许是有的，但触发条件应该很艰难，我这几天努力帮你查查。” 　　“总之我还是建议你先适应一下——这儿有不少好吃的，我带你尝一圈，挑贵的，都记未老登账上。” 　　柏阅转移了话题，一句未老登已然喊得顺口。 　　坑爹？好。 　　未洛压下烦躁，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于是这四天里，柏阅以未洛远方表舅的身份，尽职尽责地带着未洛一边吃美食，一边勉强适应了这个时代。 　　勉强。 　　…至少未洛现在不会出门就下意识御剑起飞、然后被柏阅慌里慌张地扯下来了。 　　--- 　　9月1号，昨天刚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大降，空气中已经有了入秋的凉意。 　　异能校的入学测试以防止异能混乱为由，地址选在了偏远的荒郊，整体氛围更萧瑟了。 　　由于不允许亲属入场，所以柏阅只能把未洛送到考场范围外。 　　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就差咬个帕子大哭一句苦命的孩儿、怎么遇上个脸皮如此厚的爹。 　　这测试由学校里的异能者合作辅助，分了几十个考场，每个考场二十个人，五个考官。 　　“……”回忆结束，修真者未洛捏着八号身份牌，混在一群摩拳擦掌的异能者中间，吹着冷酷的秋风，倍感压力。 　　好在她存在感并不强，其他人看起来也都在忙着自己紧张，没人来和她搭话。 　　为首的那位考官环视一圈，敲了敲桌子，她语气极为冷淡：“第一轮考核分四组进行，每组五个人，按照序号顺序入场。” 　　“现在第一组，即序号一至五准备，其他考生远离警戒线范围等待。” 　　未洛忙不迭给这五位让开了门边的位置，暗自呼出一口气。 　　冷静冷静，有人在前面就不怕了，照葫芦画瓢她还是会的！ 　　五位考生入场，未洛捏着灵力继续小心翼翼地扒门框。 　　让她看看让她学学，怎么才能把灵力搓成异能的样子—— 　　只听一声哨响，第一轮考试开始。 　　只见那五个原本还毫无生气坐在地上的假人靶子，被考官控制着站了起来，直直向考生扑去！！ 　　哇，高阶鬼修……不是，柏阅说这个好像是叫傀儡控制，拥有这个异能的人数稍少却极强。 　　未洛瞬间更感兴趣了。 　　离她最近的五号考生，是个短发的小姑娘，气场干净纯粹，但似乎…混了一丝外来邪气？ 　　未洛一愣，但没等她仔细看清，考生便反应迅速地向左闪身，堪堪避开了假人的第一波攻击。 　　那丝邪气似乎察觉到未洛不加掩饰的视线和杀意，瞬间藏匿了起来。 　　未洛：“……” 　　假人适时收力，而五号考生也趁机拉开了一段距离，她深吸一口气，抬臂、五指张开—— 　　假人周围的地面开始震动，一根根黑绿色的藤蔓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直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五号考生没给假人反抗的时间，随着她攥拳的动作，藤蔓迅速缠绕住了假人的四肢和脖颈，将其牢牢束缚！ 　　假人剧烈挣扎起来，五号考生的手臂立刻微微有些发抖，她左手用力攥住了心脏处的衣料，咬着牙努力专注，继续与其对抗。 　　随着考生的聚精会神，缠绕在假人身上的藤蔓突然爆出了尖锐的长刺，直接将布缝的假人捅了无数个对穿！ 　　见假人已受致命伤，考官的手往下一压，停止了控制。 　　假人又恢复了那副软趴趴的模样，五号考生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出了一额头的汗，也挥手收起了藤蔓，紧张地看向考官。 　　再看其余的考生，有用火烧的，有用雷劈的，还有控制虫群咬的，此时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攻击。 　　——这些异能者，不管考生还是考官，异能的主要发力和承压部位都是手。 　　未洛默默在心里记着笔记。 　　这时，为首的那个考官看向门外，抬高了音量：“第二组考生，即六到十号准备，两分钟后入场。” 第2章 去，咬他！ 　　见考官看过来，未洛下意识想转移视线假装没事人，却发现看过来的考官……有点不对劲。 　　她的视线没有聚焦，瞳仁漆黑沉寂。 　　不像活人啊。 　　开局就让她撞上被怪物污染的人了么？但异能学校的安保肯定不会这么差吧。 　　未洛疑惑地眨了眨眼，看向其他四个考官。 　　——五个考官全都是那副冷恹恹的模样，瞳仁无光，手上的动作也都出奇地一致。 　　他们刷刷刷在表格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面前的考生，示意考生可以出考场了。 　　五个考生猛松一口气，皆是毕恭毕敬地双手接了表格，陆陆续续出了门。 　　比较倒霉，最后出门的考生顺手带上了门，未洛探究的视线被阻隔在了外面。 　　人生地不熟的，不能妄下断论。 　　她摸着下巴，转头看向那个身边曾围绕邪气的短发女生，思考着要不要去搭个话。 　　除了询问考官的事，她主要还是对那缕邪气非常警惕。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玄学知识普及怎么样，毕竟被懂得藏匿自己的邪气缠身… 　　可不是什么好事。 　　懂得藏匿自己，就已经表明了邪气是冲着作恶缠上的短发女生。 　　即使只是一小缕，也容易导致莫名失眠头晕等状况，时间久了自身阴阳失衡，更容易酿成大问题。 　　更何况这种阴兮兮的东西莫名出现在一个刚成年的学生身上，本身就反常。 　　两分钟的时间…应该够她搭话了。 　　未洛掏出一包纸巾，抬脚向短发女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未洛三两步就走到了短发女生身边，将纸巾递了出去：“同学？看你似乎有些不舒服，这纸巾你拿着，擦擦汗吧。” 　　她并不擅长带有目的性的社交，正努力将声音压得温和而亲切，试图以此作为开场。 　　拜托了不要拒绝她啊…！ 　　短发女生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庞，她带着一副圆框眼镜，藏在镜片后的眼下有些淡淡的乌青。 　　柔软的黑发乖顺地伏在她脸颊两侧，若忽视她无精打采的神态，便是典型的邻家乖乖女气质。 　　只是…她身后不远处的人，貌似不是很友好。未洛刚凑过来，就察觉到了那群人毫不掩饰的轻蔑打量。 　　然后她听见了一些贬低调笑的词句，应该是冲着短发女生，什么“怪胎”“自不量力”“耻辱”“物以类聚”。 　　未洛斜了那群人一眼。 　　…真是好运气，这才第一天，就给她碰上传说中的校园欺凌了？ 　　这种人一般欺软怕硬，只会抱团耍阴招虚招，一张嘴就是恶意满贯。 　　要是搁修真界里，早被正义群殴制裁t得亲妈都不认识了，未洛带头群殴。 　　她最瞧不起这种人渣。 　　短发女生突然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住了未洛灼灼的视线。 　　她接过纸巾时的手也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掩饰着不适：“诶，好，谢谢你……” 　　女生的声音也虚弱而沙哑，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没事，只是第一轮考试…有点紧张。” 　　未洛压下那点替她而起的不快，她点点头表示理解：“紧张嘛很正常，谁考试不紧张——我叫未洛，你呢？” 　　短发女生迟疑了一下：“我吗…我…我叫子落。” 　　未洛歪头：“姓子么？好稀有的姓氏。” 　　子落两手揪着衣摆摇了摇头，声音小到未洛几乎听不见：“不是，我姓…温。” 　　——温子落身后那些人的调笑声更放肆了。 　　未洛血压顿时一飙。 　　姓温怎么了，姓温多好听啊！人如其姓！她就喜欢和这类温温软软的人贴贴！ 　　奈何温子落刚刚挡她视线，应该是不想让她察觉，更何况她想问的还没问出来。 　　于是未洛悄悄将右手塞进了外套兜。 　　正义的阴招，她也略懂一点嘻嘻嘻嘻嘻。 　　“温子落？好好听的名字。”指尖流转着灵力，她面色如常地夸了句，随便将温子落神情里一瞬间的诧异尽收眼底。 　　看起来这位同学和自己的姓不太合得来啊。 　　记下这点，未洛开始套话：“刚刚考场里你控制植物攻击实在是太帅了，你应该会被分到傀儡系吧？” 　　温子落连连摆手：“傀儡系？不不不不那怎么可能，傀儡异能那么少，学校里没有这个系的。傀儡系是…呃…比如刚刚操纵考官的那种！” 　　顿了顿，她补充：“我们这届就有一个，可厉害了，半个考场的考官还是他帮忙控制的。我应该就是个植物系，不能比……” 　　未洛故意说错，果然从未受过如此抬举的温子落吓得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也顺利吓出了未洛想知道的信息，不至于显得她太无知。 　　未洛吐了吐舌头：“…哎呀不好意思，我老是搞混这些系的判定基础。” 　　——所以那些考官确实不是活人。 　　但不是被怪物污染，而是都被傀修…不是，被傀儡系的人控制着，应该是为了效率。 　　半个考场的考官也起码得有五六十个，背后的这个傀儡系新生这么厉害？有点想认识。 　　温子落呼出一口气：“……没关系没关系，这些东西确实挺复杂的……” 　　未洛还想再套点关于邪气和傀儡系的事，奈何身后考场已经响起集合提醒。 　　她一直藏在兜里的右手勾了个东西出来，顺便冲温子落比了个心：“哎两分钟这么快…很高兴认识你，我先去考试了，下次再聊！” 　　说完，未洛转头就跑。 　　温子落果然在她身后迟疑地喊：“诶，等一下，你掉东西了——！” 　　未洛已经窜了大老远，她背对温子落挥了挥手，大有不屑回头看爆炸的潇洒之意：“下次见面再给我吧——！” 　　温子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看了看刚刚捡起来的东西。 　　这是个浅金色的护身符，做工精致，非常小巧，应该是未洛挺重要的东西吧？ 　　不过上边印的…并不是什么平安顺遂或者逢考必过的字样。 　　而是一个一手叉腰一手执剑的高马尾简笔画小人形象，仔细一看…… 　　有点像未洛。 　　只不过区别在于简笔画小人一身…呃这应该叫什么，古装？像漫画里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女侠。 　　她捧着护身符看了又看，回忆起未洛临走前给她比的心，竟莫名有些想笑。 　　温子落仔细把护身符收进口袋里，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身后就突然传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看来你还是不够出名啊，居然还有人乐意和你交朋友，也不知道图什么。” 　　温子落一惊，慢慢转过身去。 　　说话的人是刚刚调笑她的那群人之首。 　　如果未洛在现场的话就会发现，这三个人的状态诡异，身上都冒着浓郁到不正常的黑气。 　　为首的人笑着伸手，去抢温子落手里的护身符： 　　“——你觉得呢？岁黎温氏的废物？” 　　--- 　　另一边，未洛进了考场，终于想起来担心自己。 　　她主灵修、副剑修，除此之外啥修都跟着师傅串过门，都略懂一些。 　　灵修，通俗点说就是唤灵代打，当下附近还没抓到听话的灵。 　　而亮剑想都不用想，恐怕会直接被当成中二病拖出去。 　　未洛摸着下巴紧急思考。 　　嗯……那就直接模仿温子落吧？也好和她分到同一个系。 　　以她现在的修为，让地上长个植物也不是什么难事，只可惜不能爆刺。要求致命攻击的话勒假人脖子就行。 　　思考清楚对策，未洛暗自做了个深呼吸。 　　其他考生也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背对着考官，和假人面对面。 　　不知何处的钟表嘀嗒着，考场内氛围逐渐紧绷。 　　终于，一声哨响。 　　未洛眼前已经恢复完好无损的假人立刻被她身后的考官操纵着站了起来，以与刚刚无二的速度和方向朝她扑过来。 　　未洛没有躲闪，她学着温子落的模样一抬手，同时迅速运转灵力，一道由树干筑成的防御墙立刻拔地而起。 　　砰咚一声，从缝隙里看是假人没收住力，直接撞在了树干上。 　　假人撞上树干之后立刻双臂一撑向后撤退，未洛果断乘胜追击，她将灵力汇于手掌，轻轻拍了树干防御墙一下。 　　像在指挥宠物。 　　去，咬他！ 　　树干瞬间向着假人的方向野蛮生长。 　　不停分岔生长再分岔的枝干气势汹汹，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灵活地追逐着假人的每一个躲避动作。 　　未洛的神情游刃有余，甚至有些故意放水的意思，明明时机成熟，但目前并没有枝干直取假人性命。 　　她控制着树木的生长，就像是在编织一张大网，彻底将假人围困在了其中。 　　余光瞥见有一个考生已经完成了致命攻击，未洛这才一扬手，锋利的枝干立刻贯穿了假人的心脏。 　　考官停止了对假人的控制，未洛也五指一张做了个“散开”的动作，长势可怖的树干立刻散为了斑驳光点消失不见。 　　未洛转过身看向考官，居然在他本该毫无生气的黑眸中看到了一抹幽蓝，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兴味。 　　有点像同门珍藏的霸道仙尊话本子里说的那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和充满了扇形统计图情绪的眼珠子…… 　　未洛腹诽到一半，突然心下一惊。 　　……不对，坏了。 　　她收手的方式，和温子落不一样。 　　温子落收起植物时，是将手掌往下一压，指挥藤蔓回到土里，长于土地归于土地，很明显是正常植物。 　　而她松懈早了，直接把树干散掉了，毕竟本来就是汇灵产物，长久以来的习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记得柏阅曾经提过一嘴，无中生有的异能很特殊什么什么。 　　未洛收回了落在考官身上的视线，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在心里吐血。 　　出师不利，她心心念念的植物系和温子落啊——！！！ 　　其他考生也陆陆续续完成了致命攻击，为首的考官提醒了门外下一组考生。 　　然后五个考官再次动作一致地在表格上写起了字，乍一看确实像被统一操纵的机器人。 　　未洛学着周围人的模样，毕恭毕敬地接过表格，视死如归地看向了异能类别那一栏。 第3章 和乌龟深情对视 　　异能类别那一栏，端端正正的三个黑字写在那里。 　　——意念系。 　　好吧，有点可惜。 　　未洛顿感失望，只能接受现实。 　　她仔细翻了一下刚刚考官和表格一起递给她的意念系详细介绍。 　　这是一个基础异能系，一般会收一些异能分类不明晰的学生。 　　或者伴生异能过于独特，学校里还没开设这个专业的学生。 　　因此意念系包罗万象，粗略扫一眼，基础课程都是可以自主学习的“非伴生异能”进阶，比如移动物体、念力防御之类。 　　不过这大杂烩确实适合没有伴生异能的未洛。 　　尽管灵力应该能起到伪装作用，但毕竟意念是看不见的东西，也省了她三天两头在掉马边缘试探。 　　她拎着表格转身出了门，只见大厅里的其他学生莫名都是一脸拘谨，站得也都笔直笔直的，像是刚被哪个监考员敲打过。 　　考场隔音太好，未洛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努力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温子落的身影。 　　只见角落里好像有几个人在哆哆嗦嗦地清理垃圾，他们扫着的像是什么东西的灰烬…？ 　　“…？”未洛眼尖地在垃圾斗里看见了一团沾着血的卫生纸。 　　她试图和那些站得笔直的考生搭话询问，得到的却都是“抱歉不清楚”“现在没时间聊天”一类的答案。 　　未洛心头漫上一丝不安，不过考场范围里肯定不会出事吧？更何况还有护身符。 　　就当温子落已经先行离场好了t，二人没加联系方式，下次再遇上估计要看命了。 　　那护身符是未洛临时手搓给温子落挡“邪”用的，携着一点灵力，她也没打算真的让对方还回来。 　　未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交了资料表格，慢悠悠走出考场范围打了个车，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入学流程。 　　过了第一轮考试，就算已经完成了信息录入，差不多下午就能得到是否录取和分班结果了。 　　然后就是传统的军训，第二轮考试会安排在军训末尾，听说是直接面对怪物的实战，关乎考试排名。 　　回到市区，未洛一下车就听见了不远处两个考生的交谈声。 　　“哎妈呀这届考生真是贵族云集啊，注定要闹点风云……” 　　“你看，岁黎温氏、楠亘粉氏、罗沙苍氏，全齐了。再来个空言白氏，就凑齐前段时间的四大最强控场势力了。” 　　“植物、心灵、傀儡、空间！凑一块直接天地骤变、召唤神龙都不为过啊……” 　　有两个也刚结束考试的考生闲聊着路过未洛身边，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 　　哟，天降信息包！ 　　岁黎温氏、植物系？难道是说温子落？ 　　出身名门的人，怎么会被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 　　而且她看起来瘦弱得有些病态，还不太愿意提起自己的姓氏，再加上身边那缕邪气…… 　　感觉是个值得深挖背景的人。 　　不过这四大家族控场的设定，倒是有点像修真界的仙门百家四大首。 　　未洛思考着看向手机。 　　正好柏阅刚刚给她发消息，说去没信号的地方进行封闭实验了，没个十天半月出不来。 　　想得到更多世界信息问他是暂时没用了。 　　未洛想拐去另一边餐厅的脚步果断一转，直接跟在了两个考生身后，保持距离悄悄听着。 　　前面二人并没察觉她的跟随，此刻话题已经从神龙摆尾摆到了苍家三少爷身上，就是那个代监考的傀儡系学生。 　　左边的考生：“这也是个狠人，和咱同岁，异能就优秀到被特批安排监考……啧啧，卷王真可怕。” 　　右边的考生：“这四大家后裔谁不可怕，苍溟至少还把‘我不好惹’写脸上了，其他的那是一个比一个笑里藏刀，也就温子落……” 　　哦哦哦说到温子落了！ 　　未洛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地偷听着。 　　右边的考生却突然转身，狐疑地扫视了一圈街道：“嘶，哎，我怎么总感觉背后有点发凉？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咱。” 　　未洛紧急转身假装路人，专心致志地和宠物店里的乌龟深情对视：“…………” 　　“你别吓唬我！这大街上呢，人多点不是很正常？”左边的考生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倒是一下抱住了电线杆，引来几人侧目。 　　右边考生犹豫着挠了挠头：“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但是最近那个什么，新闻不是说……” 　　“哎打住打住！隔墙有耳，别背后议论了，赶紧吃完饭回家等结果。”左边的考生撒开了电线杆，匆忙推着右边考生拐进了餐厅。 　　未洛一口气卡在那不上不下的：“……” 　　所以，也就温子落什么？温子落怎么了？新闻又说什么？ 　　你们说完再吃啊——！！！ 　　好吧，至少这样可以知道温子落虽然背景显赫，但不属于“我不好惹”或者“笑里藏刀”了，难道是人善被人欺？ 　　那她身上那缕邪气可有说法了，再见面的时候再说吧。 　　只是听起来，那个很厉害的傀儡系苍溟不好惹啊…… 　　未洛掐了半截和他交朋友的想法，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转身走进了另一家餐厅。 　　——未老登爆金币时间到。 　　这顿饭吃得未洛耳朵起茧子，因为隔壁桌的一桌小姑娘全都在捂着心口狂夸苍溟。 　　从家世，到能力，到人品，再到颜值、再到颜值、再到颜值，最后祈祷可以和苍溟分到一个系。 　　未洛吃了多久，她们就夸了多久。 　　走出餐厅，未洛已经被迫满脑子“苍溟！异能者中的佼佼者，佼佼者中的支配者，支配者中的王！” 　　少年男女的爱慕情绪很正常，但这个名字出现次数实在太多，未洛刚熄灭不久的好奇心又燃了起来。 　　再打车回到柏阅给她安排的校外住处，未洛洗了个澡，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四点。 　　她睁开眼就收到了异能学校发来手机上的录取通知，提示音丁里咣啷敲锣打鼓的。 　　——她被分到意念系A班，要求晚上七点前校内集合，明天开始进行为期一周的军训。 　　期间要求住宿，生活用品全都已备好，校内也有超市饭店，学生人到就行。 　　好的，用灵力假装异能的生活就此开启，请各路仙尊保佑她能顺利瞒到毕业。 　　未洛默默祈祷了一句，搭车前往了异能学校。 　　--- 　　——学校个蛋啊？！ 　　这是霸道仙尊话本子里的贵族区吧？！ 　　异能学校门前，未洛目瞪口呆地看着学校金碧辉煌的十多栋高楼，和周边一系列一看就很奢华的配套设施。 　　虽然听见四大家族之后她稍微做了点心理建设，但显然做少了。 　　这里简直和荒郊野外的考试区是一对反义词，完全看不出来是末日后重建的地方。 　　本来看着考试区，她还猜测了一下学校区会不会是战损版的…… 　　现在看来她的猜测实在冒犯。 　　兴许是她震惊得太明显，身后的出租车司机乐呵呵地给她解释道：“培养英雄的地方嘛，肯定得给最好的条件，加油啊小姑娘。” 　　培养英雄…… 　　对不起她就是为了回修真界来混个考试名额的…… 　　滥竽充数的未洛二度心虚，她道了谢付了钱，在门口处领了学校地图，七扭八拐地绕进了意念系A班的教室。 　　即使未洛路痴属性发作、绕了大半个学校，班里的人也还没全部到齐，此刻只是来了差不多四分之三的人。 　　可惜这一路上没遇见温子落。 　　未洛挑了个靠近窗户的空位坐下，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进了教室，默默期盼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意念系的温子落的身影。 　　好歹是她第一个搭话的同学啊—— 　　最后温子落还是没等到，倒是等到了另一个四大家族之一的人。 　　楠亘粉氏二小姐。 　　二小姐一进教室就皱了眉，她拎着包自顾自环顾了一圈教室。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一群人都低着头，纷纷做出了一副“哇这桌子真是太桌子了！”的表情。 　　在一群人的注目礼中，她走到了盯着窗外夕阳发呆的未洛身边，轻轻敲了敲桌子。 　　她收了收面上的戾气，冲未洛扬起一个爽朗的笑：“你好呀，我叫粉墨，请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一排课桌三个人，未洛坐在中间，而粉墨指向的是她里面的那个，最靠窗的座位，意思是答应的话请给她让路。 　　未洛一愣，看向她。 　　——哇噻，好可爱的女孩子。 　　粉墨肤色极为白皙，也带着一副金色的圆细框眼镜，浅粉色的头发微卷，不过肩膀，像个小水母。 　　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眸蕴着笑意藏着紧张，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听着整个教室瞬间激烈起来的讨论声，未洛只感觉无数道混杂各种情绪的视线投射到了她的后背。 　　有疑惑，有嫉妒，有探究。 　　未洛点了点头，也冲粉墨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站起身来给她让了进去的路：“当然可以，我叫未洛。” 　　粉墨矜持地点了点头，在里面的位置坐下后就没了继续和未洛搭话的意思。 　　未洛也想不到什么话题，避免露破绽，她重新发起了呆。 　　多个朋友多条消息渠道，虽然不知道粉墨为什么看上这个座位，但她再遇见一个苍溟和一个白氏，就可以召唤神龙了。 　　不过听那两个考生说的话，这一届学生貌似没有白氏的人？ 　　未洛正在脑内七扯八扯，身旁的粉墨突然戳了戳她，轻轻推过来一张纸条和两根可乐味棒棒糖。 　　未洛疑惑地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粉墨，打开了纸条。 　　纸条上只写着几句话： 　　【你也很可爱哦，请你吃糖！我看过宿舍分配啦，我们在同一寝，待会可以一起回宿舍楼吗？我有点路痴QAQ】 　　…粉墨怎么知道她刚刚在心里夸她可爱？ 　　未洛思索一秒，倒吸一口凉气。 　　粉氏的心灵系异能，指的是读心吗？！别吧？！ 　　未洛看着纸上的QAQ，再看粉墨大尾巴狼一样的笑容，顿感掉马危机。 　　这才第一天啊，她待会直接被科研院抓起来切片研究怎么办？ 　　现在破窗跑行不行啊？要不给粉墨施个失忆法？ 　　她没学啊！！！ 第4章 这课本真是太课本啦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师傅救命！！！！ 　　未洛头上像悬了一把刀，她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自然，嘴上却还是有点慌乱：“呃…其实我也有点——” 　　呃啊！！面对读心异能她怎么演戏都没用吧？！ 　　看出她的紧张无措，粉墨连忙朝她的方向凑了凑：“我现在没有在读你t心！” 　　她语气诚恳，双手合十做出一个“求原谅”的动作：“你别怕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读心的…！” 　　“我的伴生异能不太稳定，以后不会不经允许读你心的，我发誓！”她眼睛亮晶晶地和未洛对视。 　　未洛又吸了一口凉气。 　　吸过头了，差点把自己呛着。 　　被迫读心的异能吗？ 　　那一路走过来不得吵死了，也怪不得刚刚她进教室的一瞬间皱紧了眉头。 　　这位二小姐表情语气都很纯粹，看起来只是普通女孩子，不像那两个学生说的笑里藏刀精于算计啊。 　　不过她刚刚没思考修真界相关的事情，粉墨应该也没听见。 　　未洛松了半口气，同样诚恳地答复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是个路痴，刚刚光是找教室就走了半个小时。” 　　粉墨应该不会乐意路痴加路痴吧？ 　　“没关系！我们俩负负得正！”结果粉墨一拍胸脯，笑容自信。 　　她刚刚的那点大尾巴狼气质烟消云散，也毫无大小姐架子。 　　“好哦，负负得正！”未洛笑着应了话，转头呼出剩下的半口气。 　　算了，好险，粉墨应该是个好人，即使不和她一起回去也要在寝室碰面的，时间问题罢了。 　　感觉她要被吓出心脏病。 　　又过一会儿，人差不多到齐了，一位白胡子教授走进教室清点了一下人数。 　　又清点了一下人数。 　　再清点了一下人数。 　　全班二十来个人逐渐安静下来，目光汇聚在了教授身上，等着他发言。 　　只见教授拿着一张名单蹙着眉嘟囔：“嘶……不对，好像少个人啊。” 　　环视一圈，他冲未洛招了招手：“小姑娘，来帮我看一下这个人名是谁，年龄大了记性不好，出门忘带眼镜啦。” 　　未洛看过去，顺着教授手指的地方，她看见了一个已经在她脑内自带霸气BGM的人名。 　　“苍溟。” 　　——只是这人名怎么冒着这么浓的邪气？仅仅一个名字，上边的邪气都快实体化了。 　　未洛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而苍溟二字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甚至连教授也愣了一下。 　　“我嘞个去，粉墨苍溟全在我们系？！” 　　“意念系是真包罗万象啊？！真是我能待的班吗？两个豪门，这俩人不得一路卷到毕业啊？” 　　未洛没拿霸道少爷的群演剧本，她事业心颇重地琢磨着邪气来源，回头看了一眼粉墨，粉墨恰好也在看她。 　　二人对视，粉墨对她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那小子独来独往，有这效应在所难免。” 　　……未洛只觉得自己真的误入了贵族学校。 　　但这贵族学校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带邪气？是修真界太纯了还是异能世界太杂乱？ 　　“苍溟……现在应该在教务处？”教授摸着胡子，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未洛的肩膀， 　　“我这边还有点事走不开，小姑娘你去喊他一下吧，在十二楼，上去楼梯就看见了。” 　　未洛头上冒了个问号，她迷茫地指向自己：“啊？” 　　等会，不是，她去喊霸道少爷？真的假的？下一步不会是被少爷粉丝集体敌视吧？ 　　未洛身上麻烦够多了，此时不想招惹更多麻烦，她转头看向班里其他的苍溟粉丝：“要不你们……？” 　　然而其他同学并没有敌视她的意思，此时已经纷纷收声，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放眼望去，每个人皆是一副“不不不我怕被苍溟捶进地里”的局促表情。 　　意念A班全体学生，为大家带来“哇这课本真是太课本啦”的集体表演。 　　显然爱慕只是跟风说说，就算只是喊回班，他们都不想开学第一天就和这类传说级别的人物独处。 　　更何况是个传闻最为阴晴不定的苍家三少爷…… 　　离她近点的一个少年甚至鼓励性质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同学，加油，活着回来。” 　　未洛无语地和他对视：“……你这么确定苍溟不是善茬？” 　　——这流言是否太过于夸大了，霸道少爷怎么突然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少爷了？ 　　苍溟过去十八年到底是什么行事风格，才能把这群人吓成这样？ 　　少年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我也不确定，但是大家都这么说，更何况苍家的行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 　　“苍溟…更是被传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虽然但是…哎呀反正这种不会平白无故传出来吧？” 　　“……”未洛听着他混乱没底气的表述，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另一个小传说级别的人物粉墨撑着脸看了半天戏，无所谓地举了举手：“教授，要不我和她一起？” 　　她自告奋勇的行为立刻得到了教授赏识，于是教授乐呵呵地给她安排了其他重要的工作。 　　粉墨看着面前的一堆统计表，只能给未洛递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未洛本来也没多怕苍溟，只是周围人的态度过于统一，甚至默认苍溟比粉墨可怕得多，实在让她疑惑罢了。 　　于是她学着少年的模样，冲粉墨比了个大拇指，一歪头一眨眼来了个wink：“谢谢同学，好意心领了，加油！” 　　粉墨：“……” 　　--- 　　于是未洛独自肩负重任，在一群同学怜悯担忧的复杂目光中走出了教室的门，进了电梯。 　　让她看看，这苍氏三少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那邪气可疑，但好在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未洛顺利乘坐电梯到达了12楼。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整个楼层漆黑一片，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沉寂的气息，黑暗将一切遮掩得严严实实。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间洒落，斑驳地映照在地板上。对面的教务处也熄着灯，显然一个人都没有。 　　走廊里安全通道的灯亮着荧光绿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面积，在黑暗中莫名平添了几丝诡异。 　　咔哒一声，安全通道的灯牌因为螺丝松动而转了个方向，直直指向了天花板。 　　“……”未洛差点气笑。 　　她确实不是世界本地人，但这也不能意味着她每走两步就能遇上一个灵异事件拦路啊。 　　算了，少想点玄乎事儿，没准只是恰好错过了。 　　未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探身走出电梯，粗略环顾一圈，喊了两声确认没人。 　　她转身回到电梯里，按了下行键，打算回去和教授说一声。 　　电梯门缓缓关闭，然后未洛头顶的灯闪了闪，电梯内的方寸空间骤然冷了下来。 　　未洛清晰地听见了一声轻笑，来自她的头顶正上方。 　　这下是真闹鬼了。 　　她重重闭上了眼：“……” 　　闹起鬼来没完了？！没完了是吧？！？！ 　　给点正常的校园生活行不行？！ 　　她本来以为她以修真者身份穿进异能学校，会很枯燥无味流水账。 　　结果入学第一天，先是被邪气围绕的温子落，又是莫名其妙附在苍溟名字上的黑气，再是此刻义无反顾往上窜的电梯。 　　三羊开泰，再过几天估计就能凑齐十全十美了。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的校园生活有多精彩了。 　　未洛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光屏疯狂闪烁，显示的楼层数字一路向上狂飙。 　　来，窜吧，看看你能窜到哪儿去，直接撞破楼顶火箭升空？使劲往上飞飞，看能不能把她送回修真界去。 　　电梯最终停在了21楼，是天台的楼层。 　　电梯门也不装了，直接咣当一声弹开了，巨大的声响吓未洛一跳。 　　她正对着按键面板琢磨着怎么返程，苍溟名字上附着的邪气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它在未洛眼前一闪而过，转头就窜向了电梯外面。 　　引她出去之意明显。 　　未洛有些好笑地挑了挑眉，也不研究电梯了，她毫无惧意地抬脚往外走，右手捏了灵力，直接打了出去。 　　全校那么多人，闹鬼偏偏闹到她这个修真者头上，真是专业对口地送人头，万里挑一的大欧皇。 　　灵力不需要像异能那样用手指挥，未洛双手还插在外套兜里呢，几道光箭却突然破空，直直向着邪气攻了过去。 　　光箭带着来自修真界的纯粹能量，划破空气时，留下一道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波动。 　　未洛突然发难，邪气原本在空中得意洋洋地飘荡，光箭袭来时，它的得意瞬间被惊恐所替代了。 　　它慌忙试图躲避，但光箭的速度远超它的反应，光箭狠狠擦过了它的边缘，引出一阵吃痛的嘶鸣。 　　光箭攻了个空，未洛却没有停下往前的脚步。 　　邪气堪堪躲了一击，一路慌里慌张地窜到了天台边上。它的形态变得扭曲而模糊，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跑什么？敢暗算不敢硬刚？”未洛吹了声口哨，攻空的光箭竟打了个返程。 　　邪气并未注意身后，猝不及防被光箭贯穿之后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嚎叫，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它的形态彻底开始崩溃，能量逐渐散逸。 　　未洛心念一动，一个金色的立方体瞬间浮现，它迅速围绕邪气旋转，将其困在了其中，t飞向未洛的方向。 　　立方体一路上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一个光点，钻入了未洛脖子上的剑状小挂坠。 　　未洛抬手触了触挂坠，思考着。 　　这邪气其实体型还行，虽然脑子不好使，净化净化能当打手用，给它留条命。 　　对付这种傻兮兮的东西，未洛赢得毫无压力，只是入学一天遇见两个邪气实在诡异，这东西总不可能是异能世界里的怪物。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暗沉了许多，远处的居民楼已经亮起了灯。 　　未洛扒着天台栏杆仔细往下看了看，夜风轻拂着她的衣角，城市灯火在夜晚的幕布中闪烁，仿佛是繁星点点的银河。 　　风景还不错。 　　她自言自语：“回旋镖！没想到吧，下辈子少…惹……事………” 　　“少惹事”三个字逐渐化作了气音，因为她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未洛震惊地缓缓看向左侧，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那里被一堵矮墙挡着，是天台其他位置的视线死角，只有她现在站着的这块位置才能看到。 　　——怎么有个人坐在那啊？！？！？！ 第5章 他应该…算是见过她 　　未洛立刻开始在脑内编制谎言，然后发现坐着的人并没有反应，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 　　她一天内在掉马边缘疯狂试探了三次，此时心理建设已然起来了些。 　　未洛捋着心口深呼吸，轻手轻脚一步一停地走到了这人身边。 　　这是个靠着墙坐在地上的黑发少年。 　　少年姿态慵懒随意，一条腿曲起，另一条则伸展开来，左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右手垂落在地面。 　　他的头微微向右侧倾斜，双目紧闭，呼吸绵长平稳，像是沉浸在睡眠中。 　　少年面相生得极为好看，五官立体、肤色却有点病态的白。即使睡着了也微微蹙着眉，更是掩不住满身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 　　倒是和这寒风阵阵的夜有几分适配。 　　未洛摸着下巴嘶了一声，对这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矮墙旁边的空间都被少年占了，于是她站在矮墙另一边，扒着矮墙拍了拍少年的肩：“嘿苍溟同学，醒醒！怎么睡这儿？” 　　苍溟浓密的眼睫颤了颤，没有要醒的意思，眉头倒是皱得更紧了。 　　未洛也皱了眉。 　　……等会儿，苍家三少爷不会有起床气吧？ 　　防止被这位实力不详、听说很强的少爷抓过去揍，未洛谨慎地收了手。 　　片刻后，苍溟抬手按了按眉心，终于纡尊降贵地睁了眼，慢半拍地转向未洛的方向。 　　一双幽蓝色的眸子撞入未洛的视线，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蓝渊，同时也充满了戒备和探究。 　　好像还有一丝没睡醒的迷茫一闪而过。 　　哇，猫。 　　未洛下意识腹诽。 　　像师兄养的那只，天天上房揭瓦到处乱窜……不是，这眼睛好像在哪见过？ 　　未洛收了猫塑思维，她和这双漂亮的蓝瞳对视，毫无波澜地捧读：“同学，教授喊你回意念系A班领取军训物品。” 　　帅哥她也见得多了，现在别管什么眼睛什么猫什么少爷了，赶紧走正经学校生活吧。 　　她可求求仙尊了，等她回去定把她爹的巧克力供上去，她马甲经不住这么三天两头的薅。 　　“…是你啊。”好在苍溟并没有起床气也没有吃人，只是嗓音有些哑。 　　他点了下头，抛下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兀自揉按着后颈，站起来就向电梯的方向走，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不太符合未洛对嚣张跋扈少爷的刻板印象，更不符合流言。 　　“啊？”未洛被他三个字砸得莫名其妙，追着他向电梯方向走去，“你等一下，我们见过吗？” 　　——苍溟右耳垂还带了个小小的红色流苏耳坠，随着他走路一晃一晃的，和他一身冷色形成鲜明对比，挺惹人视线。 　　哇，逗猫棒……呸。 　　未洛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下。 　　“…”苍溟走了几步，此时应该是从刚睡醒的懵劲里缓过来了。 　　少年高她一头，此时看过来，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瞥了未洛一眼，面上的落寞之意一闪而过。 　　未洛：“……” 　　打住，这点落寞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嗷。 　　她非常确定，自己过去十八年里没有任何记忆缺失、也没什么恩恩怨怨情情爱爱的前世今生，非常清白。 　　那少爷这是干什么？碰瓷？ 　　在她疑惑防备的目光里，苍溟嘴角挂上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还带了点莫名的嘲讽意味：“上午考试，我监考的你。” 　　未洛：“………………” 　　那你到底落寞什么啊？吓死个人。 　　算了，她真是多余问这句，给自己添堵。 　　未洛在心里掐上了自己的人中。 　　——苍溟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这双眼睛在哪见过了。 　　那个傀儡考官，眼中闪过的幽蓝，和苍溟的眼睛颜色一模一样。不用想都知道，傀儡异能者能看到所有傀儡视线里的东西了。 　　苍溟是个世界本地人，应该察觉不到她使用的是灵力而非异能。 　　…但她妄图冒充植物系的事，绝对被他看出来了。 　　她要怎么解释？植物系有朋友，所以想去找她？ 　　掉马警报再度拉响，未洛背后发凉，大脑紧急旋转：“……哈哈真巧，监考辛苦了同学。” 　　但是不得不承认，传言确实有夸张因素。 　　苍家三少爷并没有阴晴不定暴戾无礼随便打人，他看起来挺有教养的，唯一符合传言的…也就是颜值。 　　“是巧。”苍溟此刻已然一副漠不关心随你便的模样，冷得要命。 　　他随口回了句未洛的客套之后，就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尽管刚刚这抹笑意是嘲讽的意味。 　　苍溟也没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双手插兜专心致志等电梯，看起来兴趣缺缺，不想闲聊。 　　这亦正亦邪的游离危险感，也看不出他对于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沉默最可怕，未洛有点窒息，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决定也闭嘴。 　　电梯呢电梯呢怎么还不来啊怎么这么慢啊电梯呢电梯呢电梯呢急急急急急！！！！！！ 　　在她脑内的尖叫声中，电梯终于爬到了21层。 　　二人继续保持着沉默，走进了电梯。 　　苍溟摁了关门键，看向未洛，嗓音依旧恹恹的：“意念A班在几楼？” 　　未洛非常恭敬，一个字都不敢多说：“5楼。” 　　苍溟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他按了楼层，随后就倚上了电梯内壁闭目养神。 　　本来未洛还对电梯保持着一定戒备，但电梯这一路上非常稳定，灯也没闪鬼也没闹。 　　应该是消停了。 　　未洛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点。 　　要是挑这时候闹鬼，可能会被少爷欣赏到她和空气互殴的惊悚场面。 　　叮咚一声，电梯落到了5楼，却迟迟没有开门。 　　未洛刚放心没几秒：“……” 　　要完。 　　“？”苍溟伸手按了下开门键，抬头看向光屏，“故障？” 　　电梯里的灯闪了闪，直接被他“故障”灭了，俨然又要来场闹鬼。 　　“……”未洛心力交瘁地转身向后，双臂垂着，再向前一头靠在了电梯内壁上，撞出咚的一声，开始扮丧尸。 　　苍溟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她，却因为过暗的环境只看到了一团黑影：“你又怎么了？” 　　未洛半死不活地摆了摆手，胡诌：“没事，幽闭恐惧，快喊救援吧同学。” 　　——哈哈哈哈哈哈好哇好哇还有同伙在这等着呢，真挑这个时候闹鬼！偏偏她不敢在苍溟眼皮子底下硬刚！ 　　真是天要亡她。 　　苍溟：“……？” 　　好敷衍的撒谎，敷衍到苍溟都无视不下去了。 　　苍溟按了下求救按钮，简单说明情况。回头，他一语双关：“在这里装弱，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听得出来，未洛这句话撒谎敷衍各参半，让她突然萎靡不振、当场摆烂的，是其他原因。 　　之前监考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未洛的能力远不止展现出来的那点。 　　她曾多次刻意避开假人命门，直到有考生通过才下死手，明显在藏锋。 　　并且很久以前，他应该…算是见过她。 　　但异能学校实力至上，弱者在各方面都受限制。刻意隐藏实力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在算计些什么。 　　救援人员那边给了马上就到的答复，苍溟再次把探究的目光落到未洛身上。 　　所以，她想去植物系扮猪吃虎么？还是植物系那个与世无争的地方，有什么秘密？ 　　…又或者，她是温氏的暗棋？来监视温子落的？ 　　电梯内一片漆黑，二人也都还没适应黑暗，即使苍溟盯着未洛，也达不到施压的效果。 　　单纯只是想交朋友的未洛打了个喷嚏，并不知道苍溟内心的分析。 　　过程半对，结果全错。 　　她还想着与其被动掉马不如先下手为强，引导一下苍溟的思维方向做个铺垫，以后出差错也好往回圆。 　　未洛脑袋还顶在电梯内壁上，她努力憋了个不安的语气：“没有，我真的怕黑，而且这电梯里阴气好重…” 　　反正现在电梯里黑着，苍溟看不见她表情，t语气到位就完美。 　　“阴气？”苍溟的关注点果然被吸引过去了。 　　未洛正思考着下一步措辞，就听见苍溟带着些揶揄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中二时期还没过去？” 　　未洛：“……” 　　去你的中二，她是正儿八经修仙的！！师傅在修真界还有编嘞！！！ 　　“…不是，我……”未洛面上呲牙咧嘴心里张牙舞爪，语气却继续装得犹豫且不安。 　　掉马危机来得太快，这简直是地狱模式抗压训练，得赶紧编个合适且通用的背景出来。 　　她看似欲言又止，实则已经决定顺坡下。 　　苍溟挑眉，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未洛突然一跺脚，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哎哟你看，问了你又不信……你们都这样……！那就当我中二吧！” 　　哈哈，谁跟他博弈啊。 　　这小子一看就城府极深，又是个名人少爷，肯定有两下子，她可不给他送战绩。 　　“……“果然，这句有点耍性子的话，让本打算博弈试探的苍溟沉默了五秒。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一句没忍住的调侃给了未洛发挥的空间，失算了。 　　好个以退为进。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儿，电梯外传来了救援人员的喊声：“二位同学！是在这里面吗？！” 　　得到苍溟回应后，他们立刻行动，电梯外传来时远时近的指挥声，电梯里的灯开始断断续续地恢复照明。 　　苍溟眉头紧锁，他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暗自思考着下一步试探，却突然感觉后颈处一阵发凉。 　　像是有东西朝他后颈吹了一口凉气，那种凉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迅速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试图捕捉那股诡异的感觉，但除了冰冷的空气外，什么也没抓到。 　　然后他的耳边居然传来一声孩童的轻笑，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模糊又空灵，像是幻觉，又像真实存在的声音。 　　苍溟一惊，立刻改变了自己的位置，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结合未洛那句阴气好重，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吓人了。 　　他看向未洛，借着闪烁不稳定的灯光，他看见未洛已经一改那副摆烂的模样，直勾勾盯着他身侧的空气看。 　　…她也吓人。 　　苍溟强行镇定：“你在看什么？我旁边有东西？” 第6章 君子报仇，当晚就报 　　“什么都没看，反正你又不信。”铺垫之后，未洛此时已然有了几分底气，开始掌握主动权。 　　她专心扮演着一个说什么都不被相信、所以彻底失望水泥封心的人。 　　可惜苍溟并没有把主导权让出去的意思。 　　他向后懒懒地倚在了电梯内壁上，红色流苏耳坠随着他的动作一晃，又吸引了未洛的视线。 　　防止未洛继续插科打诨，苍溟直接不绕弯子了：“最近空言城的诡人风波很大。” 　　“我监考报告还没交——”他略略压低了声音威胁，“你假装植物系的事，如果被我点出，可免不了一番彻查。” 　　诡人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未洛入戏太深：“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苍溟手里转着一支银色的钢笔，似笑非笑地和她对视，抛出诱人条件：“但如果你坦白，我可以暂时‘忘记’这件事。” 　　本来他就对温氏没兴趣，也懒得费口舌费时间去管。 　　但既然话题已经进行到这了，未洛的背景和目的，他总得知道一个。 　　接下来，就看未洛的反应了，不管是犹豫还是别的什么，都一定会有破绽—— 　　谁知未洛毫不犹豫，紧急螺旋拐弯：“斜不压正正合我意意气风发发扬光大——大哥，保真吗？” 　　苍溟：“……” 　　好真诚好果断啊，都不迂回几下？ 　　“…当然，但前提是你说实话。”苍溟点头，语气依旧淡漠。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暗棋哪有可能这么傻。 　　随后，他得知了未洛“儿时不慎撞到头，从此开启间歇性阴阳眼，只有去植物系那种自然之地才能暂时放松神经”的假背景。 　　刚刚的时间里，未洛已经迅速打了一遍腹稿，此刻一口气倒完，顿觉轻松。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括弧真。 　　听完，苍溟半天没说话，头上仿佛有个圈在旋转，可能是在加载。 　　…也可能是被无语到了。 　　未洛看不出他到底信了多少。 　　她干脆一句话拉回重点：“以及，现在你九点钟方向就飘着一个黑东西，正冲你咯咯笑呢，要不要打个招呼？” 　　苍溟：“……” 　　阴阳玄学，是真涉及到他知识盲区了，接不上话。 　　尽管不是很信，但他还是默默捏着鼻梁，又换了个站位。 　　趁着苍溟转身的瞬间，未洛看准时机迅速一伸胳膊，把闹鬼的东西抓进了手里。 　　小鬼被她死死掐着，吱哇乱叫，拳打脚踢带嘴啃。 　　徒手抓鬼，多少还是有点疼的。 　　为了不再惹出更多事，未洛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平静，将小鬼捏成压缩包塞进了挂坠里。 　　——小鬼身上没背人命，待会看情况再决定是杀是留。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苍溟没注意到她，也没再说什么。 　　搞定小鬼，救援人员也迅速搞定了电梯。 　　灯光恢复稳定，电梯门终于打开，未洛和苍溟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为首那个救援人员嘀咕着：“查了半天了，这电梯哪都没出问题啊，现在怎么还自己好了，见鬼…” 　　二人脚步皆是一顿：“……” 　　那可不嘛，就是见鬼。 　　走了几步，未洛回头确认救援人员已经离开，突然戳了苍溟手臂两下：“哎，哎，苍同学。” 　　苍溟瞥她：“说。” 　　“阴阳眼的事，能麻烦你保密吗？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我被怀疑太多了，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未洛学着粉墨的表情，恳求。 　　见苍溟看过来，她立刻扬起一个真诚无害的笑容。 　　——管他信不信呢，先确认封口再说。 　　在苍溟这里打了个底，她之后和其他人聊天时的背景也必须基于这个框架编扯。 　　防止哪天她不慎编扯出了互冲的设定，还是能封口就封口。 　　苍溟收回了视线，又莫名其妙开始惜字如金了：“…知道了。” 　　未洛歪了歪头。 　　好吧，苍溟在她这儿的刻板印象正式从暴戾少爷变成冰块少爷。 　　然后，她听见苍溟慢悠悠地补充提醒：“帮你隐瞒植物系的事，只是暂时。” 　　未洛差点一拳捶过去了。 　　但碍于已经在教学楼走廊里，她只能憋屈地压低了声音：“哈？我背景你哪里不信？刚刚电梯里你都听见鬼笑了…！” 　　苍溟油盐不进地已读乱回，淡漠的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怕鬼的。” 　　未洛立刻瞪大了眼看向他：“？你说谁怕鬼——” 　　修真者奇耻大辱莫过于怕鬼，更何况她从小是在鬼堆里长大的！！ 　　晚上睁眼看见emo的鬼，她都能波澜不惊地和它唠半天嗑！！！ 　　怕鬼的明明是苍溟吧！！！幼稚！！！ 　　奈何苍溟已经加快脚步走进了教室，留给她一个冷傲且无情的背影，和一声挑衅的轻笑。 　　“……”未洛气恼地闭了闭眼，也跟进了教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苍小登你等着。 　　--- 　　回到班里之后，就没出什么差错了。 　　只是一教室的人在苍溟进门后都安静如木鱼，仿佛苍溟才是极有威严的教授。 　　未洛斜了一眼因为剩余空座只有一个，所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她左边的苍溟：“……” 　　右粉左苍，压力成双。 　　这座位还是固定的，未洛只能默默掩面苦笑，感觉自己已经平静地疯了。 　　能不能临时来个白氏少爷救一下？她愿意为此连吃三天大鱼大肉。 　　好在苍溟心无旁骛，懒得理她。 　　白胡子教授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介绍军训相关。 　　不同于往届，这届军训的时间压缩到了一周，为期七天，期间强制要求住宿，但军训结束后就不再做约束，并且会有一个小假期。 　　因为课本数量略多，所以分成两批发，一批军训前一批军训后。 　　教授清了清嗓子：“还有，军训之后会补一个理论笔试，具体军训结束之后再通知，大家军训加油。” 　　未洛随手翻了翻最厚的一本，入目皆是看不懂的各类理论知识，一大段一大段，糊得她两眼一黑。 　　见她脸色微变，粉墨小声安慰她：“都是初高中就学过的基础知识，不用紧张。” 　　连这个世界的初高中基础知识都不清楚的未洛在心里吐血：“……好。” 　　有种杂废灵根误入仙尊打架现场的微妙感。 　　换而言之就是准备垫底。 　　一群人领了军训服和课本就各自回宿舍了。 　　而未洛如约和粉墨一起，两个路痴搬着书，对着地图走一步停三步，认真研究分辨该走哪条路，终于顺利回到了宿舍。 　　一路过来，未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没被宿舍的豪华震惊——宿舍分了三间小卧室，都是独立空间。 　　咦，三人寝？ 　　未洛反复查看着空t出来的房间和门外：“这房间没标名字也没放东西啊，这寝应该就我们两个吧？” 　　“唔…是的。”粉墨倚在门框上翻着电子表格，“名单上确实只有我们，安心锁门吧。” 　　大门落了锁，未洛和粉墨道了晚安，转身就扑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她加了班群、一溜烟通过了一堆同学的好友申请后，被拉进了另一个小群。 　　小群里的人聊得热火朝天，粉墨顶着个“电子墨鱼”的ID混迹其中，已然和同学打成一片。 　　【粘锅锅巴嘎嘣脆：哇靠！单人单间！俺是乡下来哩俺没见过这么牛逼的宿舍（哭泣爬行变成吗喽荡树藤）】 　　【扣1加功德：这宿舍确实牛逼，不过异能学校嘛也能理解，就是明天军训强度估计能把我折两半去。】 　　【电子墨鱼：111大哥真加吗，我ID谐音电子木鱼，咱俩ID挺有缘的！】 　　【扣1加功德：哎我靠确实！兄弟咱俩还没好友，加一个！】 　　未洛顶着“洛洛洛”的名字划了一会儿水，又被拉进了另一个小群。 　　【花果山在逃吗喽：洛同学洛同学！俺们都挺好奇的，看你进教室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苍溟真的像传言那样吗？】 　　【粘锅锅巴嘎嘣脆：这个群里没有苍溟，阅后即焚，保证大家隐私，你放心大胆说。】 　　……不是很保证苍溟隐私啊。 　　未洛思考着，严肃且认真地在屏幕上打下了三个字，和一个冷酷的标点符号。 　　【洛洛洛：他怕鬼。】 　　——君子报仇，当晚就报。 　　【电子墨鱼：？】 　　【宿敌就是宿敌：？？】 　　【正在加载：？？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中文吗，他怕鬼？？真假？？】 　　【扣1加功德：别吵，我在思考……】 　　【宿敌就是宿敌：别吵，我在思考……】 　　还有几个人受到太大的震撼，直接跑来她的小窗确认了，一片问号刷过来，显然对这个八卦非常震惊。 　　未洛大仇略微得报，她放任群里震惊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补充了几句“开玩笑的，他没有传言那么可怕”之类的话。 　　一小时之后，未洛满意地丢开手机阖上了眼，一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卷。 　　捂马甲捂了一天，累死了！！ 　　睡觉！！ 　　--- 　　第二天六点，未洛的生物钟准时在闹钟响起的两分钟前把她喊醒了。 　　…感觉亏了两分钟睡眠时间。 　　一出房间门，她就看到了同样困得像个软体动物的粉墨。 　　粉墨顶着两个黑眼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她一边刷牙一边调侃自己道：“我认床，这几天有罪受咯。”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随便吃了点早餐，一路溜达到操场集合。 　　操场上已经到了一群人，想必温子落会在其中。 　　未洛不停在人群里搜寻着温子落的身影，却还是直到教官分别整队、校长上台讲话都没看见她。 　　嘶…奇怪了，是温子落存在感实在太低，还是她眼神不好？ 　　见她一直在到处张望，身边的粉墨压低声音凑过来，问道：“你在找谁？没准我认识。” 　　“植物系的温子落。”未洛如实回答。 　　“嘶……那还真不好找啊。”粉墨摸着下巴，“我之前听说温子落心脏不好，军训这类活动她应该不参加的。” 　　“啊？心脏不好？这样实战不会出问题吗？”未洛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是邪气缠身导致的各方面不顺来着？ 第7章 冰块毒舌拧巴少爷 　　粉墨一脸促狭地开她玩笑：“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吧？” 　　“……不是。”未洛快把想回修真界五个大字写脸上了。 　　她真的不适应这种两眼一抹黑的试探，不知道哪句就会踩雷引火上身，难受得很。 　　未洛还没解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咳。 　　她和粉墨同时抬头，只见带队教官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她们，神色里的警告意味明显。 　　——校长讲话尚未结束，带队教官早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小动作，此时刻意走过来巡逻，轻咳几声当提醒。 　　二人立刻老实安静了。 　　此后教官一直在有意无意看向她们，她们没敢再违反规则，专心致志地听校长介绍这次军训。 　　正如之前柏阅所说，目前部分怪物有了卷土重来之势，所以这次军训校方也格外重视。 　　空言市因为位于白氏的安全空间内而相对稳定，但尚未被空间框入的地方已经是非常危险，暗流涌动。 　　并且这些怪物貌似进化出了异种，普通的异能攻击不知为何效果微弱。 　　“诡人”是一个会伪装成人类潜伏的异种，难以辨认，更是重创了防守队伍。 　　目前科研院正在安全空间之外研究这些异种，安全空间内也必须严肃起来。 　　请来的教官，是一群正在异能管理局任职的员工，个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 　　未洛和粉墨因为提前引起教官注意，所以位置被排远了，期间未洛一直没有机会和粉墨搭上话，憋得难受。 　　而且第一天的体能训练，即使没加异能项目，也已经是魔鬼级别的强度。 　　今天的气温貌似也故意和学生们作对，昨天还是秋风萧瑟，今天已然恢复成了艳阳高照。 　　几个项目下来的休息间隙，有不少体能跟不上的人已经叫苦连天。 　　之前网名叫“粘锅锅巴嘎嘣脆”的那位是个栗色头发的少年，他这下是真粘锅了，直接躺平在了地上开始装死。 　　有带头粘锅的了，其他体能跟不上的人也都躺下了，意念A班的训练区域内迅速横了十多块粘锅锅巴。 　　教官是位高个儿短发帅姐姐，黑发蓝瞳，仔细一看眉眼其实和苍溟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一地锅巴，忍笑忍得肩膀颤抖。 　　她随便点了两个看起来没那么锅巴的人：“两位同学体能不错啊，方不方便去那边把那两提水抬过来？” 　　教官冲远处的太阳地扬了扬下巴。 　　刚找了个阴凉地坐下就被亲姐点起来的苍溟：“……” 　　刚想去找粉墨继续话题的未洛：“……” 　　二人对视，无声胜有声。 　　未洛认命地走近沉着脸的苍溟。 　　但谁来解释一下，这人背后怎么攀了这老些黑漆嘛乌的东西？ 　　刚刚隔远了看不清，她还以为只是阴影！ 　　结果现在一看，苍溟是把这学校里所有的邪灵都引来身上了吗？？整个人俨然是行走的鬼爬架！ 　　未洛着急忙慌地瞪走了这一堆邪灵，悄悄瞄向苍溟的脸色，略感震撼。 　　苍溟毫无被大份邪灵缠身该有的萎靡不振，仿佛这些东西对他只是个挂件。 　　邪灵种类确实不一样，对活人造成的影响也各不相同，但苍溟总不可能一点影响都不受啊？？？ 　　回忆一下之前温子落的神态，未洛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苍同学，我有个问题。” 　　苍溟：“憋着。” 　　“你肩膀——啊？”未洛差点没刹住车，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呵，冰块死装毒舌少爷。 　　未洛：“我哪里惹你了么？不是你自己先说话不算数的？说好保密又变成暂时——” 　　苍溟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支银色钢笔。 　　这银色钢笔居然是支录音笔，苍溟垂眸调了几个文件和进度条之后，按下了播放键。 　　先是他自己冷漠的话音：“但如果你坦白，我可以暂时‘忘记’这件事。” 　　“斜不压正正合我意意气风发发扬光大——大哥，保真吗？”然后是未洛瞬间复活一样的螺旋急转弯。 　　未洛：“…………可以了知道了你别放了。” 　　好吧，浑水摸鱼大失败，她注定和这少爷合不来。 　　谁家好人会随身携带录音笔啊！？！？少爷这么难当吗？！ 　　苍溟停止了播放，冲她小幅度挑了挑眉：“我最开始，说的就是暂时。” 　　未洛选择直接闭嘴结束话题：“不好意思我耳朵有病。” 　　这少爷真难对付也不好糊弄，关心都不让关心，真是小气得很。 　　未洛和苍溟到指定地点，一人拎了一提水，回去路上，苍溟突然出声：“你要问什么？” 　　他面色坦然，毫无对于“刚刚让她憋着现在又主动询问”这件事的不自然。 　　自拆自台还能面不改色，心理素质不错。 　　“你……”未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无语的同时还有点想笑。 　　哈，冰块死装毒舌拧巴脸皮厚少爷。 　　出于报复心，未洛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体虚？” 　　苍溟：“？” 　　别吵，少爷在思考。 　　不知道苍少进行了怎样一番艰难的紧急思考，最终他还是完美得出了错误结果。 　　首先排除恶俗玩笑，体虚的主要表现是面色苍白体力下降，如果从体力方面发散的话，目前和体力搭边的就只有…… 　　苍溟下意识伸手，打算帮未洛拎水。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下很荒谬，一时间没了游刃有余的傲然气势。 　　幽深蓝眸里满是不理解的茫然：“…你是这个意思t么？” 　　未洛努力忍笑。 　　这时代的人，哪会把体虚往阴阳玄学方面联想，果然给苍溟砸宕机了。 　　她满脸得逞，索性单手轻松颠了颠那提水，示意答案错误：“你刚刚肩膀上…沉不沉？” 　　“你遮遮掩掩打什么哑迷？”苍溟蹙眉，已然有些不满，“有话直说。” 　　话音刚落，他动作猛然一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刻收回手嫌恶地掸了掸自己的肩膀：“又有鬼？” 　　“嗯哼。”未洛坦然一笑，换了个阴兮兮的语调，“体虚招阴，刚刚一堆鬼趴你肩膀上流口水呢。” 　　“昨天一只，今天五六只，明天可能就好几个足球队了，多晒晒太阳吧同学。” 　　未洛满脸揶揄，学着苍溟刚刚的样子冲他挑眉。 　　苍溟被她调侃两句，看表情有点要骂人的趋势，又碍于这是句关心不好发作，他阴着脸一字一顿：“知道了。” 　　未洛差不多习惯苍溟这种态度了。 　　但他确实没受到任何影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未洛两指在额角点了点，终于扯到真正想说的：“少爷未来哪天要是遇上什么超自然事件记得来找我，同学驱鬼九九折。” 　　“……”苍溟突然停住了脚步，神色微妙，“所以你不止阴阳眼，还学过…这些东西？” 　　有了阴阳眼背景，未洛放松了不少，只是少爷打听准有套路，她留了个心眼：“略懂一些鸡毛蒜皮，大的驱不了。” 　　笑话，她从小驱到大！现在单刷满级魔兽都不成问题！ 　　苍溟没有立刻接话，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似乎是想往衣兜里伸。 　　但最后，他还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敷衍道：“算了，没事。” 　　未洛等他说话等了半天就换来一句算了没事，卡得难受：“？？？苍少爷，话说一半天打雷劈！” 　　“……”苍溟再次加快了脚步。 　　未洛不甘示弱地追上去，借着拍苍溟肩膀的动作拍过去一个护身术印：“你——” 　　“离我远点！”谁知苍溟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分，带着不知从何而生的怒意，把未洛没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未洛不清楚自己刚刚哪句话踩到了他的雷点，被苍溟无缘无故骂了这么一句，心情也瞬间垮了下去。 　　煞费苦心暗示提醒却得不到领情，未洛一头雾水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委屈。 　　好吧，阴晴不定三少爷名不虚传。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未洛收起了不太正经的笑意，也冷了脸：“…吼什么吼，我不欠你的，好心提醒而已，你烦的话我不多管闲事就是了。” 　　未洛没再去看苍溟的表情，转身快步向训练场地走去。拎着水的右手骨节用力到泛白。 　　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到处碰壁，烦死了。 　　她更想回修真界了。 　　--- 　　意念A班训练场地。 　　拎回水之后，苍溟本想往阴凉角去，但脚步一顿，转而坐在了烈日下的教官旁边。 　　教官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礼貌关心：“你吃错药了？” 　　“暖和。”苍溟心情极差地白了她一眼。 　　教官咂了咂嘴：“毛病，大热天暖和个蛋，待会再跑个三千米你就老实了。” 　　苍溟没搭理她，兀自盯着远处的空地出神。 　　另一边，粉墨也是锅巴其中之一。 　　她锅得潇洒肆意十分摆烂，只是锅了没一会儿，就被其他同学召集去画求雨符了。 　　等未洛拿着两瓶水接近，同班同学已经在地上画了一片求雨符。 　　粉墨拍着手上的灰尘，颇有兴趣地招呼未洛过去欣赏。 　　“……哇，好壮观。”未洛扫视了一圈这些莫名其妙歪七扭八的符。 　　她最终决定还是闭着眼夸：“这么大的工程量，明天肯定会下雨！” 　　“对吧对吧！我也觉得！”粉墨和她击了个掌。 　　未洛又看了一眼这些符，只觉牙疼。 　　其实这些符连玄带幻，一锅乱炖，没一个和求雨搭边的。 　　粉墨接过未洛手里的水放在一边，两手一张作吃人状：“你的体能好可怕…我要把你的体能吸过来——” 　　未洛一边心事重重地和她闹，一边回忆了一下自己无保护无灵力徒手爬九十度云霄山的过往。 　　…好吧，未老登还算有先见之明。 　　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她们终于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粉墨灌了些水，用手扇着风：“可算找到机会了憋死我了…我之前说到哪了来着，温子落是吧？” 　　没等未洛接话，粉墨就左右看了看，加快了语速，声音也压得更低了：“温子落的详情我不清楚，我也没见过她，都是流言，所以可能有出入。” 　　“但八九不离十，她的背景…也是人尽皆知的，复杂、倒霉。” 第8章 你什么都不用记住 　　“只是听说温家主过于望女成凤，尽管温子落…从体质到异能，都不适合成为前线的人。” 　　“但温家主一直不停地从各方面施压，还是把她逼进来了，包括但不限于人际交往、心脏治疗等。”粉墨叹了口气。 　　“……”未洛目光一顿，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她想到了那些站在温子落背后，毫不避讳嘲讽的人。 　　难怪之前那两个聊天的人特地把温子落剔出了“笑里藏刀“队列…… 　　那就说明，人人都知道温子落空有背景，实力根本不如同龄人，性格也软弱。 　　比起其他家族后裔，她明显是个最为合适的闲聊谈资，至于影响，不会有人在乎。 　　——被以“希望你能坚强”为由，默许欺凌，孤立无援，走到哪都是幸灾乐祸的视线。 　　温子落得有多绝望？ 　　未洛背后一阵阵恶寒。 　　先天缺陷，已经注定了温子落的起步比别人困难许多。 　　未洛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她和父亲相处的一个片段。 　　--- 　　未老登当时带着未洛在管理局摸鱼，他叼着根棒棒糖，吊儿郎当地坐在转椅上转了一圈。 　　看着抱着虫洞瓶玩的未洛，未老登突然语重心长地开口。 　　“小洛，你要记住。” 　　“尽人事、听天命，不要过度干涉他人命运，不要情绪上头本末倒置，你只是世界的局外人。” 　　尚且年幼的未洛加载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住啦。” 　　“记住了？好，现在忘掉吧。”未老登这个不当人的东西一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未洛顶着个爆炸鸡窝头：“？” 　　未老登冲她露出一个欠揍的笑：“这几句话，都是披着理智皮的狗屁，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大胆去干。” 　　“尽人事，定能破天命。遵循本心，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当下，才是我最欣赏、也一直遵循的行事风格。” 　　“——所以小洛，你要记住，你什么都不用记住。” 　　“现在，去给我买个雪糕吧，要巧克力的，大热天我不想出门，啾咪。” 　　未洛：“……” 　　--- 　　未洛结束回忆，一时又想哭又想笑还有点无语。 　　看她这副表情，粉墨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权当安慰。 　　…… 　　一上午都没看见温子落，下午临近休息时，未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地继续环顾操场。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阴凉角，她看见了独自坐在那的温子落。 　　身体比思维先行动，未洛蹦着冲温子落招了招手。 　　温子落看见她后怔了一下，看起来想朝她的方向走，却又在犹豫。 　　嗯？ 　　未洛低头看了看身上，也没什么会让温子落望而却步的东西吧。 　　身边的粉墨也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温子落，见状无奈出声提醒：“你和我站在一起，她怎么敢过来？” 　　粉墨太平易近人且社交牛逼，未洛差点忘了她是楠亘粉氏二小姐。 　　“哦我没考虑到这点…但你又不是什么反派。”未洛冲粉墨也比了个心，转身朝温子落的方向跑去，“我马上回来！啾咪！” 　　粉墨挑了挑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像是在问未洛，也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真的要管？即使自己并没有多大能力？” 　　未洛居然听见了。 　　她回过头来冲粉墨来了个wink：“无情旁观会扣我功德。” 　　“我只是不想因为对结果的糟糕预设就不去行动——尽人事，定能破天命。” 　　未洛说完这番帅气台词，自知装了个大的，后知后觉有点羞耻，没敢去看粉墨的表情，转身朝温子落跑去。 　　…要不是因为那缕邪气，她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温子落。 　　她有脑子也知进退，如此偏执地接近温子落，其实还有另一个关乎她自身的，更严肃的原因。 　　--- 　　未洛留下这句话，转头一溜烟窜去了阴凉处。 　　人未到声先至：“嗨！又见面啦！！还记得我吗！！！” 　　温子落用力点了点头：“当然记得！这个还给你。” 　　她从衣兜里拿出那个金色的小护身符，外面还被她用自封袋保护了起来。 　　未洛没想到她如此认真，瞬间感动，准备好的说辞都卡了一下壳：“啊，这个，不用还给我啦。” 　　“为什t么？”温子落推了推滑至鼻梁的眼镜，满脸疑惑。 　　“昨晚我夜观天象，得出我们两个指定有缘。”未洛煞有介事地胡扯，“而且护身符已经认你做主啦，继续带着会带来好运气哦。” 　　“……”理由太玄乎，温子落果然陷入了呆滞的加载状态。 　　未洛也不着急，在她身侧坐下，等着她加载结束。 　　“…不不不我不能收。”温子落反应过来，连忙把护身符塞回未洛手里，“这是在寺庙里求来的东西吧，太贵重了还是物归原主——” 　　“哎哟你拿着就好不贵重的！”未洛反手塞回去了。 　　温子落诚惶诚恐地又给她塞回来了：“这上面绣的是你呀，而且我一直有用自封袋隔着的，没有碰脏——” 　　“……” 　　这句话有歧义。 　　未洛想把护身符推回去的动作猛然一顿，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她沉默着垂眸，触了一下护身符上附着的那丝灵力。 　　昨天她进考场之后，温子落经历的事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 　　“——居然还有人乐意和你交朋友，也不知道图什么。” 　　未洛进考场后，温子落本打算在原地等她出来，却听见身后传来挑衅。 　　为首的是个黑色长发的女生，她旁边还跟了两个人。 　　她睨着温子落：“弃子要有弃子的自知之明，身体不好实力还弱，来异能学校当可怜巴巴被保护的小白花么？” 　　未洛清晰地听见温子落急促的心跳，又是一片碎片回忆，伴着玻璃破裂的声音，强硬地横插进来。 　　装潢豪华优雅的家里，父亲居高临下、满脸失望地看着她。 　　“温子落，你现在不适合交朋友，那群人也已经都被我警告过了，你可以安心训练了。” 　　“他们对你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更何况在形势严峻的当下，每一瞬间的松懈都会致命。” 　　“温氏地位已经在走下坡路，你是温氏的独苗，不管另外的养子如何，你都必须迎着千难万险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至于那些人……在你学会反抗之前，我是不会管的。” 　　母亲从一侧的楼梯上下来，满脸心疼地握住了温子落冰凉的手。 　　“阿温听话，我们不会害你的，心脏治疗不管多贵我们都能扛，私人教师也可以给你找最优秀顶尖的。” 　　“你专心训练，好不好？” 　　“我们对你的爱千真万确。” 　　“这是爸爸妈妈走过的路呀，怎么会出差错呢？你一定会在未来某天——” 　　嗡的一声，耳鸣尖锐。 　　又是玻璃破裂的声音，十分刺耳。 　　…… 　　未洛的视线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她又听见温子落杂乱绝望的心声。 　　她不想来这里的，可跑到哪里都没用。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因为先天缺陷还是达不到同龄人的水平。 　　她本来有朋友的，可都被以影响发展为由遣走了。 　　父母之后补的一句爱，又把她拖入愧疚感和自我怀疑的漩涡。 　　她根本不适合这条路，但不管是家主安排的人，还是跟风嘲讽的，都没人在意。 　　心脏疼，太阳穴疼，耳边嗡鸣，越来越贵的药也根本没有用。 　　夜以继日的训练无疑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她想活下去，但不是以这种形式。 　　像在无边的海中漂浮，往哪个方向游都看不到岸，一个接一个的浪花打过来，窒息又压抑。 　　…… 　　…… 　　…… 　　思维回笼。 　　“…抱歉，借过。”温子落咬紧了唇，她转身想绕开这几个人，却被另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那人笑了笑：“这护身符给我看看呗？” 　　“不……”温子落瞳孔一缩，用力想把手抽回去，可那人掐着她手腕的力道实在极重。 　　她抗争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未洛的护身符被抢走。 　　拿着护身符的人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下，“嚯”了一声：“挺精致啊，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的，可别拿不稳给人家碰脏了。” 　　说着，她就要把护身符往远处丢。 　　温子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还给我！”她一下不知哪来的力气，甩手挣开了束缚，扑过去想抢回护身符。 　　一根藤蔓悄悄钻出来，无声无息地缠上那人的脚踝，想限制她的行动。 　　那人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反抗。 　　为首那人和另一位看着热闹，仅仅一个响指就将温子落的藤蔓烧成了灰：“继续。” 　　拿着护身符的人借此机会退远了，她一拍手唤出五个分身，开始迷惑温子落：“那来抢啊！抢到了我就还给你。” 　　心脏处一阵一阵的刺痛。 　　喉咙处也发哽，嘴里漫上苦味。 　　刚刚考试的时候她就已经差点没撑住了，再硬撑估计会晕过去。 　　但谁在乎呢？ 　　不就是反抗吗，她反抗就是了。 　　“………”温子落不顾心脏处剧烈的刺痛，挥手召唤出了更多藤蔓。 　　她这副阴翳的神情险些唬住对方，对方嗤笑一声：“还是第一次见你反抗啊，怎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该不会……” 　　温子落的声音已经透着虚弱：“关你什么事！把护身符还给我！” 　　压死骆驼的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藤蔓直接朝着五个分身攻了过去。 　　另外二人见状，也想加入战场。 　　三打一，正常人都吃力，更别提温子落身体虚弱，战况完全是压倒势。 　　无数藤蔓瑟缩着，拖着满身伤回到了地里，又有无数藤蔓被温子落召了出来，甚至天花板也垂下了藤蔓。 　　可还是被这三个人一一破解。 　　周围路过的考生震惊地看着这边的战况，问清楚起因经过之后又是满脸犹豫。 　　有人看起来不忍心想帮忙，却又被身边的同伴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由拦了下来。 　　大厅逐渐陷入了吵吵嚷嚷的混乱。 　　心口处尖锐的刺痛感愈演愈烈，逐渐蔓延到了温子落全身每个角落。 　　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不停地剖开她的血肉、剜向她的骨骼，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叫着痛苦。 　　温子落面色煞白，浑身都是冷汗，她后背靠着大厅柱子，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她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手掌的存在。 　　就在她快要坚持到极限的时候，那人手里捏着的护身符，突然闪了一下。 第9章 下锅油炸菜丸子 　　“哎！！我说！！那边两个女生！！小心篮球！！！” 　　“未洛小心！！！” 　　这两声惊呼并不存在于共情的时间线，而是来源于现在。 　　骤不及防，刚要看到解气关键处的未洛猛然回神，头皮一阵发紧，血压狂飙。 　　喂！！！怎么卡在这么气人的地方？！ 　　后边怎么样了啊？护身符到底发没发挥作用？？ 　　温子落离场那么早，是身体状态不支晕过去了吗？ 　　那几个找骂的人渣，不会是什么惩罚都没受到、继续逍遥下去了吧？？ 　　结束共情得太突然，她还没从太阳穴突突跳的恍惚感里缓过神，反应也比平时慢了不少。 　　视线模糊间，只见一个应该是别人不慎脱手了的篮球，以极快的速度直奔她面门而来！ 　　扬声提醒她们的好心人并不是脱手的那位，因此即使他察觉后第一时间出声，却还是提醒得太晚了。 　　篮球距离太近，未洛已经来不及反应。 　　就在此时，旁边的温子落迅速出手，拽着未洛的胳膊一下子就把她扯开了。 　　篮球擦着未洛的侧脸，重重砸在了她们身后的粗树干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然后，篮球反弹到了两个正往这边赶的人的方向。似乎是早有预料一样，被其中一位稳稳接住。 　　这人一头黑毛，貌似和考试那天嘲笑温子落的那个黑长发女生长得很像。 　　本就还没完全脱离共情绪影响的未洛瞬间就炸了。 　　这整片操场都被军训队伍占领，哪还有篮球激战的空间？最近的一个独立篮球场也在几百米开外，中间还隔着栏杆！ 　　就算这俩人是在搬运器材，谁家好人拿球脱手使这么大力气、脱手的目标方向还这么明确？！ 　　那球的运动轨迹，一看就是直接被蓄力抛过来的，要不是好心人提醒，她俩没注意，可能还真发现不了。 　　那力道，要是被砸到脑袋怕不是得当场昏迷——？ 　　等等。 　　那俩人的距离有些远，未洛只有瞬间一扫而过，但还是看见了他们背后飘散着的黑气。 　　共情带来的无名火瞬间熄灭，反正她接近温子落就是为了顺着邪气这条线索深挖，那变成“被牵连”的人似乎还更容易插手。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脏东西送上门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本就将掉不掉的一堆叶子被这球狠狠一砸，彻底撒了手扑向大地的怀抱。 　　一堆干枯腐烂的树叶裹挟着尘土，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事发突然，二人没料到这点，狼狈地落了满头树叶的同时，还被粉尘迷了眼，呛得直咳嗽。 　　甚至还有两只体型不小的虫子落到了未洛肩膀上，想必温子落那边也遇到了天降惊吓。 　　灰乎乎的虫子是从没见过的品种，它一扭一扭地t蠕动着，其中一只还抬起了头和未洛对视。 　　…不管是人是鬼耍阴招的都该死！ 　　未洛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眼部火辣辣地刺痛发胀，顿觉不妙。 　　不对，这哪是灰尘，这是被提前放好的胡椒粉！这两人百分之三千五是故意设计的！ 　　往树叶上放胡椒粉实在是弱智人才也不怕被风吹跑，未洛努力忍着想把那俩脏东西直接踹地上揍一顿的想法。 　　冷静，放长线钓大鱼。 　　与此同时温子落也出声提醒了她：“咳咳…是胡椒粉！你手上、沾了的话，别揉眼睛！” 　　未洛赶紧拉着她站起来，一边清理一边远离了阴凉角。 　　她皱着脸扫走虫子，粗略拍干净了自己身上，又去帮着同样在慌乱清理衣服的温子落检查，看有没有残留的树叶碎屑。 　　视线却无意扫到一抹鲜红。 　　只见温子落的右臂处，在刚刚的混乱里被划了一道伤口。 　　伤口看起来不深却很吓人，此时正汩汩往外冒着血珠。 　　温子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惊了一下：“对不起，刚刚拽你的时候好像蹭到石头还是铁片上了，我没想到会这么……” 　　“错又不在你。”未洛叹了口气。 　　要不是人多眼杂，她真想用灵力给温子落疗伤，省下的时间转头踹飞那俩……哦早就跑得没影了啊。 　　往好处想，省得她做选择了。 　　共情之后会有一段情绪不稳的时间，未洛闭着眼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双重情绪加持下的怒意。 　　温子落的情绪太浓烈，要是取到修真界滋生心魔，肯定特别难杀。 　　根据她父亲某位异界笔友的说法，道德败坏毫无底线的玩意儿，就该被扎成筛子然后下锅油炸成菜丸子。 　　她在脑内扯了两句偏的，把自己逗笑了，终于又冷静下来。 　　没关系，小屁孩…小屁鬼恶作剧罢了，她现在倒是真的可以理所应当地插手了。 　　“…那两个东西待会再说，放心，他俩不吃点苦头我从今往后就不姓未。”未洛对温子落重复了一遍心里的想法。 　　她拿出兜里的卫生纸，示意温子落按着伤口，然后沉着脸拉住她，往操场之外走去。 　　仍在意着黑气来源，她说话字数都少了，也没了感叹号：“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别感染。” 　　“谢谢。”温子落垂着视线点了点头。 　　--- 　　另一边，解散的军训人群里，一直在注意未洛动向的粉墨几度想跑过去关心，却又犹豫着收回了脚。 　　回忆一下温子落看见她的表情，她还是不去添麻烦了。 　　而且军训太热，她就没戴眼镜，奈何她近视四百多度，压根没看清那两个作妖的是谁，就让他俩跑没影了。 　　真是非常戏剧性的失误，气得粉墨大小姐直咬牙，恨自己没早发现端倪。 　　她正烦着，身侧就有一个同样穿着军训服的黑发少年脚步略急地掠过她。 　　军训不允许带任何配饰，苍溟也没搞特殊，天天不离耳朵的红色流苏耳坠被他摘下来了。 　　缺了关键锚点，粉墨没注意去看，苍溟也没看她，一时间根本没认出来。 　　等她愣怔地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转身追了过去：“苍溟！等会儿！你——” 　　奈何苍溟脚步太快，周围的人又多，他过了个拐角就彻底不见人了，也压根没理会粉墨的呼唤。 　　粉墨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满脸无语。 　　她真服了，这苍家三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选择性耳聋！ 　　也不知道上午是怎么被拖去和未洛一起搬水的，她还横在地上当锅巴那会儿，其实看到苍溟伸手要帮忙的动作了。 　　这人，平日里分给别人个眼神都算友善，无事献殷勤…噫，好恐怖。 　　献殷勤这仨字就不是能划到苍溟身上的，还好未洛没让他帮，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骗成什么样。 　　粉墨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浑然不觉自己完全误会了这段剧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算了不管他了。 　　去年，她还在楠亘的时候，就听说岁黎温氏的小孩惨。 　　本来稳定进行快要收尾的心脏治疗遇到莫名瓶颈，一直查不出来，整个温氏上下都不安宁。 　　刚刚她也听说了昨天考试风波的事，现在看来比传言还夸张。 　　而且未洛……是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温氏、也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出手有多危险啊。 　　粉墨做了几个深呼吸，拿出手机，做了几秒心理准备，然后郑重其事地拨了个号码。 　　--- 　　未洛拉着温子落，对着地图走了一段路之后，绕进一个没什么人的小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努力压抑着的抽噎声。 　　……不会吧？哭了？ 　　她犹豫着缓缓回头，果然看见温子落红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 　　温子落猝不及防和她对视，连伤口都不摁了赶紧捂住了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你先别看我！” 　　未洛：“？！？！？！” 　　哎哎哎哎哎？！ 　　温子落昨天和那仨人渣打得体力完全透支了，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怎么了这是？！心脏不舒服吗？ 　　“哎你别哭啊…我我我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未洛吓得也有点口吃。 　　纵使她演技不错，也不会处理这种情况啊，师傅救命！！！ 　　温子落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未洛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发泄一下情绪吧。” 　　“我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等你。”温子落不让她看她，可能是嫌自己难堪，未洛思索着补充了一句。 　　结果温子落毫无预兆地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哭得更凶了。 　　…好吧这是不让走呗。 　　温子落像是要把过去几年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未洛安分地被她抱着，只能继续给她递纸巾。 　　等温子落的情绪平息差不多了，未洛这才拍了拍她的后背，紧张地小声问道：“你怎么啦？” 　　温子落体格过于瘦弱，轻轻一拍就要散架似的。 　　“…你是不是，会魔法？”她的话音里还带着难以压抑的哽咽。 　　“我以前从没遇到过…你知道我的处境吧？为什么还要过来？你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 　　“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 　　尽管温子落心绪实在太杂乱，导致语句之间不太连贯，未洛还是听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大意就是问她，为什么要这么义无反顾地，去帮一个几乎无可救药的人。 　　这段总结，未洛心虚地省略了“魔法”部分。 　　说实话她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帮温子落这些，其实有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占比在那缕邪气身上，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才是路见不平情绪使然。 　　心系苍生是仙尊要做的事，她要是真的见了受委屈的人就冲过去，怎么可能帮得完……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未洛自觉有点虚伪，默默望向逐渐西沉的太阳。 　　夜幕即将降临，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橙红色。 　　金色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世间万物上。 　　未洛注视了斑驳的碎光片刻。 　　其实她挺想坦白的，只是风险不可无视。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拿出了哄小孩的语气：“好吧，我是会一些魔法。” 第10章 修真界卷王限时返场 　　温子落果然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她擦了下眼泪放开未洛，小声道：“你哄小孩呢。” 　　未洛没打算过多解释，她正打算让这句话微妙地卡在“哄小孩”和“坦白”的间隙里。 　　她笑道：“但还是建议你相信科学，‘魔法’哪有科学靠谱。” 　　说完这话，未洛在心里给师傅磕了一个。 　　生活不易，来异能世界这几天说过的谎够她被罚抄宗门规几百遍了。 　　温子落情绪也稳定下来了一些，她似乎是察觉自己刚刚过于失态，眼神躲躲闪闪的，一时不敢直视未洛的眼睛。 　　气氛都到这了，未洛又把话题扯回了护身符上，大有今天定要死缠烂打让温子落收下的意思。 　　那缕灵力暂时被她回收了，等有空再继续看，毕竟还没看到解气的地方，未洛都替温子落咽不下这口气。 　　被两个菜丸子打断之前说到哪了…哦对温子落说护身符上绣的是她，所以不肯收。 　　那还不简单。 　　“这样吧。”未洛又把护身符递了出去，“如果我不碰这个护身符，把上面的图案变成你的话，你就收下，可以吗？” 　　“这怎么可能？还隔着自封袋呢……”温子落愣愣地接了护身符。 　　未洛已经夸张作势开始施法：“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看好哦。” 　　温子落认真地点头，屏息凝神地看向了护身符。 　　未洛做出努力汇功的模样，手掌渐渐靠近护身符。 　　距离极近时，她手腕一翻，打了个响指。 　　护身符的颜色立刻变成了浅浅的薄荷青绿，差不多有些像温子落的瞳色。 　　而护身符上的图案，也变成了一个黑色短发、抱着毛绒绒萨摩耶的卡通小人，和温子落一模t一样。 　　温子落：“！！！！！” 　　她又惊又喜地翻看着护身符，然后抓住了未洛的手臂摇晃：“这是什么异能？！我怎么没见过？！是非伴生范畴吗，能不能学？！” 　　未洛耍帅成功，动作潇洒地一撩头发，瞬间起范儿。 　　“低调。”未洛神秘兮兮地逗她玩，顺便还接了刚刚的话题，“这是我家祖传的魔法。” 　　“一般人我可不给他展示的——现在你可以收下这个护身符了吗？” 　　“呃啊那好吧…真的非常谢谢你。”温子落应该是听出她不想解释，或者只是单纯当她开玩笑，也没再多问。 　　她小心翼翼如获至宝地把护身符收进了贴身口袋里。 　　未洛松了一口气，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收了护身符，温子落还是有些局促：“那个什么，无功不受禄…待会我请你喝奶茶！” 　　未洛坦然接受，一直藏在身侧的手也停止了向护身符内输送新的灵力。 　　——单看温子落父母的焦虑态度，就知道温子落的心脏治疗遭遇了莫名的阻碍，具体表现为各种药物都不起作用。 　　她是有办法暂时解决，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除非这个心脏问题…… 　　本身就是玄学导致的。 　　未洛又斜了空中一直在温子落身旁绕圈的邪气一眼。 　　她一直以防守的方式对抗这缕邪气而非进攻，就是因为这邪气的自我意识过于清明。 　　刚刚她暗自试探过后，已经完全确认了这点。 　　自我意识过于明朗的邪气，也就意味着它们有强烈目的性，百分之九十都是一种情况。 　　——有人在暗处想害温氏，通过偏方玄学手段引来了这缕邪气，让其附着在温子落身上。 　　小而影响她心脏的康复，大而影响整个温氏的状态。 　　这种行为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这个世界的玄学知识普及几乎为零。 　　更何况这种害人的术法流传更少且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自食其恶果。 　　想害温氏的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结合从她入学开始，就一直接连不断的灵异事件，包括电梯里的浓重邪气…… 　　她这个修真者的意外穿越，真的是巧合而非刻意人为吗？ 　　如果是人为，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逼问邪气…估计邪气还没招就被打散了。 　　现在，这个护身符上的灵气更充沛了，几乎是把邪气完全阻挡在外的气势。 　　如果引来邪气的人察觉到术法受阻，那最近肯定会有动作，到时她再顺藤摸瓜就行。 　　未洛摸着下巴，一边赶路一边暗自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斗法，门外汉斗得过她么？ 　　因此，温子落的身边种种，还需要再观察，并且防止意外不能和她坦白。 　　只是拿别人当饵…她心里没太有底。 　　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尽力帮忙解决其他找麻烦的人，就当是答谢了。 　　这个世界，貌似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 　　“那个，未洛。你走反了，医务室在右边的走廊……”温子落弱弱出声提醒。 　　未洛在脑内给自己配的高燃bgm戛然而止：“……” 　　严肃深沉不过三秒。 　　她默默换了前进的方向。 　　最近未老登也在频繁空间跃迁，一秒钟换几十个服务区，压根不接她电话，烦。 　　--- 　　二人在医务室处理了伤口之后，又去食堂随意吃了晚饭。 　　只是因为在医务室耽搁太久，此时食堂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人也少了许多。 　　温子落如约去另一个窗口买奶茶，未洛就趴在窗口处夸打饭的叔叔阿姨，让他们多给温子落那盘打点肉。 　　温子落买完奶茶回来就看见自己盘子里的肉山：“……” 　　红烧肉、鸡腿、鱼香肉丝…… 　　未洛俨然是一副护崽的表情，看起来还沉浸在“哄小孩”戏码中无法自拔：“跟洛姐混有肉吃。” 　　温子落笑了半天，给她夹了一半肉过去。 　　她们吃得差不多了，有几个男生端着餐盘打打闹闹地路过。 　　其中一位被推搡着脚滑了一下，手里满是残羹剩饭的餐盘一下子没拿稳，好巧不巧地往未洛的方向翻过去。 　　未洛早就看这几个人在远处鬼鬼祟祟地密谋，拿着餐盘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看，绝对没憋好屁。 　　她一巴掌把餐盘扇回去了，笑眯眯地压低声音一字一顿：“注、意、看、路。” 　　餐盘掉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深色的汤汁溅了一些到男生的鞋子和裤脚上，同时也吸引了食堂其他学生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 　　几个男生并没有想象中的耻高气扬、贴脸嘲讽，他们满脸惊慌无辜，仿佛有恶意的人是未洛一样。 　　没拿稳餐盘的男生甚至给她鞠了一躬：“是我腿瘸是我腿瘸，对不起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祝你生活愉快！” 　　未洛不明所以：“……？没事，下次注意。” 　　三个人没再多纠缠，一溜烟跑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未洛疑惑地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桌面上的饭菜和水杯，有点搞不懂他们的来意。 　　温子落也没反应过来，同样一脸莫名其妙地叼着奶茶吸管：“我也不认识他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防止刚刚她们转移注意力的时候饭里被动手脚，两人没再继续吃喝。 　　--- 　　未洛送下温子落独自回寝室的路上，一直感觉背后好像有人跟着。 　　她好几次回头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偶尔有几个学生，却也只是同样回宿舍的路人，并没有哪位是跟了她一路的。 　　未洛暗自加快脚步，尽量保持冷静，但内心却警铃大作。 　　敌暗她明，如果有突发情况并不好反应。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极长，空气中沉闷又潮湿，像是要来雨，平添一丝暗流涌动的感觉。 　　藏在暗处死不露面的东西最为烦人。 　　未洛一路紧绷着神经回了宿舍，竟发现粉墨也不在宿舍。 　　她给粉墨发了条消息询问，得到她“家里有急事要处理，已经出校了，今晚不回宿舍了awa”的答复。 　　别人家里的急事，她显然不方便进一步询问。 　　……希望只是巧合。 　　未洛警惕地锁好门窗回到房间，终于想起来已经被她遗忘一天的，还被她塞在挂坠里的… 　　两个小鬼.zip。 　　…其实她本来想试试报无常警的。 　　结果这个世界居然不在新无常服务区，那这两个东西就由她处置了。 　　两个阴兮兮的东西被她放了出来，显然憋坏了，嘶吼着就朝未洛冲了过来。 　　未洛闪都没闪，无情地啪啪两巴掌扇过去了。 　　两小鬼像个蚊子似的毫无尊严：“……” 　　然后它们接受了未洛一番以情感之、以理服之的洗礼。 　　上到仙尊劳苦，下到地府饱和，中间掺杂几次状似无意的火力展示，具体指左手拨弄剑状挂坠、右手半捏超度决。 　　最后这两位泪流满面，彻底老实了，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疼的。 　　总之它们两个都表示愿意认未洛当老大。 　　未洛很满意地赐了个净化，即鬼转灵仪式，然后赐名大灵小灵。 　　修真界第一卷王限时返场。 　　未洛戳戳大灵：“看你挺壮实，不过不能松懈，加油训练，小心被小灵卷过去。” 　　大灵：“…咕噜。” 　　未洛戳戳小灵：“你看大灵多壮实，你待会就扒着桌子边做引体向上训练哈，卷它，有奖。” 　　小灵：“…咕噜。” 　　当面干挑拨离间的事，就是仗着它俩打不过她呗！！！ 　　“你们这个年纪还不会说人话，怎么睡得着觉……”未洛掏了掏衣兜，漫不经心地玩梗，“嘶…！” 　　她的指尖被什么尖锐物扎到了。 　　未洛迅速收回手，只见食指指尖处往外冒着的血珠。 　　刚刚食堂里事出反常的妖终于显露真面目，这尖锐物应该是趁着转移了她注意力塞进去的。 　　未洛蹙眉，挥手赶走了兴奋地凑过来想尝血的大小灵。 　　她把衣兜翻过来，倒出两枚生锈的图钉，和一张折叠着的纸条。 　　未洛捡起纸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 　　【明天下午训练结束后，教学楼天台。】 　　啊？绕那么大弯子就为了和她约架？ 　　未洛只觉得幼稚，并没打算搭理，但放在桌上的手机又突然嗡嗡响了几声，提示新消息，是小窗私聊。 　　【粘锅锅巴嘎嘣脆：卧槽未洛同学！你睡了吗没睡吧快快快出事了！】 　　【粘锅锅巴嘎嘣脆：（视频分享）】 　　【粘锅锅巴嘎嘣脆：我在校园网兼职安审的时候刷到的，视频里这个人，是你吧？！】 第11章 人造茧房 　　未洛擦了擦指尖的血，点开消息一看，确实是校园网上的视频，发出来有半个小时了。 　　标题“随口感叹待会删，现在新生这么傲？得理不饶人最为可恶！” 　　背景是在食堂，而视频里拍到的正是那三个男生推搡着路过，然后故意弄翻餐盘的那一段。 　　上传者匿名，角度也找的很刁钻，拍不到三个男生的脸，却能拍到未洛和t温子落二人的面容。 　　她点开视频，只听见视频里传出自己傲慢的声音，略微有些杂乱的电流声： 　　【腿瘸了还是眼瞎？剩菜要是拍在我衣服上你赔得起么？】 　　拿着手机的未洛：“？？？？？” 　　她什么时候说的这段话？？？？ 　　这语气比苍溟还傲，是她能凹出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 　　视频继续播放，男生连忙道歉，然后鞠躬：【是我腿瘸是我腿瘸，对不起打扰到你真的很抱歉！祝你生活愉快！】 　　这段台词倒是和原来的发展没区别，也没有电音干扰。 　　然后未洛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依旧带着古怪的电音，结合内容更傲了： 　　【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有这精力还不如去给学校里那几个少爷小姐当佣人，赶紧都滚别碍我眼！】 　　这是恶意剪辑…恶意配音…不对这东西应该叫什么，算了不重要！ 　　未洛神色凝重地点开评论区，因只发布了半小时，所以评论暂时只有十几条，风向却已然两极分化。 　　【匿名A：这人我有印象啊，意念A班的，今天白天还上赶着和苍溟去搬水来着？就看这性格这气势这三观…啧啧。】 　　【匿名B：这人说话的时候有一阵电流声你们听见了没有？那男的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这明显是恶意换音啊！赶紧长点脑子举报吧！】 　　【匿名C：她对面坐的是温家那个废物点心吧？攀高枝也不看看温家现在什么样了…还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估计是苍溟不理她换人舔了，图财？】 　　【匿名D：不可能，这人我也有印象，今天军训我摔个狗啃地她还给我递创可贴来着，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就引发人身攻击有点过分，都举报了。】 　　【匿名E回复匿名D：没准你身上有她所求的利益点呢？我们都是上网找乐子罢了，匿名一套谁看得见，别太较真。】 　　粗略翻了下评论区，未洛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气猛冲心头。 　　她在修真界时，就把流言蜚语当耳旁风，这些东西其实并没有攻击到她什么痛点，她接近温子落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莫须有的罪名按头上，憋屈很正常，但是这种憋屈带来的烦躁过于浓烈，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放大了几倍，不太像她自己会生出的情绪。 　　自从来了异能世界，她就感觉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灵气匮乏，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未洛深呼吸努力平复心绪，转而就看见同学群也有几个艾特她讯问详情的，语气还算友善。 　　大灵小灵在一边发出急切的咕噜声，未洛赶紧看过去，只见那个写着明天下午教学楼天台的纸条，上面的字突然变了样。 　　纸条：【已经看到视频了吧？我劝你不要多管温家的闲事，她家的麻烦不是你见义勇为解决得了的。】 　　纸条：【你明我暗，在你放弃温子落之前，这种视频会不定时不定点地出现，权衡一下吧。】 　　纸条：【闹大了的话你也会被退学，玉石俱焚我乐意奉陪。】 　　这行字显示结束，纸条恢复了空白，然后居然原地自燃，变成了一坨灰烬，应该是不想留下证据。 　　举着手机全程录像了的未洛：“……” 　　好尴尬的无效挑衅。 　　这群人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恶意无脑又单一，她已经连骂人渣都懒得骂了。 　　而且食堂也有录音摄像头的，同学。 　　狗血剧情就此结束吧，她先把录下来的视频和恶意换音的视频发给了风纪处，风纪处的回复却让她血压又是一高。 　　【感谢你的举报，但是同学，这两个视频都是黑屏，也没有声音呀，是不是发错了？】 　　【风纪处很忙的，不要用无关内容来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呦～如有其他风纪问题，欢迎继续举报。】 　　…怪不得对面的脏东西这么有恃无恐。 　　这种影响，未洛猜测可能是某种和网络相关的伴生异能，再发邮件去询问却直接变成了发送失败。 　　不会吧？这异能还可以精准控制到人？ 　　未洛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立刻试着给同学发消息，也是清一色的发送失败。 　　但明明网络连接正常，她甚至能收到消息，但是什么都发不出去，打电话也不行，换设备也没用。 　　偏偏今晚粉墨不在寝室。 　　未洛看着因为她被迫太久不说话不回应，而逐渐杂乱起来的消息，烦躁之意更甚。 　　这乌龙可能真的就要这么发酵一晚上，而她做不出任何澄清了？ 　　那怎么可能。 　　网上说不了话，现实里她又没哑。 　　未洛直接出宿舍敲响了隔壁寝室的门。 　　隔壁寝室是三个意念A班的同班同学，听完她描述的事情之后皆是义愤填膺。 　　她们动作很快地帮着未洛在班群内和风纪处那边进行了小范围澄清，然后就把目标转向了评论区。 　　【匿名X回复匿名A：你滚。】 　　【匿名X回复匿名C：你也滚。】 　　【匿名X回复匿名E：你和上边俩没脑子的东西一起滚。】 　　直到她们的账号也都变成了发送失败。 　　未洛没料到这异能效果还会传染，立刻滑铲道歉。 　　“哎不至于，错不在你。”扎个高马尾的女生随手丢开了手机，正色道，“这个伴生异能我见过，叫‘人造茧房’。” 　　“它并不针对人，而是针对事。你看评论区和班群，是不是说人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只剩下了一些疯狗，并且还都是小号？” 　　未洛翻了翻手机，发现确实如此：“还真是！” 　　旁边的女生也点了点头：“有脑子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的，那就说明他们也被异能影响了，发不出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更何况那大裂谷一样的换音技术是真的菜，那些负面评论估计全都是拥有这个伴生异能的人刷的，为了给你施压。” 　　“总之我建议你明天白天直接去找风纪处的人，这件事影响已经很恶劣了，他们查清真相之后，被退学的就是这位人造茧房了。” 　　未洛道谢之后回到寝室，反复看着视频，发现了两个漏洞。 　　先是“她家的麻烦不是你见义勇为就能解决的”这一句。 　　几乎已经变相承认了温子落的心脏问题，是有人在暗处耍的阴招，和她之前的推论可以接上。 　　她没见过这位人造茧房，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也沾了点脏东西，但肯定会和背后招邪的那位有些联系。 　　“你也会被退学”这一句的“也”就很耐人寻味了。 　　所以…谁被退学了，要她陪葬吗？ 　　未洛心里立刻有了个人选，她唤出之前附着在温子落护身符上的那丝灵力，打算确认一下。 　　意识通过灵力，再次潜入了考试那天。 　　…… 　　温子落看见护身符闪了一下之后，就听见一声尖叫。 　　“哪来的野猫！！里面的人快闪开！！！这是只疯猫！见人就咬！！！” 　　不知谁慌里慌张地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大门处迅速飞进一只嗷嗷尖叫着的黑色野猫。 　　瞬间，全场的视线都被黑猫吸引了。 　　黑猫一路身姿矫健地跃过无数障碍，直直奔着这三个人的方向窜了过来，期间有几个想拦住它的人均失手了。 　　然后它轻松一跃，目标明确地扑到了第一个人的胳膊上。 　　第一个人躲闪不及，大惊失色地甩着胳膊：“滚啊！干什么，滚开！！！” 　　黑猫死死抓着她，长长的锋利爪子在她胳膊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冒出来的大颗血珠被她甩到了地上，看得周围的人直皱眉。 　　眼看这人伸手想去抓黑猫，黑猫立刻借着她最后一下甩开的力，跳到了第二个人身上。 　　第一个人抓了个空，面色难看地捂住了胳膊。 　　第二个人见状，没敢再甩，直接想去抓黑猫后颈，于是黑猫直接张大嘴给她虎口处狠狠来了一口。 　　趁着这人吃痛，黑猫转身就窜到了拿着护身符的第三个人身上，顺便还避开了另一个人想抓它的手。 　　黑猫准头很好，照脸扑的，并且好像早就计算好了本体的躲闪轨迹，精准无误地扑中了她。 　　“啊！！！” 　　其他分身瞬间消散，那人破了相，手忙脚乱地丢开了护身符，想把黑猫扯下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不知何处突然钻出了一群黑蜘蛛，窸窸窣窣地围着那群袖手旁观的人。 　　有几只已经爬上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人的裤脚，惹出一阵阵惊慌失措的尖叫。 　　有人想赶紧逃离混乱现场，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下，多米诺骨牌一样直接带倒了一群人。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 　　然后，温子落眼睁睁看着护身符的抛物线，以一个违反地心引力的轨迹，稳稳落回了她的手里。 　　温子落捧着护身符，彻底傻了眼，心脏处的痛感已经消散，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啊………？？？ 　　这护身符怎么过来的？？？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 　　未洛稍微收了些神思。 　　嘶……看到这里也没人被退学t啊，难道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她猜错了？ 　　她刚想结束共情，随后就听见考场大厅内哐当一声，像是有人踹开了门。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冷漠声音响起。 　　“再在考试的地方吵嚷一声，你们就都给我滚出去。” 第12章 藏着一只断手 　　门后走出一个黑发蓝瞳少年，标志性的红色流苏耳坠随着走路的动作轻晃。 　　他双眼微眯，面色不善地看向三个惊慌失措的人，显然已经听完了这场闹剧的始终。 　　看见黑猫后，他随意做了个向左推的动作，本还在撕咬某人裤脚的黑猫就被轻轻送出了门。 　　黑猫回到门外，一改刚刚的疯癫模样，它舔了两下爪子，尊贵倨傲地迈着猫步离开了。 　　而那群蜘蛛压根不用苍溟送，已经跑得一干二净了。 　　被警告的三人瞬间不敢造次了，她们战战兢兢地后退着：“苍、苍少…” 　　苍溟没搭理她们，瞥了一眼也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温子落，又一挥手直接隔空从身侧房间里扯出来一个人。 　　“这三个。”他阴冷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僵硬的人，“是考生就资料作废，是二级生就直接劝退。” 　　被他扯出来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学校管理员，闻言忙不迭点头：“三位请跟我走……” 　　“！！！苍少，等一下，我们——“为首那个黑发女生瞬间沉不住气了，打断那人的话试图辩解。 　　“监控没瞎我没聋。”苍溟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这里不培养恶意满贯的苍蝇，请几位另寻出路——走之前把大厅清理干净。” 　　“校园欺凌相关证据稍后会送到警局，后续由警察依法处理。” 　　“证据不止今天这段，记得留意。” 　　然后，他看向旁边另一群袖手旁观的：“这群，考生重考，二级生记过，道德分扣光重修。” 　　果然有人不服气：“你为什么处理我们？我们只是路过，又没加入！” 　　“就是啊！至少也得分情况吧？你就这么一巴掌拍死所有人？？” 　　“路过？你们瞎？看见问题不会上报么？当监考都死了？”苍溟讽道，他声音不大，攻击力却极高。 　　此时苍溟1vN，没人敢还嘴。 　　“咳。”被他扯出来那个人略显尴尬，他翻译道，“纵容默许，和加入欺凌没有区别，有疑问请去查校规。” 　　“呵。”苍溟结束攻击，轻呵一声看向温子落，语气并没放缓，“考完就抓紧离开，别在大厅逗留影响秩序。” 　　温子落听出让她趁着这群人被制裁抓紧走的言外之意，忙不迭点头，攥着护身符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 　　“提醒一下后面几批考场秩序，别再让我看见或者听见豪门纷争剧本。”苍溟面上戾气仍未收起。 　　他睨了那三个人一眼：“瘫痪了？还不过去把地上的灰烬和血收拾了，需要我教？” 　　扔下这句，他就转身回到了门里。 　　门一关，只留下又气又恼、却不敢说话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 　　“………我……去……？” 　　未洛盘腿坐在床上，满脸震撼地结束了共情。 　　她完全没想到苍溟会出现在这件事里，还给了在场的人开了一场合法合规的地图炮。 　　虽然语气凶是凶了点吧，但面对人渣难道还要好声好气地说话吗？！ 　　未洛思考了一会儿，暂时琢磨不透苍溟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只能默默握拳。 　　苍溟同学，虽然你凶，但你是好人。 　　当下的线索点显然不在苍溟身上，未洛也只是夸了句好人便收回了思绪。 　　所以，之前朝她和温子落丢篮球的那个黑毛男生，是这个被退学的黑发女生的…亲属？ 　　因为黑发女生被退学了，而苍溟他又动不了，所以来找温子落“报仇”，顺带警告了接近温子落的她……？ 　　未洛咬着指甲皱眉。 　　这动机太单纯且幼稚无脑了，瞻前不顾后，肯定不是。并且这个男生，绝对是知道温子落身上的邪气来源的。 　　一个学生绝对是没有这么大能耐的，但问题是她现在就连这个黑发男生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说深挖。 　　就算用玄学方式找人，至少也得知道对方的名字。 　　深夜再去打扰隔壁寝不礼貌，等明天让风纪处查一下二级生，看有没有伴生异能是人造茧房的吧…… 　　反正遇事不决找专业对口的人就是了，就算要去天台也是带风纪处一起，省了有口说不清和高血压剧情。 　　未洛关了灯，被子蒙头暗暗整理着思绪，逐渐沉入了睡眠。 　　过了一会儿，桌上放着的手机一亮，显示出一个昵称单字“苍”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苍：醒着吗？】 　　消息只显示了一秒，就被撤回了，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徒留大灵小灵在旁边呆愣愣地飘着，用眼神交流探讨这个奇怪人类的用意。 　　--- 　　第二天。 　　昨晚隔壁寝室女生说得对，有脑子的人占大多数。 　　电子茧房异能者对未洛的施压，反倒引起了其他学生的不满。 　　即使未洛起床后就以最快速度直奔了风纪处，但风纪处的门前还是早就已经聚了一堆人。 　　“哎我靠，咱学校里怎么会有这种王八，真当这是狗血小说啊？我还没蠢到看了一个拙劣的电子换音视频、就上赶着被人当枪使！” 　　“这影响范围得有整个校园网了，都成年人了怎么行事这么幼稚？？？我现在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烦得很啊！” 　　“我记得二级生里就有个伴生异能是电子茧房的！风纪处能不能快点查一下？？？” 　　一群人吵吵嚷嚷大呼小叫的，皆是来声讨那个电子茧房异能者的。 　　未洛努力了很久，根本挤不进混乱的人群，索性退到一边翻了翻手机。 　　粉墨家里的事估计很棘手，还没赶回来，她发过去关心的消息也迟迟没得到回复。 　　“未洛！” 　　网络昵称“粘锅锅巴嘎嘣脆”的那位少年冲未洛招了招手，一路闪现过来了。 　　未洛：“？！” 　　是真的闪现，瞬移，宛如恐怖片里逐渐贴脸的鬼。未洛一眨眼的功夫，粘锅锅巴就到了她面前。 　　他支着膝盖调整了一下呼吸，满脸急切：“你个当事人怎么一点都不急？快快快风纪处的人正找你呢！” 　　未洛收起手机，示意他看旁边密度极高的人群：“我也得能挤进去啊。”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来得急，脑子有点缺氧。”少年看了一眼风纪处门前的人山人海，尬笑一声。 　　他伸手到半路又收了回去，然后缩手甩了甩外套袖子，示意未洛抓住长出来的那一截：“你抓着，我带你穿进去！” 　　瞬移伴生异能，还能穿墙？ 　　未洛抓住袖子，眼前便是一黑又一亮。等她缓过神来，二人已经站在风纪室里了。 　　风纪室里摆着一个略大的显示屏，旁边站着两个教授。 　　其中一位，就是考试那天被苍溟扯出来的那位，他正眉头紧皱，和另一位教授低声谈论着什么。 　　除此之外苍溟本人也在场，还有三个二级生，都在门口处焦头烂额地安抚其他学生的情绪。 　　见二人到场，教授立刻看向未洛。 　　离未洛近一些的女教授递给她一份资料，以公事公办的语气开门见山：“未洛同学，入学以来，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资料照片上正是朝她和温子落抛篮球的那个黑发男学生，资料显示他的名字是“庞平”。 　　照片上的庞平神情忧郁，嘴角抿着，微长的头发几乎盖住了眼睛，但却挡不住眼底的乌青。 　　有名字，她可以找人了，只是这样的人能说出那种挑衅的话？ 　　未洛察觉气氛不对，立刻点了点头如实回答：“昨天下午临近散队的时候见过，他和另一个人朝我和温子落丢了篮球。” 　　在另一边查东西的苍溟莫名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视线。 　　教授皱了眉：“庞平是二级生没错，但记录显示，他开学以来就没回过学校，舍友也都说没见过他。” 　　“并且他的伴生异能是附形传音，并不是人造茧房。” 　　“相反，他有个本来今年要成为一级生的妹妹庞栗，她的异能登记倒是人造茧房。” 　　未洛立刻举手积极提供线索：“我这里也有段视频。” 　　她把纸条自燃的那段视频给一群人看了之后，率先出声的是苍溟：“这个异能就是附形传音。” 　　“但是这‘给妹妹报仇’的动机太幼稚，大概率是掩人耳目。这家人现在都联系不上，他们和温氏的联系我还在查。” 　　另一个女教授看完视频，立刻冲向粘锅锅巴少年：“宋九枫！你确定那个视频上传者的地址在校内？” 　　“非常确定！但是我也查了食堂当晚的监控。”锅…宋九枫正靠在墙上，单手举着个电脑，另一只手噼里啪啦。 　　闻言他忙不迭点头：“并且符合视频拍摄位置的那一片地方，也根本没人坐在那！见鬼了！” 　　“……不管是什么，显然不是t单纯的同学矛盾了，我先去报警！”女教授似是想到什么，当机立断地拨开人群冲出了门。 　　见鬼二字有些熟悉，苍溟动作一顿，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未洛。 　　片刻后，未洛收到了苍溟发来的一条消息：【意念寻人，你修到这一课了么？】 　　正焦急思考着用灵力寻人怎么解释的未洛看向苍溟冷傲的侧脸：“……” 　　她哪有异能……不对她还真有。 　　既然意念异能也可以寻人，那她就不怕了。 　　未洛猛然起身，再度把庞平的资料拿了起来：“那个，我试试意念寻人。” 　　其他人都忙着或是查询或是联络，听她这么说也只是点了点头。 　　单凭名字和照片去链接还是有些困难。 　　未洛盯着名字和照片，反复静心全神贯注，在周围的景象开始显现之前，她先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点声音。 　　“你……不……命……” 　　“我……人……” 　　声音模糊得不正常，只听得见几个字，像是跨越了太远的距离或时间，并没有清晰的信息情报。 　　但未洛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恐惧情绪，她还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然后是剧烈的窒息感，头部昏昏沉沉，四肢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漆黑一片的周围环境、时近时远的脚步声、让人很难受的潮湿压抑气息、若隐若现的听不懂的语言。 　　信息杂乱，未洛压下心口处的不适，再次凝神，努力想要看得清楚些。 　　只听耳边一声惊雷作响，未洛的视野里终于有了东西。 　　像是雷雨天的夜晚，一片根本辨认不出是哪里的黑暗中…… 　　藏着一只几乎腐烂见骨的断手。 第13章 前缀很长的好人卡 　　看见断手的同时，更剧烈的窒息感漫上来，像有一只粗粝的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每呼吸一下都是沉重压抑的艰难。 　　最诡异的是，她听不见任何庞平的心理活动。 　　未洛努力与窒息感抗争，想要再看清一些周围，但这种感觉实在过于压抑，就像…… 　　被活埋。 　　“！！！！！” 　　未洛呼吸瞬间一滞，她深知再看下去自己也要出事，立刻掐了灵力收回神思。 　　屋外躁动的人群已经被疏散，此时室内静得可怕。 　　面对屋内三人不约而同投过来的询问的眼神，未洛努力保持平静：“我看见了…可能是被埋在地里的，一只断手。” 　　怪不得周围的气氛和声音那么压抑混乱。 　　并非未洛功力不行，而是她链接到的庞平，早就已经是个死者了，并且怨气极重，根本不能用寻活人的方法来寻！ 　　未洛能看到那些，已经是万幸。 　　那学校里代替他的这个东西，除了怪物就是怪物了。 　　未洛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其他三人不平静了。 　　宋九枫压着声音“卧槽”了一声：“卧槽不会吧，那昨天操场上那个……？” 　　“是诡人？” 　　“是诡人。” 　　未洛和苍溟同时开口。 　　“意念……算了不管那些，我就说预计警报等级还是拉低了！！”男教授听完断手俩字就是神色一变。 　　他似乎想问什么关于意念系的事，但眼下更急的明显是诡人，他此时已经打着电话迅速滑铲出了门。 　　铲到一半，他转头朝屋内三人嘱咐：“温子落那边已经派人保护了，你们几个也注意安全别乱莽！” 　　苍溟摘了鼻梁上的防蓝光眼镜：“那也不用查关系了，诡人这次19%，是奔着代替状态极差的温子落来的。” 　　“至于未洛，可能是傻兮兮地贴着温子落，导致诡人没机会下手，才被波及了。”他合上了电脑。 　　终于有机会插上话的未洛翻个白眼：“你损我一句能长高啊？要是我没贴着温子落，现在诡人早得手了。” 　　排除玄学因素，这确实是最正确的分析结果。 　　但是他奶奶滴这个玄学因素！才是未洛真正的关注点啊！诡人怎么可能懂招邪？ 　　“既然温子落的心脏治疗，遇到了查不出来的瓶颈，那真的不是诡人影响的么？”未洛索性故技重施。 　　宋九枫依然不太正经地靠着墙，目光静静地落在未洛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言他摇了摇头，伸出手比了个“3”：“不，温小姐的心脏问题起码三年了，诡人只有十多岁小孩的智商。” 　　“饭赶紧放嘴里才安心的那种，放长线钓大鱼的计谋，我觉得它肯定不会吧？” 　　未洛并不赞同：“如果它习惯赶紧把饭塞嘴里，那为什么不进入校园第一天，就大范围取代？” 　　“反倒要拖到现在，仿佛只认定了温子落这一个人？” 　　苍溟一手撑着脸，一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难得赞同了未洛：“对，它最近行事的目的性很强，和以往不一样。” 　　“看起来勉强长脑子了，背后可能有其他东西在指导。” 　　“卧槽，有道理啊！”宋九枫被他俩一点，立刻反应过来了，“那就是说，这些怪物还学会联合了？！” 　　话题终于引过来了，未洛赞许地看了苍溟一眼。 　　“但是……”苍溟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他动了动嘴唇还没出声，广播就突然响起了急促洪亮的警报。 　　【疑似诡人入侵校园！请各位学生教授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前往操场集合，接受异能管理局的身份检测！！】 　　【重复，请各位学生教授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前往操场集合！尽可能不要落单！！！】 　　三人互相看了看，立刻起身出门。 　　之前一直没分精力到诡人身上，现在借着前往操场的时间，未洛迅速用手机查询了一下诡人相关。 　　诡人，是最近才出现的，非常擅长伪装人类的怪物。 　　但它代替人类之前，需要先在人类身体内寄生一段时间，学习人类的行为、外貌。 　　这期间，被寄生的人类会无缘无故咳嗽一段时间，除此之外别无征兆，因此也很容易被忽视。 　　寄生的这个过程一般只需要一个月左右，直到诡人已经有能力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被寄生者。 　　然后它就会直接啃食掉被寄生者的异能核、大脑、内脏。能吃的都吃了，不能吃的就找个地方埋掉。 　　将剩下的地方处理掉之后，诡人就能彻底取代他了。 　　而因为它们只有十多岁小孩的智商，所以很容易露馅，因此他们一旦盯上了谁，就会四五只一起抱团行动。 　　庞平一直没被发现是诡人，显然是他亲近的人…都被寄生了。 　　未洛两指放大页面，努力想要看清配图上的诡人本体长什么样子。 　　奈何图片实在太模糊，只显示了一团黑漆漆的酷似魔鬼鱼的残影。 　　应该是诡人跑得太快了，只是残影也挡不住两个大眼珠子血红锃亮，盯着看久了总有种莫名寒意。 　　只是这锃亮的大眼珠子……好像有点熟悉啊？ 　　--- 　　操场上，黑压压地站了满操场的人，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恐地吵嚷着，场面非常混乱。 　　三人没走几步就险些被挤分散，宋九枫更是被不知道哪个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卧槽”一声就要脸朝下栽倒。 　　“小心！”未洛和苍溟眼疾手快，一人一边胳膊硬生生给他架回来了，免了一场多米诺骨牌灾难。 　　身高近一米九的宋九枫像个小鸡崽一样，被两个身高都不如他的人一路架到了相对人少的篮球框旁边，这才被放生。 　　宋九枫靠着篮球框搓了把脸：“……谢二位救命之恩。” 　　年过半百的校长被挤来挤去的差点吐血，好不容易借着扶了他一把的异能管理员的力，蹦上了演讲台。 　　她扯过话筒，开口就是一个气吞山河：“我说，异能管理员和警察医生都到场了！你们怕个弹弓！！真看见诡人你们揍得比我还起劲儿！！” 　　“旁边还建了俩操场呢！别挤吧着了赶紧平均分散开检测！！！几千号人都挤在这一个操场当压缩饼干呐？！” 　　未洛已经手忙脚乱地扶了不知道第几个差点被挤倒的学生了，非常赞同校长的话。 　　她刚扶住一个双马尾小姑娘，旁边就突然窜出一个人，无意间撞到了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她的脚还不知被谁绊了一下。 　　“！哎——”未洛努力稳了半天，没想到还遇上了个两面夹击，她瞬间也一个不稳往前扑去。 　　那两人慌忙道歉想去扶她，奈何人流依然太拥挤，伸手的人马上就被冲走了。 　　与此同时未洛喉处猛然一紧，她身后的人抓住了她衣服后领，毫不留情地往后用力一拽。 　　未洛一阵窒息，但也借着力气勉强再次稳住。 　　“咳…哎哟谢谢同学可勒死我了…其实你可以拽我胳膊……”未洛揉着喉处回头看去。 　　只见苍溟已经迅速收回了手，此时正双手插兜站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未洛一视同仁地冲苍溟来了个标准的抱拳，“谢谢少爷救命之恩！” 　　苍溟悠悠笑了下，压低了声音：“救别人之前先顾好自己。” 　　未洛握拳：“……好的好的t一定一定。” 　　——就算苍溟地图炮缓冲过印象，但是看见这张脸、听见这语调她就哪来的火气呢。 　　然而她的肚子不是很适时地咕了一声。 　　未洛：“……” 　　好吧，昨晚晚饭被打岔她就没吃饱，本来想着回寝吃点零食，也被诡人搅和忘了。 　　早上更是睁眼直奔风纪处，也没吃早饭，叫两声正常。 　　耳边再次传来苍溟的笑声。 　　“……”未洛瞪他一眼没说话。 　　苍溟被瞪了也不恼，嘴角笑意未散，他拿出一包压缩饼干：“压缩饼干，吃么？” 　　“啊？这儿是挤了点，但我没有吃人的癖——”未洛被校长的“压缩饼干”先入为主，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嘲讽满操场的人。 　　直到她低头看见真的饼干，果断投了敌：“——吃！” 　　她收回之前的话，这少爷声音挺好听，清冷疏淡，像是雪夜的冰，自带一股不紧不慢的平稳从容。 　　问她要不要吃压缩饼干的时候更是美得宛如雪中送炭上帝恩赐无上救赎天籁之音！ 　　未洛毫无原则地接过饼干道了谢，只感觉自己笑得有些过于谄媚。 　　她正啃着饼干等着人类身份检测，猝不及防听见苍溟的声音再次响起：“昨天的事，我的错。” 　　？？？？？？？ 　　未洛差点噎着。 　　她满脸震惊地看向苍溟：“你说什么？” 　　“我说昨天的事，我的错。”苍溟皱了皱眉，看起来很不情愿地重复了一遍。 　　“啊……？”未洛听见自己的大脑仿佛爆炸了。 　　这又冷又傲阴晴不定不可一世的少爷，是在给她道歉？ 　　苍溟以为她又没听清，抱着胳膊挪远了点，他满脸不自在，显然不愿意再重复第三遍：“…听不清算了。” 　　“诶别啊，听清了听清了听清了。”眼看苍溟要跑，未洛立刻笑着凑了过去。 　　她拍了拍苍溟肩膀：“放心苍溟同学，虽然你又冷又傲阴晴不定天天臭个脸好像别人欠你八百万偶尔笑一次还是嘲讽——” 　　“行踪神秘捉摸不透神出鬼没一看就是个城府极深爱打算盘的阴恻腹黑少爷并且天天整个破录音笔不离身——” 　　“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未洛竖起大拇指，为了多损几个词差点缺氧。 　　苍溟：“…………………你到底是在骂我还是夸我？” 　　未洛：“嘻嘻。” 　　“哇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头一回听见前缀这么长的好人卡！！苍溟你小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宋九枫听了全程，瞬间发出爆笑。他嘎嘎笑得前仰后合十分放肆，一边笑一边狂拍苍溟肩膀。 　　苍溟被拍了几下之后忍无可忍：“差不多行了，再拍就把你踹海里。” 　　未洛好奇：“你们认识？” 　　“嗯哼。”宋九枫一撩头发，“我是…嗯…霸道总裁的怨种医生朋友。” 　　未洛看了一眼苍溟确认他没生气，立刻接着梗开玩笑：“你这么一说，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会让所有医生陪葬。” 　　苍溟没听懂：“什么陪葬？” 　　“就是……”未洛和宋九枫对视一眼。 　　“治不好她，我就让你们所有医生陪葬！！！”两人异口同声，情绪非常到位地发神经，末了还击了个掌。 　　苍溟却疑似短路，依然没连接上正确信号：“…治谁？” 　　宋九枫：“……” 　　未洛：“……” 　　好问题。 第14章 糊了哥的英俊帅气 　　“……不是。”此时苍溟终于连线成功，这才顿悟过来他们是在说霸道总裁小说里的一些经典台词。 　　宋九枫和未洛用眼神互相推脱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未洛还在腹诽苍溟简直比她还像从其他世界来的，就听见宋九枫紧急嘴贱挽救气氛： 　　“治你那红流苏耳坠？就看你天天不离身那宝贝样吧……可不就是个随身携带的白月光？” 　　“你才随身带人。”苍溟估计真的想不出怎么回了，绷着脸撤开了身子。 　　吊儿郎当搭着他肩膀的宋九枫没了支撑点，斜了下身子才站直，笑得比刚刚还放肆。 　　未洛疯狂忍笑，本着不让话落地上的原则一通瞎附和：“这个听起来确实很瘆人。” 　　这段闲聊下来，感觉苍溟好像也没那么孤高傲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九枫的笑感染力太强，他在旁边衬的。 　　未洛心上压着的好几块石头好像都有了暂时的松动，连带着来到陌生世界带来的不安感都散了些。 　　她收了收乱飘的思绪，努力踮着脚望向远处那群全副武装的异能管理员。 　　现在学校里的人已经全部分散到了三个操场。 　　正所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相关部门的人也都以最快速度全部到场，关于诡人的调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未洛无意识地又咬上了指甲，想起那张纸条上最开始写的【明天下午训练结束后，教学楼天台】。 　　--- 　　过检测仪器的顺序是按照名字字母顺序排列的。 　　苍溟和宋九枫早早就过了检测，因为算是关键信息发现人，所以被异能管理局叫走问起了具体情况。 　　包括苍溟亲姐在内的几个管理员问了几句，得知未洛才是半个事件中心之后，二人又被遣回去喊尚未轮到检测的未洛。 　　重返人群的路上，宋九枫总算不乱搭苍溟肩膀了。 　　走到一半，他倒是莫名想起了自己之前假装不认识苍溟、混入同学群听八卦时—— 　　未洛丢出来的“他怕鬼”冷酷三字炸弹。 　　宋九枫瞥了一眼苍溟冷酷的侧脸，试着想象了一下那场面，顿时憋笑憋得困难。 　　“？”苍溟看他面部实在太扭曲，礼貌关心，“你脸上糊什么了？” 　　“糊了哥的英俊帅气。”宋九枫毫无心理负担地自夸，并没有打小报告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胡扯：“其实哥跟你混了这么多年，还没问过你那非必要绝不摘的耳坠，透露一下呗？” 　　“是哪来的啊？你看着不像会喜欢这种东西。”宋九枫用胳膊肘捅了苍溟两下，“感觉你最近脾气也变好了，总裁——” 　　“把‘总裁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给我咽回去。”苍溟摸清他套的剧本了，直接打断。 　　他目不斜视，游刃有余地拿宋九枫刚刚的霸总剧本堵他：“知道太多会被我灭口。” 　　“没事你灭不着哥，哥闪得可快了！”宋九枫当场表演了个闪现贴脸再撤退。 　　苍溟差点被他绊倒：“……” 　　宋九枫在苍溟眼前像个闪电吗喽一样自娱自乐地晃了半天，终于把他晃无语了。 　　苍溟停住了脚步，凉凉地赏了他个眼神：“真想知道？” 　　“那当然！”宋九枫立刻不闪现了，满脸好奇地凑近了点。 　　苍溟露出一个颇含深意的、阴沉的笑，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白月光骨灰做的。” 　　先不提骨灰能不能做成流苏线，他的语气和神情实在都过于狠戾，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要是换个人来听，估计对苍溟刀尖舔血、杀人如麻的谣言印象又要加深了。 　　奈何宋九枫一听就知道他也在扯，不满地拉长了语调：“哎我说你这人，卖这么长时间关子还骗我感情——！” 　　“是你非要问的，总之无可奉告。”苍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加快了脚步。 　　“哎行吧行吧。”宋九枫撇了撇嘴，“那未洛呢？看你一天天拉个脸，刚刚居然主动给人饼干吃，以前认识啊？我怎么没见过？” 　　苍溟脚步顿了顿：“……” 　　他叹了口气，给了个古怪的回答：“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宋九枫：“啊？？？你搁这做数学题呢？认识还有单方面的？单相思啊？” 　　苍溟白他一眼不说话了，唯留宋九枫满头问号。 　　--- 　　他们回到人群里，问了一圈却根本没看见未洛的身影。 　　二人借了异能管理员的统计表来看，未洛的名字后面打了对勾，说明她已经做完检测了。 　　“嘶，这能跑哪去啊……我没她电话号码啊。”宋九枫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不停刷新着手机。 　　——他给未洛发的消息也迟迟没得到回复。 　　苍溟把统计表递回去，低声道了谢，随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突然抬脚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 　　教学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未洛正紧紧攥着剑状挂坠，缓步前行。 　　她身旁飘着大灵小灵，两灵在空中晃荡着，咕噜来咕噜去的玩，被未洛斜了一眼之后就安静了。 　　未洛又走了一段路，找了个顺眼的排椅坐下，凝起神思。 　　找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寻过一次，可惜周围环境过于嘈杂，亡魂只是指了个大致方向就没了回应。 　　现在这条小路上没有任何人，北面是教学楼，南边是浓密的树林，非常安静，只是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两声鸟叫。 　　未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同时回忆着庞平的样貌、名字和出生年月日，心中默念寻魂法咒。 　　【请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引你去到t轮回路。】 　　也许是频繁联系被困人间的亡魂有些叨扰，最开始未洛只觉得喉口处有些淤堵干涩的不适感，并且没得到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浓烈的怨气和悲意逐渐覆了过来，她的耳边开始传来怨灵时隐时现的尖叫和哭泣声。 　　破碎嘶哑的字词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低沉的呢喃，不停强调着“疼”这一个字。 　　怨气几乎将她包裹，未洛衣料下的皮肤都感受到了烧灼的痛感，她立刻重新默念安魂决。 　　安魂决念到末尾，亡魂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它喃喃着的字句又慢慢变成了“太远”“找不到”“凑不齐”“迷失”一类。 　　是在说他破碎的身体。 　　随后，亡魂开始重复“想回家”“想妈妈”这一类人类最纯粹的念想。 　　未洛神色微变。 　　人死后，魂因为某种原因入不了轮回，游离在人间困苦，逐渐忘记自己的一切，而忘不掉的，就是这些本真的执念。 　　这个世界不在新无常服务区，魂被迫在人间长时间停留的原因就有了很多，而其中一个…… 　　外力安魂治标不治本，未洛一边默默听着魂的哭诉，一边通过眼前闪过的画面分辨着方位。 　　她手上动作不停，快速在一张空言市区的地图上画着圈。 　　几分钟后，亡魂的哭声渐渐停止，未洛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合上笔盖，重新端详起整幅地图。 　　结果如她所料。 　　圈起来的地方一共有五个，如果做一个简易的连接，中间再稍微点拨一下… 　　赫然是一个连入门都够不上的害人阴阵。 　　阴阵本身实在是菜得没眼看，布阵的那个菜比貌似也知道这一点，他特意指挥着诡人去了这些固定阵点埋尸。 　　这种残缺的魂魄被困在人间日复一日，情感记忆都被弱化，即使自己并不想这样，也还是滋生了愈演愈烈的怨。 　　困住的甚至可能不止是庞平的魂。 　　而此阴阵就是借了这些怨气，才勉强成形。 　　再加上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往玄学方向去想，菜比阴阵才撑到了今天。 　　至于阵心压着的…… 　　未洛用笔画了画，最终的落点果然是温子落现在校外居住的小公寓。 　　旁边的阴线还特地微调了方位，压了一下温子落父母的房子。 　　她就说温子落心脏治疗遇到无故瓶颈这件事的背后，定有玄学因素在作祟！ 　　未洛再次安抚了一下亡魂，便赶紧切断了联系。 　　大灵小灵飘在一边看着未洛，黑漆漆的豆豆眼里是复制粘贴般的疑惑。 　　未洛随意拍了拍它俩的脑袋：“我进树林，你俩留在这放哨，有人接近就赶紧大声咕噜，如果是看得见你俩的人，就赶紧跑。” 　　虽然单看那狗啃一样的菜比阴阵，布阵人还没到见灵的修为就是了。 　　二灵看她笑里藏刀的表情实在是可怕，却也不敢有疑，齐刷刷地点头，开始站岗。 　　大一点的灵艰难地吐出两个音节：“ni……shen……me？” 　　“你问我要干什么？”未洛居然听懂了，“——发音有点不标准哈。” 　　她抛接了一下剑状挂坠，将其收进了衣兜里，语气非常轻松：“日行一善，破个阴阵玩完。” 　　留下这句话，未洛挑了个监控死角翻过围栏。 　　落地之后便踩上了泥土地，这块地方非常原生态，地面凹凸不平，偶尔有些杂草根搞暗杀，走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往树林深处走去的未洛仔细回忆着记忆里的位置。 　　她还记得，诡人掩埋尸体的地方，旁边应该长着一棵歪脖子树…… 　　未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段路，还没找到歪脖子树，却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一个人类的脚印。 　　她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蹲下来查看。 　　脚印踩得不深，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并且貌似是刚刚才留下的。 　　进过周围环境和大小的认真比对，未洛直接确定了这个脚印是谁留下的。 第15章 到底哪来的剑啊？ 　　是她自己。 　　树林里玩鬼打墙也太俗了吧？？？？ 　　未洛直起身子仔细看了看四周，在看到一朵熟悉的淡紫色的小花后，完全确定下来了这个地方她刚刚才走过。 　　鬼打墙大概率是布阴阵的人特地设下的防，不知道是特地防着未洛，还是单纯防止遗体被发现而设下的长期阵。 　　不过既然遇上鬼打墙了，那就说明她前进的方向没错。 　　再看这个并不明显的脚印，鞋尖朝向和她正前进的方向正好相反。 　　如果未洛没注意到这个脚印，再往前走一段路可能就直接返回原点了，到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她去寻找破鬼打墙的线索，身后便又迅速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她立刻回头，只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迅速掠过，一眨眼就隐没在了更深处的树林里。 　　未洛再次把剑状挂坠攥回了手心，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追了过去。 　　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逮逮试试就知道了。 　　地上草根实在绊脚，树林浓密视野也不明晰，未洛循着衣角消失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并没看到究竟是谁在作妖。 　　她停下了脚步放弃深追，打算原路返回，一转身却正正撞上了歪斜长出的粗壮树干。 　　等会儿，她刚从那里过来，哪长出来的树干？ 　　未洛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这两个互相鞠躬，导致交织生长成一个叉号的树干，略感无语。 　　现实里肯定没有这样的树，这鬼打墙还叠了个幻境buff呗。 　　树干上浮出了一行用喷漆写下的字，红色油漆未干，向下流淌了不少，衬托出恐怖氛围的同时还有些难辨认。 　　【此路不通请绕行】 　　绕你三舅姑姥爷。 　　这鬼打墙的阵，给她出智商难题的意思非常明显了。 　　奈何未洛自诩脑子不好使，所以眼下能用灵力对抗的情况，她选择不思考直接干。 　　她再逗留下去估计会变成“跑来跑去找密码开木盒子上的锁”的处境，所以直接把木盒子砸开就全剧终了。 　　更何况一个布阴阵都布得像狗啃一样的人，布的幻境只能是菜中菜，大灵小灵来了估计都能破掉。 　　未洛站在原地凝了凝神，空中浮出了一个小小的灵力光团。 　　光团凝聚的速度快得有些出乎意料，未洛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带些嘲讽意味的笑。 　　——布阵人选哪不好，偏偏选树林。 　　她之前和苍溟说的假背景有一点没撒谎，植物密集的自然之地，灵力最充沛。 　　光团迅速变大，四周的能量波动也越来越明显，连带着幻境里的地面和天空都在扭曲震颤。 　　看着光团大小差不多了，未洛随意打了个响指。 　　光团随着响指化了为无数碎片，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去。 　　有一些碎片已经碰到了透明的屏障上，随后融出了一道道黑烟。 　　未洛扫了一眼，心下明了那是幻境的边界。 　　碎片几乎已经试探出了这个幻境的大小，此时其他漫无目标的碎片也一点点地覆上了边界，等着下一步命令。 　　随着未洛一声“破”，整个幻境的周围的景象彻底开始崩解。 　　交织成了一个叉号的拦路树干也化作了一串飘散在空中的咒文，随着幻境崩塌彻底消失。 　　出幻境多少会有些晕，未洛刚闭上眼，就听见正前方传来破空声！ 　　她瞬间睁开眼睛，只见一道寒光直冲她而来。 　　左右两边都是树，未洛不得已先后退了几步，才有了闪身躲开的空间。寒刃便擦着她的手臂直插进了地里，是一把冒着黑气的小刀。 　　堪堪破皮的伤口未洛都懒得去管，她往前两步：“你个门外汉没素质啊，都不让我喘口气。” 　　“什么门外汉……？”树后竟走出一个哆哆嗦嗦的黑发少年，“对不起，我迷路了，实在是太害怕了才——啊！！！” 　　铮的一声。 　　一把镀了金纹的灵剑从未洛手里飞掷过来，毫不客气地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它肩处的衣物，牢牢把它钉在了树上。 　　灵剑锋芒锐利，在阳光映射下闪着冰冷的寒芒，剑身上光华流转，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少年”的话音被打断，它惊惧地看着缓步向她走来的未洛：“你……你干什么？！哪来的剑…你——” 　　未洛微微蹙眉，灵剑立刻意领神会地振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嗡鸣。 　　“少年”再次被迫闭了嘴，任凭怎么努力都说不出一句话，连呜都呜不出来。 　　“三件事。”已经在它面前站定的未洛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它。 　　“一，之前算我眼瞎，现在这么近的距离，你是人是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待会我把剑收了，你顶个人类的皮我怕又被什么匿名ABC拍下来，所以化个原形我考虑留你一命。” 　　“三，埋尸体的地方，带路。另外我准头很好，灵剑能当标枪使。你要是再跑，刺穿的肯定就不是衣服了，听懂了吗？” 　　“少年”浑身t发着抖，疯狂点头。 　　到底哪来的剑啊？！它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压迫感这么强？？？ 　　未洛如言收剑回鞘，只是为防止意外没有将其化成挂坠，而是原样持在了手里，半出鞘作威胁。 　　“少年”不敢怠慢，身形扭曲了一下就化成了一只黑漆漆的魔鬼鱼状怪物，只是四周居然长了蜘蛛一样的腿。 　　这下未洛看清它的清晰外貌了，她沉默两秒，踢了踢诡人：“带路。” 　　啥诡人啊，诡蜘蛛鱼差不多。 　　诡人一溜小跑就窜出去了。 　　--- 　　在诡人带领下，未洛迅速到了歪脖子树附近。 　　这树居然压根不在树林深处，简直枉费她绕了那么大一圈还破了个鬼打墙。 　　未洛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树的周围，果然在土里发现了一张压魂纸，上面盖了个她不认识的门派印。 　　未洛把纸仔细挖出来，复原现场后烧了个干净。 　　风带走了压魂纸燃烧冒出的最后一点黑烟，天空中传来啪一声轻响，像是绷紧到极限的弦断开的声音。 　　阴阵失效了。 　　被压在此地的亡魂终于得以解脱，困在世间的惘然就此结束，归去了它本该去的地方。 　　未洛破了阴阵，已经是公然和诡人背后的操纵者叫板。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打算处理一下地上的诡人，诡人却突然痛苦地发出了嘶嘶声。 　　它嘶了半天又嗷了好几声，片刻后居然毫无生气地瘫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你又干什么？”未洛闻声垂眸看过去。 　　只听诡人用一种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诡异腔调道：“没用的东西！她威胁两句你就屈服了？！” 　　具体诡异在它说的每个字都没落到正确的音调上。 　　“…你有第二人格？”未洛懒得管，敷衍地接了句。 　　诡人的“第二人格”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猛然顿住了动作。 　　“人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的到来不是偶然。” 　　“如果想知道更多…几天后的最终考核，我劝你不要参加，大概率会惹其他麻烦上身。” 　　未洛心下一沉，嘴上却防得严实：“这是什么新型反向劝学么？” 　　诡人见她回应得依然毫不在意，竟突然暴起！ 　　它活像切了个第三人格，身体一下子膨胀了数十倍，两只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未洛，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未洛反应迅速地退开，诡人扑了个空，她立马指挥灵剑出鞘，然后竟看大灵小灵焦急地咕噜着飞了过来。 　　下一秒，身后传来熟悉的冷漠嗓音，带着些急切：“未洛！” 　　卧槽。 　　苍溟居然用感叹号说话了……不是！等等等等等一会儿！掉马紧急警报！先别出鞘了！！！ 　　未洛反手就把灵剑塞了回去。 　　苍溟看见了状态不对劲的诡人，立刻抬手召出了十多个黑漆漆的傀儡，傀儡从地底冒出，目标性明确且统一地朝着诡人攻了过去。 　　诡人实在是过于亢奋，它扭动着身躯一下子掀飞了一大半傀儡，剩下的傀儡更是没法近它身。 　　然后诡人爆发出一声嘶吼，再次试图攻击未洛。 　　灵剑早已在她身侧重新化作了吊坠，被未洛不着痕迹地收进了口袋里。 　　此刻她只能被迫防守，挥手召出一圈光盾，挡下诡人一击的同时，光盾化作了锁链将其勉强禁锢。 　　她专心和诡人对抗着，抬高了音量：“苍溟！你能隔空把它拎起来吗？！让它腾空！！！” 　　苍溟来不及去问未洛为什么知道解决方法，他马上冲着诡人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未洛并没禁锢完全，诡人的挣扎依然剧烈，她见状立刻补禁锢，苍溟也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手臂一抬就将诡人举到了半空中。 　　诡人居然真的丧失了挣扎能力，它虽然还在凶狠地呲着牙，却缩在空中一动不动了。 　　战况缓下来，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宋九枫气喘吁吁地闪现过来了：“我…我喊管理员了！在我后边马上就到！未——哎哎哎快闪开！！” 　　未洛正打算翻栏杆出来，宋九枫就一个没收住闪现进了栏杆里，咣当一声撞上了树。 　　未洛看着他撞红的额头：“……同学，飙车需看路。” 　　宋九枫尴尬地笑了笑，他闪出栏杆之外还没忘记带上未洛。 　　看得出来他实在是累狠了，支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都没缓过来，索性重新化身粘锅锅巴横在了地上。 　　苍溟一副“没眼看”的表情，移开了目光。 　　未洛看向苍溟，发觉他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偏偏面上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看来举重物需要持续使用异能啊。 　　她默默记了个笔记，顺手架起来了一根光杆，然后在其他二人震惊的目光里把诡人五花大绑吊了上去。 　　“辛苦了同学！”未洛自信地拍了拍苍溟肩膀，“你收了异能吧，我吊它会儿。” 　　苍溟也没客气，停止了异能的使用。 　　眼看诡人要往下掉，未洛赶紧又补了两根光绳上去，彻底捆了个结实。 　　诡人被吊在空中随风飘荡：“……” 　　异能管理员如宋九枫所说很快赶到了，他们看着空中晃荡着的巨型诡人，好不容易才压住了惊讶的表情：“哎妈呀真惨……你们几个的天赋真是极其优秀…” 　　阴阵相关勉强告一段落，现场交由专业人员处理，未洛和苍溟宋九枫一起去操场那边接受其他异能管理员的问话。 　　没走出几步路，苍溟和未洛就同时开了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16章 能见你师傅吗 　　“…………”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等待对方开口。 　　现在的气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宋九枫来缓解调和，奈何他刚刚才被风纪处的人喊走。 　　“呃，就是……”未洛暂时憋不出解释。 　　不知道苍溟现在什么想法, 反正她觉得自己正在心脏病科室门口疯狂闪现。 　　这树林位置偏，教学楼也不常用, 平日正常时间里都很少有人来这儿的。 　　她压根没想过会有人能如此精准迅速地找过来, 更没想到找过来的人是苍溟。 　　回忆一下这两天苍溟的反常态度和偶尔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个越来越大的疑点貌似已经无法继续忽视下去了。 　　未洛试着抢占先机：“你是不是在我这安定位器了？怎么知道我在那的？” 　　苍溟没有率先回答的意思：“你又是怎么莫名其妙跑到这么偏的树林里, 还正好撞上了诡人？你敢说巧合我都不敢信。” 　　“我路痴，散步过来的。”未洛分毫不让。 　　“那我也散步。”苍溟绝不松口。 　　与初见时不同，此刻二人的博弈拉扯方式已然变成了小学生幼稚斗嘴，就这么拉扯了一段时间。 　　最后未洛忍无可忍一锤定音：“那我们换种公平的方式决定谁先回答？” 　　“什么方式？”苍溟应该也斗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 　　未洛严肃道：“剪刀石头布, 一局定胜负, 耍赖的是怪物。” 　　苍溟干脆幼稚到底：“……行。” 　　这场斗嘴最终以未洛出剪刀苍溟出石头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未洛：“…同学你看你这个手刚刚用异能的时候是不是伤——” 　　“愿赌服输。”苍溟无情地在未洛抓住他的前一秒收回了手，静静盯着她看, 等待回答。 　　“…我不是有阴阳眼吗。”刚刚幼稚博弈的时间里未洛已经在脑内扯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我看见庞平的魂了。” 　　“他一边哭喊着一边往那边飘, 然后我就跟过去看了看, 没想到遇上了诡人。” 　　苍溟无故叹了口气，又是那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了。 　　他没对未洛描述的原因做出任何评价，反倒是自顾自问了个问题：“梦在阴阳玄学方面，一般代表什么？” 　　“啊？”未洛掰着手指, “高纬的启示、过重的执念、未尽的缘分、魂不稳链到有所图的脏东西。差不多这四个吧。” 　　其实还有师傅偶尔的关怀, 具体表现为灵识入梦然后提醒再不起床就要罚抄了。 　　“嗯。”苍溟阖了阖眼，颇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我梦到的。” 　　“你梦……”未洛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跟着重复了两个字之后左脚踩右脚差点把自己绊倒。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苍溟的神色：“你是说今天的事你全梦见了？！梦到的？！” 　　苍溟应该已经惊过了，此时看着未洛眸里满含的震惊之意，他只是移开视线然后点了点头：“只有树林这段。” 　　“…你等等啊我消化一下。”未洛这下是真被砸懵了。 　　我嘞个仙尊啊，那阴阵也没压苍家啊，苍溟哪来的预知梦？？？ 　　确实荒谬，怪不得刚刚苍溟不愿意说，在不知情的人那里是要被笑中二的程度。 　　看苍溟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前三个原因啊，之前蹲在他肩膀上的阴也都没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和温子落身上那个不是t一类。 　　她神色凝重地围着苍溟看了两圈，确定之前拍过去的那个护体印还在，他现在身上也没沾脏东西：“你做完预知梦之后，身上有没有哪不适？” 　　苍溟看出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蹙着眉回忆了一下：“没有。” 　　“但你现在，身上也没鬼扒着啊。”未洛艰难地往外蹦字：“不然你等放假…找点，专业人士，看看？” 　　就算没鬼现在未洛也想惊叹一句见鬼，看苍溟的脸色估计和未洛也是同样的想法。 　　结果苍溟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些知识是跟哪位学的？我能找他么？” 　　“…………”未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呃…他最近很忙，可能不太有空…”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自己撒谎的语气太明显，赶紧往回捞：“你到时实在找不着其他靠谱的，我再帮你问问…？” 　　她倒是也想找师傅啊。 　　问题是跨界联系不到啊！！！ 　　之前温子落提过寺庙，这个世界里应该也是有专业人士的，苍溟不至于找不到。 　　苍溟按摩着自己的右手关节，他貌似临时分神去想了其他事，顿了两秒才接话：“好。” 　　“我说你俩！能不能快点！！”不远处传来喊声。 　　——要找未洛了解详情的那几位异能管理员等了半天，此刻已经急得进人群找人了。 　　二人稀碎的、已经进行不下去的话题终于被打断，双方都抱了一肚子问号，不知道该从何处解决。 　　--- 　　等未洛对上几位异能管理员和学校教授严肃的目光，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诡人的查找尚未收尾，苍溟被其他管理员喊去询问详情了，此时未洛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瘦高个男人，和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的白胡子教授。 　　瘦高个管理员先是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未洛小姐，我是异能管理局C队成员罗洲，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帮助调查一下。” 　　罗洲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让未洛很是不适，她迟疑道：“…我能调查什么？” 　　“你？你能调查的…可多了。”罗洲抛接了一下证件夹，话里有话。 　　未洛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感觉单听罗洲这语气，要被调查的是她自己。 　　她立刻打起十二分警惕：“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没有什么强大的异能，还请您明示？” 　　罗洲只是抛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没了解释的意思，他深深看了未洛一眼，然后递出了庞平的资料。 　　罗洲：“由于第一个意念寻到庞平的人是你，所以之后的寻人也必须由你来进行，其他意念系异能者无法干涉。” 　　罗洲说完这句之后，特意停顿了一会儿，貌似是在等待未洛说些什么。 　　“意…”白胡子教授面露困惑，他似乎想要询问什么，却被罗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是第二个想说意念系相关的人了。 　　未洛悄悄看了一眼白胡子教授，心里警铃大作。 　　不对，这句话有诈。 　　她虽察觉不对却依然一头雾水，便试着莽一把：“…不好意思，我之前也没和其他意念系一起寻过——意念寻人有这个限制吗？” 　　罗洲满脸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当然有。” 　　未洛莽失败了决定闭嘴：“…好的对不起您继续说。” 　　“根据你之前的说法，庞平的遗体已经被诡人分开掩埋，除了树林里那处之外，应该至少还有三处。”罗洲面不改色地继续道。 　　“所以现在需要麻烦你再次意念寻找一下庞平，确定出一个具体的位置。” 　　防止意外，未洛提前叠甲：“…但是我真的技艺不精，不能保证十分精确到某个地方某条路，这样也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只负责画范围就行，剩下的就是我们的工作了。毕竟现在除了你，也没人能寻到他。”罗洲又拿出一张空言市的地图。 　　未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有诈，绝对有诈，可她偏偏参不透罗洲诈她的点在哪里。 　　但是异能管理局的人，总归不会是坏人。 　　罗洲见她还在犹豫，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面色平静，仿佛刚刚的审视和探究只是职业病。 　　这样也不好拒绝了，拒绝的话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反正人类身份检测也过了，再怎么怀疑他们也不能对活人动手吧。 　　未洛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好。” 　　她接过地图和笔，摆出了努力思考的表情慢慢圈着。那些阵点她记得很清楚，不用再二次寻魂了。 　　两分钟后，未洛把圈好的地图还给了罗洲：“大概这些地方，但我真的不是百分百确定。” 　　“很好，感谢你的帮助。”罗洲接过地图粗略翻看了一下，认真地叠了几叠收进了口袋里。 　　“…不客气，现在我能走了吗？”未洛总觉得面前的人不对劲，并未降低警惕。 　　“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罗洲慢悠悠道，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随着响指的声音，空中的一小块空间发生了扭曲，随后凭空出现了两根泛着红光的锁链。 　　未洛见状不对立刻后退，然后就听见罗洲慢悠悠道：“很可惜，你现在人类身份存疑了。” 　　“管理局不会冤枉好人，但还是请委屈片刻，稍待更专业的人类身份检测仪器到场。” 　　锁链的攻击速度快得惊人，罗洲话音刚落，未洛几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两根锁链便瞬间捆住了她的手脚。 　　未洛下意识挣扎，锁链却坚硬异常纹丝不动，反倒让自己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未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她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慌张之意，试图理解分析眼前的情况：“等一下，我……” 　　“你现在不需要解释。”罗洲做了个收声的警告动作，沉声道，“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让我们不得不警惕，如果你确实是人类的话，我会道歉的。” 　　刚刚才经历了诡人混入校园，罗洲作为异能管理员，这个举动确实非常负责且合情合理，未洛也没法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寻了个死者怎么就不是人了？ 　　难道意念系异能寻不到亡者？ 　　他们这边的变动立刻引来了不远处其他管理员和教授学生的注意。 　　人群开始向这边聚集。 第17章 祸水东引未老登 　　离他们最近的白胡子教授反应最快, 他立刻抛下手中的事两步上前，直接挡在了二人中间。 　　教授先是看向满脸茫然的未洛，随后神色严厉地转头盯着罗洲：“你这是干什么？！” 　　罗洲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着：“例行公务, 这位学生的异能并不是正常人类可以达到的范畴。” 　　“那也大可不必用这么难堪的方式来限制她的行动。”教授依然挡在中间，一贯的温和笑意收了干净, 不让分毫。 　　空气中莫名弥漫出硝烟味。 　　眼看这两人像是有什么旧仇一样要掐起来, 赶紧插嘴：“哎没事我坐着就坐着吧挺好的……” 　　她这一出声立刻转移了罗洲的矛头。 　　罗洲眯了眯眼看向她, 语气里的质问之意明显：“来, 麻烦你告诉我，意念寻人异能，这个行为的基础原理是什么？” 　　未洛：“………………” 　　她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快！吃几堑都长不了一智。 　　理论知识突发检测，比直接问她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修真者还难受。 　　后者她尚且可以狡辩胡诌，前者她是真的猜不着啊, 猜错了更要命。 　　未洛赶紧摆出恐惧的表情往后缩了缩, 打算借对方的盛气凌人之势暂时打个太极。 　　 　　她还没出声，刚赶过来的苍溟就颇为不耐烦地和教授并排站那了，维护之意比教授还明显：“有话直说。” 　　未洛还没来得及感动, 就听见苍溟继续道：“她连战斗力考核都是擦线过, 背得过理论知识就有鬼了。” 　　“苍楠那边也急着要人问话, 别浪费时间, 有检测赶紧上检测。” 　　未洛这次把说话的想法压下去了，她挪了挪身子，努力从苍溟和教授中间去看罗洲的脸色：“……” 　　算了，苍溟损得好！ 　　仔细一想其实这两句话并没有关联, 更何况她的战斗力评级写的是S, 苍溟指挥傀儡亲自写的。 　　念在苍溟和教官无意帮她捂了马甲，这回就不偷偷骂苍小登了。 　　“行, 不愧是苍家的人，还没毕业就颇有我上司风范。”罗洲颇为不爽地嘲了一句。 　　“意念寻人的基础原理是心念互通，也就是说需要在对方有自主意识的时候去寻，才能寻到。” 　　“死者当然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意念系寻尸更t是难如登天。而寻得到死者的意念系，翻遍历史只有一位，更何况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再加上，根本没有‘有人寻过，其他人就不能寻’的说法，这是最基础的知识，她刚刚显然在蒙。” 　　罗洲解释道，视线死死锁在未洛身上。 　　未洛：“……” 　　猜了半天，她露馅在立场不坚定啊？ 　　白胡子教授也迟疑着看向未洛。 　　“那个，其实……”未洛沉默了一下，然后在一众人惊惧参半的视线里默默举起了手。 　　但因为还被捆着，她的姿势略显滑稽：“或许你说的是我家里人？” 　　未老登前些年在她面前臭屁的那一串光辉历史碎片，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读作用武之地，写作祸水东引。 　　罗洲猛然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你……” 　　好巧不巧，罗洲口中“更专业的检测设备”在此时到场了。 　　罗洲收了话音，抿着嘴挥了挥手，解除了未洛的束缚：“……总之，用事实说话，你先过检测吧。” 　　未洛揉着手腕站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径直向随着检测仪器一起到来的那群白大褂走去。 　　尽管她刚刚已经过了一次流程，但由于她是异能管理局指定要求复检的人，白大褂也是尽职尽责地把每个指标都重新做了一遍检测。 　　…… 　　不久后，白大褂盯着眼前的一叠检查报告，一遍又一遍地对比着各项指标。 　　她眉头紧皱，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数据：“别的都没问题，就是——” 　　未洛一颗心随着她拖长的尾音高高悬起。 　　白大褂拿着CT反复比对，看向未洛的眼神满是担忧和新奇，好像在看什么新的物种。 　　“小姑娘，你这异能核好像生得有点歪啊，平日里使用异能没有什么不适感吗？” 　　“我看看。”罗洲伸手接过了CT，视线刚落上去，他眉头也是一皱。 　　未洛从他俩的神情里读出了“异能核歪成这样，居然能活到现在还修到了高阶”之意。 　　未洛清楚自己压根没有异能核，连忙摇头。她身体微微后仰，强行扯出一个笑：“没有没有谢谢关心，我活得挺好的。” 　　罗洲嗯了一声，他仔细翻看着检查结果，神色里的怀疑这才散去一些。 　　“那就好。”白大褂提醒道，“之后有空去医院仔细做个检查吧，异能核很重要的，别有什么隐患。” 　　未洛应了声，好奇地看向那张CT，只见旁边的异能核正确位置参考是在心脏处偏下，呈现一个圆形的阴影状。 　　而她这张CT也确实有一个圆阴影，只是在腹部靠上一些，正中间的位置。 　　未洛宕机一秒：“……？” 　　她都不是世界本地人，哪来的异能核？ 　　…不对，这位置有点熟悉。 　　好像是她前些日子闭关时，刚修炼出来的，金丹。 　　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师傅报喜，就被扔来这了而已。 　　所以这是金丹爆改异能核……？ 　　未洛抿了抿嘴，感觉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抬手，压住了自己的嘴角。 　　忍住，一定忍住，不能笑，想点严肃的。 　　那要这么理解的话，异能核和金丹估计是差不多类型的东西了，之前的百科也写到诡人会优先吃异能核。 　　金丹废修为废，异能核出问题估计后果也很严重。 　　除此之外，未洛的各项指标没有任何问题，检测结果毫无悬念地是人类。 　　……也许只在未洛眼里毫无悬念，旁边的教授同学看起来都紧张得不行。 　　罗洲盯着报告看了三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从看见未洛就紧皱的眉也放松了不少。 　　他如约走到未洛面前，冲她浅浅鞠了一躬，然后伸出手：“对不起小同学，是我妄下断论了，祝你今后的学习生活愉快。” 　　“哎哎没关系这也是你本职工作，辛苦了辛苦了……”未洛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正儿八经的道歉，舌头有点打结。 　　更何况罗洲虽然态度强硬了些吧，但他行的本来就是分内之事啊，反正没把她马甲扯掉。 　　她也伸出手和罗洲握了握。 　　正以为这场闹剧收场之时，未洛又听见罗洲意有所指地打趣道：“你的异能天赋…非常高。” 　　“期待明年就能在管理局看到你，没准能直接当我上司呢。” 　　他嘴角是勾着的，可目光里的复杂情绪没减分毫。 　　“…啊哈哈哈你说笑了，我就一刚入学的菜鸡，得学的还不少。”未洛只觉罗洲是个话里有话十级研究学者。 　　她客套不下去了，强笑着摆了摆手，转头就撒腿逃跑。 　　--- 　　走了一段路，未洛发现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点开一看却发现来电人正是未老登。 　　未洛的手机忘了何时调了静音，未老登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听见，只能留了言： 　　【小洛，你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打回去又不接，真是好伤我这个忙碌父亲的心啊QWQ】 　　【我和我老婆马上有个起码要跑几百个世界轨的会要开，你要是实在有急事…就先急着吧。】 　　【出门在外别随便乱死哈，也别说我坏话^^~好了，我的宝贝老婆拎着榔头来催了，等我们开完会有缘再见吧，爸比爱你么么叽~】 　　【不行我这一榔头不能白挨，我得再留一句。嘻嘻我有老婆贴贴你没有，85年铁打单身狗O3O~babagbdzahkd../：】 　　最后一段乱码，应该是他脸被未洛母亲摁键盘上了。 　　未洛关上了手机，略感眼疼：“………” 　　该死的短信还设置了不可回复。 　　老登对她本就是狂野散养，没有困难他也要造困难的那种狂野。 　　在她这趟异界游里，大概也只起到一个活跃气氛或者拉她仇恨的作用。 　　拳头邦硬。 　　--- 　　今天灵力和心态都消耗得有点大，未洛实在是累得想回宿舍躺平了，但她还记得苍溟说苍楠教官也有事找她。 　　只是她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二人，问了几个人也都说不知道在哪。 　　此时操场上的人散了一些，并且刚刚她做检测的这段时间里，另外一只诡人已经被抓出来了。 　　校长说的没错，从没真正见过诡人的学生一看见诡人，和见了稀世珍宝似的。 　　这群人一边害怕一边喊着“让我揍一下试试”就冲上去了，水涮火烤电击雷劈各种异能哐哐往上糊。 　　“就你小子挑衅是吧？！就你小子威胁是吧？！就你小子让我们消息发不出去是吧？！” 　　学生们迟早都要去揍怪物的，一边的教授也全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强调了一下不要误伤同学。 　　其他学生的第一下攻击就把诡人打回了原形，现在那只诡人别说人样，连魔鬼鱼样都没有了，黑漆漆的一坨伏在地上。 　　未洛混在人群里，趁乱也用灵力攻击给诡人来了几下狠的。 　　常人看不见的无数支光箭射过去，诡人立刻发出了比之前还要凄惨的尖叫。 　　它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束缚朝未洛的方向攻击，然而又被另一个学生隔空一拳捶回去了。 　　最后诡人仅剩一口气，被异能管理员装进特殊压制盒里带走了。 　　经过未洛的时候还在冲她恶狠狠地呲牙。 　　诡人已然翻不起水花了，其实仔细一想它们之前的举动完全是自爆，像是被背后那人用完就丢了的棋子，传达出的信息也很难说究竟是不是坑。 　　脑子累，过会儿再思考。 　　未洛没在乎诡人的呲牙，低头给教官发了条消息询问位置和具体事宜。 　　教官收到消息后的状态立刻闪了一下“正在输入中”，然后就没了动静。 第18章 她能看懂那本书 　　未洛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思维又开始乱飘。 　　百科上能搜到的关于四大家族的信息很少，但描述很官方。 　　她猜测的那种霸总小说里的法外狂徒论并不成立，这四大家是目前的四座主城掌权者, 经济实力强悍，且在之前的混乱中起到十分关键的控场作用, 话语权非常高。 　　考核时的那两个考生, 大概也没有说那四类异能最为强大的意思, 而是四家后裔的伴生异能是这些。 　　毕竟这四类异能不是他们独有, 也不是百分百遗传。 　　除了傀儡系确实少见之外，未洛到现在都没看到苍溟之外的傀儡异能者。 　　苍楠半天都没回话，未洛正疑惑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见苍楠发来了回复。 　　【苍楠：哦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下午的训练加了异能, 我打算和植物系那边合训, 没准还能来个切磋啥的。】 　　【苍楠：但我社恐，和他们教官不太熟，看你好像和温家那小姑t娘挺合得来的, 能不能帮我问问？】 　　【苍楠：我不欠人情, 作为答谢, 军训结束我请你出来玩吧, 看你资料也是外地人，空言市不少新奇的地方呢。】 　　未洛盯着社恐二字沉默半晌，重新回忆了一下苍楠的性格。 　　苍楠挺年轻的，今年好像25。毕竟是苍家人, 身上气质也是锋利桀骜, 举手投足间皆是久居高位的从容干练。 　　笔挺的身姿仅是随意往那一站，那份自然而生的威严和压迫感, 就比传言里的大魔王苍溟还有压迫感。 　　她虽然监督的时候是丝毫不放水的严格，但是下了训练也是到处逮学生唠嗑，非常擅长活跃气氛，绝不冷场。 　　一天之内，几乎打碎了不少外界对苍氏的刻板印象。 　　这能叫社恐吗？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不过人都有秘密，未洛也没打算回绝。 　　【洛洛洛：好嘞教官保证完成任务，举手之劳哪用答谢，上午的训练就不进行了是吗？】 　　【苍楠：对，我现在学校管理局两头跑忙的要命，所有学生上午都是自由活动，统一下午再集合，待会群里发通知。】 　　未洛得到确切回复之后就放心了，她给温子落发了条消息询问位置，随后在树荫下找了个凉爽的角落，独自一人坐下稍作休息。 　　虽然是累了点，但也算是歪打正着阻止了一场诡人潜入，狠狠加功德。 　　破了阴阵，接下来应该就能正常军训学习了，然而紧接着贴上来的谜团就是苍溟的预知梦和诡人的“第二人格”。 　　这还只是最主要的两件事，仔细一想这几天貌似还有不少线索冒了头又没被抓住。 　　未洛又回忆起苍溟多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迟钝如她都能察觉到，苍溟对她的态度异于寻常，刚刚的维护更是解了她燃眉之急，未洛虽然很感激但也实在想不通。 　　 　　他绝对是听到了之前的罗洲的话，但他们认识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三天。 　　苍溟作为一个地位蛮重要的人物，难道不应该也对她这个“疑似非人类”的人设防么？ 　　教官的事情再急，也应该排在抓捕非人类后面吧？苍溟这个举动反倒是像是…知道她不是世界本地人、认定了她答不出来，所以才会借着急之名，切换话题。 　　想到这里，未洛浑身一抖，感觉自己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在知情者面前装模作样胡诌八扯，丢脸事小，但苍溟若是知情者，那事就大了。 　　毕竟玩梗归玩梗，一般人要是真的突然知道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世界，甚至有快穿者和快穿管理局，第一反应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未洛疯了。 　　她把挡视线的鬓发捋到耳后，划了下屏幕，切换到苍溟的对话窗口。 　　空白的页面上只有一个撤回消息的提示，她便垂下眼眸，盯着那行灰色的字陷入了沉思。 　　那既然他肯定知道点什么，却又没把她送到科研院切片研究……怎么想都没理由啊！ 　　她和苍溟真的没见过吗？ 　　未洛努力回忆着，试图寻找苍溟这个名字的痕迹，却实在是查无此人。 　　难道她之前也就只有两三回的异界游来过这个世界，并且以路人的形式，在苍溟面前无意刷过存在感？ 　　 　　这么说来，之前是去过一个遍地废墟满目疮痍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异能世界几年前的样子。 　　可她来去迅速，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何况几年时间内生态就恢复成这样也太迅速了点，完全不可能。 　　回忆一下和苍溟初见那句“是你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语气貌似更适用于天天见面，已经非常熟悉，知道对方会来，对于对方的出现也早已见怪不怪的场景？ 　　他总不能是进时空循环了吧？ 　　她穿越，苍溟循环，要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苦命二人组。 　　即使知道不可能，未洛还是把自己逗笑了。 　　左上角冒出一个“新消息1”的提示，未洛退出苍溟的小窗，看见温子落已经回复了她的消息。 　　【子不落：抱歉刚刚看到消息！我现在在医院。】 　　--- 　　教官办公室内，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学校和管理局来回跑，忙的要命”的苍楠正随意地靠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办公桌上，吹着空调刷手机。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过，随后抬起眼帘，瞥向旁边坐在小沙发上淡定喝茶的苍溟。 　　她敲了敲桌子，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弧度，调侃中带着一丝不满：“拿你老姐当挡箭牌，挡了还不及时和我说？人来问我我才知道，我居然有事找她？” 　　“那下次提前和你说。”苍溟淡淡地回道。 　　他放下了茶杯，白瓷杯碰在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啧啧，真不客气。”苍楠咂了咂嘴，“挡了就挡了吧你还损她两句，也不知道是去保人的还是去拉仇恨的。” 　　“……”苍溟虽没还嘴，但即刻阴下来的脸色已经替他还完了。 　　“冲你亲姐垮脸可没用哈，你也就吓唬得着外边那群小毛孩。”苍楠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拆了根葡萄味棒棒糖叼在嘴里：“行了不扯了，你应该不是一见钟情平凡少女的人傻钱多恋爱脑，说说吧，她有什么特殊能让你如此上心？” 　　苍溟沉吟了片刻，开口却是和一见钟情毫无关系的话题：“我觉得她大概能看懂……那本书。” 　　“……”苍楠拨弄桌上植物叶子的手定住了，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她向前迈了几步，迅速关上了办公室原本大开着的门。 　　关门的动作非常急促，门合上的哐当一声巨响在空荡而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几乎能在空气中激起一片涟漪。 　　办公室内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关上门后，她转身坐到了苍溟对面，原先的戏谑已经收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严肃：“理由呢？” 　　“我答应了保密。”苍溟依旧保持着他那惯常的沉静表情，言简意赅地答道，“只是推荐的人选，我有我的判断和考虑。” 　　苍楠话锋一转：“行，不管你保不保密，我都不同意。” 　　“空言城刚稳定不久，罗沙那边也是。先不提未洛的立场是否明确，就算她真的能看懂，你能保证那本书的计划，最后百分百成功么？” 　　“……”苍溟低垂着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计算成功率。 　　苍楠见状向前倾了倾身子，加重了语气：“苍溟，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无人生还的局面不能出现第二次。”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苍溟的脸庞：“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军训最后的测试已经是初步筛选，我暂持观望态度，你干好该干的事就行了。” 　　苍溟自顾自活动着双手指节，貌似毫无情绪波动：“知道了，那你请她出去玩又是出于什么？试探？” 　　“只许你试探不许我试探？”苍楠瞪他一眼，面上的冷意收了些许，语气夸张地敷衍道，“我看你85岁的年纪老气横秋的，打算抓个开朗点的人塞你旁边。” 　　苍溟白她一眼，刚想开口反驳就被苍楠打断了：“行了别阴阳怪气我了，人小姑娘压根没答应。” 　　她眼神比了比门，宣布这个话题的结束：“自己玩儿去吧，把门带上，上午好不容易没训练，姐补个觉。” 　　“管理局大事我都处理完了，其他琐事要是找到你那边，你就说我争家产去了。” 　　“另外……你最好是真的只有‘觉得她能看懂’这一个理由。”苍楠已经拉上了眼罩，提醒道。 　　苍溟推门的动作一顿，他没有回话，自顾自推开门向外走去。 　　--- 　　苍溟踏出教学楼，刚刚办公室里开着空调还算得上凉爽，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过于明媚的阳光和扑面而来的热浪。 　　本打算回宿舍的他一转身，就在操场的角落瞥见了刚刚话题里的主角。 　　他定了定神遥遥望去，确实是未洛，她正捧着手机像捧着个宝贝一样，脸上是兴高采烈的明朗笑容，显然看见了什么好消息。 　　她直接蹦起来环视了一圈已经没有多少人的操场，貌似是想找人分享。 　　苍溟下意识迅速躲在了旁边的雕像后面，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怪异。 　　不对，他躲什么？ 　　苍溟再次探身向未洛的方向看去。 　　未洛没看见熟人，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的兴致，她自己坐了回去，转而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起了字。 　　她的浅金色长发高高束起，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有节奏地左右轻晃着。 　　打完字她就一脸兴奋地把手机捂在了心口处，然后单手握拳做了好几个意义不明的庆祝动作，看起来高兴得马上要芜湖起飞了。 　　…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苍溟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脚向未洛的方向走去。 　　未洛看起来完全沉浸在巨大好消息的喜悦情绪中，苍溟都在她面前站定半天了，她还在低头对着手机傻笑。 　　苍溟沉默地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半天，见她一时半会没有抬头的意思，只能无奈咳嗽了声：“在笑什么？” 　　“哇谁…你走路怎么没声！！！”未洛吓一哆嗦，瞬间抬头看向他。 　　二人对视，未洛金色的眸惊得瞪圆了都掩不住尚未收起的笑意。 　　刚刚刻意踩响了步子的苍溟闻言一挑眉，在她身边坐下了：“我还特意走得重了点，你自己没听见而已。” 　　“哦哦哦哦哦没事算了不重要！”未洛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低头又在手机上点了两下，这才看向身旁的苍溟。 　　“苍溟同学。”她清了清嗓子，尽管话音里的愉悦之意都压不住了。还是努力憋了个高深莫测的语气，给苍溟制造悬念。 　　她把手里已经熄了屏的手机冲苍溟晃了晃：“你猜猜有个什么好消息？” 第19章 不约而同地猴叫 　　未洛凑得有点近, 苍溟先是往后让了让才答道：“你中奖了？” 　　“那倒没有，是比中奖还好的消息！”未洛实在是兴奋，和苍溟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热络了不少, 她伸出食指得意地晃了晃，“再猜一个！” 　　“……”单看未洛这三天的社交圈, 也就那么几个人, 苍溟其实猜得到大概。 　　他再次随口说了个错误答案：“上午不训练？” 　　“不是这个！”未洛摁亮了手机屏幕, 将其送到苍溟面前“你看你看！” 　　苍溟看向未洛举着的手机, 只见一连串未洛刷屏的烟花鞭炮、兴奋吗喽、后空翻火柴人表情包里，塞了两条对面发过来的消息。 　　【子不落：刚刚被家里人拉来医院复查心脏啦，这次检查的结果比上次好了一大截！】 　　【子不落：甚至不用再做手术，虽然原因还没查明……但是我现在完全可以和你们一起军训啦！】 　　这条消息挤在一堆烟花鞭炮之间显得有些弱小，但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也是和未洛无二致的喜悦。 　　“……不用再做手术？”苍溟微怔了片刻。 　　这确实是个惊天好消息, 尽管他猜未洛和这个结果脱不了干系。 　　但出于不扫兴的心理, 苍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恭喜。” 　　未洛貌似以为他还有下文，没紧接着就说话。 　　二人静默着对视两秒后, 她轻啧一声：“就这两个字啊？你反应也太平淡了点。” 　　苍溟难得没怼回去：“…那非常恭喜？” 　　“…行吧, 量你也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未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反正我现在去天上飞两圈然后平等地拥抱每一个同学的心都有了！再说你不是都……” 　　她突兀地止住了话音。 　　“什么？”苍溟知道自己这几天和温子落的接触也就只有考试那天的几句话, 但未洛当时是不在场的。 　　“都…在…风纪处有职位了？祝贺一下大病初愈的同学怎么了。”未洛目光飘忽了下，想说的话似乎是打了个弯。 　　 　　苍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风纪处正式插手是在诡人露馅之后，按理来说我对温子落的……” 　　“哎等等我可不跟你理论！”未洛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挥挥手直接打断了话题, “你刚刚和苍楠教官在一处吗？有没有注意植物系的教官在不在办公室？” 　　“在, 怎么，你真打算去植物系训练？”苍溟还没忘记电梯里未洛的回答, 调侃道。 　　“…我哪敢在代监考大人你眼皮子底下造次？”未洛听出他在指什么了，白他一眼，“教官说她社恐，让我找植物系教官问合训的事。” 　　停顿，她又换了个称呼：“肩膀上扒一堆鬼的少爷在这晒晒太阳吧，我走了哈！” 　　丢下这句，不顾苍溟瞬间僵硬的神色，她转头就撤退。 　　尽管未洛大可能是在当场复仇，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苍溟回忆着电梯里耳边那声鬼笑，默默抬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肩膀：“……” 　　他看着未洛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抬脚就向宿舍走，对自己的智商略感怀疑。 　　…受不了了，好蠢的举动。 　　--- 　　下午的双系合训十分精彩。 　　以报数时最开始的同学被口水呛了下，导致未出口的“一！”变成了一声“吼！”，随后接下来报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猴叫了起来为开场—— 　　两边的学生都彻底摘下了拘谨面具，显眼包的属性开始批量显现。 　　包括但不限于搬“伤员”时直接给假人脑袋干掉、匍匐前进时一路蛇行遥遥领先、代教官指挥上来第一句就是解散等操作。 　　显眼完之后就是切磋环节，心脏康复完全的温子落立刻成为全场的关注点。 　　所有人都怕她再出什么差错，最开始切磋时没几个敢认真的。 　　但温子落此刻出手攻击完全没了心脏负面效果，之前高强度训练的成果自然也是明显的。 　　她在异能修炼等级上已然位列前茅，战术理解也毫不逊色，切磋时出手十分快准狠，直接给在场的人带来了恐怖的植物系震撼。 　　至于未洛，她的“意念系异能”已经修到可以寻尸的阶段这件事已经在同学群内传开，她也不好再藏锋，只能在战术理解上装装傻好让自己不那么突出。 　　苍溟更是从头强到尾，傀儡系异能不仅能召唤傀儡代打，甚至还可以短暂控制对手的行动，对于战术理解也很到位，已然是一个人能打一群的恐怖存在。 　　粉墨尚未回校，这场切磋暂时缺席。 　　随后教官盯上了来无影去无踪、一眨眼就能把压根反应不过来的对手直接撂地上的宋九枫。 　　打遍全场的四人被教官指定组队，对战另外三个实力也颇为不俗的临时队伍。 　　于是出问题了。 　　正所谓物极必反，四人分则各自为王，合则…… 　　根本合不起来。 　　具体表现为，温子落的埋伏藤蔓缠住了想要偷袭对手的宋九枫、宋九枫闪现出现偏差，意外闪到了苍溟傀儡的攻击路线上。 　　傀儡一个走位，躲过宋九枫的同时精准挡下了未洛的光箭攻击，于是光箭反弹到了正打算扇飞对手的大芭蕉叶上，刺出一个漏风的大洞。 　　“……”苍楠从未见过这么稀碎的配合。 　　异能学校从不提倡个人英雄主义，学生也决不能只会单打独斗。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场外狂喊：“配合！配合一下！别光顾自己打！你们四个到底是打对手还是打队友啊——？！” 　　“十分攻击有十一分落到自己人身上去了，还带连锁反应的？对面是有霉运异能者吗？！” 　　奈何配合度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拉上来的，最终这支综合实力极强的队伍只能拿了个第四名的垫底名次。 　　“我嘞个少爷啊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意见？那几个傀儡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我光箭全挡了的？？？” 　　“哈？那天降光箭把我离战场几十米的傀儡捅个对穿你是一句也不提。” 　　“那你告诉我你短暂控制到我身上是什么意思？我站那好好的莫名其妙被丢个大老远！” 　　“你敢说你一下都没挪？我本来要控对面的人！” 　　紧张战斗使得肾上腺素飙升，人会比平常的状态更加激动亢奋，于是未洛和苍溟下了训练场就开始斗嘴。 　　后面跟着的宋九枫和温子落没了劝架的心情，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行了行了行了别吵了人无完人！禁止内讧！”苍楠和植物系教官头疼地一人一个拽开了眼看就要再打起来的二人。 　　…… 　　…… 　　训练结束之后已是傍晚，未洛再次发了条消息关心粉墨，和温子落一起吃完饭回寝之后才想起来已经被她忘在脑后的纸条留言。 　　“……”未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浓郁的夜色，现在出去估计也是白跑一趟。 　　算了，命中无时莫强求。 　　--- 　　军训就这t么鸡飞狗跳地过了六天，未洛和同班同学混熟了，也彻底落实了和苍溟见面即斗嘴的相处方式。 　　尽管苍溟那冷恹恹的气场并无减少，也不怎么合群，但身上“杀人不眨眼”的谣传还是不攻自破。 　　每天都刷新的歪七扭八求雨符得到了苍楠“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评价，但这期间虽然断断续续阴天，却一直没有学生们想等的雨，空气中倒是越来越潮湿闷热了。 　　第六天中午，粉墨终于回来了。 　　她一个超远距离飞扑熊抱差点把未洛扑到地上。 　　只是粉墨神色明显憔悴了些，一回宿舍就开始做面膜护肤，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面对未洛的关心询问，刚揭了面膜的粉墨只是啃着干脆面半开玩笑地答“和假千金争家产去了”，隐瞒之意明显。 　　未洛也不好继续问。 　　…… 　　下午的训练，临近解散时的最后一次集合，队伍里竟莫名少了四分之一的人，苍溟也包括在内。 　　剩下的人都感觉不对劲，他们相互询问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教官也只是含糊其辞地给出了一个“请假”的回复。 　　请假这么整齐？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未洛顶着一脑袋问号回到寝室后想给苍溟发消息，但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后又摁上了删除，转而打开了同样消失的宋九枫的聊天窗口。 　　然而，半小时过去了，宋九枫没有任何回复。 　　更不正常了，宋九枫向来是秒回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信息茧房卷土重来？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未洛还是将注意力收回到了手中的课本上。 　　——这几天的她白天训练，晚上则悄咪咪地躲在寝室里啃课本。 　　她对于异能理论知识几乎一无所知，为了防止自己的水平连初高中都达不到，她这几天几乎是以修炼初期的拼命劲儿在埋头苦读。 　　按照她在修真界的作息，晚上十一点就应该困得撑不住了。但经过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挑灯夜读，她现在竟然能勉强熬到凌晨一点。 　　生活不易。 　　一段时间后，未洛轻手轻脚地放下笔，揉了揉隐隐泛着酸痛的脖子，打算喝口水然后熄灯睡觉。 　　大灵和小灵却突然从桌边放着的灵剑挂坠里钻了出来。它们慌乱急切地咕噜着，大灵甚至还虚虚地拉住了未洛的小指，似乎想把她往旁边拖。 　　虽然大灵现在碰不到未洛，但它们的焦急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怎么了？”未洛实在困得不行，不想多废话。她注意到小灵在窗户处慌里慌张地打转，于是直接一伸手，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窗帘拉开，未洛瞬间头皮一麻，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 　　一张脸。 　　——窗外，是一张煞白的、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的脸。两个眼珠的位置空洞漆黑，仿佛是一个深渊。 　　此刻它正冲着未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20章 毫无征兆的意外 　　“！！！”未洛立刻反手把窗帘扯了回去, 挡住那张骇人的白脸。 　　这里是六楼！ 　　她往房间门的方向迈了两步，又迅速折返抓起了桌上的灵剑挂坠，另一只手把大灵小灵往里一塞, 走出房间急切地敲响了粉墨的房门。 　　“怎么啦？”粉墨还没睡，连睡衣都没换,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 另一只手给未洛开了门, 看起来并没察觉有什么异常。 　　“情况不对！”未洛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间门, “我刚刚看见我的房间窗外有张大白脸！” 　　“……啊？什么大白脸？”粉墨明显不信，但看未洛的神色并不像开玩笑，便走进未洛的房间想去查看详情。 　　未洛紧随其后。 　　粉墨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并没看见未洛口中的白脸。 　　她趴在窗户上仔细看了看周围, 确定窗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之后回头看向未洛：“真的没有啊,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未洛刚吐出一个字，竟听见不知何处传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此声尖叫彻底撕破了深夜的祥和，其他方向也断断续续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和惊惧的喊叫混杂在一起, 在万籁俱寂的凌晨惹得人心慌。 　　未洛和粉墨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手机, 想获取一些关于目前处境的相关信息。 　　可祸不单行, 现在校园网内的信号也彻底断掉了，二人皆是接收不到消息也发不出去的状态。 　　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了？为什么毫无征兆？ 　　粉墨和未洛对视一眼，转身就向宿舍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未洛的手刚搭上门把打算下压，身后的粉墨突然压低了声音制止：“等一下, 先别开门。” 　　未洛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回头看过去。 　　只见粉墨冲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无声地后退着, 同时指了指地上，然后关上了大亮着的主灯。 　　主灯熄灭，未洛随着她指的方向低头看去。 　　宿舍门下方，是一条极细的缝隙，此刻正透进来三束淡淡的白色光线，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 　　“……”未洛马上就懂了粉墨的意思，她轻轻收回了已经摸上门把的手，努力不发出声音地后退着。 　　——宿舍楼内的走廊灯在傍晚85点到凌晨5点都是常亮着的，灯光投进门缝并没问题，可问题出在透进来的光是三束。 　　也就是说门外的地上，极近的地方，有两个物体挡住了本该一片透进来的光，挡出了两块阴影，使得透进来的光成为了三束的模样。 　　而这两个物体就这么静静地立在那，门外没有任何声响，不太像是查寝或者同学。 　　那就大概率是什么“东西”的脚了。 　　总之先不开门为妙。 　　二人紧紧拉着对方的手，轻手轻脚地躲回了粉墨的房间。 　　回到房间，粉墨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她的声音依然压得很低，透着不知所措的紧张：“我读不到那东西的心，门外不是活物。” 　　未洛已经在手机上开始翻看门外自动保存的监控录像了。 　　现在是凌晨0点半，监控录像每个小时都会自动备份，无需联网也可以查看。 　　她点开了昨夜35点~0点的录像，直接将进度条拖到了距离末尾还有一分钟的位置。 　　目前监控显示的画面依然是正常的宿舍走廊，天花板上的灯也正常亮着，并无任何异常。 　　只是监控录像的最后几秒，画面竟闪了一下信号紊乱的花屏，滋滋两声过后，最后一秒的画面让二人皆是不约而同挺直了脊背。 　　未洛按下暂停键，只见走廊里，每间宿舍的门前，都凭空出现了一个高瘦的黑色鬼影，手臂长得吓人，脑袋几乎要顶到天花板。 　　鬼影们统一面对着门，僵硬且充满死气地站在那，显然是在蹲守出门的学生。而那两块阴影显然就是鬼影的双脚， 　　宿舍楼一层也就六个房间，南北各两户，东西各一户，中间做了挑空设计，平日里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可以看见最底层的大厅。 　　以监控的角度，勉强可以看到一些下面楼层的情况，也皆是每间宿舍门前都出现了蹲守的鬼影。 　　但凡是监控视野内的宿舍，无一例外。 　　粉墨看清鬼影之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这不是几年前就被清理管控的怪物吗？怎么可能跑到学校里来，还这么多？！” 　　回想起今天军训收尾时部分人的莫名消失，未洛也皱起了眉。 　　现在全校都没信号，想要在不见面的情况下互相联络已经成为了非常困难的事，更别提去询问教官教授是什么情况。 　　然而眼下更重要的，是提醒宿舍楼内的同学不要轻易开门，以及交换现有信息， 　　电子茧房历历在目，未洛一回生二回熟，她活动着关节：“老办法，既然网络不通，那就人过去，咱翻阳台。” 　　粉墨没意见，神色里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二人刚做好准备工作，就听见露天阳台处传来哒哒两声轻响，像是有人已经翻过来了。 　　“…这俩人作息真健康，动静这么大都没醒。”那人看主灯熄着，估计以为未洛和粉墨压根没出来查看，她自言自语着向二人的方向走来。 　　未洛眼睛一亮：“许寻！” 　　——听声音，这是电子茧房风波当晚隔壁寝的那个高马尾女生，在评论区舌战群儒的匿名X。 　　许寻一米七几的高个子，为人光明磊落不拘小节。颇有侠客风范，也确实酷爱修仙小说电影，在前几天的训t练中和未洛相见恨晚。 　　“你俩没睡啊？”许寻快步走过来了，开口就是正事，“每个宿舍门口都有怪物，不要走正门。” 　　“我已经翻阳台告知过这一层其他的寝室了，现在除去你们还差一间——你们有得到什么关于这情况的信息吗？”许寻显然是一路统计过来的。 　　她的伴生异能和宋九枫差不多，都属于短距离瞬移，只不过呈现方式略有区别，翻阳台的事由她来干再稳妥不过。 　　粉墨摇了摇头：“没有，除了未洛在窗户外边看见一张转瞬即逝的大白脸之外。” 　　“大白脸……应该是雾面。”许寻看向未洛，“你看清了没？” 　　听许寻的语气，雾面估计和门外的鬼影一样，也是个本不该泛滥的怪物。 　　未洛详细描述起来：“我没看清，那脸半人半羊的，好像还没有眼珠。” 　　“那就是雾面了。”许寻听完一锤定音，“501寝室也发现了一个。” 　　许寻顺便把其他信息一口气共享了：“此外，502寝室有个观战异能者。” 　　“她说学校里的所有教官教授都没了踪影。并且没信号是因为独供校园网的电闸被关掉了。” 　　“但是观战异能只能看不能碰，所以我想找个人和我一起去隔壁楼顶看看电闸箱，如果顺利还可以去趟广播室。”许寻加快语速看了一眼未洛。 　　未洛立刻点头：“我没问题。” 　　粉墨实在是也对深夜冒险行动情有独钟，奈何她的伴生异能在自保方面相对薄弱，没摸清状况前不适合贸然出行。 　　防止落单，她被许寻护送去了许寻的寝室，和另外两个女生暂时待在一起。 　　虽说异能自保薄弱，但粉墨体术非常优秀，翻阳台的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 　　许寻送下粉墨一回头，只见未洛也已经腾空了：“……？” 　　未洛察觉她疑惑的眼神，冲她比了个自信的大拇指：“我搓了两个意念光球垫脚底下，勉强能飞，不用你拎我了。” 　　——这个世界实在是灵气匮乏，凝出金丹后未洛其实不御剑也能飞，只是飞得歪歪扭扭且速度远比不上御剑和许寻罢了。 　　反正翻个阳台已经够用了。 　　未洛和许寻一前一后落到了最后一间寝室的阳台上，拐了个弯之后，二人竟正正对上了大开的寝室门。 　　“？！” 　　门外甚至可以看得到对面寝室门前站着的黑色鬼影，这些鬼影对许寻和未洛都毫无反应，就像只盯紧了面前宿舍门里的人一样。 　　但这个寝室门外的鬼影已经不见了。 　　未洛和许寻立刻分头搜查了一下寝室的其他房间，可这个寝室的三个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鬼影三个人，全都凭空消失了。 　　未洛压着话音：“门口没有血，应该只是去了其他地方？可为什么刚刚这边一点声响也没有？” 　　“有的。”许寻蹙着眉关上了卧室的门，“你还记得最开始那几声尖叫吗。” 　　“……”未洛沉默。 　　许寻说的没错，这里是西边的那户寝室，如果门关着，声音在传播过程中会受到一定的削弱，许寻和她所居的寝室未必能听到声响。 　　那唯一的情况就是门已经打开了。 　　现在回忆一下，那道声音貌似确实是走廊里传过来的，只是她和粉墨在里面的卧室，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分辨清楚声音的具体方向。 　　可为什么会是凭空消失？ 　　未洛在沉思的间隙，不经意间目光落在门边的矮柜上，那里赫然摆放着一个扩音器。 　　现在的情况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想要最大范围缩小伤亡，必须尽快把消息传递出去。 　　尽管不知道这寝的人为什么会准备扩音器，但貌似可以用一下，也省了去广播室了。 　　得到许寻认可后，未洛拿起了扩音器，从阳台处再次飞到了几栋宿舍楼的中心点。 　　她顺便留意了一下学校周边的情况。现在是凌晨，视野并不好，只见学校四周皆是昏暗漆黑，甚至连路灯都没亮。 　　未洛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夜之间怪物攻城了？？？ 　　没有太多时间疑惑，未洛简单调试几下之后，一道自带扩音器杂音的超高分贝呐喊警告在宿舍楼上空猛然炸开。 　　【紧急警告！宿舍门外有怪物蹲守！！目前已有同学失踪，各位千万不要走门出宿舍！！！千万不要走门出宿舍！！！】 　　【现在校内校外的情况简述为：教官教授全部消失、校园网电闸被关、校外一片漆黑状况未知！！！】 　　【请各位尽可能避免落单，伴生异能可以稳定飞翔的同学可从阳台外出，协助我们恢复校园网以及共享信息！！！】 　　警告重复了三遍，不知哪几个阳台上的人还扯着嗓子回了一声“收到！！！” 　　未洛回到刚刚那个寝室的阳台，正想招呼许寻去查看电闸，落地抬眼却发现寝室内空空如也。 　　——许寻也不见了。 　　生怕许寻出事，她赶紧喊了几声，没听见许寻的回应，反倒是听到虚掩着的宿舍门外传来了砰咚一声响。 第21章 经典保险丝环节 　　未洛立刻探身出门查看, 只见她和粉墨的宿舍门前地面上，横着一个乌黑的鬼影。 　　鬼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刚刚的声响就是它倒地而造成的。 　　片刻后它竟化作了一堆颗粒状的黑色物质, 融进地板里不见了踪迹。 　　而许寻此刻正站在自己寝室门前的鬼影背后，她手里的水果刀在鬼影心脏处干脆利落地一进一出, 当场又放倒了一个鬼影。 　　察觉到未洛的视线, 她风轻云淡地一只手敲了敲宿舍门, 另一只手冲未洛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未洛没想到她这么勇：“你这是在……？” 　　“整整四栋宿舍楼的人不可能一直困在里面吧？”许寻效率极高地向第三个鬼影走去。 　　“我拿空宿舍门口那个试过了, 既然鬼影对宿舍门外的人没反应，那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把它放倒，再由解救的同学去揍其他鬼影。” 　　这句话说完，她已经把第三个鬼影拿下了。 　　未洛一拍脑袋就朝第四个鬼影窜去：“有道理！解开一寝就有三个人能分头行动，这样四栋楼很快就能解除连门都出不了的问题了！” 　　——苍楠满脸心痛地评价她配合意识负分 , 也不是不无道理。 　　在团队协助这点上, 许寻考虑到的显然比她全面，而她还想着能不能一个一个把人全从阳台运下去…… 　　实在是间歇性没脑子了，还好回修真界的门槛是通过考试而不是主持什么大局。 　　未洛捂了捂脸, 深感要学的还很多。 　　一分钟后, 她们这一层的鬼影已经全部被消灭。除去已经全员失踪的那个寝室, 这栋楼里已经总共有14个人可以自由行动。 　　14个人迅速讨论了一番, 未洛和许寻依旧选择按照原计划去查看电闸。 　　剩下的12人中分出8个，异能有攻击项的直接上异能，没攻击项的就在寝室里挑了点趁手的武器，冲着其他楼层的鬼影就干过去了。 　　另外4个综合实力更强一些的女生则是前往其他寝室楼, 每解救一层楼的人都是这样的以此类推。 　　--- 　　折腾这一会儿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 　　寂寥的夜色里, 宿舍楼的楼顶，未洛打着今晚的第五个大哈欠跟在许寻身后, 被看不下去的许寻塞了两块薄荷糖。 　　清凉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未洛终于清醒了点。 　　——为了防止再在隔壁的楼内遇上点什么，她们选择了先上宿舍楼的楼顶，然后直接从这里瞬移到隔壁楼楼顶的路线。 　　其他人分散出去之后，宿舍区已经不是原先那种诡异的安静了，显然大家都揍鬼影揍得很起劲，风时不时会送来几句叫喊声和异能攻击的声音。 　　以及隔壁楼顶被刻意压低了的对话声。 　　未洛和许寻在听到声响的瞬间，就不约而同地收敛了自己的脚步，屏息细听。 　　只可惜距离还是远了，她们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听音色应该是两个男生。 　　谁？难道是拉掉校园网电闸的人？ 　　防止打草惊蛇，此刻二人安静地用眼神交流着，将落点选在了实验楼顶上有掩体的一个小角落。 　　安全落地后，二人听清了对话的内容。 　　“不是，兄弟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玩什么恐怖游t戏？？？” 　　“嘶——哎哟我靠疼疼疼疼疼！你还真掐啊！！” 　　“……”许寻和未洛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服了，白紧张了”的无语。 　　这声音，是宋九枫，至于二话不说直接掐他的那个人，十有八九是苍溟。 　　但这俩人昨天傍晚的莫名失踪还是有些可疑…… 　　未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确认，却正好对上了苍溟无意望过来的视线。 　　苍溟没打算让她重新缩回去，他抬了抬音量：“那边两个，看见你们了。” 　　未洛只能站起来：“你是每天都会刷新在天台吗？” 　　——苍溟一说话她反而放心了些，这熟悉的莫名欠揍的冷傲腔调，低智商怪物凹不出来。 　　二人在苍溟和宋九枫身边站定，他俩也是直奔电闸箱来的，此刻只见宋九枫叼着个手电筒，努力观察着电闸箱里的状况。 　　“你刚刚说恐怖游戏？什么意思？”许寻粗略看了一眼电闸箱没发现端倪，问道。 　　“就是——哎来个人帮我撑着另一边。”宋九枫伸手取下了嘴里叼着的手电筒，起身想让开，电闸箱门却自动回弹上了。 　　许寻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苍溟，和宋九枫一人一边扳住了电闸箱门。 　　“你们听说过恐怖游戏经典套路吗？”宋九枫右手扳着门左手打着手电，“上来必须先找缺失的保险丝，让游戏场景恢复照明，才能开启下一步剧情。” 　　“听说过啊。”其他三人都点头，“你的意思是……” 　　宋九枫冲电闸箱内某处晃了晃手电筒：“看见那12个孔了吗？天杀的拉电闸的，咱得找12个保险丝才能恢复校园网！” 　　“……”三人均沉默。 　　未洛瞬间后悔上天台的时候没把扩音喇叭带上。 　　找呗，现在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唯一能干的事总不能撂挑子。 　　四人简单交流后得知，苍溟和宋九枫下午失踪是被教官喊去搬机密文件了，至于找来电闸箱纯属是因为知道校园网有独立电闸，所以蒙一把。 　　二人的出行方式和未洛许寻差不多，但因为同楼层没有开门的人，二人又同样是合作意识负分的主，他们并没发现鬼影只对宿舍门情有独钟。 　　他们没在鬼影上耗时间，因此比未洛许寻二人来得早了些。 　　四人先是分头搜了一遍天台，不出意料地没发现保险丝踪迹，正想下楼找其他同学汇合，就听见楼下传来喊声：“喂——听得见吗——！电闸箱现在什么情况啊——！！！” 　　——四栋宿舍楼全部被解放的速度倒是比他们想象当中快。 　　几人走到天台边缘俯瞰下去，只见乌压压一群人站在楼旁的空地上，皆是打着手机手电筒向上看。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着整个世界，而这无数亮白色的手机灯光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引人注目，犹如地面上的第二个星空。 　　有的人举起手臂，试图将光束照得更远。有的人则紧挨着彼此，肩并肩，仿佛在寻找某种安全感。 　　虽然时候不大对，未洛却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师傅带自己飞到高空欣赏的人间烟火，也是这样摩肩接踵的场景。 　　当时师傅好像说，人就是地上的星星？ 　　“得找——12个——保险丝——！！！”宋九枫双手作喇叭状，以最高的音量朝楼下吼了一嗓子。 　　未洛被这一嗓子吓回了神，思绪也从星星一下子拉回到了保险丝上。 　　“这上哪找去啊这么大个学校——！我们不能直接出校看看什么情况吗——！”楼下回。 　　宋九枫：“有道理啊！但是学校外边一片乌漆嘛黑的连个路灯都没亮一看就不对劲儿啊——！！！” 　　未洛也学着宋九枫的样子大声补充：“学校里好歹还有路灯！咱连上网没准还能联系上教官呢——！！！” 　　“也有道理啊！！！那要不咱分头吧！？一拨找保险丝、一拨去校门那看看什么情况怎么样——！”楼下的一群人商量了一下，继续回。 　　“我看行啊！挑点战斗力在线的去校外吧——！！！” 　　旁边的许寻见话题暂时结束，适时出声点评道：“对不起，但是你们真的像在隔山对唱。” 　　苍溟默默点头。 　　未洛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略显傻气：“…也没有吧，这不是省事儿吗。” 　　--- 　　一番喊叫下来，算是确定了下一步行动。 　　目前来看，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九枫和许寻选择去找保险丝，因此二人在天台的下一个楼层就止住了脚步仔细搜寻。 　　打算去校外的未洛苍溟便和二人告了别，结伴走楼梯下楼。 　　……主要是对电梯还有些阴影。 　　下了几层楼梯，刚到一楼大厅，走在前面的苍溟突然刹住了脚步，同时迅速背手示意未洛止步，然后转头食指压着唇做了个噤声的示意。 　　未洛把刚要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跟着苍溟指挥躲到了楼梯间的一侧，只见苍溟抬手指了指门外。 　　她顺着苍溟指的方向看过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对楼梯也有阴影了。 　　——楼梯间外，寂静漆黑的大厅里，飘荡着着成群结队的雾面，空荡的眼眶和诡异的笑容十分瘆人，粗略计算起码有二三十只，这还不算视线死角里的。 　　雾面漫无目的地飘着，显然也是在蹲守。 　　苍溟再次往后退了退，他拿出手机调低亮度，在备忘录页面打了几个字递到未洛面前。 　　【雾面难杀但怕光，我去引开，你默数10秒然后去开灯。】 　　懂了。 　　未洛点点头，冲苍溟比了个OK的手势。 　　苍溟没再过多停留，他收起手机，推开门观察了一下，找准时机就冲了出去。 　　大厅里的雾面数量远不止刚刚看到的那些，此刻它们全被苍溟吸引了注意力，一边发出沙哑的嘶吼，一边朝苍溟的方向汇聚了过去。 第22章 我们跑不就行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大厅内, 银白色的光芒与丑陋漆黑的雾面形成鲜明对比。 　　未洛从苍溟出门的瞬间就开始倒数，同时探身观察门外的情况。等她数到0的时候，整个大厅的雾面都已经被苍溟吸引走了。 　　她立刻出门冲向远处大厅的主灯开关。 　　余光瞥见大厅另一侧, 苍溟正在像遛猴一样在两个固定的地方来回转。 　　雾面的攻击方式简单而直接，试图通过数量优势淹没苍溟, 最前面的那几只贴的极近, 几乎下一秒就能一口咬上他的脑袋。 　　但苍溟的身法反应实在过于优秀, 每一次的闪避都恰到好处, 就像是预先知道了雾面的攻击路径一样。 　　他没有趁手的武器，不知为何貌似也没有用异能的打算，而是直接借助起了地形进行躲避和反击。 　　甚至还会故意以破绽引诱它们靠近，然后瞬间出手解决掉最靠前的几只雾面，看起来对这场生死时速的追逐战还蛮享受的…… 　　一群雾面倒是毫无体验, 它们虽能近苍溟的身, 却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完全陷入了被他当猴耍的状况。 　　雾面看起来皆是气得不行，而苍溟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未洛在心里给苍溟点了个赞, 紧接着对着面前的一堆开关噼里啪啦全按了下去。 　　随着开关按下, 大厅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雾面也如同苍溟所说十分惧光, 皆是尖叫着化作了半透明状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雾面全部消失的同时，二人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未洛和苍溟皆是一惊。 　　震动转瞬即逝，两人一眨眼的瞬间，只见明亮大厅的地板缝隙里猛然冒出了一堆样貌熟悉的高个黑怪物, 正是和宿舍走廊里那群一模一样的鬼影。 　　等等, 原来这鬼影喜光啊？！ 　　未洛反手就关上了灯。 　　于是鬼影钻了回去，雾面竟然又冒出来了, 一群丑得要命也确实想要两人命的大白脸鬼吼鬼叫着就冲苍溟和未洛扑了过去。 　　雾面冒出来的位置和消失前差不多，苍溟刚刚并未移动位置，领头几只雾面被他遛得满肚子火气，一出现就目的性极强地直扑他而去。 　　这下距离实在太近，后背是墙面，左右两侧都有雾面，苍溟实在来不及躲避了，只能下意识抬起手臂格挡。 　　雾面的呼吸已经近在咫尺，连带着它身上的血腥气扑过来，惹得苍溟狠狠皱眉。 　　视野突然一亮，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苍溟错愕地放下手臂，只见未洛应该是在刚刚的瞬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又摁开了大厅的灯。 　　瞬间消失的雾面：“……”t 　　从地里钻出来需要一些时间的鬼影：“……” 　　差点被晃眼的苍溟一句“你先跑”哽在喉咙里：“……” 　　“苍溟你个间歇性短路的！还杵在那当门神吗赶紧过来啊！！！！”未洛短时间内完全掌管此楼大厅灯光，她一边硬控两类怪物一边狂喊。 　　灯光硬控，即使只有一秒，积少成多也够苍溟躲着两类怪物退到安全的地方了。 　　夜色沉沉中，大厅的灯光闪得像个欢乐的蹦迪厅。 　　苍溟反应过来之后，动作迅速地避着怪物来到了未洛身边，而其他怪物在接连不断的硬控里平均移动不到两米。 　　未洛一只手摁着开关一只手捏着光箭，见苍溟退到安全处立刻询问：“你觉得哪种怪物好杀一点？” 　　“……？鬼影吧。”苍溟顺手拿了个不知为何靠在墙边的空心铁棍，颇有奉陪之意，“你打算全砍死？” 　　“我——”未洛找准时机收回了开关上的左手，同时右手一把光箭狠狠掷出去！ 　　密集的一片光箭破空，呈扇形状飞了出去，刺穿了距离已经威胁到他们的几个鬼影。 　　几个鬼影应声倒地，其他鬼影向这边聚集还需要时间，未洛转身抓住了苍溟的手，冲着大门的方向就是一个弹射起步。 　　“——肯定砍不过这么一大群玩意儿啊！我们直接跑不就行了！！！” 　　“！”苍溟猝不及防，被她拽着踉跄了两步才跟上。 　　只是大厅的门不出意料地被锁上了。 　　鬼影已经贴得很近，显然不可能再去磨磨蹭蹭的找钥匙，她拽过苍溟手里的空心铁棍，冲着大玻璃门一个蓄力就甩过去了。 　　苍溟全然习惯了未洛能直冲绝不绕弯子的作风：“甩得好。” 　　只听哗啦一声，玻璃门碎成了渣，二人立刻避着锋利的玻璃边缘跨出了门。 　　未洛拽着苍溟在夜色下狂奔一段路，再回头看过去，趋光且惧暗的鬼影果然被挡在了大厅里没有追出来。 　　“我的妈呀紧张死我了……”又跑了一小段距离，她这才放心松开了苍溟的手。 　　她左顾右盼着试图寻找其他同学的踪迹，还不忘和苍溟明算账：“提前说好，要赔门的话咱一人一半哈。” 　　苍溟没回答，片刻后，未洛的身后传来他的笑声。 　　“？”未洛转身看过去。 　　 　　与之前的笑不同，苍溟之前的笑意皆是转瞬即逝且不达眼底的，大多都是嘲讽或不屑之意。 　　可现在他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未洛，嘴角也按耐不住般上扬着，笑得自然又纯粹，本充满清冷之意的蓝眸看起来都温暖了不少。 　　见未洛看过来，苍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移开目光，眼尾愉悦的弧度并未减分毫，面上笑意甚至更明显了些。 　　他肩膀微颤，是微微收敛了笑声的，这一笑又使得他声音里自带的寒意化去了许多。 　　好像这才有个85岁少年该有的轻松模样。 　　虽然不知道苍溟笑什么，他这一笑却让未洛也想跟着笑了，她半开玩笑地开口：“砸个门把你高兴成这样？” 　　“那倒没有。”苍溟话音轻快，他抬脚跟上了未洛的脚步，“只是想到一点小时候的事。” 　　从未听少爷提起过童年，本还在努力和困意斗争的的未洛瞬间精神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爸把我锁训练场里练异能，我把他古董砸了一半多。”苍溟一句话砸出来，贵得惊天动地氛围全无。 　　未洛：“……” 　　未洛摸了摸鼻子：“呃，挺好，大手笔，刀光剑影的训练场里还放古董。” 　　大户人家叛逆的方式就是不一样。 　　这样想来，类比同样背景显赫的粉墨，向来循规蹈矩的苍溟…… 　　是不是也很喜欢这种“在凌晨打破寻常外出冒险”的行动？ 　　“……”苍溟低声接了句什么。 　　未洛只听清了一个“不”字，偏头看向他：“啊？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前面好像有人。”苍溟目光闪了闪，刚刚他貌似又在看她，只是在未洛看过去的瞬间收回了视线。 　　未洛盯着苍溟线条流畅的侧脸沉思。 　　他刚刚说的是这句吗？发音和字数都不像啊。 　　可惜她一时半会揭不开少爷身上的秘密了，因为不远处校门口的方向，有几百个人正大呼小叫着朝他们的方向逃窜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人一嗓子喊到破音：“要命了！校南门守着一堆怪物！！！是各种异能打上去都效果极差的那些异种！！！前边的快跑！！！！” 　　遥遥望去，几十个人身后确实撵着一群黑压压的怪物，数量看不清，估计很多。 　　“我们走。”这次少爷貌似对逃跑有经验了，他果断率先抓住了未洛的衣袖，以刚刚未洛扯他的速度转身就跑。 　　未洛也踉跄了下，抬眼只见苍溟后脑勺半扎着的黑发随着奔跑的动作摇晃。 　　她后知后觉苍溟这句“我们走”貌似也有意无意对应上了她的“我们跑不就行了”。 　　未洛突然也想笑了。 　　尽管现在他们只是大难临头、防止落单的组队，但是“我们”这个词从苍溟嘴里说出来，总让她有些莫名的成就感。 　　毕竟电梯初见的氛围过于炼狱，她也没想过能和苍溟成为…嗯…朋友？甚至没想过在异能学校的这一周总体还是开心轻松的。 　　耳边风声作响，人在夜晚总会比在白天时多感慨多触动，情由心生，即使时候场合都不对。 　　能在逃命的情况下这么开心，甚至还笑得出来，未洛虽觉得自己过于离谱，但却还是没忍住：“哎，苍溟苍溟！” 　　苍溟正专心拽着她逃命，听见未洛连喊他名字两声并无多大反应：“说。” 　　未洛清了清嗓子：“你说我们现在算朋友吗？” 　　“你问的什么蠢问题？”意料之内，嘴硬少爷没直接回答。 　　“你不是天天骂我蠢？我问个蠢问题怎么了？”未洛心情很好地没有人身攻击回去。 　　苍溟沉默了片刻，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要个口头承认的朋友名号有什么用？” 　　未洛：“谁知道，没准能卖钱吧，世上哪有那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你就说算不算吧？” 　　“……算算算。”苍溟应该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承认之后他直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看着点脚底，犯蠢摔了我不拽你。” 　　“好嘞！”未洛笑道。 　　月光下的校园里，一群学生大呼小叫着，朝统一的方向奔逃。 　　跑了一段路，他们毫不意外地遇上了去查看学校北门的另一拨同学，这群同学身后同样跟着一串张牙舞爪的恐怖怪物。 　　两群慌乱逃命的人汇聚在学校中心，两侧的怪物也步步紧逼。 　　未洛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些“异种”的样貌，却是心下一惊。 　　——她知道为什么这些异种可以免疫大部分异能伤害了。 第23章 凌晨三点天亮了？ 　　眼前这群, 但凡是个“最近刚出现的异种”，就没有未洛不认识的。 　　飞在空中的异种，有圆溜溜没头没脸七只爪子的、有全身半透明看得见骨头的、有爬满藤蔓冒着黑烟呲牙咧嘴的。 　　地上爬的异种, 有一堆石块聚集而成上边还冒着火星子的、有把好几种动物外貌特征一锅乱炖的、有一团深紫色漩涡上边还流着诡异符文的…… 　　之前的猜测再次得到证实，未洛越看越觉得两个世界遭上的事大了。 　　这些“异种”的样貌实在是分外奇特, 可在她眼中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熟啊, 太熟了, 她和这群玩意儿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熟得分外热情、熟得你死我活—— 　　——这些异种，正是修真界某处极为偏荒之地的魔兽啊！ 　　这下是真的熟到家了。 　　几天前看见诡人本体样貌的时候，未洛就察觉不对劲了，因为它长得也实在是太像修真界里一类能学人样貌的魔兽。 　　之前让苍溟把诡人拎起来，全然是在用修真界那类魔兽的弱点类比, 想着先赌一把, 没想到真的成了。 　　但毕竟外貌还是有些差异的，未洛本以为是巧合，谁知今天这些天降“巧合”就哐哐哐全都砸她脸上了。 　　既然这些魔兽属于修真界的文化体系, 那异能对上魔兽, 全然是用魔法打走尸, 虽然也能有点作用, 但肯定是不如用灵术来得专业对口。 　　 　　那要是这么想，她闭关结束那天遇上的陌生“魔兽”，会不会是异能世界里原产的怪物？ 　　异种步步紧逼，未洛尚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下意识就要跟着向东西两侧分t散再分散的人群跑。 　　跑了两步, 她猛然回神惊觉不对。 　　继续分散下去的话，不还是身后追着异种的无解局面吗？这些异种又不像鬼影一样会被光线限制脚步！ 　　校外情况未知, 校内岔路多，甚至还可能导致落单意外。 　　未洛不太敢在重大决定上出谋划策，她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是当下最优解，但她还是刹住脚步喊了一声：“先别跑了！！” 　　身侧还有几个同样反应过来的学生，皆是有心无力的焦躁表情：“别慌！！至少定个统一方向！或者朝校门冲？！再散下去又落单了！异种数量不一定比我们少！” 　　奈何人群太乱，还混着怪物的嘶吼，他们几个的声音马上就被盖下去了。 　　几人混乱中无措对视，未洛轻啧一声，她还未再次开口，只听一侧的大楼顶端突然传来宋九枫的声音。 　　他拿了个扩音喇叭：“兄弟们！虽然我们没找够保险丝，但是我们找到了一堆趁手的武器！马上送下去！” 　　“这些楼里也有异种，异能打过去也不全是毫无作用的！我试过了物理攻击更是可以！咱直接干怎么样！！！” 　　未洛马上努力应声：“他说的对！这样跑下去没个头的！就算是车轮战也能消耗掉异种数量，比一直躲着强！” 　　四散的人群再次向中间聚拢。 　　有人继续接话：“对！我也建议防御异能者找个位置开个小保护空间，咱分批出战！总能把这些东西全磨死！” 　　夜晚确实很容易调动人的情绪，都说年少轻狂，此时他们面上的兴奋甚至已经盖过了恐惧，显然被团战氛围感染的不止是未洛。 　　混乱中不知谁问了一句：“你说我是不是有点病？这种危机之下我居然觉得还挺……兴奋的！” 　　“正常！现在这么燃的氛围我也兴奋啊！深夜突发集体大团战，动画里才有的高燃剧情！”马上就有人附和。 　　“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事，但毫不夸张的说，等真相大白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吧？” 　　生死之交一词更是一举振奋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异能属于防御类别的异能者已经撑起了一个半圆的保护屏障，其他学生粗略组了组队，毫不犹豫地开始朝怪物发起反击。 　　顿时刀光剑影，混乱的学校中央叫喊声一片。 　　未洛自知配合意识负分的自己不适合大乱斗，她观察着局势，从侧边小道溜到了这群怪物的背后，想着从后偷袭。 　　于是她遇上了同样溜过来的宋九枫和苍溟，片刻后温子落也从隔壁楼层的小露台上抓着树藤跃了下来。 　　四位配合意识负分，在单打独斗这方面倒是十分心有灵犀。 　　不熟悉的处境熟悉的组合，四人一见面，顿时全都想起了几天前的稀碎配合。 　　“……哎哟真巧哈，这样吧。”宋九枫一脸牙疼的表情，对于之前的合作显然也是阴影浓厚，“咱也轮着上，免得攻击又互相抵消了。” 　　全票通过。 　　率先冲过去的是未洛，她直接把最趁手的灵剑挂坠化了原形，只是上边加了层障眼法，外人看来未洛只是持着一个发光的锋利意念造物。 　　位置靠后的一片异种马上就察觉了未洛的靠近，疯狂地向她扑来。 　　未洛紧握灵剑上前应战，她身姿灵活地躲避着攻击，剑法也是变幻莫测，第一剑就挑开了两只异种的手臂，第二剑顺势一个大幅度斜斩，瞬间将四五只异种拦腰斩断。 　　被击中的异种直接消散在了空气中，未洛出招收招皆迅速，砍瓜切菜非常利落，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异种的惨叫。 　　身后的三人也没真的袖手旁观，他们在分头处理边边角角一些藏匿起来埋伏的异种。 　　已经有异种包围到了未洛的背后，她果断一矮身打算躲过背后的攻击，奈何面前紧接着就扑上来了新的异种。 　　腹背受敌，她迅速向一旁撤退打算拉开距离，谁知空中不知何处突然飞掠来了一只黑紫色的异种，冲着未洛格挡的手臂就是狠狠一口。 　　嘎嘣一声，它咬到了瞬间拔地而起斜生过来的坚硬树干。 　　“未洛！后撤！”不远处一直在关注未洛动向的温子落手往下一压，粗树干侧面立刻生出了无数柔软的枝条。 　　枝条死死缠着偷袭的异种，温子落貌似第一反应想直接扔出去，又在看见未洛挥剑的动作后硬生生止住了。 　　未洛顺利一剑贯穿了异种，紧接着貌似和温子落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各种植物开始牵制起对手的行动，困住一个未洛斩一个，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奈何这个方案只适用于体型小一些的异种，于是宋九枫和苍溟见状也果断加入了战场，专门去应对那些未温二人不便处理的大型异种。 　　未洛余光瞥见宋九枫和苍溟也深入敌群，立刻剑尖一点给他们套了个透明光盾。 　　大型异种移动速度慢，对上频繁闪现且毫无后顾之忧的宋九枫，可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他一连放倒了一片异种，苍溟就趁着异种无暇挣扎的时候迅速控制。 　　暗色的傀儡在混战中容易被队友当成怪，他就直接拿异种当了武器，隔空抡起来就又是砸倒一大片，然后由未洛甩剑补刀。 　　“借用哈兄弟。”宋九枫顺手笑嘻嘻地掰了地上异种身上锋利的鳞下来，转身就是几个准头极好的飞掷，一连也削死一片空中飞着躲避枝条的异种。 　　即使还有些不太利索的地方，但几人总算是摸索到了相对适合自己和彼此的合作战斗方式。 　　异种的数量貌似和学生们持平，就这样一人能杀好几只的混战之后，它们的数量已经明显减少，剩下的异种已经放弃了攻击开始逃窜。 　　学生们也立刻再次开始集体向校门的方向移动，更让他们惊异的是，随着异种数量减少，天边竟缓缓泛起了亮意。 　　现在至多不过凌晨三点，天亮是绝对不可能的！ 　　未洛分神去看天空使得一支光箭射歪了，专心对付怪物的她本没在意，却在听见啪嗒一声响之后猛然转过了头。 　　——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离校门口很近，光箭刚刚的方向阴差阳错飞出了校门外。 　　现在校外的建筑已经勉强可以看清一部分，可光箭飞出去之后像是碰到了什么透明的屏障一样，散逸为了一小片能量光点，附在了屏障上。 　　就像之前的鬼打墙幻境一样。 　　未洛瞬间紧张起来。 　　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注意到了这边，宋九枫率先贴近学校大门想去查看情况，跨出校门的瞬间他却是一声惊呼：“卧槽！” 　　他刚刚往外一步，像是直接被校外的建筑吸走了一样，当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惊恐的讨论声瞬间在人群中爆开，未洛避开人群尝试着朝校外其他方向攻击，结果没有变化，光箭全都附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怎么回事？！”一群人被宋九枫遇险吓得纷纷后退，瞬间给校门口的位置散开了一片空地，只剩下零星几个胆子大的还在原地。 　　未洛收了光箭，皱眉望向校外。 　　校外的场景依然一片平和地静止着，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像一张…照片？ 　　没道理啊，难道她之前忽视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诡人的暴露只是声东击西？怪物真正的目标是全校？ 　　前往学校另一个门的同学派了个瞬移异能者来报信，他们那边也遇到了一样的情况，甚至比这边更惨烈，起码二十几个人出校门就彻底没影子了。 　　她身旁的苍溟也蹙着眉，他拦下想向外伸手的未洛，召出一个傀儡向校外试探。 　　傀儡伸手出去，再收回来时，已然变成了断臂。 　　“来个人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卧槽还好我反应快——”学校大门处，地上突然出现了……五个……手指？！ 第24章 超绝凌空劈叉 　　紧接着宋九枫颇为惊悚地从地里探出半个头来, 他竟然像是扒在什么悬崖边上奋力向上爬。 　　 　　这副景象实在猎奇，压根没人敢上前。苍溟远程控了好几下都没控住他，只能出声提醒：“别动！” 　　宋九枫立刻老实了, 随后就被苍溟一扬手硬生生扯了上来。在其他人的视角里，他活像是从地里飞出来的一样, 恐怖且瘆人。 　　人群齐刷刷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落地就腿软得坐下了的宋九枫喘着粗气：“千万别出去, 外边那些建筑…全是贴图！……就那种, 没有实体的照片！” 　　“贴图外边, 整个学校四周一片空洞漆黑，连t地面都没有！我要是没扒住边，指不定就掉哪去了！”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静了几秒，人群中传来轻轻的抽气声, 随后有人犹豫着小声开口：“不会是……空间吧……？” 　　空间？那个空间异能？ 　　未洛回忆起之前在百科上看到的内容。 　　空间系异能者最主要的流派是“创造”, 也就是无中生有，是一个比傀儡还难起步的异能。 　　一般来说空间的大小随着异能者修炼的强弱而定，弱的可能只是一个能装点东西的随身空间, 强的则是能容纳无数建筑与生物的无垠空间。 　　无垠空间内的初始环境物体、生物的进出生存, 也全由空间异能者来制定, 同时空间与异能核联系密切, 异能者成为“造物主”的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换而言之，就是空间异能者几乎与ta创造的空间共存亡。 　　其他学生也努力思考着前因后果：“如果现在我们所处空间的主人，是吃掉了空间异能核的怪物的话……那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到我们手里？空间怎么能随便让别人进？” 　　“怪物的智商不好评断啊, 数量如此多的异种专门在校门蹲守, 肯定就是不想让我们发现这是个空间而不是现实。” 　　“还有个疑点。”粉墨举了举手，“之前宿舍楼和部分大厅里的鬼影雾面, 都是几年前最先被管理局和科研院逮干净了的怪物，怎么会再次泛滥？” 　　未洛也点头：“是不对劲，按理说军训最后一天，管理局……” 　　管理局三字一出，她顿了顿话音。 　　不对。 　　军训最后一天是会进行直面怪物的最终考核、验收训练成果，可空言城内怪物稀少，根本没有能让他们放开实战的地方。 　　之前本以为会组织去城外，但直到第六天训练结束也没有任何通知。 　　早已被制裁的怪物再次出现也过于突兀，全校教授教官消失、故意刁难似的12个保险丝，更是太刻意，再加上本该遇险却直接消失的同学…… 　　一个猜想逐渐清晰，未洛重新接上了话茬：“…我有个猜想，我们现在会不会正在经历军训最终考核？” 　　全场目光汇聚过来，未洛粗略补充了几句解释，惊起卧槽声一片。 　　这句话正如“老师来了别聊天了”一样，并非百分百正确但确实不敢不信。一群人反应两秒，吓得纷纷复盘起了自己刚刚战斗时的表现。 　　没复盘几秒钟，周围的景物骤变。 　　本来已经亮了一些的天色再次暗了下去，只悬挂着一轮孤月的天空居然在迅速朝地面的方向下压！ 　　变故过于突然，四周的空间像在进行折叠扭曲，高楼甚至都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校门方向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席卷而来，卷起地上的尘土，逼得未洛捂住口鼻紧紧闭上了眼，紧接着四肢传来被拉扯的剧痛…… 　　再睁开眼，她已经回到了关着灯的宿舍，手里甚至还拿着那本啃不进去的资料书。 　　乍一看像是考核结束把他们送回原位了，未洛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听见当啷一声消息通知，放在桌边的手机亮起了屏。 　　【考核第一部分：应对突发情况与合理战力分配已强行结束】 　　【第一部分用时共计：三小时零八分钟零二十五秒】 　　【全级综合反应评级：A】 　　【全级综合战力评级：S】 　　【全级综合思维评级：D】 　　【主教官留言：也行吧，一身牛劲儿就是干。看得我想吃个同事，你们知道你们一路跳过了多少我们精心设计的关键线索吗？】 　　果然是考核！ 　　虽然看教官的话，他们可能误打误撞地完全没走寻常路，但好歹结果蒙对了。 　　不是怪物混淆视听卷土重来就行……未洛抚了抚心口，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些许，然而信息的下一句话再次让这颗心弹射起飞。 　　【现进行第二部分：信任存疑状态下，面对高诱惑条件的独立决断】 　　【提示：此为起始强制落单的个人战，请仔细辨别遇到的同学是否与你属于统一阵营。考场内禁止使用异能、禁止敌对阵营组队。】 　　【最终目标：考场内只剩下一个阵营】 　　【主教官留言：很不巧，总电闸箱的保险丝由于过度想念太久未归的同伴，也踏上了寻友之旅。祝各位好运~】 　　好一个拟人手法，这说的是人话吗？ 　　“……”未洛沉默着按了两下台灯开关，果然没亮。 　　手机收到这两条信息之后没了动静，翻译一下就是：因为他们第一部分漏找了校园网部分的线索，惩罚是第二部分考核全校停电。 　　未洛扫了一眼手机电量，还能撑几个小时，于是她开着手机手电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刚踏出房间门，手机又是当啷一声。 　　一个小窗赫然出现在桌面上，上边标着醒目的两行字：【273考场内剩余人数：32】 　　至于第二行字…… 　　【当前分类：木】 　　旁边还贴心地配了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相克图。 　　未洛瞳孔地震，彻底对教官的思维逻辑、乃至整个异能世界都感到无尽的迷茫与困惑。 　　过分了吧！这又鬼又怪的考核怎么一个凌空劈叉直接干到五行去了？这也是学异能必备的东西吗？以五行为基础的异能也不是主流啊！ 　　头上冒烟加转圈地盯着五行图看了片刻，未洛突然想起了之前诡人“第二人格”警告她的“不要参加最终考核，会惹很多麻烦上身。” 　　未洛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异能世界打算攻打修真界”的离谱剧本在脑内变着花样演了三遍。 　　她把手机装进胸前口袋，确认宿舍门外没再站鬼影后，心虚地蹑手蹑脚出了门。 　　踏出宿舍门，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外面的空间貌似再次发生了扭曲变化，未洛竟然站在了漆黑教学楼的走廊里。 　　她刚刚冒烟的时间里，考场剩余人数已经变成了29。 　　未洛努力放轻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紧接着熟悉的嘎吱一声响起。 　　她立刻望过去，只见荧光绿色的安全通道标志像刚开学那天一样，慢悠悠地旋转了半个圈，再次指向了楼顶的方向。 　　……开学那天，她原来是误入了考核空间测试现场吗？ 　　只是这次并不是带着找苍溟的目的来的，剩余人数已经变成了27，未洛还没摸清如何利用五行淘汰对手，已经隐隐有了危机感。 　　她压着脚步走了一段路，本打算上楼，却听见不远处的教室里传出了对话声。 　　“嘶，你等等我对一下表格……土的话…咱俩不是敌对分类，可以组队的。” 　　“哎哟能组就好，你接下申请，感觉外边一堆大佬根本打不过。” 　　“对啊，开局不到五分钟淘汰了五个人，教官也是思维跳脱，拿五行来当……” 　　话音戛然而止。 　　“能组就好”的那个女生笑了声：“现在淘汰六个人了，不好意思哈，等考核结束请你吃饭。” 　　等等，这场考核原来是心理博弈战啊？ 　　未洛立刻在心里稍微推理了一下。 　　根据刚刚的这几句话来看，敌对分类，或许指的是相克的分类组队，被克的那一方大会被淘汰出局。 　　刚刚那两人只明牌了一个土属性，并不确定谁是土，但肯定是分类克制对方的人撒谎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骗到的…… 　　不确定是否不接受组队申请就没事，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在往教室门口靠近，未洛转头就以此生最快的潜行速度挪到了楼梯口。 　　谁知上方的楼梯间也传来了脚步声，她只能转头向楼下跑去。 　　只可惜许是脚步声还是大了些，那人听见了未洛的声响，加快脚步追了过来：“谁在那！” 　　随着话音，哐当一声，一堵金光闪闪的墙直接拦住了未洛的去路。 　　未洛差点一头撞上去：“……” 　　哦，行。 　　现在知道答案了，不接受组队申请也会有事。 　　虽说金克木，她马上要完蛋，但这么厚实一堵大金墙要是拿出去卖钱该多好。 　　前有金墙后有追兵，她垂死挣扎地拍了两下大金墙，只见一团浅绿色的光球从掌心处融进了金墙里，没了动静。 　　——她意外打出了木属性的攻击效果，理所当然被金属性克制了，追过来的同学自t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木属性彻底暴露。 　　眼看面前的金属性同学步步接近，未洛转身蹬墙直接一个蓄力跳，抓着楼梯扶手拼命攀上了层楼梯，打算依赖身法垂死挣扎。 　　她是好胜，只是在看到五行和禁异能的时候，就做好了打死不用灵力的准备，一是作弊不光彩，二是这考场里绝对处处有监控，万一被抓到就是马甲不保。 　　虽然这个点出局铁定要排倒数，但和马甲比起来也算值了。 　　未洛一边向上狂奔逃命一边在心里给仙尊咣咣磕头。 　　求正在下楼的那人千万别也是金属性！ 第25章 你怎么活了？！ 　　未洛在楼梯拐角滑铲急转弯, 险些铲上正在下楼梯的那人。 　　那人先是下意识扶了一下她，随后反手直接精准钳制住了正在后撤的未洛。 　　偏偏他嘴上纯良无害：“哎哎哎哎什么情况，有丧尸在追你俩吗——卧槽哪来的大金墙？！” 　　……宋九枫。 　　虽然嘴上依然不正经, 但是个人战下他显然没打算藏锋。宋九枫手上力道极重，未洛挣了两下没挣开, 却注意到了他右手举着当照明设备使的一缕小火苗。 　　火克金！这是救星！ 　　未洛转头就朝追过来的金属性同学扬了扬下巴：“她造的金墙！” 　　宋九枫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到了金属性同学身上, 他看清来人后语气夸张地哭诉道：“同学你这就过分了啊, 你说你是土属性我才放心和你组队的。” 　　金属性同学翻了个白眼, 追击未洛的意图并未减少：“那又怎么样？对结果有影响吗？” 　　“？？？”这俩人话里有话的语气，使未洛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什么规则。 　　察觉宋九枫力道松动，她一使劲挣脱了宋九枫的手，闪身上楼的同时回头看下去，果然看见宋九枫和金属性同学头上顶着一个组队标识。 　　来不及细致思考, 未洛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 　　见鬼了, 如果相克属性能组队的话，那金属性同学是怎么通过组队淘汰的另一位？ 　　明明听被淘汰的那位的意思，相克属性组队是会出问题的啊？ 　　还是说, 只是单纯的在用组队转移对方注意, 然后趁机偷袭？既然还是武力对决的话, 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宋九枫和金属性同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单听脚步声貌似打算继续追她。 　　再继续往上就是天台死路了，未洛脚步一转从楼梯间绕进了昏暗的走廊，紧急思考其他的逃跑路线。 　　考场里的各种空间折叠可能导致了这栋楼穿模，换句话说就是她现在可以踏足的范围里只留了一个上下的楼梯间, 她要是想下楼可能就得走窗户。 　　身后两道脚步声犹豫了下, 应该是听声音察觉她换了逃跑路线，居然十分精准地继续追了过来。 　　未洛逼着自己冷静, 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着真是命里有此劫坐火箭也逃不掉，一边挑了个顺眼的教室躲了进去。 　　一进教室，灰尘扑面而来，这貌似是个用来堆杂物的地方，桌椅排列混乱，地上桌上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箱，倒也方便了她藏匿身形。 　　就是窗户居然是钉死的！ 　　未洛果断改了逃跑策略，顺便抽空看了一眼剩余人数，刚刚拉扯了一段时间，剩余人数并没大跳水，只是少了两个人变成了24。 　　人数减少的速度正在逐步减缓，想必是剩下的人都或多或少摸清了规则。 　　只可惜她还云里雾里，更不知道这栋楼外边是怎样的一番腥风血雨江湖纷争。 　　未洛找了个合适的藏身地蹲下，尽管灰尘实在太多呛得她想咳嗽，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把手机亮度调到最小重新看了一遍考核规则。 　　【信任存疑】【起始强制落单的个人战】【仔细辨别遇到的同学是否与你属于统一阵营】 　　【禁止敌对阵营组队】【最终目标：考场内只剩下一个阵营】 　　到底是个人战还是阵营战？ 　　再看刚刚遇到的那三个人…… 　　金属性和淘汰者组队，淘汰者出局。 　　既然规则强调过禁止敌对阵营组队，那淘汰者肯定会警惕，绝对不会只听信金属性的几句话，就确认对方是土属性。 　　所以金属性可能确实说的是真话，而淘汰者说的土属性，指的是他自己。 　　金土不相克，那就说明，有优先级高于“五属性相克”的隐藏出局判定？ 　　或者，“五属性相克”根本就不是出局判定。 　　未洛蹙眉思考着了片刻依然脑子发晕，她分神去听教室外的声响，那两人的脚步声现在已经距离门口很近了。 　　宋九枫和金属性同学搜教室的速度很快，听距离应该已经搜到了隔壁的教室，估计下一间就是未洛所处的这个。 　　未洛僵着身子挪了挪藏匿位置，换了个方便起跑的跪蹲姿势，屏住呼吸等待着。 　　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 　　率先进门的是宋九枫，他一进门就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咳……哎哟卧槽这灰尘……杂物室啊，这可难找了。” 　　随着宋九枫翻找的动作，教室里的灰尘再次扬起，未洛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耐心等待金属性同学也进入教室。 　　“哎未洛同学，你在这的话咱提前说好，我可没有实在的恶意哈。”宋九枫一边挪动桌子一边碎嘴。 　　“都是为了考核名次的被迫对立，我一路过来得罪了一群人。起码得欠了六七根雪糕了，待会出去没准还得挨顿群殴……”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 　　未洛继续捂着嘴，努力卡着宋九枫的视线死角缓慢移动，坚决不出声不露面。 　　金属性同学在此时终于进了教室，可惜只是靠在门边没有向内走：“你念叨什么呢？作法？” 　　 　　未洛紧急调整位置。 　　“虚空劝降，提前滑跪，防止树敌，建立友好同学关系。”宋九枫没个正形。 　　“可少贫。”金属性同学终于向宋九枫的方向走去，“你就像漫画里那种，一边喊着好怕好怕、一边把对面头旋掉的白切黑。” 　　“那不至于，我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点，真打起来我分分钟跪——哎等等？”宋九枫话音一转，目光锁了过来。 　　“未洛同学，看见你了，蹲那半天腿麻了吧？”和话音同步的是宋九枫扬手带起的火舌热浪。 　　要命。 　　尽管金属性同学还没移动到方便未洛逃跑的最佳位置，她还是只能迅速起身夺门而出。 　　现在两人都在她身后，未洛出门直奔楼梯间！ 　　生死时速生死时速生死时速！ 　　身后二人反应迅速地追了出来，又是两堵大金墙拔地而起，试图故技重施再次阻挡未洛去路。 　　未洛刹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离她还有段距离。 　　刚刚蹲着的时候，她顺便研究了一下木属性，此刻直接背手拍上了大金墙，瞬间一层淡淡的绿色光芒附了上去。 　　只可惜金克木，木属性在金墙面前毫无作用。 　　二人没看懂他在做什么垂死挣扎，未洛却一点也不慌张。 　　金墙开始吸收木属性的光层，宋九枫二人也步步逼近。 　　就在绿色光芒即将被金墙全部吸收的时候，宋九枫没能收干净的一颗火星突然蹦了过来。 　　本孱弱无比的火星落到绿光上，不知产生了什么反应，居然瞬间再次燃出了大片火焰，当场烧融了挡路的金墙。 　　未洛冲二人一挑眉，转头就跑。 　　“怎么烧起来的……”金属性同学着急忙慌地翻了五行图对比，“…宋九枫！把你那火收回去！火克金！” 　　宋九枫也很懵，反复努力还是只捏回了最开始的那一颗火星：“不是，这不属于我能管的火！” 　　五行属性的关系未洛背得可熟悉，这考试本就该是她的主导场。此时总算扳回来一局，她并没有给对手解释的意思。 　　趁着二人还在犯懵，未洛迅速拐进了楼梯间，只扬声留下一句分外嚣张的：“我也没恶意哈！这是传说中的星星之火可燎原——！” 　　绝处逢生，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简直比第一次御剑上天还快。 　　奈何她依旧没悟到该怎么淘汰对方。 　　“星火燎原”只是暂时拖住了那两人的步伐，现在楼梯间高层再次响起了向下的脚步声，如果再被追上就麻烦了。 　　未洛飞速下了几层楼梯，又险些撞上了一个人，她赶紧刹住脚步向旁边躲避。 　　“同学，注意看路。”这是个寸头男生，只是他一开口，就给未洛本就转不动了的脑子火上浇油。 　　这声音，是刚刚被金属性淘汰的那人啊！ 　　难道还有复活赛t？？？ 　　寸头男生看起来没有敌意，他只是冲未洛摆了摆手就继续上楼了，看背影甚至有些莫名的慌乱，好像很怕未洛一样。 　　等一下，木克土！ 　　未洛正犹豫着要不要尝试攻击，就听见追下来的金属性同学应该是看见了寸头男生。 　　她震惊得直接嚎了一嗓子：“你怎么活了？！？！？！？！” 　　情绪之浓烈，声音之巨大，在楼梯间内返出几道回音。 　　未洛：“……” 　　大家死去活来的多不文雅。 　　算了，此地不宜久留，能苟则苟。 　　未洛转身就继续跑。 　　——毕竟谁死谁活暂且不论，这仨人头上，全顶着同一样式的组队标识。 　　下一秒很可能就齐刷刷冲她来了。 　　--- 　　趁着三人掰扯，未洛一路狂奔终于回到大厅，踏出大门的下一秒，面前空间又是一番扭曲，她直接站到了某栋教学楼的楼顶天台。 　　未洛握着拳深呼吸。 　　……不让出大楼，你倒是提前说啊！！ 　　她趴在围栏上往下看了看……不对，这动作这场景有点熟悉。 　　未洛有些好笑地熟练转头，看向那个被矮墙挡着的角落。只是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刷新出某个打瞌睡的少爷。 　　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混战，人数对半砍了，现在考场内居然只剩下了12个人。 　　身后极近的距离突然传来轻响，未洛迅速转身，只见一人已经在刚刚不知不觉中迅速近了她的身，出手打算偷袭。 　　这人一拳直直挥向她的脸。未洛果断矮身躲开，同时快速出手假意去钳制他的手腕：“苍溟你刷新……不是，你鬼上身了？！” 　　这句话不是情绪发泄而是事实阐述，苍溟此时双目没有聚焦，他往右侧去躲明面上的攻击，却不料未洛一脚扫向他的底盘。 　　他挥拳落空又往右侧身此时重心正不稳，这下更是站不住了，便顺势后仰，一个干脆的后空翻便拉开了距离。 　　本也想撤退的未洛察觉苍溟状态真的不对劲，两步追上再次拉近二人的距离。 　　五指并拢的手刀马上就劈了过去：“你醒醒！考个试考失魂了？！” 　　也没在他身上看见邪气啊！ 　　什么突发情况？！ 第26章 这博弈太中二了 　　苍溟不接话, 他再次侧身闪开，手臂一展便抓向了未洛的肩膀，借力往前推的同时脚下狠狠绊了未洛一下。 　　未洛却硬是稳住了身形, 一转身打算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把他扭到地上。 　　她的膝盖紧接着死死压上了苍溟胸膛，双手压在苍溟两侧肩膀尝试压制, 奈何苍溟直接一扭身, 全靠力量挣脱了她的桎梏。 　　反将未洛制到地上的同时, 他的左手中居然凝出了一把水刃！ 　　苍溟的目光此时有了聚焦, 他神色阴冷，水刃成形的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直冲未洛喉部划了过来，显然是想直接取她命。 　　“少爷啊你是有第二人格吗？！”未洛没敢用灵力反抗，她迅速抬起未被控制的右手挡下了水刃。 　　顾不上小臂的疼痛，她接着一个肘击打上了苍溟的手腕, 趁着他压制松动, 未洛毫不留情地一拳加两脚掀开了他，随后迅速起身拉开距离。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场冲突变得紧张起来。 　　“我很清醒。”苍溟看着她，淡淡吐出这么一句便再次向她的方向冲来。 　　不是鬼上身, 那他刚刚的眼神怎么那么诡异！ 　　未洛深呼吸调整气息应战, 还没来得及问他发什么疯、这真是武力对决吗, 苍溟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浑身一颤, 如坠冰窟。 　　“温子落的心脏康复，和你有关系吧。比如说，你解开了某个一直没有人在意的、专门针对温氏的限制。” 　　这是个陈述句，明显说的是那个阴阵。 　　“…你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学医的！”未洛盯紧了苍溟攻击的动作, 她每一次堪堪避开的躲闪看似慌乱无章法, 实则是在悄悄向楼梯间靠近。 　　苍溟明显察觉到了她逃跑的意图，刀法愈发狠戾：“枪打出头鸟, 现在学校里、学校外，暗处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手眼通天的人不在少数，你怎么确定，自己做的是天衣无缝、无人察觉的？” 　　他每一刀都带着真真切切的杀意，话音几乎是字字威胁，甚至使未洛怀疑如果被击中的话，不是淘汰而是直接命丧当场。 　　木属性的攻击对苍溟来说完全是小儿科，未洛完全处于被动劣势，她脚下不稳，三两次后退闪避已经退到了天台的边缘。 　　问题大了，这不会就是诡人“第二人格”说的，她参加考核会惹上的麻烦吧？ 　　未洛视死如归地悄悄探了一下苍溟的意识，结果再次让她绝望。 　　面前这人的意识非常清明，完全确定没有任何外力或者怪物干扰控制，这几句威胁……就是他本人想说的。 　　多少有点过分了，一个小时之前还说是朋友呢，她和苍溟是不是命里带吵架啊！ 　　 　　苍溟双手里的水刃已经准备抵上她的侧颈，未洛并不想彻底被压制，竟直接徒手抓住了两把锋利的刃！ 　　即使刃心正对手掌，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硬生生开始和苍溟力量对决。 　　手掌处立刻传来刺痛感，血珠也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这下是真被抓住致命把柄了，只是苍溟又打算怎么利用这个把柄？ 　　 　　未洛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直直与苍溟对视，浅金的眸既疯狂又平静，唯独没有胆怯：“所以，你要警告我什么？” 　　——刚刚苍溟一瞬间的惊愕，和想收手却克制住了的微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如果我说，”苍溟盯着她，一双蓝眸貌似酝酿着复杂的情绪，他压着嗓音开口，“你接下来每天，都有可能遇到这样的突袭，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危险——” 　　“你还打算就着温氏这条线索深挖下去吗？” 　　“……”未洛沉默。 　　这不像是威胁，更像是……邀请。 　　苍溟，或者苍溟背后的人，明显知道些什么重要信息。 　　或许就是关于两个世界的怪物混乱，而破局点极有可能是和阴阳玄学有关的，所以有意将她拉入此局。 　　但貌似对于她的毅力和人品不是很放心，特此前来试探确认她的立场，顺便直接给她表演了一下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正巧之前诡人说她的到来不是巧合，反正白给的盟友不要白不要，她倒要看看这“不是巧合”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与不是，有什么区别？”权衡结束，未洛并没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打了个太极。 　　苍溟持着水刃的手早就收了力气，他语气夸张地答道：“是的话，你可能会被某群人灭口。不是的话，你大概会被另一群人灭口。” 　　未洛：“……” 　　未洛：“咱就不能遵纪守法吗——算了，那你属于哪一类？” 　　苍溟张口就来：“人类。” 　　“……”未洛当场气笑了，“那真不巧，我是怪物。虽然我也会继续深挖，但毕竟人怪同道殊途，更何况——” 　　趁着苍溟放松警惕稍显松懈，未洛突然发力，直接将两把水刃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同时迅速附身就是一记有力的扫堂腿。 　　苍溟一时措手不及，向后疾退躲避。未洛则是把水刃往空中一抛，解放双手后也不顾伤口情况，两步逼近就是一拳直冲他面门而去。苍溟匆忙侧身去躲。 　　不料未洛只是做了个假动作，她拳化为掌，两手瞬间锢住了苍溟的胳膊和肩膀，猛然向旁边一个借力就把他撂在了地上。 　　即使苍溟在落地之前迅速反应，试图调整重心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趴下，也还是被迫在地上跪蹲了一下才稳住身形，然后水刃居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面前。 　　“更何况，我觉得我还算有些自保能力。”未洛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补上了后半句话。 　　苍溟蹙眉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尘：“这算报复？” 　　“同盟的事怎么能叫报复，可能是怕知道太多被你灭口吧。”未洛笑笑，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可怕惹祸上身了。” 　　苍溟沉默了两秒：“你朝温子落面前凑的时候，可不像是怕被殃及的样子。” 　　“被殃及和惹祸上身是两个概念。”未洛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想知道的信息赴汤蹈火也会拿到手。”t 　　“拿自身作赌注的策略最蠢。”苍溟抛给未洛一卷消毒绷带，他的视线略过未洛，落在她身后夜空中的某个点上，“我挺好奇，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你在意的东西？” 　　“有啊，目前来看有两个。”未洛神态自然地点头。 　　“第一个，你真不觉得咱俩刚刚那样博弈太中二了吗，我鸡皮疙瘩起了两轮了。”她搓了搓胳膊。 　　严肃气氛彻底碎了。 　　苍溟：“………………是有点。” 　　“第二个，毕竟咱现在还在考核空间里——你，是‘人类’的敌对阵营吧？”未洛自己处理着伤口，冷不丁换了话题。 　　苍溟意外地挑了下眉，显然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有些惊讶：“你不是被一路追杀过来的吗？怎么发现的？” 　　“你才一路被追杀，多听听墙角，就能猜到淘汰判定和五行压根没关系了。”未洛停顿了一下，顺势把之前的猜想也提了出来， 　　“昨天下午你们那一群人莫名消失，是被选去了解这轮的判定当内鬼了？” 　　“是。”苍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坦然地点了点头承认，“这轮确实只是人类和鬼怪阵营的博弈，五行只是便于鬼怪获取信任、挑起人类之间的矛盾。” 　　未洛依然谨慎地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见他承认得这么自然有些疑惑：“……你就这么承认了？” 　　“对。”苍溟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他冲未洛晃了晃手机，上面明晃晃写着【剩余人数5】，“反正现在整个考场只剩下你一个人类阵营了。” 　　“你说什么？”未洛瞬间愣住。 　　苍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现在场上正好金木水火土各一位。” 　　他查了一下五行图，确定木克土之后继续道：“土属性那人见过你，肯定对你有防备了。现在等金属性那位赶过来，考核就能结束了。” 　　未洛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了地面，明显心情急转直下。 　　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垮了，苍溟有点看不下去，忍了又忍还是开口安慰道：“至少你……” 　　【未洛邀请您组队】 　　未洛的组队申请直接怼他脸上了，打断了他未出口的安慰。 　　“？”苍溟挪开申请，反复确认未洛低眉顺眼的表情，“…你知道敌对阵营组队，人类会直接判出局吧？” 　　“知道啊，我认输，活到现在也知足了。”未洛的低眉顺眼换成了烦躁的破罐子破摔之意，“金属性赶过来不知道要多久，你打算和我一起站在这吹风么？能早出去早出去，饿了。” 　　 　　“……行。”苍溟回忆了一下操场上的压缩饼干，觉得这话不能有假，点下了同意键。 　　按下去的同时，他的身侧突然冒出一个悬浮显示屏，上面红艳艳的几个大字分外喜庆。 　　本以为是未洛的转阵营通知，苍溟只是粗略扫了一眼等待着空间解除，随后视线就错愕地定住了。 　　转阵营通知是他的。 　　【您已与人类-木-未洛，达成组队关系】 　　【检测到阵营转换判定，您已成功加入人类阵营，分类不变】 　　“哎哟，这不是苍怪物吗，欢迎加入人类阵营~就当自己家哈！”身旁传来嚣张嘚瑟的语气。 　　苍溟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只见未洛面上哪还有刚刚的烦躁认命之意，她现在神色雀跃地背着手围着苍溟蹦哒了半圈，像在欣赏杰作。 　　见苍溟实在疑惑，未洛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五行图：“你猜猜，这规则有个什么问题？” 第27章 你是压寨…小弟 　　“……？能有什么问题？”苍溟盯着五行图看了又看, 没发现端倪，“这种信息，还能有假吗？” 　　“我猜教官透露给内鬼的并不是全部的规则。”未洛在五行图上画了个顺时针的圈, “如果只有‘与内鬼组队会淘汰’这一规则的话……” 　　“那所有考场都只是内鬼的屠宰场，不管人类阵营怎么反抗, 到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这本身就不合理。” 　　“而且你没想过, 为什么土属性那位会出现阵营转换的情况吗？”未洛指了下“土”。 　　“宋九枫没说他是阵营转换来的。”苍溟蹙眉, 依旧没想明白她在卖什么关子。 　　未洛敲了敲悬浮屏：“五行不止相克, 还相生啊——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只是图上没标出来罢了。” 　　之前烧融金墙，利用的就是木生火、火克金。 　　苍溟理解了一些：“你的意思是，相克判定出局，相生判定转换。因为土生金，所以土属性那位才会从人类转换到内鬼阵营？” 　　“但水生木并非木生水, 为什么转换的是我？” 　　停顿了下, 苍溟反应过来了：“和组队邀请发起方有关系？” 　　“聪明。”未洛打了个响指，拿出了夸小孩的语气，“这轮考核检测的毕竟是‘面对高诱惑条件的独立决断’。” 　　“那什么叫高诱惑？你走在路上, 冒出来个陌生人拿着糖问你要不要跟他走, 是高诱惑。发散理解就是‘对方说我们可以1+1＞2, 双赢, 前提是组队’。” 　　“……”苍溟听到陌生人那句后，眼神闪了闪，神色也微妙了一瞬。 　　然而未洛正解释到兴头上，并没注意到：“组队邀请的发起, 有‘加入我的阵营’之意。那满足相生条件后, 肯定是以发起者阵营为主判定。” 　　“有道理。”苍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内鬼都以为教官给出的就是全部规则, 反倒把自己的思维框住了。” 　　“嗯哼，所以——”未洛绕到苍溟身后，两指并拢作枪状抵上了他的后腰，阴森森地威胁，“现在你落到我手里，就是内鬼的内鬼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金生水，懂我意思吗苍少爷？”未洛冲楼梯间抬了抬下巴。 　　“当然懂。”苍溟无奈举了举双手作投降之意配合她，他回头，只见未洛与语气极为不符的眯眼笑，“…你像个山匪头子。” 　　未洛并没觉得这是个贬义词，她瞬间起范儿，玩味地睨他一眼：“那你就是我绑回山上的压寨——” 　　苍溟眉梢一挑，隐有警告之意。 　　嘴比脑子快的未洛停顿一秒，夫人二字在嘴里滚了一圈，还是觉得说完就要挨揍，她果断拐弯找补，“小弟。” 　　“……”苍溟额角抽了抽，一言难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他捏着鼻梁闭眼笑了下，也不知道是无语的还是气的。 　　总之他没对“压寨小弟”作出任何评价，转身快步走向了楼梯间的方向。 　　未洛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哎小弟慢点走，你看咱俩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多和谐。虽然你刚刚只是情景模拟，但是以后别垮着个脸上来就砍我了行不行？” 　　“人长嘴，是用来交流的。”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但是打打杀杀猜来猜去的多不好，我不喜欢这样。” 　　“好。”苍溟垂下眼帘应了一声，选择性忽视了“你还有事瞒着我”那句话，转而点开了内鬼通讯频道，开始询问其他人的位置。 　　剩下的三个内鬼对苍溟毫无防备，也压根不知道他已经反水，三个位置迅速报了过来。 　　--- 　　十分钟后，273考场空间解锁。 　　前边的人死得太快，苍溟骗宋九枫几人也是一骗一个准，导致这个考场的用时比其他考场相对来说短一些，现在解锁的考场也就不到二十个。 　　其他考场的解锁方式大多是内鬼阵营胜利，于是这近二十个考场中，273考场光荣成为了唯二的人类绝境翻盘局。 　　另外一个人类阵营翻盘考场是852，许寻所在的考场。她是剑走偏锋研究起了五行互相的反应，也意外发现了正确完整的全部规则。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几年的仙侠小说没白看。 　　空间内外时间流速略有差异，现实已经是早上五点四十。昨夜的现实世界下了场大雨，此时雨过天晴，朝阳初升，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整个世界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机，操场上互相追逐着的青春身影更是把生机勃勃、容光焕发演绎到了极致。 　　“宋九枫你个没良心的！给我站住！！！兄弟今天非得坑你顿饭！！！” 　　“你是人吗宋九枫！！！整个考场除去内鬼二十来个人，你一己之力骗死了十六个！！！十六个啊！！！！！” 　　“这考场t通关时间四十多分钟，你平均三分钟不到拿下一个人是吧？！信任在哪？！友谊在哪？！羁绊在哪？！” 　　十六个人，生机勃勃地撵着逃命的宋九枫，满操场飞窜，歌颂彼此的深切羁绊。 　　“苍溟你个负心汉啊负心汉！！！兄弟为了你两肋插刀，你倒好，两句话被骗去敌方阵营，转头就捅兄弟两刀？！” 　　“未洛一个人的逆风翻盘固然精彩，苍溟你二话不说直接把三个队友全卖了更是让人心寒！！！” 　　“你甚至都不愿意再抗争一下！！你一身反骨扔哪去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不坑你三顿饭这事过不去！！！” 　　 　　另外俩内鬼对苍溟还是很怕，不敢造次，于是宋九枫只能孤军奋战，追着苍溟破音哭诉，强调彼此之间的坚定信任。 　　其他考场也是如此。 　　青春活力，阳光希望，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令教官纷纷感慨年轻真好。 　　苍溟倒是没有找未洛麻烦的意思，于是未洛幸免于难，坐在医疗角一边清理手上伤口一边看热闹，碘伏都涂歪了好几次。 　　加上之前的异种混战，其实考场内受伤的人不在少数，未洛双手掌心的伤口并不突兀，自然也没人怀疑来源。 　　过了片刻，面前突然压过来一片阴影，一道温软平和带着些调侃的声音响起：“先认真处理好伤口再看戏吧？” 　　未洛抬眼看过去，只见温子落背着手，正歪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处理得是有些敷衍。未洛轻咳一声示意温子落坐下：“你们考场也结束了？战况怎么样？” 　　“前期是特别乱，后面摸清规则就好了，也是人类阵营赢啦。”温子落托着腮答道，“今天下午就放假了，你假期有安排吗？” 　　“没……呃，有吧，怎么了？”未洛摇摇头，想起啃不完的理论知识又点点头。 　　“有的话就算啦。”温子落的手指轻轻滑动着桌面，状似无意地重复画着一个叉号。 　　她视线遥遥望着天边的云，语气轻松：“我想请你出去玩来着，不过倒也不急这一时，正好我再做做攻略。” 　　“嗯……那要不之后再——哎我接个电话！”未洛话说一半被来电铃声打断了，她手忙脚乱地放下消毒棉和绷带，翻出手机走远了几步。 　　未洛走远后，温子落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方块。 　　小方块内传出一个小而低沉的男声，带着些急切：“我看你是要反！就不能再争取两下？你知不知道…” 　　“如果是为你争取，那不能。”温子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压得极小，话里的戾气和嘲讽却极重。 　　她垂眸看着那个青绿色的护身符：“父亲，你的认可对我毫无价值。这份时隐时现以爱为名的枷锁困不住我了。” 　　“在你也想通或者彻底垮台之前，就不要打我朋友的主意了，她不会趟这浑水，不管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 　　“如果你依然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撂下这句话，温子落直接捏碎了这个小方块，没去听温父的回话。 　　“骂得好。”身后传来轻轻的鼓掌声。 　　温子落立刻回头，只见苍楠教官不知何时站在了那，此时正靠在几个摞在一起的箱子上，一双凤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教官好。”温子落克制住下意识的惊惧，礼貌点头，站起身来就想走。 　　苍楠也没去拦她，她似乎只是路过，就这么站在原地，目送温子落向未洛的方向匆匆走去，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未洛把骚扰电话哄骗得团团转，以一句菜就多练为结尾挂断后，就看见满脸通红的温子落朝她扑过来。 　　未洛：“？？？” 　　温子落抱着她手臂小声尖叫：“人生第一次放狠话被听见了啊啊啊啊啊啊好尴尬好尴尬好尴尬，你们都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超帅台词的教教我……！！！” 　　不明所以的未洛拍了拍她的后背，一句话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可能凭着一颗中二的心吧。” 　　--- 　　考核落下帷幕，近300个空间考场中约有40个考场人类翻盘，数据中规中矩，最终成绩排名也根据多方面因素分了好几个类别。 　　未洛排名不算特别拔尖，在中上游，她没去过多关注，只听说宋九枫拿下了十六个人居然还不是内鬼排行榜第一。 　　军训结束之后就不强制要求住宿了，未洛和粉墨也都没选择继续住校，校方对于不继续住校的人管理松弛，宿舍保留，偶尔有需要也可以在学校过夜。 　　中午十二点，未洛和一众同学互祝了假期快乐，一身轻松地踏出校门，搭车直奔科研院。 　　——刚刚实验结束的柏阅发消息，说他查到可以暂时返回修真界的方法了。 第28章 死装的高深台词 　　好耶好耶好耶能回家了能回家了能回家了！！！！！ 　　科研院里现在没什么人在, 柏阅也应该提前和安保打过招呼放行了。 　　未洛一路畅通无阻地一步三个楼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进了柏阅的实验室，正好看见外出实验归来的柏阅也在发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空言城！！我回来啦！！！这烧杯！这试管！这大白墙！这干净地板！可比外边那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幸福多了！！！” 　　柏阅拥抱着自己的白大褂手舞足蹈, 满脸都写着兴奋激动，显然是在实验的地方吃了七天苦, 此时他看起来比未洛还雀跃。 　　未洛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提醒柏阅注意形象：“柏阅叔。” 　　柏阅终于从亢奋状态回过神来, 看着正在忍笑的未洛, 他轻咳一声正了神色，努力摆出靠谱的前辈形象：“啊那个……好久不见啊小洛！校园生活还适应吗？” 　　顿了顿，他倔强地把十几天前被定时炸弹噎回去的话补上了：“我今年才29，且不服老，请叫我哥, 谢谢配合。” 　　“好的柏哥没问题柏哥。”未洛一句柏哥喊出了江湖侠义味, “至于校园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 　　“我考试当天看见同学身上有阴气，追查过去逮了两个灵当跟班还发现了一个害人的菜比阴阵，守着阴阵的诡人变异和我说我的到来不是巧合——” 　　“然后和一个读心异能当了七天室友, 另一个见我第一面表情就不对的、疑似知道些什么的、被一堆鬼缠身啥事没有的同学, 做了关于阴阵场景的预知梦还想见我师傅——” 　　“还遇到一个疑似和我爸有一段前尘过往的异能管理员, 军训考核发现变异异种全都是修真界某个偏荒处的魔兽！甚至个人战考的还是五行——” 　　“上述第三个同学的背后好像还有个什么惊天动地的非常危险的九死一生的和阴阳玄学有关的计划邀请我参与！” 　　信息量过大, 听完这一堆，就算是同为快穿者的柏阅也彻底宕机了。 　　在柏阅震惊的目光里，未洛一撩头发，咧嘴一笑, 一拍桌子彻底疯狂：“实在是精·彩·纷·呈啊柏哥！我感觉我的马甲已经变成金钟罩了, 谁来也薅不掉！” 　　精彩纷呈四个字是咬着牙说的，一字一顿充满了怨气。 　　“……万事开头难, 你先冷静一下。”柏阅抖着手拿起水杯浅饮了一口，“穿越多少都会有些波折，但像你这样一波八十折的也是少见……” 　　他挑了个占比最大的人问下去：“最后那个计划哥听起来是有点问题，他叫什么？” 　　“苍溟。”未洛答完才想起苍溟身上的各种传言，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 　　 　　“？？？？”果然，柏阅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了，“苍家那个疯子少爷？！” 　　“疯子？”这评价比以往听过的所有都刺人，未洛下意识维护了句，“我确实一直听说他脾气差的传言，但是相处下来还可以啊。” 　　“咳咳…我嘞个亲娘啊，咳，他还和你相处……”柏阅吓得不轻，也把自己呛得不轻。 　　他狼狈地擦着下巴的水，像听到了什么爆炸新闻，如遭雷劈：“对不起我有罪，我不该喊他计划哥。” 　　下一秒，柏阅双手抓住了未洛的肩摇晃，活像个听说乖崽跟外人跑了之后崩溃的家长：“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动机在你面前装友善，但是你最好——” 　　“跑，快跑，赶紧跑，坐飞机跑！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未洛被t他晃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等等等等会儿哥别晃了，他到底干过什么事？” 　　柏阅的面色是从未见过的凝重，他压低声音，一句话把剧本重新拉回了法外狂徒霸道少爷上：“苍溟何止是脾气差，他手上沾过无数人血啊！” 　　未洛世界观重塑中，有点难把这些天的经历和这个背景联系起来：“我看这世界律法挺完善啊，他姐还在异能管理局上班，不能吧？” 　　“你这些天一直在空言，可能对环境有误解。”柏阅摇头，“几年前，最混乱的时候，苍家主系旁系都还在罗沙城，行事风格就是出了名的残暴。” 　　“罗沙城在地图极北，离其他几个主城的距离也远，那里的环境状态最为险恶，用有去无回来说都不为过。” 　　“等一下。”未洛举了举手，只觉得脑子发晕，“这些信息太碎片了，怎么一个地方一个样？支撑这个世界运转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你先听我说完苍家。”柏阅还没说完，“另外那俩孩子还正常点，就单说苍溟吧。” 　　“四五年前我在这个世界定居，很不巧落地就是罗沙城，那时候怪物混乱还没平息，失踪伤亡的人数不胜数。” 　　“苍溟当时异能也没修出名堂，甚至比同龄人还弱一截。再加上离奇失踪了很久，已经被自顾不暇的苍家默认是个死人了。” 　　未洛蹙了蹙眉。 　　柏阅咳嗽一声：“我当时忙着跑路没多关心，过了几天就看到一篇报道，说苍家三少爷回是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是一具满身血污的尸体。” 　　“过了几分钟，报道全都修改了，变成了苍溟生命体征微弱，基本就剩脚后跟在鬼门关外边了。” 　　“再过一阵儿，这些报道就全没了影子，毕竟死而复生过于离奇，十有八九是被苍家敲打了。” 　　未洛只觉得之前对世界的认知全盘崩塌，她努力接收着信息：“那手上沾人血又是怎么回事？” 　　“我前边说了，苍溟当时的异能强度极弱。”柏阅又喝了口水润嗓子， 　　“但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的时候，不止性格更阴沉狠戾了，异能强度也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速度突飞猛进，已经可以把大他好几岁的人摁地上揍了。” 　　“重点，当时就有传言说，他失踪那么久仍能脱险，是因为…剖了同为遇难者的异能核，为己所用，以命换命，才能死而复生、突破瓶颈。” 　　剖异能核？这和掏金丹有什么区别？ 　　“停一下！”剖这个字用得实在太惊悚，未洛匆忙喊停，“在修真界剖别人金丹都是要被制裁的，剖异能核这事是能直接这么说的吗？” 　　柏阅摊了摊手：“所以当时还只是夸大其词哗众取宠的传言啊，毕竟总有人看不得别人好，带点刻意抹黑的意思，也没几个人信，但是之后就不一样了。” 　　“再过几年，断断续续开始有人说，他们看到独来独往的苍溟身边居然跟着一个人。目击者对这些人描述不一，男女老少都有，并且这些人全都是跟了他一段时间就不见了。” 　　未洛实在没想到这个背景发展急转直下，她嘴张得能塞个鸡蛋：“男女老少？全不见了？” 　　柏阅点点头：“对，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看到苍溟拽着个瘦弱的少年，进了一个死胡同，然而最后只出来了阴着脸的苍溟一个人，听说手上还有血，那个少年直接人间蒸发了。” 　　“尽管虚无定音，但对于这些，苍家却一直持着可疑的、不解释不澄清的隐瞒态度，愈演愈烈就变成了煞有介事的‘苍家三少爷今天的地位是靠人命堆起来的’。” 　　“当时是有一些照片证据的，但都没拍到脸，今天再查估计也查不着了。” 　　话说到这，柏阅深深看了她一眼：“虽然这四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背着点舆论，但是能传成苍溟这样的，也是独他一个。” 　　“你没观察过他对别人的态度吗？这才七天，就算传言有误，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唯独对你装出好脸色，那他……和无事献殷勤一个目的啊，小洛。” 　　柏阅满脸真切的担忧，话尾稍微说得委婉了些，并未直接点明，但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未洛点点头，一针见血，看起来情绪波动反而比刚刚小了：“懂了，他想要我命。” 　　 　　本来还怕刺激到未洛的柏阅：“……你稍微伤感一点行不行？我第一次快穿就被未老登骗走了，对比一下你这样显得我是个没心眼的菜狗。” 　　“哦哦哦好嘞。”未洛一秒入戏，她双手捏着衣角，低低吐出一句“我会注意的”。 　　柏阅拍了拍她的后背，心满意足地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年少嘛，友情爱情亲情，用情至深可情关难过，趋利避害独善其身却是初始本能。” 　　“你父母也一样，没几个人能完全跳出世界，以绝对理性看待世间万物的。我知道你父亲的教育理念是‘无愧’，可我觉得在行动之前要想清楚，无愧当下的后果，是不是自己担得起的。” 　　他又拿起了水杯，一秒切换神色：“哎哟爽！这些死装的高深台词终于轮到我来说了！我刚才帅不帅？” 　　“柏哥宇宙无敌炸裂帅！”未洛配合地夸他一句，鼓掌。 　　柏阅也一撩头发：“低调低调，哎总之你自己定夺吧，要是实在跑不掉，我看看能不能找未老登，给你要个什么读心系统好感度系统一类的，就是可能得做任务。” 　　未洛：“……谢谢柏哥，暂时用不着。这七天已经过得比我一生还乱了，再来个系统就真成乱炖汤了。” 　　她给自己接了杯水，也恢复了正常的神色，颇有了些薄情寡义的意味：“那我之前那个问题呢？” 　　“…闹归闹，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点。”柏阅意外地看了面色如常的她一眼，“世界的底层逻辑是吧，这个正好和短暂回到修真界的方法有关联。” 　　“你记不记得十几天前，未老登说世界轴出了点问题？根据他开会之前发给我的情报，严格意义上来说——” 　　“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分裂后自主愈合’的，不完整世界。” 第29章 仙侠对魔女 　　“柏哥, 我没太听懂。”未洛一副好学的样子，再次举起了手。 　　“那我尽可能再通俗一点，快穿局那群人对这些现象的名字起得是挺五花八门。”柏阅摆了摆手。 　　“简单来说, 一个完整的世界分裂了，随后分裂出的这两个世界, 各自将因为分裂而产生的不合理部分自动修正, 彻底成为两个独立的世界。” 　　看着未洛还是满脸迷茫, 柏阅挠了挠头又换了个解释：“就比如一黄一蓝两坨颜料吧, 中间混合了一部分变成了绿色。” 　　“现在两坨颜料分开，对面没了其他颜色，绿色的存在就不合理了，所以黄蓝会自动把分到自己这边的绿色重新变为自己的颜色，让它成为合理的。” 　　“明白了。”未洛点头, “AB两个世界是一体的, 但是中途分裂各自独立了，所以A会把B存在过的痕迹抹掉，B也同理？” 　　柏阅的手指在桌上画了几个圈：“没错, 为了不被发现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世界。所以底层逻辑其实是一个个补丁摞起来的, 能跑就行。” 　　“快穿局管着的世界其实大部分都有过这种不稳定现象, 一片地域一个样并不稀奇, 更何况修正统一是漫长的过程。” 　　未洛：“……我头一回听见能把摆烂不管说得这么高大上的话。” 　　 　　“没办法啊，快穿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巨无霸变数。”柏阅一脸无奈，向后倚靠在了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颗透明的小球。 　　未洛又开始惦记修真界了：“所以能短暂回去的方法是什么？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资料显示, 异能界和修真界, 或许在很久以前属于同一个世界。”柏阅把小球放回原位，“所以关于穿越的限制略微宽松。” 　　 　　“如果你能在这里找到其他和修真界有过联系的人, 那你或许就可以在他下一次快穿时，用快穿局的系统绑个旅伴关系，跟着他回去。” 　　？ 　　未洛嘴角猛然一抽：“……柏哥，我看起来像傻子么？” 　　“不像。”柏阅先是滑着椅子退了段距离，这才诚恳地回答。t 　　“这是人能达成的条件吗？？？”未洛一拍桌子站起来了，“我一路跑过来你就告诉我这个？！” 　　“我出门被骑着飞天猪的变异公鸡张嘴发射激光搞死的几率，都比遇见这种人的几率大吧？！” 　　看着一秒情绪激动的未洛，柏阅搓了一把脸：“快别说了我也觉得自己有病…但既然是条线索我总得和你说吧？万一遇上了……” 　　顿了顿，他发觉未洛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可怕，赶紧开口：“别看我，我可没去过修真界，现在也没有自由通行证了。” 　　“……行。”未洛咣当一下趴在了桌子上，语气半死不活，“我还以为我今天能回去。” 　　“哎呀，好事多磨……”柏阅拍拍她的肩膀，“你再把这七天的事仔细说说？我挑些疑点关注一下，顺便报给未老登。” 　　“还有——不开玩笑，你对于苍溟背景的反应，是不是真的太平淡了点？” 　　未洛换了个趴着的方向，避开柏阅探究的视线，她抿了抿唇：“我都是穿越来的了，对各种离谱背景肯定有心理准备。” 　　“说到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我表明立场又影响不到什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柏阅默了片刻，突然敲敲后颈闭眼感叹了句。 　　他舌尖顶了下腮帮：“人心难测这话不假，我还真看不清你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一样在意这些事。” 　　…… 　　未洛把这七天的经历仔细掰扯了一番，柏阅防止她又被骗走，特地对着百科给她仔细解释了一下当下风云四大姓。 　　空言城本为白氏的地盘，怪物混乱后白氏选择冒着风险将其罩进空间，通俗理解就是开了个保护罩，因此空言成为了最先稳定下来的地方。 　　随后，白氏成为定海神针，开始向其他城的控场者抛去橄榄枝。 　　四个姓氏明面上分成两派，粉温两家选择扶持科研院相关，平时不怎么出面大事。而苍白则是分别坐镇异能管理局与异能校，恰恰位于当下舆论正中心。 　　粉温两氏行事风格温吞，相对于苍白的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在暗流涌动的当下其实不是很好站得住脚。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趋势，柏阅对这四个姓氏的评价是“一个个的心眼子比筛子还多”、“把扮猪吃虎玩成日常”。 　　然后他得到了未洛“柏哥你这算是在蛐蛐顶头上司吗”的提醒。 　　柏阅逮着她一直蛐蛐到了下午两点，未洛这才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回了校外住处，倒头就睡。 　　她对这时代的厨具不算很了解，但好在未老登估计曾在这个世界打下过一片江山，账户余额很肥。 　　于是未洛一日三餐通通外卖解决，成功和一家红烧鸡腿肉盖饭的老板建立了深切友谊。 　　日升月落，三天小假期就这么在她坚持不懈的啃课本和啃鸡腿中过去了。 　　--- 　　再踏进异能校，未洛只觉莫名的割裂感。 　　在柏阅那边听了一堆让人胆寒的绝望风格背景，再看这所学校居然颇有种……怎么说呢，温室的感觉？ 　　不过回忆一下睁眼诡人闭眼阴阵的刺激七天，能把温室这词扯过来，未洛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有点毛病在身上。 　　一回校就是那要命的理论知识书面补考，未洛断断续续啃了近十天的课本，在考场上幸免了一个字也憋不出来的惨状。 　　于是她带着“全凭天定”的洒脱表情交卷了，转头就把这事抛去了脑后，然后在下午的成绩公布中…… 　　一举拿下了倒数名次，成功把最终综合排名从中上游扯倒了中下游。 　　白胡子教授特地亲自来给她送了试卷和成绩单，他满脸关切：“未洛同学，你是不是状态不好？身体不适的话可以申请补考一轮的。” 　　未洛捂着脸接了成绩单，不愿再去看自己的惊天大作：“……谢谢教授我没事，就是那个，呃，天生记忆力不大行。” 　　“……那好吧。”教授估计也是想到了军训那天的小风波，惋惜提醒道，“你实战表现非常出色，但是毕业是要考理论知识的。勤能补拙，多加油吧，争取别留下短板和遗憾。” 　　“好的教授谢谢教授我努力教授。”未洛点头点得像鸡啄米。 　　没办法，理论知识和实战得分不能兼得，十天速成肯定还是打不过别人从小的学习，反正不被直接退学就行，也算松一口气。 　　--- 　　课程刚开始这段时间不需要实战，全是理论知识，未洛并不是世界本地人的弊端彻底被放大了。 　　八个字概括，如听天书、如坐针毡。 　　她彻底理解了修真界成绩垫底却酷爱比武大会的同门，也开始天天盼着文艺汇演或者运动会之类，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在异能校的活动。 　　好在异能校的教育方式并不死板，未洛听了几天天书之后，就等来了社团开放的通知，以及一个集体活动“临场话剧比赛”的预告。 　　突然不打鬼转而去演戏，虽然突兀但总比啃理论知识好。 　　粉墨是这个活动策划组织的一员，在实在坐不下去针毡的未洛软磨硬泡下，提前一天给她透露了点消息：“简单来说就是两组人，在不排练的情况下对演。” 　　“那不还是心理战吗？”未洛恍然间再忆炸裂五行内鬼战。 　　“…不是打游戏坑人的那个演啦！”粉墨敲了敲她的额头，“就比如我们一组，然后我们需要抽一个表演主题进行思维发散，提前排练。” 　　“然后在正式比赛的那天，我们才会随机对上抽到其他主题的另一组。双方需要在不偏离自己主题，且从未互相排练过的情况下，演一出完整的戏。” 　　未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是表演，其实就是考验临场反应吧？” 　　“对！”粉墨眨眨左眼，“正经解释就是锻炼学生的心理素质，培养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稳定心态。” 　　左右看了看，她凑近未洛压低了声音：“毕竟几天前的军训最终考核太惨烈了嘛，可能就比较看重心理素质的培养了，总不能上实战腿软呀。” 　　“也有道理。”未洛接话。 　　粉墨拍拍未洛的肩膀，语气轻快：“你这几天看起来好像还没脱离实战训练的感觉，放轻松啦这个表演很好玩的，比如什么仙侠对魔女……哎你怎么了！” 　　——检测到关键词仙侠，未洛狠狠呛着了。 　　--- 　　临场发挥话剧表演的抽签分组当天，未洛一把抓出一个标着2的小球。 　　眼看她假装无意躲了好几天的苍溟也摸了个2，未洛紧急冲向离她最近且不怕苍溟的宋九枫，压着声音祈求：“江湖救急，你摸的是几？能不能和我换换？” 　　在宋九枫疑惑的目光里，未洛疯狂用眼神示意苍溟的方向。 　　宋九枫看出她的意思，面上的疑惑转为了稀奇，但也配合地放小了声音：“咋了？你俩闹矛盾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怕他啊。” 　　“……”未洛噎了下。 　　即使荒谬，但柏阅作为她目前唯一能全盘信任的人，他的提醒总不能当耳旁风。 　　之前刚穿越，还不清楚苍溟背景。但假期里恶补了各种信息才惊觉，苍溟作为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只手遮天的人，如果真的唯独对她有好脸色…… 　　排除一见钟情，排除过往纠缠，那剩下的就真的只有想取她的命了。 　　“未洛。” 　　怕什么来什么，苍溟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冷幽幽的语调尾音压着，被莫名冷落了好几天的人明显心情不太好。 　　未洛只能认命地转过身。 第30章 只敢远观，近看秒怂 　　未洛努力挤出一个笑：“怎么了少爷？” 　　她捏着小球的手不动声色地背去了身后, 疯狂示意宋九枫把标着序号的球和她悄悄换一下。 　　“呃……”宋九枫不知为何有些迟疑，但碍于两人气氛尴尬，他只能尽可能迅速隐蔽地把自己的球和未洛换掉, 就退到一边去了。 　　苍溟的目光深邃又晦暗，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偏偏语气依旧冷然：“你这几天很忙么？” 　　“忙啊, 可忙了。”未洛夸张地连点三下头, 摆出了一副和他置气的模样, 意有所指，“忙着吐菌子呢。” 　　苍溟：“……？” 　　——几天前，未洛送走教授又来了个苍溟，他无意一扫未洛的试卷就精准找到了吐槽点：“意念移物的常规结果是…物体闪现……？” 　　他有些好笑地抬眼看向未洛，淡淡的嗓音中满是揶揄：“你吃菌子了？” 　　“我脑t子进水行了吧, 至少不是倒数。”未洛按照原习惯怼了一句。 　　苍溟单手撑着下巴笑了声：“剩下几个倒数的全是缺考。” 　　未洛：“…积点口德吧少爷。” 　　她丢下这句话, 直接没好气地把试卷夹回了书里，打算借着苍溟这一句调侃再生场闷气。 　　和电梯初遇时一样的处理方式，耍性子不讲道理, 矫揉造作但有用。 　　碍于二人已经以互怼模式相处过一段时间, 未洛的情绪不对苍溟当时并没察觉。 　　于是他彻底错失了询问的机会, 上课时未洛全神贯注盯着教授像在用视线摄取知识, 全然不理他，唯二两次应声还是提醒他认真听课。 　　下课后未洛更是直接像条泥鳅一样一溜烟没了踪影，苍溟询问的消息在聊天页面从晚上搁置到早上，最后被她敷衍糊弄了过去。 　　然而未洛这几天没能偷偷观察到苍溟对其他人的态度, 一是要尽可能躲着他, 二是苍溟根本鲜少社交，完全没有能让未洛见缝插针观察的样本。 　　她不想人云亦云, 那些传言确实过于夸张，却实在无从求证。 　　但毕竟小命重要，七天相处时间太短，之前对苍溟的认知过于片面草率，她需要更多时间来确认。 　　回忆结束，未洛看苍溟满脸都是“你居然真的是因为这句话在生气？”的错愕，一时生出些负罪感。 　　苍溟紧紧盯着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未洛就这么怒气冲冲地和他对视，“这人不会真要道歉吧千万别啊”的想法一闪而过，于是她在心里先给苍溟跪了一下。 　　好在苍溟挣扎许久还是放弃了想说的话，他朝讲台处粉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抽完签去那边登记组队，杵这…站这儿干什么。” 　　未洛如遭大赦，忙不迭窜到了粉墨身边，只是一度怀疑苍溟最后一句原先是想说“杵这儿挡路”。 　　少爷，你还是傲一点吧，求你。 　　但好在表演比赛不用和他一组，还能再以排练为借口躲一阵子。 　　粉墨见她过来，低头翻开表格摁开了签字笔：“你抽到了几？” 　　未洛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拿着的球上赫然还是写着一个2。 　　“？？？”未洛瞬间抬头望向旁边的宋九枫，只见他苦哈哈地冲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球，也是个2。 　　2换2，未洛觉得自己也好像有点二。 　　宋九枫抱歉求原谅的动作做了一半，就被沉着脸的苍溟一把拉走了。 　　“粉墨，你看就是能不能……”未洛收回视线，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粉墨身上。 　　“哎呀。”粉墨看出未洛的心思，指尖无奈点了点桌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也想躲着那谁，但是全班想躲着他的可不在少数啊。” 　　粉墨把表格给她看，2组下面列了四个人名，分别是粉墨、宋九枫、苍溟，还有一个叫林鹿的，此刻就差一个未洛。 　　“实在没人愿意换组，林鹿吓得不轻但问了一圈还是挣扎未果，你也不用挣扎了。”粉墨叹了口气，示意她看旁边。 　　旁边的林鹿是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子，她在一边双手合十狂点头，脸都白了，看起来马上要自己把自己吓飞升了。 　　相对表现还算冷静的未洛只能点头应下，只觉得之前军训时的“苍溟杀人不眨眼的谣言不攻自破”完全是错觉。 　　粉墨把未洛的名字写了上去，随后朝她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放轻松，大不了排练的时候你俩不演对手戏，排完你和林鹿就跑，我给你们打掩护。” 　　--- 　　最终比赛时间选定在十月中旬，差不多给了学生们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毕竟是从平日的课程中抽空，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太夸张。 　　校方最不缺的就是空着的大教室，因此每一组都分到了专属的排练场地。 　　五人的选修课程时间不一，特地拉了个小群商讨什么时候开始排练，最终第一场排练定在了二十号下午。 　　粉墨赶到排练场地的时候，正好刚刚有课的未洛和林鹿已经到了。 　　未洛刚被理论知识折磨到吐魂，又被迫来面对苍溟，此时正故作虚弱地靠在墙上，和林鹿一样满脸写着死期已至。 　　“看把你俩吓的。”粉墨从包里往外掏着表演元素纸条，“先试试吧，要是实在扛不住那谁的威压，我再去给你们申请退组。” 　　林鹿支棱了，未洛也瞬间精神了：“墨姐！我就知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姐，真能不参加吗？” 　　“能，要是你们有信心能把扣掉的德育分修回来的话。”粉墨摊手，把元素纸条全塞进了盲抽盒里，“反正那谁是没信心。” 　　 　　林鹿和未洛不支棱了：“……哦。” 　　粉墨的言下之意就是苍溟也不想演这出戏，并且在这之前已经尝试过申请退组，但被德育分拦回来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大型活动预告，能加德育分的就只剩社团了。更何况苍溟在风纪处有职位能额外加分都没敢退组，她们还是老实点吧。 　　再怎么手眼通天的少爷也得向德育分低头。 　　未洛想象了一下苍溟吃瘪的表情，怪好笑的。 　　想谁谁到，粉墨踏进排练场地后不久，宋九枫和苍溟也先后推门而入。 　　苍溟一进门就看向了未洛这边，凉飕飕的视线意味不明，吓得和未洛站在一起的林鹿一个哆嗦躲到了她身后。 　　林鹿扒着未洛的肩浑身发抖：“救命救命救命他怎么直接看过来了…对不起我有罪，我入学之前不该那么猖獗地说我单就着这张冷恹的帅脸也能干下三碗饭……” 　　未洛总不能往林鹿后边躲，只能避开了苍溟的视线，然后就听见林鹿小声的忏悔，瞬间想起了入学那天在餐厅里听到的苍溟应援词：“……” 　　林鹿，只敢远观、近看秒怂的口嗨选手一位。 　　“那个什么！大家来抽签啊，定个表演主题再分配分配角色？”宋九枫已经站到了粉墨旁边，适时出声打圆场。 　　“哎对人齐了，来来来干正事干正事。”未洛努力把苍溟当路人，她立刻附和，拽着林鹿也凑过去了。 　　表演主题是从校方规定的几个里面选，选后需要登记，里面的角色就可以由学生们自己编造了。 　　“豪门纷争、奇幻魔法、古代宫斗、玄幻仙侠、未来末日……”粉墨把主题本子往几人面前一推，“来，你们有什么想法？” 　　“豪门纷争和古代宫斗先pass吧。”宋九枫摸着下巴率先发言，“虽然咱这有俩豪门能本色出演，但演出来有点狗血，宫斗也是。” 　　“……”粉墨和苍溟被cue，齐刷刷看了他一眼，但也未置可否。 　　 　　“玄幻仙侠和奇幻魔法也别了吧？”未洛略带心虚地开口，“尤其仙侠，服化道就不好搞，而且这种一般还有些华丽的特效？我没太有谱。” 　　“也是，但表演总不能穿常服上去……”林鹿点头，弱弱总结，“就剩下未来末日了，选这个吗？” 　　“太容易被带偏了。”苍溟也开口了，他的切入点比较现实，“比赛是要让对面被带偏到演不下去。要是对面来个仙尊救世，我们还能末日下去么？” 　　林鹿被苍溟一反驳吓得又往后缩了缩，未洛表情扭曲了一瞬，再次不动声色地压住了嘴角。 　　不能笑不能笑，仙尊对不起，不能笑不能笑…… 　　苍溟又睨了她一眼，没说话。未洛就假装没注意。 　　之前在考场里莫名达成同盟之后，二人微妙地保持在了一个“苍溟大概率知道些什么，但故意假装不知道”的相处模式。 　　苍溟也没说这个“同盟”到底要干什么事，他各种态度都毫无变化，也没再次提起的意思，仿佛那天的中二对话根本不存在一样。 　　粉墨反应过来了，她一拍手：“不能被带偏的话，像魔法仙术那些就拥有自然优势了，面对豪门宫斗那些普通人类，简直是来自高纬的打击啊！” 　　“有道理。”未洛反驳不下去了。 　　“至于服化道……我用点钞能力好了，小问题~”粉墨食指和拇指比了很小的一段距离，“那我们就从这两个中间挑一个？” 第31章 苍溟反串小白花 　　高纬打击对手, 想想都爽，胜利的诱惑放在那，没人反对了。 　　最终五人以扔骰子看单复数的方式确认了表演主题, 玄幻仙侠。 　　未洛认命，只感觉被精准打击t的是她自己。虽然可以本色出演挺方便, 但她压根不敢去想接下来的排练她会笑场多少次。 　　粉墨在手机上把他们这组的主题做了个登记汇报, 拍了拍盲抽盒：“好了来选角色咯, 采访一下, 你们对玄幻仙侠的现有了解是什么？” 　　宋九枫举手：“我先来！我看过那个……无情道修士逆天道而行，天雷滚滚劈也要和心上人生死不分离的苦情剧！” 　　“……”未洛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忆修真界的无情道是什么样。 　　无情道修士听完这话，得连夜扛着整个宗门跑路。 　　“呃……”林鹿左看右看，犹犹豫豫地开口, “剑修杀妻证道火葬场, 或者剑灵拟人大胆求爱……？” 　　未洛疯狂抿嘴，感觉到脖子上一向老实的剑状挂坠都绷不住一样抖了抖。 　　她心念调侃了句灵剑会不会拟人，变个帅哥瞧瞧, 灵剑压根没理她。 　　粉墨也努力回忆着：“我不怎么看仙侠剧啊, 好像一般主角的爱情都是和三界存亡挂钩的……？就那什么, 魔尊和仙尊的死对头之恋, 分手就拿三界当要挟。” 　　未洛当即不怕死地决定在这个世界搜刮点这种影片，有机会带回去送给仙尊魔尊当伴手礼。 　　送完就跑。 　　“我也不看。”苍溟言简意赅，“唯一的印象是…随手画符咒？” 　　好歹有个不和情爱搭边的了。 　　听着“凡人”讨论仙侠故事的感觉太稀奇了，正儿八经修过仙的未洛实在是憋笑憋得难受, 慢了好几拍, 见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才反应过来轮到自己了。 　　“修仙的……应该能看见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吧？灵体啊阴气啊之类的。”未洛张嘴就是大实话。 　　“差不多也就这些了。”粉墨点头，“比赛判分标准还有一条, 是故事精彩程度，由其他学生投票。” 　　“我觉得，咱先打磨一条符合自己主题且精彩的主线，然后再尝试应对其他主题的打岔怎么样？”粉墨已然有了领导者的气质。 　　“可以……” 　　“欧阳子落！！！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爱不爱我？！？！”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崩溃的男声尖叫，打断了苍溟的附和。 　　五人脑袋上齐刷刷冒个问号，出门查看才发现隔壁也选了这个时候集合，已经开始排练了。只是门没关严实，导致那声情绪充盈的台词跑了出来。 　　未洛和粉墨林鹿探头探脑扒着门缝，只见一个体格健壮的运动系男生正抓着温子落的胳膊摇晃：“你说话啊！是不是心虚了？！” 　　男生目测一米九往上，抓着一米六出头的温子落颇有些小…大鸟依人的效果。 　　温子落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接过旁边配角递来的纸巾“嫌恶”地擦了擦手，语气冷漠：“给你三千亿还不够么？请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一米九那位捂脸哭着跑开了。 　　扒门缝的三人都看呆了。 　　见这段戏落幕，未洛轻轻敲了下门提醒道：“那个，几位同学？你们门没关严实。” 　　“？！？！？！” 　　温子落一回头看见未洛，瞬间又脸红得像熟了一样。 　　一米九那位从喊出那句爱不爱我就保持着三分熟的状态，看见未洛几人倒没多大反应，他目光在温子落和未洛之间扫了个来回：“是你朋友吗？要不喊他们观摩一下？” 　　“不用不用不用，你们演你们的！”眼看格外在她面前注意形象的温子落想找个地缝钻了，怕影响她状态，未洛赶紧摆手，“我们就是提醒一下关门。” 　　--- 　　回到排练场地，未洛啧啧称奇：“好炸裂的台本，三千亿，要是给我我保准滚得远远的。” 　　“你缺钱？”“你很缺钱吗？” 　　苍溟粉墨同时出声，然后对视，挑眉。 　　“？”未洛莫名闻到硝烟味，以为这俩人立场敌对打算拿她当导火索祭天开刀，“不缺不缺，我开玩笑玩梗呢，少爷小姐收了神通吧我害怕。” 　　林鹿疑惑地看了未洛一眼，依然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宋九枫就凑过来插了句嘴：“哎，刚刚那段剧情就挺让人印象深刻啊，反差感绝了。” 　　未洛悄悄溜回林鹿旁边之后也赞同：“尤其是温子落擦手那段！和她平时性格对比强烈，我要是观众我就把精彩票砸过去了！” 　　此话一出，宋九枫不怀好意的眼神就落到了苍溟身上：“单看精彩程度，我觉得我们这组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几个风云人物——” 　　粉墨被带跑，语出惊人：“那让苍溟反串可怜恋爱脑小白花？” 　　“我看行。”未洛看热闹不嫌事大，林鹿不敢说话但也点头。 　　苍溟忍无可忍：“太智障了，不可能。” 　　“行吧。”粉墨也没指望他答应，她转而看向沉默良久的林鹿，“哎林鹿，你觉得我们几个适合演什么？” 　　“啊？我来说？”林鹿猝不及防被点名，浑身一颤，但还是老实答道，“反串的话，宋九枫和未洛适合当反派。”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觉得这组里两个背景显赫的人都适合当单纯小白花。 　　 　　未洛看出她实在拘谨，干脆指了指自己打算活跃一下气氛：“原来我看起来和宋九枫是一类人？我还觉得我心眼子挺多的。” 　　宋九枫意会，神色夸张地一捂心口，张嘴就是前言不搭后语：“太受伤了，未洛你居然觉得我缺心眼？我今天就要切腹自证清白！” 　　林鹿被逗笑了，也确实放松了些，逐渐开始加入讨论，只是依旧不敢接苍溟的话。 　　…… 　　几人对着盲抽盒讨论了半天也互损了半天，终于敲定了演员分配表和大致剧情。 　　成天嘻嘻哈哈的宋九枫，饰演漠视一切唯独对小白花温柔的冷傲魔尊。 　　粉墨军训几乎全程缺席，没在大家眼里留下除了家境优渥之外的印象，干脆拿了个贫苦师傅的剧本，教导小白花人穷志不穷。 　　林鹿，究极颜控口嗨王者。成了苦口婆心劝魔尊放弃小白花未果的怨种社畜魔修。 　　曾因行侠仗义而在校园网有些好名气的未洛，光荣成为了一锤定音棒打鸳鸯的绝情毒舌天道。 　　苍溟被宋九枫和未洛联手暗箱操作的抽签坑害，最后只能被迫答应演一轮残暴版小白花试试效果。 　　粉墨在苍溟名字后边写下小白花仨字，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哎哟有朝一日能看见少爷演小白花，也算我这个学没白上……” 　　苍溟无语，一脚把坑他的罪魁祸首宋九枫踹出了门，自己也跟了出去。 　　“行了，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剧本我今晚再修缮一下发群里，争取每句台词都出其不意。”粉墨眨了眨眼，“大家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 　　未洛依旧跑得比兔子还快，苍溟貌似也没了逮她的意思，靠在排练场地门边等着粉墨。 　　粉墨一出门就看见苍溟像个鬼一样黑着脸靠在那：“看来三少爷蹲人不是很上心啊，未洛早跑了。” 　　“没蹲她。”苍溟回。 　　“那就是打算和我算账？因为我和她太熟络，还是我问她缺不缺钱？”粉墨歪头眯了眯眼。 　　“单纯好奇，你，或者你身后，盯上她哪点了？”苍溟面色平静。 　　粉墨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饶有兴味地侃道：“看起来罗沙那边过于兴猜忌啊，我交个朋友也要有动机么？” 　　“很可惜，背后相关无可奉告，但如果以我个人的立场，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粉墨扯了一下衣领，露出脖颈处素黑色的异能抑制环。 　　“我不带着这东西的时候，小洛也不会怕我。”她挑衅似的换了个更为亲密的称呼，“交朋友需要坦诚，要是我现在把这东西摘下来，秘密一大堆的某位…还敢站这儿么？” 　　“不必。”苍溟皱眉往后让了让。 　　“你看，你不敢。”粉墨了然地一拍手，“大家都这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多好啊，活着干嘛那么累呢，又不是明天就要末日了。” 　　“有时无知反倒是一种明哲保身。反正我挺喜欢她的，像张白纸，写画由人。” 　　苍溟嗤笑一声：“好骗俩字，说得还挺好听。” 　　 　　粉墨摆了摆手：“谁在骗她谁心里有数哟。只是有点可惜，小洛开始怕你了。与其琢磨别人，还是多思考一下该怎么挽回形象吧——” 　　“毕竟小洛应该更喜欢宋九枫那样的，带点搞笑的的阳光暖男？傲娇早就退环境咯，别天天垮着个脸了。”她扯了句不正经的，绕开t苍溟，径直离开。 　　苍溟：“……” 　　好巧不巧，宋九枫发来了消息。 　　【粘锅锅巴嘎嘣脆：（位置）兄弟救命，求来帮我付个面钱。刚刚听歌软件包月vip自动扣费了，音乐的力量太强大，哥们儿现在两袖清风QAQ】 　　【苍：。】 　　--- 　　另一边，听着苍溟的脚步消失，在另一个楼梯间的未洛才敢探出头来。 　　天地良心，她没有刻意偷听的意思，她只是下楼梯下到一半发现忘拿东西被迫折返而已。 　　然而就算偷听了也没听到什么关键信息，这俩可恶的谜语人从背后势力扯到阳光暖男，全程80%都在打马虎眼。 　　虽然也是怕隔墙有耳吧，但至少捕捉到了个关键点，粉墨喜欢装傻看戏。 　　还真是人均心眼子多啊…… 　　未洛满脸写着生活不易的沧桑，回忆起了她和粉墨彻底变熟的契机，是军训前几天粉墨还没请假时的事了。 　　但那其实只是她在紧急避险。 第32章 身后危险！ 　　当时粉墨在和她闲聊天, 结果突然冷不丁来了句“你真的看起来和社会很脱节，该不会是个小说里常说的穿越者吧”。 　　未洛直接吓得在心里狂念九九乘法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修真界的同时, 还扯了个“撞到头昏迷过一段时间，所以不了解”的荒谬背景。 　　粉墨应该也被这炸裂背景整沉默了, 便试探地问她能不能读她的心来确认。 　　未洛本着拒绝肯定要完蛋的心态, 直接点头答应了, 顺便还扯了点“很想和你当朋友请不要嫌弃我”的苦情台词。 　　结果这些台词不知哪里戳中了粉墨, 粉墨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撂下一句“算了，本小姐才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确认真心”，就拉走了话题。 　　允许读心，属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操作, 好在粉墨是个君子。 　　那天还以为, 粉墨是因为不可控的读心异能而被忌惮的孤独大小姐。虽然听刚刚粉墨说的话是有那么点意思，但这下还真不好确定到底是谁骗到了谁。 　　不过当时的对话粉墨也是全程带着异能抑制环的，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就这么维持表面和平……也行吧, 总比撕破脸被切片好。 　　骗来骗去的确实很累, 这世界真是一个巨大的马扁。未洛抚着心口溜进排练场地拿回了落下的东西。 　　--- 　　回到校外住处的路上, 未洛无意瞥见不远处，那家红烧鸡腿肉盖饭的店门前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难道有什么优惠活动？还是上新品了？ 　　未洛本着凑热闹的心挤进了人群，却见老板正在持着锅铲站在店门前, 单手叉腰满脸无语, 和一个从头到脚捂得严实的人吵架。 　　老板姓郝，是个嗓音洪亮的中年男人。听说他儿女都在之前的混乱中早逝了, 他也是和妻子从其他荒城逃来空言城避难的。 　　虽然儿女双亡，但郝老板和他妻子平日里都是乐呵呵的，很有亲和力，对待万事皆持着随缘的态度，未洛第一次见他气成这样。 　　“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家店明厨亮灶，问心无愧，就凭着一颗良心干了这么多年！你要是说饭里吃出头发，吃出虫子，我也就当你贪小便宜不计较了！” 　　“这乱兮兮的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你要是实在生活困难，我也能提供免费饭菜。但是你！他吗的！拎着恁大个死老鼠来要赔偿，是不是太过分了？！” 　　未洛略吃惊，努力在拥挤的人群中变着角度去看对面那人的神色。 　　站在郝老板对面的，是一个穿着黑风衣黑长裤的人，比老板略矮一点点。 　　 　　此时正双手着插兜，一个大墨镜挡了半张脸，上带一个大遮阳帽，下带一个黑口罩，没有任何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完全看不出性别和年龄。 　　现在虽然是傍晚，但气温也有二十度，未洛只穿个短袖加薄外套都有些热，这人蒙得这么严实一看就有鬼。 　　见黑风衣不说话，郝老板干脆转身拿出一坨黑东西扔在了地上：“来路过各位也评评理啊，这么大的老鼠要是掉进饭里，我能看不见吗？！” 　　未洛看向被丢在地上的那坨黑东西。 　　确实是只油水光滑的死老鼠。它四个爪子蜷着，嘴巴大张，门牙是断掉的，双眼红彤彤地睁着，一动不动，乍一看既吓人又恶心。 　　老鼠约莫是人的手掌一半的大小，不算特别大，但也足够醒目了，要是真的被盖进饭里……除非郝老板有眼疾。 　　周围都是明眼人，虽然被这老鼠恶心得往后退了点，但也皆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了黑风衣，还有人张罗直接报警。 　　黑风衣成为众矢之的，面临众人的声讨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不知用意。 　　“行了你快走吧，别站这儿了，反正我不可能赔钱道歉。”郝老板只能摆了摆手，“我郝德这辈子最讨厌昧良心干事儿的人，别再让我看见你哈。” 　　见郝德没了继续吵下去的意思，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些。 　　郝老板全然把黑风衣当空气了，他一侧身看见了未洛，立刻热情地挥了挥手：“哟，我的忠实顾客来了！今天也在我这儿吃吗？” 　　“是的老板！老样子！”未洛没想到郝老板这么精准地看到了她，也冲他扬起一个笑。 　　“好嘞没问题，进来坐吧！”郝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向店里走去，“喊我郝叔就行，叫老板怪生分的。” 　　未洛把警惕疑惑的视线从仍在原地的黑风衣身上收回来，刚迈开脚步打算跟进去，余光就看见黑风衣下扫过一条黑色的细长东西。 　　好像是条老鼠尾巴。 　　“……！！！”未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眼看黑风衣向郝老板的方向抬脚，她顿觉不妙，紧急出声提醒，“郝叔！身后危险！！！” 　　“什么——？！”郝叔转身。 　　即使未洛以最快速度提醒并试图去拦，但黑风衣前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不像活人，几乎是一眨眼的瞬间就闪到了郝叔身后。 　　它手中一把锋利的弯刀，貌似是什么动物的牙做的，直直捅进了郝叔的腹部。 　　一刀。 　　两刀。 　　最后它竟发狠似的攥着刀柄搅了一下。 　　郝老板闷哼一声，捂着伤口踉跄后退了两步，身形摇晃两下向后仰倒。 　　变故发生得太快，郝叔和未洛，包括在现场的每个人都来不及阻拦。 　　趁着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黑风衣立刻扔下刀子转身逃跑，郝叔已经捂着伤口脱力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流出，仅仅几秒钟就染红了郝叔的上衣和围裙，扎眼得很。 　　尖叫声瞬间四起，人群混乱，未洛分身乏术，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她指尖一点指挥一缕灵力跟上黑风衣，自己则是直接跪在郝叔旁边捂住了他的两处伤口。 　　“快报警！打120！叫救护车啊！！！”周围的人七嘴八舌乱哄哄的，宋九枫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大概是刚刚也在附近吃饭。 　　未洛无暇在意他，郝叔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她只能努力将灵力汇于掌心，尝试减慢伤口的出血速度，等待医护人员到来。 　　宋九枫火急火燎地挤进了人群，直奔未洛而来：“未洛！换个角度压伤口！学我！你这样容易不慎造成二次伤害！” 　　未洛立刻照办。 　　“洛……”郝叔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只吐出一个洛字。 　　郝叔一副要说遗言的模样，带得未洛也紧张起来，“郝叔我在，放心医护人员马上就到，你先保存体力，有话等伤口处理好了再说……” 　　“不是，罗……”郝叔艰难地变了变音调，由四声的洛变为了三声的罗，“刚刚，那人、罗、罗……” 　　 　　“让让！医护人员！无关人员撤退！伤者在哪！”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周围的嘈杂，也打断了郝叔未出口的话。抬着担架的几位急救员跟着苍溟，争分夺秒地冲了过来。 　　未洛站在一边，看着郝叔被抬上担架，她才松一口气。看见苍溟无言递过来的纸巾，她一低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仅满手是血，浅色的衣服上也蹭上了大片的血，猛一看有点可怕。 　　未洛道谢接过纸巾，深呼吸平复情绪，随后就发觉周围的人群不知为何，再次以他们三个为中心，散开了一小圈。 　　“刚刚老郝是不是说什么罗……？不会是罗沙，那什么吧……？” 　　“嘘，小点声小点声，快走快走，煞神驾t到，此地不宜久留……” 　　人群中刻意压低，以为苍溟听不见的的小声讨论其实一字不漏地传了过来。即使苍溟只在刚刚起了个引路的作用，但这个圈是为什么而散开的已经很明显了。 　　校内同学一场大家多少还能相处，但从没想过苍溟在校外是这种，别人直接全都对他敬而远之退避三舍的夸张“待遇”。 　　 　　“你……”未洛迟疑着转头看向苍溟，“你”字之后，她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苍溟直接垂眸躲开了她的视线，并没说话。 　　“你送她回去。”他看了一眼宋九枫，连声音都是闷闷压着的。接着苍溟一抬手干脆利落地拉上了兜帽，带上黑口罩转身离开，一系列动作竟有几分熟练，显然已经经历多了这种场合。 　　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宋九枫只是默默点头，没多说什么。 　　未洛下意识想挽留，然而话在嘴里滚了几滚还没出口，苍溟已经快步出门左拐，脱离了未洛的视线范围。 　　未洛追出去几步，店右是更多店面或小吃摊，暖黄色的路灯洒下柔和的光线，街上也热热闹闹的，时不时能听见其他店里用餐者的谈笑声和碰杯声。 　　而店左是一条没有路灯的安静小道。苍溟背着主街的光已经走到了小道中段，银白的月光落下来，更显得他的背影孤独又遥远，这一对比平添好几分孤寂。 　　……有点可怜。 　　意气用事很危险，她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创世神，稍不留神就会把自己赔进去，可总感觉不该是这样的。 　　“别看啦，惹得自己也难受。”宋九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他叹了口气提醒道，“警察喊你做笔录了，有话回学校再说吧。” 　　未洛刚想追过去，被他一提醒才从愣神的状态回过来。她应了声，收回已经踏出半步的脚，心里却实在有些堵。 　　另一边，苍溟走到小道尽头，借着拐弯隐蔽地扫了一眼小道另一端。那里空空如也，并没看见某人犹豫张望的身影。 　　他脚步微顿，轻叹一口气收回了视线。 第33章 我嘞个木属性啊 　　宋九枫陪着未洛去警局做了段笔录, 出来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关于疑似是个老鼠怪物的黑风衣，警局那边会联络异能管理局处理抓捕, 未洛自然也没打算用跟过去的那缕灵力逞能。 　　与此同时郝老板的妻子也给未洛发来了消息，占了半屏还多的道谢字字真诚。 　　大意是郝老板已经进了手术室急救, 多亏她及时提醒让郝老板避了一下才没捅到致命处。并且还和宋九枫当机立断帮忙捂着伤口, 也没导致失血过多的悲剧, 实在感激不尽, 改日定会再登门道谢。 　　未洛简单回复了一下便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吊儿郎当双手插兜，在路沿石上假装走独木桥的宋九枫：“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家吧，不用送我了。” 　　“那不行, 夜路危险…虽然真遇上什么你输出伤害肯定比我还高。”宋九枫摇了摇头, 又开始扯霸道总裁戏码，“但要是明天总裁知道我没完成任务可有我好受的。” 　　“而且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看你刚刚望着苍溟背影那样，都快纠结成油炸大麻花了。” 　　未洛心情不太好, 没去继续和他扯油炸大麻花的皮。 　　她收回视线, 转而望向路边草丛：“…不知道怎么问, 就算问出一个不同版本的过往, 也只是我信不信的事罢了。” 　　“你想刨根问底，不就代表你不信现在这版么？”宋九枫晃了晃脑袋，“其实我也好奇啊，你之前明明还毫无惧意地和他斗嘴, 怎么过了个假期突然开始怕了？” 　　未洛：“……”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之前不知道, 假期里才恶补了世界背景吧。 　　未洛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不怕他？” 　　“我是苍溟的沙包陪练，早习惯了。”宋九枫语气轻松地开了个沉重的话题, “而且小时候父母把我扔了，他救过我的命，想收回去也无所谓。” 　　“……抱歉。”未洛没想到宋九枫给了个如此疯的答案，一时词穷。 　　“小事儿，我都忘了那俩老登长啥样了。”宋九枫咧嘴一笑，似乎对未洛的背景并不是执着的好奇，也没把她岔开的话题扯回去的意思。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仅限我眼里的，谣言源头，苍溟十四岁那年异能的突破，只是因为他把要命搭上一样的练习。”他接着说。 　　“…又把命搭上？他当时不才从鬼门关回来吗？”未洛问。 　　宋九枫摊了摊双手：“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在阴间受刺激了？” 　　“哎哟回忆一下都疼，那段时间揍得我真是，别说他，我都快进鬼门关了。”宋九枫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未洛沉默片刻：“那之后那些传言呢？他身边莫名消失的男女老少。” 　　“哈哈这不巧了吗你可问对人了，我也不清楚。”宋九枫讪笑一声挠了挠头，“我当时听完谣言也挺懵的，但不管是最开始的谣言，还是后续的滋生，都是苍溟自己要求的不澄清。” 　　“？？？”未洛都快脑补出一个被苍家控制束缚的傀儡少爷了，听完这话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脑子有病？？？” 　　“是有病，病得还不轻。”宋九枫赞同。 　　他继续说：“我也只是尽可能把我知道的往外倒倒。反正除了死而复生之外的事都没有实质性证据。” 　　“如果把死而复生当成剖异能核的证据，我觉得太牵强。更何况苍溟要是真干那事，落他姐眼里不铁一个业绩吗？” 　　未洛：“……好个大义灭亲。” 　　 　　宋九枫摸着下巴：“反正就这么个事儿，虽然不排除他也在跟我装的可能性吧，但毕竟…那话怎么说来着——” 　　“——想刀了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宋九枫冲未洛比个大拇指，“就我观察他应该没有刀你的意思，但是只是我个人观点哈。” 　　未洛实话实说：“我感觉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想刀人。” 　　“……”宋九枫有点恨铁不成钢了，“那他也肯定最后一个刀你！而且我觉得比起你主动接近他，更像他在自己靠近你。” 　　未洛默默打了个寒颤：“等会儿，别讲鬼故事，你再衬托气氛我就要把何德何能四个大字贴脑门上了。” 　　宋九枫：“我说真的！你像那个一视同仁的中央暖风机，括弧褒义。不过这暖风能刮到苍溟那极寒冰箱，括弧贬义，完全靠他自己打开冰箱门儿。” 　　“就看你前几天那句积点口德吧，换个人来说这句话他肯定得把对面头捶地里，这我能肯定，不信明天我说给你看看，他保准揍我。” 　　未洛花了一秒来消化宋九枫抽象的比喻，然后居然点头了，关注点明显偏移：“也行。” 　　宋九枫啪叽一捂脸：“……我嘞个木属性啊。” 　　“哎你骂我木头桩子我可听出来了。”未洛斜他一眼，分外坦然，“撮合也要讲基础，我俩认识不到一个月，苍溟总不会是什么一见钟情的恋爱脑，更何况——” 　　“你觉得苍溟想和你谈恋爱，和苍溟想要你命，这两者哪个更可怕？”未洛换了个阴恻恻的表情。 　　宋九枫：“…………未洛同学，我首先要声明一点，我性取向为女。” 　　未洛点头，油盐不进：“懂了，那你把他想象成女生试试。” 　　宋九枫：“…………………” 　　要命。 　　辣脑子。 　　折寿。 　　长久的沉默过后，宋九枫抽着气艰难开口：“你这角度找的真是刁钻……行你赢了，谈恋爱更可怕一点。” 　　“你看你也觉得。”未洛打个响指，“所以他想要我命相对来说正常点，我怕一下多合理啊。” 　　“……等等等等会儿，我捋捋，你怎么比我还满嘴跑火车…咱最开始聊的是这个吗？”宋九枫的思维已经彻底被她带跑了。 　　他面目扭曲地捂住了耳朵：“前阵子内鬼阵营不把你拉去可真是巨大损失。别说十六个了，六十一个你都铁定能拿下。” 　　未洛哼哼一笑耍了个帅：“谬赞。” 　　宋九枫看她一眼：“好了，我的视角差不多就这点信息，虽然我在你眼里肯定有偏袒苍溟的嫌疑。再不济你就直接问他本人，没准能撬开他嘴呢。” 　　“我再权衡一下。”未洛回。 　　宋九枫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今晚倒是轮圆月，只是没t看见几颗星点。 　　“加油啊兄弟。”他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再次戏精上身，“凡事千万不要内耗自己，还有问题就来问我，可别真让我变成霸总的怨种医生朋友。” 　　未洛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 　　--- 　　自打那晚二人完美错开之后，苍溟彻底没了和未洛搭话的意思。 　　这之前粉墨还和她换过一次座位，偶尔课上遇见，中间隔个人也没那么僵硬的尴尬了。有种彻底回归陌生人相处模式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表演剧情的台词都在群里商讨得差不多了，众人便约了第二次排练时间。服化道相关粉墨倒是神秘兮兮地说等正式比赛前几天再揭晓，是个惊喜。 　　期间宋九枫履行约定，让未洛躲着观察，他自己怼了苍溟一句积点口德，喜得被苍溟木着脸两脚踹出门的回应。 　　于是未洛感觉自己真的要纠结成油炸大麻花了。 　　“哎，哎！未洛！走什么神呢！喊你好几声了！”有人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啊什么我没有我看着呢！”未洛瞬间回神，只见粉墨正收回手，另一只手拿着台词本，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见她回神，粉墨冲排练台扬了扬下巴：“看着就行，来，天道大人评价一下，你觉得刚刚那段怎么样？” 　　“呃……”未洛粗略回忆了一下。 　　由于天道是个中后期才出场的角色，所以刚刚其他人在台上排练，她在台下观摩。 　　开局粉墨抚着心口，情真意切的一句“好徒儿，咱宗门揭不开锅了，为师决定放你出去闯荡一番，争取背几口黑锅回来”就已经够炸裂了。 　　紧接着自带群演的冷漠小白花苍溟，踹飞来找麻烦的一堆傀儡，顺便也踹飞了打算英雄救美的魔尊宋九枫。并丢出了毫无语气起伏的“碰瓷？”二字。 　　魔尊宋九枫躺在地上轻呵一声：“女人，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本尊的人。但既然你都这么问了——五千万银两，现金还是扫码？不给我就喊了。” 　　于是冷漠小白花苍溟去而复返，又踹了他两脚：“视力换修为了？我是男的。” 　　随后就是魔尊按照“原剧本”，掐小白花下巴硬撩。 　　然后魔尊轰轰烈烈地挨揍了，并被下属拖了回去，但越挫越勇。重复三遍之后，小白花觉得这个沙包挺抗揍的，于是一路杀进了魔域。 　　这里的台词本来是“你，跟我谈恋爱”，但因为宋九枫和苍溟二人都绝对抗议，变成了“你，王位给我坐坐”。 　　 　　至此，小白花恋爱史彻底更名小白花事业史。 　　然后魔尊手下林鹿，就开始劝说小白花放弃魔…放过魔域，魔尊直接找天道哭诉小白花不按套路走，从没见过这么残暴的小白花，他要辞职。 　　然而剧情卡在了林鹿劝说那一段，原因是她实在不敢和苍溟对话，单单对视上就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后退了，更别说念台词。 　　于是演绎暂停。 　　未洛：“挺好的，够抽象，够贴合大众印象。待会让小白花把天道踹了，就能直接领导三界了。” 　　话音刚落，林鹿就凑了过来直接一鞠躬：“对不起耽误进度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呃，下意识就…往后退了…” 　　“那个，未洛，你能不能教教我，你之前都是怎么克服恐惧甚至还敢调侃他的？拜托了我一定认真学！”她压低声音，诚恳地看向未洛。 第34章 反了你们三个了 　　未洛：“……” 　　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问为什么不怕苍溟，她的建议可能是直接失忆。 　　偏偏粉墨给她递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未洛只能紧急思考胡编乱造：“呃, 这样吧，你就直接欺骗自己, 把他想象成一棵大白菜。” 　　 　　不远处本来打算无视这段对话的大白菜苍溟：“？” 　　宋九枫本来被硬撩阶段中伤, 正躺在地上满脸幽怨地念叨着“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德育分吗”, 听到大白菜之后瞬间又乐了。 　　林鹿一懵：“啊？大白菜？为什么？” 　　“你总不会怕一棵白菜吧？”未洛说得头头是道, 大声密谋，“这就跟克服上台演讲是一个道理。别管对面是谁、对你有什么看法，你反正库库一顿说就行了。” 　　粉墨也点头：“正演着戏呢，他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而且咱也提倡不信谣不传谣，这几回相处下来, 那谁也没什么很过分的举动或者态度吧？你放心大胆演就好了。” 　　这话说完,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未洛，“这话也是说给你听的”的用意明显。 　　未洛：“……” 　　别骂了，再骂真成大麻花了。 　　粉墨又安慰了林鹿几句, 就转移了话题：“行了咱也别说豪门纷争了, 单这前半段, 咱就比豪门纷争神经多了。” 　　她拿着台词本看了一圈：“休息休息再来一场？未洛你之后正儿八经说仙界的人不适合领导魔域就行, 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棒打鸳鸯。” 　　--- 　　事实证明，大白菜的效果还是有点的，第二次排练林鹿没再往后退，只是光顾着盯着空气吐台词了。 　　尽管也是挺大的进步了, 但台词吐字太快太慌, 也没什么感情，稍微有点突兀干巴。 　　这段戏落幕, 整体效果虽然提升了些，但依然不是理想状态。甚至连未洛也跑了两回神，其中一次差点没跟上台词。 　　苍溟蹙了蹙眉，最后只是盯着未洛神色复杂地丢出四个字：“我不吃人。” 　　“…好的谢谢提醒，不好意思拖各位后腿了。”未洛强笑着冲几人道了歉，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林鹿直接满脸通红，她拘谨地道了歉，捏着台词本转头就跑，躲到未洛后边无声尖叫。 　　今天是个小假期，五人几乎花了整个下午的时间，连着修改剧本带着安抚情绪调整状态，终于算是马马虎虎把自己队伍的主线剧情过下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哎哟可累死我了！大家辛苦了，我们改日再战吧，下次排练应该就能加其他元素了。”粉墨往椅子上一摊，宣布了解散。 　　然后她看了一圈，眼珠转了转，隔空点了一下未洛：“未洛，你要是没急事的话就先留一下，我有话问你。” 　　苍溟和未洛同时看过来了。 　　“啊？哦，好。”未洛被点名后粗略整理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应下。 　　苍溟虽然听见未洛的名字就下意识看过来了，但也仅仅是瞬间就收回了视线。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反应，冲留下二人点了点头就收拾东西出了门，还顺手给门关严实了。 　　“嘶……”粉墨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紧闭的门，有些意外。 　　这人前几天不还来警告她别搞小动作么？今天她突然留人怎么问都不问一句？ 　　欲擒故纵？ 　　“……”粉墨摇头把霸道仙尊从脑子里扔出去，转而看向未洛，先铺垫了一句，“为了我们队的和谐稳定以及未来名次啊，我觉得我有必要严刑拷打一下你俩。” 　　本来只是以为苍溟不高兴，结果他俩这关系一僵居然还大幅度影响到了未洛的状态，那就得开导一下了。 　　苍溟高不高兴她不关心，未洛不高兴可不行。 　　“谁？”未洛还没反应过来。 　　粉墨：“……你和苍溟呗。实话实说，你俩到底闹什么大矛盾了？军训那天不还好好的？他一天天垮个脸是日常也就算了，怎么带着你也状态不对？” 　　“主要我看你不像是会计较他那些嘲讽的性格啊。那小子要是真干了什么过分越界的事你和我说，我给你撑腰，我嘴也严实。”粉墨拍了拍胸脯。 　　她这一番话砸下来，未洛一下子有点不知道作何反应了：“呃不是没有不至于，就是，可能，我觉得我之前的社交距离，稍微有点没分寸…？” 　　 　　未洛双手比划了一下：“所以就最近往后退退，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问题。” 　　结果粉墨基于她之前那个“昏迷过一段时间”的背景，直接一语道破： 　　“是军训那段时间你还不知道苍溟背景，所以和他熟络了。结果军训结束之后被你家里人警告了，你觉得过意不去但实在害怕吧？” 　　精准狙击，全对。 　　未洛没说话，算是默t认了。 　　粉墨拍了拍她的手：“多正常啊，是个人都贪生怕死，换我我也跑。” 　　“…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人。”未洛垂着视线，双手绞着，突然低声接了句话。 　　 　　“你说什么？”粉墨错愕。 　　“没什么没什么。”未洛赶紧摆手，“夸张手法，吐口黑水而已，你继续！” 　　粉墨抓着她肩膀晃了晃她：“那好，尽人事定能破天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未洛没想到她还记得这句话，莫名其妙笑了一下，随后捂了捂脸：“你还记得啊，太中二了。” 　　提到温子落，她突然回忆起了共情时看到的，苍溟对那些怪物假扮的人渣的绝对压制。 　　她还想起了最初的那个印象，鬼修。 　　鬼修在修真界里，也属于神出鬼没、行踪神秘那一卦的。虽然可能被某些宗门排外，但毕竟也属于……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 　　虽然好像不能这么类比，但未洛突然感觉心里咯噔一下。 　　“咱现在不就是中二的年纪吗？”粉墨不知她在想什么，但也被她带着笑，“你知不知道你当时背着光一路跑过去，那个背影特别帅，别说温子落，我个旁观的都能记一辈子。” 　　“至于苍溟的事和情绪，我不清楚也不关心，但我觉得你这几天的状态，和军训的时候比起来完全不一样，像个憋了一堆心事的蚌壳。” 　　未洛又从大麻花变成蚌壳了：“……” 　　粉墨：“你看你这几天都蔫巴成什么样了，像被妖怪吸了精气一样。” 　　“也不至于吧。”未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至于！”粉墨直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有事咱去解决事，有情绪咱去解决情绪。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现在找几个人，把苍溟套麻袋揍一顿？” 　　说着，她真的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用！冷静！心意领了！墨姐别！”未洛往后一仰差点摔了，吓得精神了不少，扑过去制止。 　　“好吧，可惜了，我还挺期待能揍他一顿嘞。”粉墨满脸惋惜地收起了手机。 　　未洛直接双手合十给她拜了一个。 　　粉墨站起来了：“好啦不开玩笑了，最后一句，没人规定你必须走在正确的、万无一失的路上。世界的容错率那么大，别硬要让自己背负什么，开心一点吧。” 　　此话出口，她似乎也觉得这句过于隆重，轻咳一声偏了偏头，冲未洛伸出手：“——走吧，本小姐请你吃个晚饭？” 　　未洛看了她的手两秒，突然上前轻轻抱了粉墨一下。 　　“？！”粉墨瞬间愣了，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收回去。 　　未洛弯着眼尾冲她眨了下左眼，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谢谢大小姐开导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那也希望你得偿所愿、平安喜乐。未来哪天…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去世界之外看看。” 　　这句话，看似是在对应粉墨的“世界很大”，但未洛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粉墨愣神片刻，又咳嗽了两声：“哎呀好啦，你当是拜年呐还有来有回的，我刚刚有这么肉麻吗？” 　　“有呀。”未洛笑得狡黠，她夸张地搓了搓胳膊，“认识才一个月就得到如此认真的开导，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粉墨作势要捶她：“少贫，你好歹是本小姐第一个不怕读心的朋友，我重视一点怎么了？” 　　--- 　　晚上，未洛格外精神，她睁着眼打了半天腹稿都没什么困意，干脆一骨碌爬起来静修打坐。 　　真是在灵气匮乏的地方待久了，心境都不稳了。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锅推给了异能世界的灵气，随后就看见大灵小灵也在空中学着她的样子闭眼冥想，傻兮兮的。 　　过了段时间，未洛心静下来不少，刚打算熄灯睡觉，放在桌上的灵剑挂坠却突然不正常地震颤了起来。 　　它在空中焦急地飞了一圈，貌似想传递什么信息却开不了口，只能和大灵小灵叽里咕噜地沟通着。 　　在未洛疑惑的目光里，大灵小灵不知从灵剑口中听到了什么惊天的消息，也都瞬间慌了起来。 　　两灵合力扯了桌上的一个纸条下来，大灵举着它折了几下就往自己的脑袋上送，小灵则是在旁边比比划划。 　　这副现象过于稀奇且滑稽，未洛皱着眉看了半天都没看懂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你们想说什么？” 　　可惜大灵小灵并不完善的人类语言系统在此刻彻底紊乱崩溃，它们表演了半天，又是从上往下飘又是扒着窗户张望的。 　　……窗外又有雾面不成？ 　　未洛绷着神经拉开窗帘看了一眼，但是外面空空如也，手机信号也正常。 　　见未洛实在理解不了，灵剑和两只灵再次交流一番，选择了放弃。灵剑还贴心地飞过去给未洛关了灯。 　　“算了看不懂就看不懂吧，你还是睡吧傻孩子”的意思倒是十分明显。 　　未洛被灵剑一挑被子蒙住了头：“……哟呵，反了你们三个了。” 　　--- 　　第二天，第一堂课正好是全班必修，未洛本打算在课上和苍溟搭个话，他的座位却一直空到了下课。 　　看着未洛盯着那座位出神，粉墨举了举双手，也很迷茫：“…我昨天开玩笑的，我可没真套他麻袋哈。” 　　然而就算苍溟没被套麻袋，未洛思考良久发去询问是不是生病请假的消息也没得到及时回复。 　　像是风水轮流转一样，消息被从早上搁置到了下午，连个敷衍的回复都没有，宋九枫发去的消息也一样。 　　整整一天的时间，未洛都一边啃理论知识，一边心焦地等待回复，给苍溟打了几个电话甚至直接显示不在服务区，连教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未洛咬着指甲垂眸盯着手机，不祥的预感一点点漫上来。 　　黄昏时分，她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第35章 合作伙伴，好像姓玄 　　宋九枫脚步匆匆, 是一路火急火燎闪现进的门。 　　他面上全是努力压制的焦虑，明显是奔着未洛来的，进餐饮区看了一圈就精准锁定了她的位置, 直接闪现过来了。 　　还没等未洛询问，他就面色凝重地弯腰凑了过来, 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 　　苍溟失踪了。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 未洛一下子站起来了, 满脸惊愕,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什么？！怎么失……” 　　“嘘嘘嘘嘘嘘——小声小声小声！”宋九枫拼命冲她做着“收声”的动作，打断了未洛没出口的疑问。 　　但即使是这样，未洛刚刚那一站也在人来人往的餐饮区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几道疑惑和探究的视线投了过来。 　　宋九枫拿课本挡了一下自己的脸，朝门口的方向轻轻努了努嘴，示意未洛跟他走：“换个地方说。” 　　停顿, 他注意到了未洛面前还未动几口的过桥米线：“还没来得及问, 你今天怎么在学校吃晚饭了……算了先跟我走吧，路上我再请你吃别的。” 　　“没事，一顿饭小问题。”未洛压根不在意过桥米线了, 她火急火燎扯着宋九枫就往外走。 　　-- 　　两个身影在夜色中匆匆前进, 二人绕到了一条静谧的小路上。 　　宋九枫左看右看, 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 他拿出了手机开始划动屏幕寻找消息。 　　他依然压着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简单来说就是，苍溟人间蒸发了。” 　　未洛不太理解：“什么叫人间蒸发？凭空消失了吗？” 　　“差不多吧。”宋九枫轻轻点头，把手机递给她, 顺便解释道：“昨晚, 我是亲眼看着苍溟回住处了的。但是今天他没来上课，教授也联系不到他, 就联系了苍楠询问情况。” 　　未洛：“他紧急……” 　　“对他紧急联系人填的甚至是苍楠，不是苍家主！”宋九枫预判了未洛的疑问。 　　“然后苍楠去他住处查看情况的路上，还接到了佣人的电话。” 　　“佣人说今天备好早餐之后一直没见苍溟下楼，他们敲门询问也没动静。怕是出了什么事就请示一下，然后直接破门了，结果苍溟压根不在卧室里。” 　　 　　未洛的视线落在宋九枫的手机上，只见备注苍楠的人发来的消息： 　　【我在查周围监控，那死小子要是回学校了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别声张，有劳了。】 　　宋九枫紧锁着眉头，继续说道：“然t后苍楠把周围的监控全查了一遍，不管是正门还是窗户，从苍溟昨晚回家开始就没见他出去过。住处也已经找了个底朝天，就差把地板撬开了。” 　　“真就见鬼，苍溟虽然是独居，可能性无数，但你说那么大个人还能跑哪去？最离谱的是他手机定位是一串乱码，查定位的专业人士都傻眼了，说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乱码？什么样的？能给我看看吗？”未洛问。 　　宋九枫摇头：“抱歉，这个可能有点难，苍楠没给我发，可能也不想让我多管闲事。我这没理由没立场的，也不好主动要。” 　　“嗯……行，没事。”未洛摆了摆手，努力消化着信息，“所以现在就是一个完全没头绪的找人阶段吗？有没有考虑过绑架一类的？” 　　“谁有胆子绑架他啊，那不得竖着进去碎着出来……”宋九枫打了个哆嗦。 　　 　　他扯了一句才正经回复：“苍楠也考虑过，比如是空间瞬移的异能者作案之类的，但对方实在没留下任何证据，这个方向查起来也着手困难。” 　　宋九枫收起手机，目光转向未洛：“总而言之不要声张，苍溟现在的权势不低，也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盼着他出点意外的。万一消息散出去指不定又传成什么。” 　　未洛凝重地点头：“明白，那苍楠姐知道你告诉我这事吗？” 　　“就是她让我告诉你的。”宋九枫居然答。 　　未洛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你自己……不是，她就随意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一个外人了？不怕我也做点文章吗？” 　　难道是之前那个“同盟”的事情，让她在苍楠那里加了信誉分？ 　　“我也很好奇。”宋九枫叹了口气，“但她确实没和我说太多，只是让我告诉你。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唯一能做的…可能是不添乱干等着。” 　　“……我知道了，谢谢你大老远跑来一趟。”未洛捏了捏鼻梁，拍了下宋九枫的肩膀，“你也别紧张。” 　　--- 　　之后宋九枫要把那顿米线给未洛补上，她也没接受，和他在校门口告别之后，未洛捏着手机做了做心理准备，直接给苍楠发去了信息。 　　【洛洛洛：苍楠教官晚上好，听说苍溟失踪了，不知道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苍楠没像上次一样输入半天，这次可能是正好在看手机，直接秒回了她的消息。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没事，目前来看我还能再查一阵儿，那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你不用太担心，好好上学。】 　　——军训结束之后，苍楠就把微信名改掉了。未洛没给她备注，刚刚艰难地找了半天，最后搜了聊天记录关键词才敢确认，这个名字就是雷厉风行的苍楠。 　　【洛洛洛：好的苍楠教官，但是听说苍溟手机定位是一串乱码？】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对，找了好几个人查了都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图片）你看，这么一长串，看得人头疼。】 　　未洛刚犹豫着打出“我家有个亲戚可能对这方面有点研究”，然而还没发出去，苍楠就直接把乱码的图片给她甩过来了。 　　……这也太信任了吧？ 　　未洛偷偷摸摸地保存了下来，然后又接了几句，苍楠也没表现出任何对于她突然询问的疑惑，只是叮嘱未洛苍溟要是回学校了第一时间告诉她，她立马飞来揍他。 　　简直放心得不正常。 　　防止自挂东南枝，不太敢直接问苍楠。等把苍溟抓回来，得找个时间问问这个“同盟”到底是干什么的。 　　未洛划了下屏幕，退出了苍楠的聊天框，转而打开了柏阅的，又想了想干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头柏阅的声音很迷茫，像是刚睡醒：“哪位？我无儿无女不买房子不买保险。” 　　未洛：“……柏哥，是我。” 　　电话那头咚的一声，可能是柏阅撞什么东西上了：“嘶哎哟我的头……哦是小洛啊，那什么，我昨晚通宵实验结束睡死过去了，有什么事吗？” 　　未洛咳嗽一声：“我这里有串乱码坐标，柏哥你能给我查一下吗？” 　　“啊？哪来的乱码坐标？为啥是乱码？”柏阅清醒了一下又开始迷迷瞪瞪的，“你发我我看看。” 　　未洛把图裁剪了一下发过去，补充了个解释：“上课上得太无聊了，我想起来之前我在电子世界养过一只芯片宠物跑丢了，想着会不会是也来了异能世界，就托同学查了查。” 　　“结果真能查到，但是好像定位不是很准确，同学也不会解，天下无敌帅的柏哥能不能帮我解析一下？”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拍马屁。 　　柏阅打了个大哈欠，并未起疑：“你去过的世界还挺多哈……行啊看在你夸我的份上，能解析是能解析，但是可能用时得几天，而且不是我来解析，我不会这些玩意儿。” 　　“要用几天那么久吗？谁来解析？”未洛问。 　　柏阅：“未老登的一个异界笔友，合作伙伴。好像姓玄，年龄和我差不多。他任职的科研所是专业对口研究这些的，逮着其他世界哐哐揍，比我厉害多了。” 　　“就是距离太远了，跨了好几个星际，等联系上、他解析出来，起码得用个一两天，我尽快问问。” 　　未洛想起之前说油炸菜丸子的那个笔友，好像也在科研所任职，应该是同一个人。她放下心来点头应下：“没问题我能等，麻烦柏哥了，柏哥伟大，无需多言。” 　　柏阅不经夸，笑了两声挂了电话去联系那位科研员了，未洛就琢磨着那个乱码坐标步行着回家。 　　--- 　　半路上，未洛收到了新闻推送，说是前些天在空言城西美食街伤人的老鼠怪物已经落网接受管制，请广大市民放心，同时还是要注意出行安全，不要掉以轻心。 　　落网就好。未洛粗略扫了一眼，并没多在意。 　　这空言城确实也不怎么太平……苍溟的事还没个定数，过几天她再去医院看望一下郝老板吧。 　　下一个转角，她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错，我没看路！”未洛连忙收起手机道歉后退，她看向面前捂着脸的人，“你没事吧——？！？！” 　　在昏暗的光线中，未洛的目光刚刚触及那人的面貌，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猛地一震。 　　——刚刚那人被她撞得踉跄后退，脸上的墨镜也掉在了地上。 　　尽管它正欲盖弥彰地捂着脸，试图去捡墨镜，然而那掩藏不住的半张脸依然暴露在了未洛的目光之下。 　　那半张脸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灰色，上面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看一眼就让人感觉恶心和不适。 　　更加骇人的是，尽管它做出了蹲下的动作，但那双通红的眼睛却透过指缝，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上死死地凝视着未洛，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这是一张狰狞的鼠脸。 第36章 再摸告你非礼了 　　鼠嘴里吐不出人言……不是, 面前的这只老鼠怪物貌似不会说人话。 　　 　　见未洛转身想跑，它迅速拾起了墨镜，明明没张嘴, 喉咙里却发出了阴森模糊的古怪声音，紧接着鼠怪歪了歪头, 竟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追了过来。 　　未洛刚退开不远, 甚至看不清它的运动轨迹, 就被一只覆着灰黑色绒毛的“手”死死抓住了手臂！ 　　“滚开！”一阵恶寒从脊背升起, 她立刻用力一甩胳膊，空中同时凝出几支光箭，齐齐朝着鼠怪攻了过去。 　　光箭闪着耀眼的光芒刺了过去，鼠怪躲闪不及，被光箭捅了好几个对穿。 　　可它依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死死盯着未洛, 眼里闪着凶残的光芒继续追赶，光箭唯一的效果只是减慢了些许它的速度。 　　但也几乎聊胜于无，未洛跑出去一段路, 回头观察鼠怪动向的间隙大声喊了一嗓子, 提醒周围的其他人：“救命啊！有怪物！！！” 　　被鼠怪追着的她本就吸引了一些路人的注意, 她这一声呼救更是让周围的人明白了情况。 　　原本平静的街道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一群人一边惊慌失措地后退，一边手忙脚乱地打电话找异能管理局求救。 　　未洛逃到哪里，哪里的人就纷纷尖叫避让，还有些人尝试使t用异能攻击鼠怪, 但不管是直接的攻击还是远程的操纵, 任何异能都没有对鼠怪的追击造成阻拦效果。 　　它的手臂甚至已经被其他异能者折断了，软兮兮地垂着, 可鼠怪还是紧紧追着未洛，像是要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这么难缠？！ 　　未洛轻啧一声，找准时机回身挥手甩出一片光刃，直接切断了鼠怪的下肢。 　　鼠怪失去了行动能力，倒在了地上，随后它的身体竟急剧扭曲抽搐，随着嘭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爆开的声音，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恶心的腥臭味。 　　然后，无数黑漆漆的小虫子爬了出来，在地面上像是一块块移动的阴影，四散向着周围的人群而去。 　　而一只几乎有半人大小的红眼睛老鼠，从黑风衣中钻了出来，继续朝着未洛袭来！ 　　未洛刚被好心人拉进街边小店避难等救援，就见一片黑虫子直接从店面的门缝钻了进来，紧接着红眼老鼠砰咚一声撞上了透明的玻璃门。 　　它血红的眼睛瞪紧了未洛，呲着牙嘶嘶叫着，用脑袋不停重重撞着门。 　　黑虫子已经进了店铺，躲在店里避难的人只能向外跑，混乱中店长不知从哪掏出几瓶杀虫剂抛给了避难的人：“各位接着！试试有没有用！” 　　从店铺里冲出来的人个个手持杀虫剂，开始对虫群进行反击，其他逃窜的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最后一个出门的未洛拾了根老板不要的水管，先是格挡住了老鼠张嘴而来的撕咬，然后水管一扬将其甩飞一段距离，又在老鼠第二次扑过来的时候找准时机向下就是当头一棒！ 　　老鼠被她狠狠砸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抽搐两下终于安分了，然而未洛紧皱的眉头并没松开。 　　之前新闻说老鼠怪物已经落网，这个刚刚追着她的的老鼠人又是从哪来的？并且它身上并没携带之前追出去的那缕灵力。 　　老鼠怪物肯定不止一只！ 　　其他人还在拼命处理地上窸窸窣窣爬来爬去的恶心虫子，却听见不远处几声吼叫，未洛刚刚的猜想彻底应验。 　　只见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突然涌出了一群老鼠怪物，无视一切异能攻击，直直奔着人群而来。 　　“哎那巷子是个死胡同啊！这老些怪物从哪来的？！压缩包啊？！卧槽快跑！！！”人群中不知谁慌里慌张喊了一句。 　　街上的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着，也有人试图反击，但成效实在不怎么样。 　　不停的有老鼠怪物被击倒，然后散发出刺鼻的臭味，紧接着爆出一堆虫子，这虫子也会咬人，在夜色里非常隐蔽，一咬一个血洞，难缠得很。 　　未洛身后更是撵着四五个鼠怪。最开始她尚可一战，可这东西捅死一个又会冒出来俩，还会追加一堆虫子，烦人得要命，还不如留着鼠怪。 　　她被鼠怪各种阻拦，能不被伤到已经是极限，甚至有几次鼠怪的呼吸几乎已经打到了她背后。攻击全然是给自己增加逃命难度，她只能加快速度先跑再说。 　　耳边全是尖叫声和呼唤声，夹杂着老鼠怪物的嘶吼，未洛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正常的昏沉。 　　好不容易甩开鼠怪一段距离，未洛迅速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了起来，打算就在这等待异能管理局的人控制场面。 　　然而周围脚步声杂乱，她的视野也被周围杂乱的物品遮挡限制，根本分不清是追击的鼠怪还是救援的人类在附近。 　　听着几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未洛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扒着墙边悄悄往外扫了一眼，只见黑风衣的一角在远处一闪而过。 　　……要命。 　　脚步声越来越近，未洛已经退到了死路，旁边没有掩体，老鼠怪物只需要拐一个弯就能看见她。 　　她攥紧了灵剑挂坠，正打算直接杀出去进行第二轮逃命，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倏然伸出两只冷白的手，趁着未洛来不及反应，一手捂嘴一手拦腰，直接无视她下意识的反抗，硬生生将她拖了进去。 　　鬼啊！……不对要真是鬼就好了！ 　　门在眼前关上，在夜晚本就不好的视野彻底陷入黑暗，未洛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拉响了警报，她拼了命冲着身后就是好几个肘击。 　　身后的人一声不吭，硬生生接下了她所有的攻击，依旧捂着她的嘴用力把她制在怀里，怎么也不放手。 　　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他才压低了声音提醒：“是我，别打了。” 　　未洛刚刚才指挥大灵小灵扯了身后人的头发，此刻已经让灵剑现原形，空中光箭也已就绪：“？？？？？” 　　这冷恹的语气分外熟悉，不是苍溟还能是谁？？？ 　　未洛一时不知道面前的应该是苍溟本人更好，还是是什么东西假装的苍溟更好。她先把灵剑悄悄收了，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示意他松手，苍溟照办。 　　她回头，奈何视野并没完全适应黑暗，她只能勉强辨认出这里的空间很小，应该是个什么储物间。中间一个大货架，容纳两人很极限，身后那人的脸也是模糊看不清的。 　　“…不好意思，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活的。”未洛直接上手了。 　　“？”苍溟正努力往后靠着给她腾空间，就感觉一只手摸摸索索地触上了他的胸口，然后向上试探。 　　按照未洛的脑回路，应该单纯是想通过心脏跳不跳的方式来确认身份。 　　他瞬间僵了身子等着未洛用这莫名其妙的方式确认，奈何仓库实在太黑，未洛连着摸了两下都没找准位置。 　　苍溟浑身都绷紧了，他偏头重重呼出一口气，在发抖的前一秒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摁上自己的心脏处。 　　他咬着牙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心脏会跳，活的，本人，再摸告你非礼了。” 　　“对不起我错了。”掌心之下传来清晰且急促的跳动感，未洛果断道歉，想往回收手却依旧被苍溟抓着。 　　她克制了一下蜷缩指节的冲动：“好了我知道你是活的了，少爷你倒是先松开啊。” 　　“贼喊捉…算了。”苍溟闭了闭眼，松开她的手，转而捏上了自己的鼻梁，似乎在努力避开会引起二人互怼的话。 　　他又尽力往后让了让，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外边乱，在这躲会儿，待会再出去。” 　　未洛应了一声，满肚子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又是一阵莫名的昏沉袭向她的大脑。 　　这一次，周遭的环境寂静，只有她和苍溟的呼吸声，未洛完全可以确定这不是被噪音干扰而导致的。 　　她晃了晃脑袋示意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然而这一晃却立刻引发了一阵头痛欲裂，尖锐的刺痛让她险些晕过去。 　　苍溟应该是比她更早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他察觉到了未洛面上的不适：“怎么了？” 　　“…头晕。”未洛不敢再大幅度摇头，她轻声回了句。只觉得眼皮异常沉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将所有的重心都移到了背后的墙上。 　　不对劲，两个可能。 　　一是刚刚那个老鼠怪物散发的臭气中，含有某种让人昏迷的成分。 　　二，虽然不想怀疑，但也不排除是苍溟手心藏了东西，刚刚借着捂嘴的动作暗算了她。 　　苍溟似乎又焦急地询问了什么，但未洛却无法分辨出具体的字句。她的意识像是被迅速蒙上了一层纱，十成的清明几乎只剩下了两成。 　　无法对抗的浓烈倦意不停地将未洛往下拉扯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不行我真撑不住了，现在都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我靠在这睡会儿……” 　　保险起见，她强撑着示意灵剑和两个灵警惕，有危险的话允许他们独自出手。 　　苍溟可能是在喊她清醒一点，但这昏睡效果实在太猛烈，未洛完全无力抗争，每一秒的清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哎你别又失踪了，我还有一堆问题没问你，等会儿外面安顿了叫我……”她努力丢出最后这两句，防一下第二个可能性，只是话音低而模糊，她自己都不确定苍溟是否能听见。 　　挺好笑的，有点像在说遗言，但愿灵剑和二灵靠谱。 　　在未洛的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她感觉苍溟似乎又伸手把她揽了过去。 　　 　　同时，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第37章 你俩欺负他了？ 　　淡淡的香皂还是洗衣液的味道？像那种很清新的柠檬薄荷味。不过t也算不上刻意突兀, 与其中夹杂的一丝草木淡香中和到了一个温和的程度。 　　——这是未洛睁眼前，大脑传递给她的第一条信息。 　　怎么回事，谁给她扔洗衣房里了？ 　　脑袋还在发懵, 未洛努力醒了醒神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片漆黑昏暗。周围像是个山洞一样的地方。 　　洞口在远处, 外面依旧是黑夜, 她睡的时间应该不算太久。 　　她直起身子眨了眨眼, 彻底清醒, 紧接着便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什么粗粝的东西反捆在了身后，可能是麻绳。 　　周围还有一些轻微的响动，未洛抬眼看过去。只见模糊的黑暗中，山洞另一端还坐着一群人，约莫八九个, 皆是昏迷或不清醒的状态, 应该也都被绑着。 　　……大规模绑架？ 　　那她刚刚闻到的香味是什么？ 　　未洛没太搞清具体状况，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转头去看，恰恰和黑暗中一双平静的蓝眸对上了视线, 惊得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卧槽鬼啊。 　　但这双眼睛的主人还不算太鬼, 苍溟此刻正揉按着自己的左肩膀, 开口就是重点：“前情提要, 吃了空间瞬移异能核的诡人和鼠怪联合，无差别绑架，目的不明。” 　　未洛释然一笑有点想撞墙：“哈哈出门没看黄历，喝水都塞牙。” 　　她的视线落到苍溟揉着肩膀的左手上, 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可能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昏迷的, 不过她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等等，你手怎么没被绑？” 　　“…出生至今遭遇过不下五十次绑架, 麻绳打个结而已，怎么可能捆住我。”苍溟再次给了个不亚于“把我爸古董砸了一半”的炸裂回答。 　　“还有这个。”他伸出右手，灵剑挂坠正躺在他的手掌心。 　　“你的三个……”苍溟思考了一下措辞，“跟班？和找过来的鼠怪进行了殊死搏斗，但对面怪多势众，直接强行转移了我们的位置。” 　　顿了顿，他另一只手打算去帮未洛解绳子，同时淡淡补充了句：“现在那两个会飞的半透明跟班在剑里。” 　　灵剑貌似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没再在苍溟面前隐瞒什么。苍溟刚松开手灵剑就自己飞到了未洛身后，抢在苍溟之前，干脆利落地一下切断了捆着未洛手腕的麻绳。 　　灵剑貌似对苍溟有些莫名敌意，刚刚的意思大概是“轮不着你来帮”。 　　苍溟面对会自己飞的剑和二灵跟班，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可能是已经有点麻木了。未洛本还在庆幸不是第二个可能性，随后一句“我能解释”就哽在了喉咙里：“……” 　　好了，这下是彻底解释不了了。 　　轻舟已撞大冰山，本来想着身份和安全总能保住一个的。 　　苍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两眼，再次开口，似乎是打算询问：“你……” 　　“打住，等回空言城，咱再找个时间坐下来聊行不行？”未洛喊停，朝另外几个已经陆陆续续苏醒的人扬了扬下巴，“我觉得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谈判。” 　　苍溟沉默一秒，点头。 　　 　　于是两个满身秘密也满肚子疑惑的人一拍即合，再次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相处模式。 　　具体表现为你不问我不说，你不说我不问，转而去给其他被捆着的人解绳子了。 　　除去未洛苍溟，被捆过来的有八个人，其中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小孩。 　　一位青年皱着眉回忆：“要命了，你们都是怎么被弄来这儿的？我晕过去之前就感觉困得不行，我还以为是我通宵的副作用。” 　　“我也是，眼前突然一黑，再睁眼就到这儿来了。”另一位少年捂着胳膊上的抓伤呲牙咧嘴，还不忘附和。 　　一圈人对于被绑架前最后的记忆，也都是突如其来的倦意，百分之八九十就是鼠怪散发的那股腥臭味搞的鬼。 　　有几个人昏迷之前还被鼠怪和黑虫伤到了，行动有点不方便，但好在被绑架的人里有个修到疗愈阶段的植物系异能者，可以治疗简单伤口。 　　只是有位本就小腿骨折的老婆婆伤的最重，伤上加伤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了，植物系异能者也帮不上忙，她自己倒是挺乐观，还反过来安慰别人。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众人的手机都在身上，信号都是断断续续的，最好是留着电量尝试向外发消息求助。于是一位火系异能者搓了几个火苗当照明用。 　　未洛再一回头，就见苍溟已经自觉地远离了人群，此刻正独自一人站在在洞口处，单手撑着旁边的石壁，向外观察着情况。 　　她叹了口气，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也跟了过去：“发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苍溟收回在石壁上摩挲的手，回头看向她，面上看不出心情，“但最好别轻易出去，这附近可能有更凶残的东西，找找明显的地标尝试求救吧。” 　　 　　未洛看向他刚刚触碰的那处，是一道凶兽抓痕，这一抓的力道明显极重，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石块上那三道可怖的大块凹陷，单看抓痕就几乎能想象到留下这痕迹的怪物有多骇人了。 　　掉马之后未洛其实轻松了不少，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她晃了晃灵剑挂坠：“你们俩别睡了，出去探路，回来有赏。” 　　两个灵晃晃悠悠地钻出来了，只是一冒头就看见苍溟，全都吓得往后一个飞窜，谨慎地躲在了未洛肩膀后边，只探出个头观察敌情。 　　“……？”未洛不知道它俩什么意思，下意识护了一下，“苍溟你刚刚欺负它俩了？” 　　顿了顿，她看着苍溟，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苍溟也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手臂微抬作警惕状，显然被唤起了电梯间阴影，对这两个灵颇有惧意，应该不会主动招惹。 　　未洛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这场景实在是好笑，最后她选择抓着两个灵像模像样地审问：“那就是你俩刚刚欺负他了？” 　　两个灵被她抓着非常无助，齐刷刷摇头。 　　“那你俩怕什么，他怕你俩差不多。”未洛松开了两个已经开始摆出QAQ表情求饶的灵，一灵弹了一个脑瓜崩，“快走，探路去，找点标志性地标回来汇报。” 　　光明正大搞玄学的感觉，爽啊！ 　　看着两灵飞远，未洛在心里狂流泪。 　　转身，她伸手拍了拍后背已经抵着墙的苍溟的肩膀：“那俩是灵，不是鬼，不会扒你肩膀，你放心别害怕。” 　　“没怕。”苍溟咳嗽一声偏开头。 　　视线随着拍肩的动作落过去，未洛愣了下：“你……” 　　——苍溟肩膀上那个，她之前悄悄拍过去的护体印记不见了。 　　那印记，不敢说能在无数致命灾祸面前都保证平安无虞，也至少是个稍微能驱邪避灾的东西。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大概是给苍溟挡了什么大灾。 　　那他这趟失踪肯定不简单啊。 　　苍溟就这么看着她盯着自己的肩膀发起了愣，半天没说话，便自己开口询问：“我什么？” 　　未洛围着他看了一圈确认没其他问题，摇了摇头开始卖关子：“没什么，待问问题加一而已，获救再说。” 　　苍溟：“……行。” 　　说是获救再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根本就是在给他们自己拖延组织语言、整理思路的时间。 　　--- 　　两个灵飞了一圈回来，结合不熟练的人类语言系统，给未洛比比划划了一阵子。大意为这附近一片全都是树林，唯一的标志性建筑物……可能是这个石洞。 　　这期间未洛和苍溟以及另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分头在山洞附近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头绪，四周全是野蛮生长的杂草和奇形怪状的不知名树木。 　　杂草几乎长到了半人高，不知名树木交叉扭曲着生长，长势非常可怖。结合杂草极为阻挡视野和脚步，待会要是有什么追逐战铁定要出事。 　　最让他们迷茫的是，不管哪个方向的杂草和地面，都没有踩踏行走的痕迹，这群鼠怪根本像是用空间瞬移把他们绑来之后就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彻底不管了一样。 　　未洛甚至还用灵力探过，四周没有屏障，确定不是之前那样的空间。这里就是现实某处人迹罕至的荒林。 　　三人回到石洞，只见一群人正挤在一起，聚精会神满脸希冀地盯着最中间一位少年手里的手机。 　　好几位双手合十，满脸恳切，又在看到什么后丧气地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来：“再发t一遍！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见三人回来，那个植物系异能者率先开口解释道：“刚刚我们给管理局打电话打通了，但是因为信号不行，只接通了两秒就自主挂断了，连对面问了什么都没听清。” 　　“对面估计也没听清我们说什么，后来再打就打不过去了，然后我们就想发个消息吧，没准管理局能查到我们的地址呢？然后到现在都发不出去。” 　　——这位姓林，也是二十岁出头，自称是个医生，貌似和出去查看情况的那个青年是朋友。 　　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道：“并且还有个坏消息，那个黑虫子很可能携带什么病毒，我们几个人里有七个被咬了，你们什么情况？” 　　三人互相眼询问了一下，都摇头。 　　“那就好。”林医生示意三人看角落里，那里有四个人，已经虚弱地靠在了石壁上，身上盖着几件衣服，神色恍惚。 　　林医生叹了口气：“那四位，已经有了高烧反应。我不清楚病毒的具体，如果一直拖下去得不到专业治疗……后果我不敢保证。” 第38章 五十多次绑架 　　和林医生认识的那个青年轻啧一声：“外边也是, 找不到能出去的明显的路，连个脚印都没有。还是先尽力联系救援吧。” 　　林医生叹了口气，继续去关注剩下几个还没发烧的人的情况了。 　　“等一下。”苍溟突然出声, “我…们这里有些退烧药，你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他话里的“们”字很生硬, 似乎本来是想说“我这里”, 又刻意拐了个弯把未洛带上了。 　　“退烧药？我看看, 冲泡的还是药片？”林医生去而复返, 她惊讶的目光在未洛和苍溟之间扫了个来回。 　　莫名被带上的未洛完全处于状况外，想疑惑又被苍溟一个眼神堵回去了：“……？” 　　什么药？哪有药？啊？ 　　苍溟居然真的像变魔术一样递出两个迷你医药盒：“都有，学校发的让随身带着的。” 　　未洛：“？？？” 　　学校发过这东西吗？ 　　“…啊对！”被苍溟看了一眼之后，未洛终于反应过来了，立刻开始打掩护, “我们新生毛手毛脚的, 学校怕我们磕着碰着就一人发了一个，林医生你看看能不能用？” 　　林医生的视线在苍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样啊, 那你们学校可帮大忙了。” 　　“虽然这个病毒状况不明, 但待会如果实在烧得厉害的话, 就只能用退烧药扛着了。先给我吧, 非常感谢。” 　　苍溟点头。 　　林医生拿着医药盒走远了，未洛确认没人注意这边之后戳了苍溟两下，低声笑道：“这医药盒是你自己的吧？这下我和学校可沾你光了。” 　　“防止他们怕我下毒。”苍溟话音平平，毫无波澜, 听不出是什么心情。 　　好个淡泊名利的暗夜英雄, 未洛略感敬佩：“随身带医药盒，也是你被五十多次绑架绑出来的经验？” 　　“算是吧。”苍溟漫不经心地答, 没太有延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未洛忍笑忍得扭曲：“那你知不知道林医生是我们学校的校医？学校发没发药她可能比校长还清楚。” 　　正在仔细观察石壁的苍溟动作一顿：“？” 　　“你看，还是有人能理解你的用意的。”未洛冲他眨了眨眼，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去看另一边的石壁了。 　　--- 　　距离他们醒过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所有被黑虫咬到的人都开始有了高烧反应，林医生也包括在内。 　　虽然她也发着高烧，但毕竟是全场唯一的医生，只能强撑着哄着不停哭闹要回家的三个小孩吃药。 　　未洛实在看不下去，就和另外那个青年一起向她请教了一下干噎药片的方法，开始帮忙喂药。 　　至于苍溟……他以“小孩看见我保证哭得更厉害”为由，去绕着山洞内找线索了。 　　退烧药起效很快，药效却很微弱短暂，可能是黑虫携带的病毒实在特殊导致的。 　　烧得最严重的一位吃了药稍微清醒了些，可没过多久又开始神志不清地说胡话了。 　　祸不单行，一群人给管理局发的消息都不知转了几万个圈了，最后还是以一个红色的感叹号结束旋转，看得人心焦。 　　另外几位继续尝试打电话的也是，根本拨不出去。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祈祷最开始拨出的那个电话能得到管理局重视，或者管理局清点失踪名单后去查信号地址。 　　未洛给小男孩喂了药，又开始琢磨石壁。山洞很大，石壁上貌似刻了些东西，只是光线实在昏暗看不清。 　　鼠怪既然绑架那肯定是有目的的，外边没路可走已经非常可疑，总不会路藏在石壁里面吧…… 　　她用手机灯光照着石壁仔细观察，努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上面刻着的貌似是什么咒文，只是零零碎碎的，并且还和一些杂乱的痕迹混在一起，看着有点疯癫难懂，其他人也都只当是普通划痕。 　　未洛回头看看确定没人在注意她，挑了点能看懂的术符开始在空中比划着琢磨用意。 　　刻下这些东西的人精神状态实在是岌岌可危，像在墙上狂草演算，有种数学考试写不出来就在草稿纸上画画的既视感。 　　画得也丑。 　　未洛都快把毕生所学搬出来细细比对了，才勉强推出这面墙在演算什么。 　　应该是一个传送阵的落点方位，只是最后没推出来，气急败坏不干了。 　　又搞什么阵法？这地方难道是之前拿阴阵压温氏那菜狗的老巢？ 　　 　　由于不清楚传送阵的具体，未洛也没法去算落点的正确答案，线索又断了。 　　她喊了苍溟两声：“你确定把我们送来这儿的，是吃了空间瞬移异能核的诡人吗？” 　　苍溟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石壁，但完全没看懂，这才答道：“非常确定。” 　　那这传送阵落点算的就是别的东西了。 　　先压温氏又算传送，这人要是不在酝酿什么惊天动地颠覆两界的阴谋，都对不起他遮遮掩掩地这么藏。 　　未洛摸着下巴，暂时放过了这面鬼画符的石壁。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直觉山洞里面会有什么机关路。 　　苍溟显然也和她有着同样的想法，从刚刚递完药盒他就一直在山洞里左敲右踢，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发现。 　　一群人除了等待管理局的回复之外什么都干不了，未洛都开始思考御剑上天飞回城区求助，或者直接一个传送阵把这群人传走的可能性了。 　　但总感觉这地方在莫名压制着她的灵力，平日里十成现在也就能打出个六成，自己也焦躁不安得有些不正常。 　　和电子茧房那晚差不多，就像凭空被植入了一些负面情绪一样…？压制倒是完全能压制住，只是很突兀。 　　正思考着，未洛突然发觉脚下的地面貌似在微微颤动。 　　她立刻出声提醒周围的人，地面的震动确实越来越明显，紧接着石洞中央的地面上居然轰隆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伴随着地面越来越剧烈的震颤，这道缝隙也裂得越来越大，像是什么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样。 　　人群里有个小腿被咬仨洞依然神经大条的：“这不会是要蹦出只猴子来吧？” 　　视线扫到裂口内明显不是自然生成的台阶，未洛顿感危机，几乎和苍溟同时出声警告：“把火全灭了！手机静音！都回之前的位置闭眼装晕！快！” 　　其他人先是惊惧，随后也纷纷反应了过来，火系异能者瞬间熄灭了燃着的火焰，其他人也都手忙脚乱地拉着拽着彼此，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石洞内确实有机关，但刚刚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大动作，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群鼠怪诡人开启的机关，它们极有可能正在向上走。 　　最后一个人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原位闭上眼，裂缝内向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未洛依旧和苍溟坐在一处，她双手背在身后，攥着灵剑闭着眼，装得很敬业的同时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裂缝上。 　　脚步声杂乱且沉重，粗略估计至少有四五个体型巨大的怪物正在上行。 　　紧接着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响起：“不是老子真搞不懂它们绑这么多人回来干什么？除了给那群吃异能核的黑不拉几鱼当素材还有啥用？占地方啊！” 　　“我哪知道，那位说是算了个什么玩意t失衡的大好日子，失哪去了这是？好哪去了？害得咱死了多少弟兄！说是什么信息差战术，还不如直接攻城完事儿！”另一个尖锐的声音答，大概率是某类怪物的头目？ 　　“你他吗骂谁黑不拉几鱼呢？要不是我们，你们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又是一个腔调诡异的声音，应该是诡人。 　　“行了闭嘴吧，你们几个也就是个敢说不敢做的怂蛋！绑来这些人还没醒，哥几个选点儿尝尝味哈，总不能白忙活！” 　　此话一出，所有正精神紧绷、竭力假装着昏迷的人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未洛紧紧闭着眼，感受到怪物阴冷的视线如冰刀一般扫过，紧接着一阵发腥的难闻味道接近，应该是某个怪物站到了她面前。 　　灵剑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在手中不停躁动微颤，被她压了下去。 　　怪物凑得极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它的呼吸打了过来，阵阵恶心的气息惹得她一阵反胃，几乎要干呕出来。 　　不清楚对面实力，未洛死死压制着睁眼的冲动，在心里思考着破局对策。 　　对面大概四五个，不知道地下还有没有其他的…… 　　怪物貌似没有吃她的意思，它“挑选”得很认真，慢慢悠悠游刃有余地在这群人面前踱着步。 　　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还是发现了他们全都在假装昏迷，而故意折磨，借此获得乐趣。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漫延，一群人犹如待宰的羔羊。即使害怕，但没人敢出声，谁都不会希望被选中的是自己。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吃过了……好像还没尝过七八岁的小孩儿……哟，有三个呢？”怪物自言自语着拐了个弯，向不远处那三个小孩的方向走去。 　　……坏了。 　　未洛手指猛然一蜷，旁边的苍溟也装不下去了，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歪了下头，凑到未洛耳边，以一个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微小音量问道：“赌么？” 　　赌地底没有其他怪物，赌他们能打过这四个不知名的东西。 　　“年轻的滋味好啊，细皮嫩肉的……”另一边，怪物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声音中是明晃晃的兴奋。 　　那三个早就怕到了极点的小孩子刚刚能忍过第一句就已经很厉害了。此刻被怪物这话一吓，都装不下去了，爆发出了一阵哭声。 　　更令人绝望的是，那个烧得神志不清的人本来刚刚还是安静的昏睡状态，却也在这时动了动身子，高声嚷嚷了一句什么胡话。 第39章 我们才是同类 　　怪物看了嚷嚷的那人一眼, 尖锐的爪子依旧在伸向不停向后瑟缩的小孩，眼里闪烁着凶残的光：“看来有人醒了啊，那你这条命也提前给——卧槽谁他吗踹老子？！” 　　它捂着后腰呲牙咧嘴地一转身, 正好对上一把独自飞在空中的剑。剑已出鞘，剑锋锐利无比, 闪着金色的流光。 　　灵剑很有礼貌地轻轻晃了晃, 算是跟它打了个招呼。紧接着就以一个快到它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捅了过来。 　　怪物本能向左一偏身子躲避, 紧接着视线就对上了摩拳擦掌的两只小灵, 它吓得又往旁边一缩：“什么鬼东西？！” 　　两个鬼魂出身的灵体相视一眼，阴森一笑，当场分裂成了无数个幻影，围着它神出鬼没地转起了圈。 　　无数幻影在它耳边吱哇乱叫进行精神攻击的同时，还偶尔力道很重地拽一下它的前臂和小腿, 不停干扰着它躲避灵剑的攻击, 同时强制把它往远离人群的方向带。 　　听见声响忍不住睁眼的人都懵了：“不是等会儿，我发烧烧出幻觉了？那是什么东西？鬼魂？？？” 　　“管它什么呢，反正是救命的东西！”另一个人哆嗦着答, “就算是黑白无常那也是我大爹！快快快咱再往里靠靠, 一群人没个行动方便的, 别影响大爹发挥！” 　　一个幻影被怪物甩开, 紧接着又凑上来三个，怪物气急败坏一嗓子把已经走到洞口处张望的几个怪物喊了回来：“我真服了你们仨傻大个愣在那干什么，回来帮忙啊！” 　　洞口处声音尖锐的那位一回头就惊了：“我眼花了吗哪来的剑？！这特么是什么异能啊？真修仙呐？？？那群人类又进化了怎么的？！” 　　五个怪物通通加入了战场，未洛低声叮嘱苍溟一句, 剑随心动, 灵剑立刻飞回到她手中，吸引了在场五个怪物的视线。 　　其中一只看见她就想喊停：“你们等会儿！这人……” 　　奈何身边四个烦到极点的怪物压根听不进去它说话, 见暗算它们的居然是个看起来身形单薄的少女，只当是垂死挣扎，纷纷冲了过来。 　　未洛尽可能离人群远了些，同时找准时机把剑往前一甩，灵剑在空中绕了个圈，携着巨大的灵力波动，一连削断了三只怪物的前臂。 　　与此同时她已经闪身到了另一个尚未来得及后撤的怪物旁边，灿烂一笑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了，同时还甩出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直接将最后一只怪物砸到了地上。 　　被削断前臂的怪物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它们的伤口处不停流出黑色的混浊液体，滴落到地上燃出一阵烧焦的声音和气味。 　　灵剑再次回到未洛手里，眼看她这次直接冲着怪物的脑袋削过来了，最开始要喊停的那只怪物果断矮身在地上一个翻滚，滚进了人群里。 　　已经看傻眼了的人群匆忙四散，怪物单手抓起一个未能及时躲避的六七岁的小孩，开始威胁：“等等！你把剑放下！我有话问你！不然我就直接咬断这小孩的脖子！” 　　小孩被掐着手臂悬在空中，再次惊惧地放声大哭起来。 　　人均行动不便的人群里立刻有几位想上前，被林医生抬手拦了下来，用眼神示意他们看怪物身后。 　　 　　未洛转身又是一剑，先把打算偷袭的断臂怪物钉在了石壁上，然后举了举双手，面色平静地作投降状：“放了，你问。” 　　抓着小孩的怪物指了指那个刻满符文的墙壁：“你是不是能看懂那些东西？” 　　未洛点头：“能啊，很菜很疯的方位演算，最后还算急眼了。” 　　怪物似乎没想到她承认得如此坦诚，噎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我们做个交易，我把剩下的这些人类放走，你跟我回去，见见我们老大。” 　　“也不是不行。”未洛若有所思地看着它，“要不这样吧，我也有个提议，你应该很感兴趣。” 　　“什么提议？”怪物掐着小孩的手紧了紧，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未洛满脸无辜单纯：“你把那个小孩放下，我们把你剁碎的时候稍微轻一点。” 　　她话音刚落，怪物耳边极近的地方就响起了苍溟森冷的声音：“脑子不好使别绑人质，诡人都比你聪明。” 　　下一秒，两个傀儡闪现，一人一边直接死死掐住怪物的手臂，干脆利落地赏了它两个脱臼，然后往地上一摁，怪物扑通一声跪了。 　　远处怪物发现不对立刻冲过来，苍溟一手揽回哭闹的小孩，粗略扫了眼身边，没有在附近能接下的人。 　　他索性一手抱着小孩，一脚扫飞了跪在地上几乎痛到昏迷的怪物，正好砸中了冲过来的那只，顺便拿了之前怪物捆他们的麻绳，单手就给俩怪捆了个结实。 　　小孩瞬间不哭了，他两手抓着苍溟衣服，左看右看，愣得像只企鹅。 　　被未洛钉在墙上的那个看着一地趴菜忍不住了：“卧槽！傀儡？你们到底绑了群什么祖宗回来？！这是耳朵上天天挂个红绳的那个罗沙活爹啊！！！” 　　“谁特么认识你说的活爹啊！老子又不是从罗沙来的！管理局那群人来得那么快跟骑着火箭似的，有几个晕了的就弄回来几个呗！还挑上了！”刚被砸倒的那个被捆得像个大虾，愤怒地回。 　　“哎别生气别生气。”未洛抬手把剑召回来，一把光箭把墙上的那只钉回去了，“生气给魔鬼留、余、地。” 　　留余地三个字对应了她捅地上那两位的三剑，绑架的那只两剑，被砸倒的那只一剑，全捅的致命处。 　　要和她做交易的那只还不死心，它脖子扭到一个诡异的弧度，死死盯着未洛，眼神里满是疯狂之意：“你就算今天把我们全砍死也没用的，我不会死的，我们会再见的……！” 　　“对，下次再见就是异能管理局干进你们老巢的时候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哟。”未洛笑着擦了擦剑，转身向被钉在墙上那只走去。 　　怪物大有打不t过也要恶心人的意思：“没关系，你迟早会后悔、会主动找来的。我这下可看清了，残暴野蛮、嗜血成性……我们才是同类。” 　　未洛脚步一顿，嘴角弧度倏然放下了。她后退两步垂眸看过去，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翳冷厉神色。 　　苍溟怀里的小孩吓得偏开了头，他也察觉到了未洛瞬间低沉的情绪：“……未洛？” 　　未洛没搭理他，手中剑直指怪物的眼球：“泼得好一手脏水……再说一遍，你看清什么了？” 　　她说这几句话的声音极轻，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在其中，却是过分平静了，和动作对不上，显得有些山雨欲来。 　　怪物自知今天逃脱不了，拼了命的想击溃未洛的心理防线：“你杀了我也没用！这是从你睁眼起就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就是个——” 　　它话没说完，未洛手里的剑便直接扎了下去：“挺会看的，先别看了。” 　　左一下、右一下。 　　“哈……你看，你果然生气了…！我说对了！”怪物疼得声音都发颤，却还是继续挑衅着，似乎就是在刻意挑起未洛的情绪。 　　未洛面上依然风轻云淡，剑尖割着怪物脸上的皮肤缓缓下移了一段：“刚刚就该先把你舌头切了。” 　　话音未落便是寒光一闪，怪物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捂着嘴横在地上吐血，双眼也流着血，可怖到了极点。 　　身后人群早就开始惊呼和干呕了，有几个看不下去的直接背过了身。 　　这三剑是故意折磨，和攻击有着本质区别。她下手太果断，像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与之前阳光开朗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提前捂住了小孩眼睛的苍溟也没想到，他皱了皱眉，转身把小孩放下让他自己跑回去，远离地上的惨状。 　　偏偏小孩胆子很大地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地上那坨怪物好可怜啊……” 　　“自作自受的东西不需要可怜，赶紧回去。”苍溟漠然地回了句，把他往人群的方向推了推。 　　他没有阻拦未洛的意思，神色里只有对她状态的担忧，并没分给怪物任何怜悯的眼神。 　　未洛拿着剑的手微动，似乎真的想像刚刚说的那样继续剁下去。只是灵剑猛然一颤，像是提醒，带着她动作也顿了顿：“……” 　　最后她只是状若无事地收了剑，面上戾意同时也散了干净。 　　她冲苍溟眨了眨眼，仿佛刚刚两剑废掉怪物双目的人不是她一样：“墙上还钉着个活着的，我有点头晕，你去审讯一下呗，问问怎么出去。” 　　苍溟点头，另一个青年也立刻自告奋勇地跟上了。 　　未洛挑了个远离人群的地方靠墙坐下，真的闭上了眼开始休息。 　　林医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一点一点挪到了未洛身边，小声询问：“那个，你没事吧？头晕的话我给你揉揉？” 　　未洛睁开了眼，眼里烦躁不耐之意迅速闪过，速度快到林医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并且下一秒未洛已经眉眼弯弯十分乖巧地贴了过来：“好呀，谢谢林姐姐。” 　　林医生一边给她按摩着穴位，一边分神去看快把怪物审哭了的苍溟，默默心道他们学校还真是藏龙卧虎。 　　--- 　　几分钟后，洞穴上空突然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紧接着是扩音器启动的声音，一个冷冽的女声响起：“这里是空言城中心异能管理局，有人在这里吗？” 　　是苍楠的声音，她重复了三遍。 　　本来还以为要等怪物招了才能有生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奈何他们要么烧得晕晕乎乎要么腿上手上有伤，只能互相搀着慢吞吞站了起来。 　　靠近洞口处的青年立刻冲了出去，打开手机手电筒冲着天空就是一阵狂照，拼了命狂喊：“这里！！我们在这儿！！！！” 　　“收到，各位先保留体力。这边立刻降……啧，想办法降落。”苍楠应该是也看见了这块地方外面肆意生长的树木，其狂野程度完全无法容纳直升机稳定降落，或者丢下天梯。 　　就在此时，被钉在墙上的怪物听见异能管理局五个字，突然发难。 　　它咳嗽两声，身体竟然化作了两个巨大的火球，一颗直冲向洞口外面，一颗奔着角落里欣喜的人们飞来。 　　冲向洞口的火球虽然万幸没砸到青年和苍溟身上，却瞬间点燃了一大片树木和杂草，洞口外几乎是眨眼间便已经火光冲天。 　　苍楠也完全没料到：“你们在干什么？！” 第40章 因为哥哥单相思 　　那位火系异能者立刻抬臂, 做了个往后推的姿势，试图化解危机。 　　奈何火球太大飞得太快，他的阻拦只是堪堪减慢了其的速度, 并没能改变轨迹或者熄灭火焰。 　　“卧槽它这是要同归于尽啊？！还有后手？！”洞内温度即刻升高，刚刚才以为马上要获救的人们压根来不及反应, 眼睁睁看着火舌热浪迅速逼近。 　　生死攸关之际, 只见空中一面灰色的盾凭空出现, 呈圆弧状牢牢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像块染色玻璃一样，散发着深邃古老的气息。 　　其中夹杂着一些古怪混沌的黑红色物质，在玻璃中间缓缓流淌着，莫名带来一种令人不适的感觉。 　　但火球撞在上面，盾连颤都没颤, 紧接着火球就被玻璃盾反向包裹了起来, 一点一点地被消解了个干净。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人群也安静了三秒。 　　“……卧槽牛逼！刚刚是谁防住的？！我要认你当老大！我这辈子就跟你干了！”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 　　由于未洛一直用的是光箭或者光球一类的亮色攻击物，这面黑灰色的玻璃盾最开始并没人觉得是她干的。 　　然而一直没人站出来认下这个小弟，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在了刚刚全场mvp的未洛身上。 　　而未洛正赖在林医生旁边, 一只手扯着林医生衣角, 哭唧唧地撒娇说自己头疼, 并没有回应的意思。 　　洞口处的青年急匆匆地踱着步, 开口提醒：“我说待会儿再认老大吧……外边还烧着呢！” 　　一句话又把劫后余生的人们拉回了现实。 　　外边不停传来树木轰然倒地的巨大声响，每一次都像是宣告着灾难的临近，砸在人耳边令人心里止不住地发紧。 　　空中苍楠的声音变得遥远且模糊，粗略能听见几个“马上”“冷静”之类的词。 　　洞穴密闭没有其他生路, 地上的裂缝毕竟是怪物出现的地方, 下面情况未知，没人愿意下去。 　　可风又好巧不巧的往里吹, 很快就有滚滚黑烟灌了进来，呛得所有人都捂着口鼻狂咳嗽。 　　空气中充满了烧焦的味道，火势愈演愈烈，灌进来的烟也越来越浓，灭火迫在眉睫，一群人被堵在洞内实在无计可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有人忍不住建议：“真不行了，咱下去躲躲吧？！万一底下是安全的呢？比留在这呛死强啊！” 　　这话彻底动摇了人们，立刻有人开始凑到裂缝处张望，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看着让人腿软。 　　 　　“咱真下去啊？感觉下边…咳咳…！鬼气森森的，肯定有脏东西……”往下看的那人一边咳嗽一边打了个哆嗦。 　　未洛也不想下去，她捂着口鼻看了一圈，悄悄远离了人群凑到苍溟身边，问了个古怪的问题：“管理局的直升机怕水吗？” 　　苍溟本在努力联系苍楠，被她这话问得懵了一下：“不怕，都是经过专业测试的，据说能防住雷暴……你在画什么？” 　　未洛听完“不怕”两个字之后就快速走远两步蹲了下来，开始顶着浓烟在洞口处的地面上写写画画。 　　苍溟凑近一看，只见一个…符？ 　　未洛微微皱着眉，满脸认真，动作干脆流畅十分熟练，像是画过无数遍一样。转眼间一个像模像样的符就出现在了地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粗略欣赏了一下，顺便答了苍溟的疑问：“求雨符。” 　　随后她眯着眼，冲远处被火舌遮住的天空的方向抱了抱拳，并未多言。 　　虽然形式不对，也不知这个世界归不归她那里的雨神管，但如果真能求来，她回去定给雨神送上面锦旗。 　　苍溟还未开口，竟听见头顶一声惊雷作响，没过几秒，便是大雨倾泻而下。 　　“……这你也会？”他震惊地看向未洛。 　　未洛后背靠在石壁上，抛了抛手里的剑状挂坠，全然摊牌不装了：“你看我都有剑了，还能徒手抓灵，求个雨也不稀奇吧，有机会还能带你御剑上天玩。” 　　她话音末尾飘忽了一t下，一丝未能掩饰住的虚弱不慎漏了出来。 　　洞外的雨点猛烈而密集，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同时也无情地爆捶着几秒前还在嚣张肆虐的火焰。 　　仅仅几秒钟，在雨中摇曳的火舌就开始变得微弱，高温的余烬一一熄灭了，烟雾和蒸汽在雨中升起，火光被大雨压制着，转瞬就黯淡了下去，彻底消失。 　　洞穴外只留下一片灰烬与焦黑的树干，这场专门为降火而来的大雨完成了任务，便渐渐停息了，不为他们返程增加阻碍。 　　“卧槽……这是我今天第几个卧槽了，咱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雨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身后人群都没注意到未洛的动作，此时彻底爆炸了，纷纷惊讶感叹。 　　“我就说今天肯定是神仙下凡救我狗命……我回去就冲着东南西北各方向咣咣磕头！还有拿剑那个小姑娘，是真帅到我了！” 　　未洛不动声色地用脚扫掉了那个求雨符，面对其他人崇拜的询问，再次用意念造物糊弄了过去。 　　这场大火反而烧出了一片空旷，洞穴外几架直升机立刻降落，苍楠和另外几队救援匆匆赶来：“你们怎么样？！有多少受伤的？！” 　　林医生简单汇报了一下。 　　局势彻底稳定下来，其他队员按照苍楠的命令，分头带着伤员登上了返航的直升机。至于这个洞穴，日后会有专人勘察。 　　苍楠的目光在地上那只死状最为惨烈的怪物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冲着未洛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 　　随后她看向了“失踪”的苍溟，不悦之意明显：“苍溟你个小毛孩长本事了是吧？” 　　“我给你在路上组织语言的时间，等回到城区，你必须给我把今天失踪的事逐帧解释清楚，连路过的蚂蚁都给我描述一遍！” 　　她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怪物，皱了皱眉转头就走：“最好别又和我撒谎扯皮，说你失踪一天就是跑来这地方虐待怪物了。” 　　充其量只是救了个小孩的苍溟看了一眼主要战斗力未洛，见她状态实在不对，便接下了这口不痛不痒的黑锅：“行。” 　　十分钟后，几架直升机在夜色中起飞，绑架风波落下了帷幕。 　　--- 　　清晨四点半，空言城。 　　回到城区，所有人都被苍楠直接塞进了医院进行全方面体检。 　　三个孩子的父母一夜没合眼，接到孩子获救的消息全是开车一路飞驰赶到的，见到安然无恙的孩子之后全都哭得像个泪人。 　　其他遇险者的亲人朋友也是，抱着遇险者泣不成声，有两位甚至直接要给苍楠跪下。 　　苍楠惊得一手抓一个全给架起来了：“哎别，不至于不至于，应该做的！功劳不全是我的！我也就占个零头！” 　　“得谢谢同被绑架的人里有人挺身而出保护他们！小孩应该受惊了，你们也快去陪着体检吧，多陪陪重要的人。”苍楠有点招架不住，连连摆手。 　　险些成为人质的那个小孩显然是个社牛，他被家里人抱着，还在不停地向旁边苍溟的方向挥手：“对！那个哥哥救了我，特别特别帅！哥哥来抱抱！” 　　一群人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楚“帅哥哥”是谁后，皆不知作何反应了。 　　小孩读不懂气氛，喜滋滋地描述了一番“苍溟勇斗怪物”的帅气场面，然后又指了指苍溟旁边看热闹的未洛：“还有那个姐姐！” 　　未洛和苍溟只是在领体检单，猝不及防被小孩扯进了话题：“……” 　　小孩：“那个姐姐比哥哥还帅！打败了特别多的坏人！姐姐我喜欢你！” 　　眼看一群人双眼放光地看着她，未洛也招架不住了：“…啊哈哈姐姐也喜欢你，姐姐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苍溟更是连站姿都有些僵硬了，他礼节性地冲小孩勉强点了点头，转身也想走。 　　“请等一下！”然而小孩的家人互相看了看，立刻上前两步拦住了他们，一个鞠躬彻底把想逃跑的二人钉在了原地。 　　“那个…很抱歉我们曾经因为一些流言对你有过偏见，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你救我孩子一命！”小孩的家人看着苍溟，十分诚恳。 　　未洛逃跑失败，也被其他人包围了起来，皆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感谢着她。 　　那个小孩已经挣脱了家人的怀抱自己站在地上，见苍溟没有和他抱抱的意思，眼珠一转，转身就朝未洛张开了手：“那帅姐姐抱抱！” 　　未洛正在应对另外两个人，闻言低头：“啊？我——” 　　没等未洛做出反应，苍溟就状似无意地向左一步，单膝蹲下来和小孩轻轻抱了一下，然后直接把他抱起来，送回了父母怀里。 　　未洛并没多在意他的举动，一旁的苍楠倒是挑了挑眉，开始看热闹。 　　苍溟满脸写着“好想逃”，惧怕或者厌恶的情绪他是应对惯了，突然砸过来这么多真诚的感谢，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最后苍溟拿出了家族酒会应酬都没有过的态度，生硬尴尬地和小孩家人、以及其他凑过来的人客套了半天，终于被放过。 　　最后，社牛小孩来了个劲爆尾杀：“哥哥哥哥，你为什么只有一只耳朵带着漂亮的耳坠呀，是不是电视里演的和喜欢的人一人一只唔唔唔——” 　　苍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在意，小孩就这性子，话多！”小孩父母也知道这个问题冒犯，立刻尬笑着捂住了小孩的嘴，“饰品而已，哥哥爱怎么带怎么带，快跟哥哥道歉！” 　　小孩满脸无辜。 　　“…不是。”苍溟沉默片刻居然真的答了，他摸了摸小孩的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超然。 　　“因为哥哥单相思。”他瞄了一眼不远处未洛的背影，淡淡吐出这么一句。 第41章 你能理我了么 　　信息量太大, 小孩终于宕机安静了。 　　苍溟转而看向小孩父母，加快语速：“趁他转不过弯快抱他走。” 　　两个也有点宕机的人听懂他应该是瞎说的，有点想笑又不敢笑, 忙不迭点头，转身抱着小孩体检去了。 　　苍楠拉着未洛近距离看了半天戏, 见苍溟解脱, 凑过来吹了个口哨调侃道：“你小子胡诌八扯功力见长, 单相思的谁啊？” 　　苍溟看着从刚刚就安静得不正常, 但却还是满脸好奇的未洛：“…我胡扯的。” 　　“没意思啊，我还以为我能有个弟妹玩了呢。”苍楠眼神比了比体检窗口，“好了，你俩去检查吧。” 　　“等查完了苍溟你自己滚过来，和我好好解释一下你无故失踪的事。” 　　--- 　　楼梯上, 苍溟看着走在前面的未洛的背影, 终于找到机会询问：“看你状态不对，是不是那个怪物影响到什么了？” 　　“啊？我没事啊。”脚步都有些虚浮的未洛回过头来，视线茫然地飘了一下才定在苍溟身上, “…可能刚刚人多太吵吧, 有点头疼罢了。” 　　见苍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她很快便回过头去继续上楼梯, 顺便欲盖弥彰地补了句：“而且这都快天亮了，就被迫睡了那一小会儿，我犯困多正常——嘶……” 　　“常“字的尾音还没结束，未洛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应该是头疼疼狠了, 她低头抽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太阳穴的位置。 　　“别吵……”她捂着半边脸, 神色晦暗地低声咕哝了句。 　　“别硬撑了，我扶你上去。”苍溟见状不对立刻上前两步想去扶她。 　　谁知未洛的灵剑挂坠竟突然旁若无人地飞了出来，不知是自己飞的还是被未洛控制的。 　　剑上依然泛着干净的华光，使苍溟莫名反向想起了那个之前黑灰色的盾中混着的杂质。 　　灵剑目的明确，竟一反常态地冲着未洛的脑袋就是狠狠一砸，力道极重，毫不留情。 　　未洛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本就不稳的身形顿时一晃，竟直直向后栽倒了下去！ 　　“！！！”已经站到她身边的苍溟猝不及防赶紧伸手去拽。 　　 　　奈何他站的那一侧靠墙，没能及时抓住楼梯扶手借力，慌乱中他直接犯了个低级错误被未洛带倒了。 　　苍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短时间高难度空中换位的，反正等他再回过神，他已经拿自己给未洛当了落地缓冲垫。 　　后背肩膀乃至后脑皆是一阵钝痛，刚刚一瞬的画面与记忆中或梦中的某些碎片重叠，引得他一阵后怕。 　　而未洛并没有像碎片那样消失，或是化作一片抓不住的黑雾。 　　此时少女正伏在他胸口处，眼睫微颤眉头紧皱，虽然是昏迷t状态，气色倒还莫名的不错。 　　苍溟偏头呼出一口气，重重闭了闭眼，心脏在胸腔内极速跳动，这一下摔得他耳边嗡鸣，一时竟没什么力气能支撑自己站起来。 　　……算了，至少接住了。 　　--- 　　半小时后，医院走廊。 　　“不是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在楼梯上打起来了？这也能摔？”苍楠看着头上缠了圈纱布的苍溟，实在忍不住吐槽道。 　　“没站稳。”苍溟敷衍她。 　　苍楠睨了一眼身侧的病房门板：“那还挺会摔的，垫着的那个小磕小碰，被垫着的那个倒是直接昏迷了——行了，说正事，你这次动静有点大，想好怎么跟你爹解释了吗？” 　　苍溟讽道：“他会关心这个？” 　　“…我真的觉得你得和他好好谈谈。”苍楠叹了口气，“本来是闹不到他那去的，但是我满空言找你的时候，顺便拷打了一下某些旁系，你猜怎么着？” 　　苍溟：“别卖关子。” 　　苍楠一挑眉：“嚯，你敢凶你姐？你信不信待会我就和里边晕着那个小姑娘数算数算你的双标嘴脸？” 　　苍溟木着脸看了一眼门板：“不用你数算她也开始怕我了。” 　　苍溟回忆着未洛主动给她发的消息，最终选择不说：“哈，是。劝你待会打个直球挽救一下形象，现在的小姑娘——” 　　“都喜欢宋九枫那样的。”苍溟一回生二回熟地截下了她的话，“我没那些想法——所以旁系那些人怎么了？您、请、说。” 　　“……”苍楠白他一眼，把“你就差她说地球是方的你也跟着对对对了”咽了回去。 　　苍楠：“还真给我问出来了，旁系里有个看你不顺眼的，花了大半年制订了一个非常详细的计划，连暗杀带泼脏水，那叫一个一条龙服务，啧啧，心术不正啊。” 　　苍溟：“旁系里不管心术正不正，有看我顺眼的吗？” 　　苍楠沉默片刻：“…也有道理哈。不是，关键点别打岔，他们准备下手的时间，正好是你失踪的当晚。” 　　苍溟没说话，眉头紧皱像在回忆什么。 　　“算你命大，失踪玩得跟避灾似的。”苍楠眯了眯眼，“也是，你命一直很大，危急关头总有…仙人相助。” 　　 　　“上次没问出来，这次你必须告诉我——是她吗？”苍楠看了一眼病房门板。 　　苍溟立刻警惕，两步挡在了病房门前。 　　“别这么看着我。”苍楠漫不经心地举了举手，“我可没有害人的想法，只是想见识一下。看你这紧张样应该是了。” 　　“另外，友情提醒，温家主已经盯上她了，并且在军训假期邀请她出去过一趟。” 　　“自打那本谁也看不懂的书出现，会点玄术的人走在路上可是个香喷喷的手撕大鸡腿。你提前和我交个底，我还能帮你盯着点。” 　　苍溟面色更沉了，看起来下一秒就想手撕温家主：“吹耳边风的是他？” 　　“那倒没有。”苍楠拨弄着指甲笑了笑，“之前未洛不是帮过温家那小姑娘一回吗？现在温子落可对她死心塌地的护着，温家主想单独见她，剩下的方式也就只有绑架了。” 　　“……知道了，我也注意些。”苍溟翻个白眼。 　　苍楠还想说什么，只见楼梯间飞奔上来一个白色的人影。 　　柏阅作为“家属”，接到未洛昏迷的消息后一路狂奔进了医院，一上楼梯就看见两个苍家人一左一右站在未洛病房旁边，差点当场去世。 　　他擦了擦汗在心里狂喊救命：“…二位早上好，小洛出行不慎，给管理局添麻烦了哈哈实在不好意思。” 　　--- 　　未洛从一环套一环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噩梦带来的恐惧尚未消散，背后全是冷汗。她盯着纯白的天花板懵了一阵儿，才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她被怪物影响，情绪不稳，从坐上直升机到昏迷前，耳边几乎一直回响着阴森嘲弄的低语，惹得她耳鸣心悸烦躁加头痛，几乎想杀几个…… 　　……魔兽，来发泄。 　　在想到那个危险的字之前，未洛的思维紧急拐弯，好在灵剑把她砸晕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回忆一下还是烦，她确实不算标准意义上的人类，这也是她绝不可能和别人主动提起或坦白的事。 　　但她快活得比正常人类还正常了，总之她肯定不会和那些害人的丑恶怪物是同类。 　　未洛支起身子打算看看周围，才向左一歪头，就看见了床边坐在椅子上小憩的苍溟。 　　苍溟呼吸平缓，浓密却不显得媚气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双眼睁着看人的时候，总是携着一股凉薄与审视的意味，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开口报出一连串把柄，或者直接让人滚开别挡路。 　　只是此刻阳光正好打在少年的侧脸上，给整个人镀了一层暖暖的边，衬得他干净又无害，连平日里外散的冷气和生人勿近的感觉都少了几分。 　　更像猫了！ 　　平日里没机会仔细看，今天研究一下这张被颜控林鹿称为“能就着吃下三碗饭”的脸才发现，这人右眼角下居然还有颗浅浅的泪痣。 　　未洛收回视线，想摸摸身上看看灵剑还在不在，刚抬起右手就感觉到了阻力以及刺痛感。 　　她抽了口气，又向右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手上挂着点滴，刚刚她没注意扯到了针头，此时血已经有些回流了。 　　她抽得极轻的那口气居然把苍溟抽醒了，他一下站起来了：“怎么了？” 　　眼神清明与平时无二，声音也是，不太像睡梦中惊醒该有的样子。 　　未洛没在意持续刺痛的手背，她盯着苍溟，有点想笑：“你装睡干什么？” 　　“…没有，正好醒了。”苍溟避开了她的视线，同时也看见了回流的血，“我去喊护士。” 　　…… 　　点滴挂的是葡萄糖，还有半瓶，护士处理好叮嘱两句便走了。病房内只剩下了二人，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刚刚未洛从护士口中得知隔壁病床是苍溟的，他好好的病床不待跑来坐椅子干什么？ 　　未洛感觉脑子又有点迷蒙，她翻了个身背对苍溟打算再试着睡会儿，然后就听见苍溟的声音：“对不起。” 　　她吓得一骨碌坐起来了，脑子瞬间不迷蒙了：“等会儿！打住！受不起！你又道什么歉？” 　　苍溟定定看着她：“返校那天我不该调侃你理论成绩。因为之前也一直和你怼来怼去的，所以没及时发现你生气，抱歉。” 　　未洛大脑顿时爆炸，连带着语言系统也罢工：“……不是，我没…你等会儿……你被夺舍了？要不你还是骂我两句……？” 　　苍溟冲她伸出胳膊，手腕上居然带着一个不知哪来的专业测谎手环：“你之前说人长嘴是用来交流的，我记下了。” 　　“我能发誓，从没取过谁的命，也没有任何威胁你生命的想法。”他语气诚恳，与平时冷漠傲然俯视一切的模样完全不同。 　　少年耳根微红，显然不习惯这样直接的、放低姿态的交流。 　　他喉结浅浅滚动，声音放轻了些：“等回学校，你能理我了么？” 第42章 少爷在委屈？ 　　测谎手环半天没响, 未洛头一回觉得对视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她真的想把“何德何能”四个大字贴脑门上了。 　　苍溟是谁？一个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身上的标签就一直是冷漠傲气、心机毒舌、目空一切、刀尖舔血的豪门少爷。 　　他在干什么？他在主动带着个测谎手环和她道歉，然后问她能不能理理他……？ 　　她确实是希望他长嘴, 意思是有话直说对大家都好，但是…… 　　苍溟虽然除了耳根微红以外, 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但此刻未洛却莫名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委屈失落的情绪。 　　目空一切的少爷在委屈？ 　　别别别别别这也太吓人了, 未洛瞬间摇头想把这个惊人的总结甩出去。 　　结果苍溟看她摇头还以为是不答应的意思, 神色慌了一下，向前两步急切询问：“为什么？你要是——” 　　“不不不你先别说话！”未洛生怕他又说点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赶紧抢答，“少爷你的意思是，让我之后别再继续躲着你？” 　　苍溟点头。 　　震惊的情绪下去得差不多了, 未洛有点不信少爷这举动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贼兮兮地试探了一句：“那你求我？” 　　就她这欠揍的表情，就她这欠揍的语气，苍溟t还能忍住不讽刺她的话, 那…… 　　她连心理预设都没做完, 苍溟就又开口了, 说得分外自然：“求你。” 　　未洛倒吸一口气, 满脸复杂地冲他伸出手：“……来，苍少爷，把手给我。” 　　少爷听话照办。 　　伸过来的手生得漂亮，干净又不失力量感。未洛心无旁骛地在他手腕内侧点了两下探了探魂, 魂挺稳的, 确定是本人。 　　苍溟手指轻轻蜷了下：“这是干什么？把脉？” 　　“我看看你是不是被夺舍了，很可惜没有。”未洛一脸微妙地把他的手推回去, 只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世界大变样了。 　　苍溟还在等待答案，她盯着他手腕上的测谎手环，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带着这东西，就不怕我问点什么很敏感的问题么？” 　　“比如？”苍溟触了下手腕上未洛点过的地方，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视线依然灼灼地看着她。 　　未洛像模像样地打开了手机备忘录：“你家头部公司的商业机密，挑两个说来听听。” 　　苍溟面上闪过一丝失望和无语：“……” 　　他实在忍不住了：“你脑子是不是被诡人啃得只剩下一根筋了？” 　　“哎——对味了！”未洛一拍手，差点又把输液针扯掉，“还是放心做自己吧，你傲一点我才能放心和你互怼，而且我不是因为你笑话我成绩生气的……不是，我根本没生气。” 　　“至于你身上的那些背景的真假我差不多也有数了，但毕竟说好坦白，你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她接着说。 　　“什么？”苍溟问。 　　未洛清了清嗓子，一个问题问得自己也有点紧张：“异能学校入学考试之前，你见过我吗？什么时候？在哪里？” 　　苍溟突然收回了粘在她身上的目光，偏开头沉默了。 　　未洛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不说话，等待着答案。 　　苍溟视线落在地面上，清楚地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见过，当然见过。 　　天台“初见”，未洛问出同样的问题的时候，他就想答“见过”。奈何看她的反应完全是不记得他了，他最后还是选择换了一个答案。 　　四年前，怪物暴乱，他在濒死之时睁开眼，看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单手持剑挡在他前面的未洛。 　　那时风沙飞扬，尘暴肆虐，狂风卷起她束在脑后的浅金长发，一袭红衣在风中飘扬，却不像是在较量抵抗，更像是游刃有余的御风者。 　　那个瞬间，所有景物皆成了不起眼的背景板，她是世界中唯一的亮色。 　　虽然下一秒未洛一回头，看见他还活着差点吓得平地摔。但少年惊鸿心动波涛汹涌，单这一面他记了四年，更是梦了无数次。 　　那时的情感，它其实可以有无数种解释，比如吊桥效应，比如敬佩力量，都可以与心动一词擦肩而过。 　　但实在架不住之后的四年里，这个身影时不时又会在他的世界里横冲直撞活蹦乱跳，强调自己的存在。 　　他是从来没想到过，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居然能用到自己身上的，太矫情了，像什么骗子。 　　四年过去，当时怯懦无能的小少爷现在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而未洛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灿烂明媚又果敢，甚至看起来连年龄都没变过。 　　苍溟完全清楚，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家。大概未来某天，她还会像以前一样不告而别。 　　他是想让她留下，可现在情感不对等，若执意坦白，那和绑架没有区别。 　　更何况在现在的未洛眼里，他们不过才认识了一个月，他完全是个无缘无故示好的怪人，无足轻重，甚至非常可疑。 　　要是换成他，认识一个月的人突然冲过来自顾自说“你失忆了还把我忘了”，他铁定把这人当成神经病踹开。 　　未洛的一句“我们见过吗”无疑是当头一棒，军训之前他满心矛盾不知怎么疏解，考核时未洛一句朋友又让他有些释然。 　　凡人摘星是妄念。 　　能以报恩为名为她扫除一些阴影里的障碍，帮她了解这个世界的种种，方便未洛向她自己的目标前进，他也能知足。 　　…暂时能知足。 　　--- 　　思维回笼，苍溟重新抬眼看向未洛。 　　少女金色的眸里仿佛蓄着光，见他重新看过来，带着些得意意味地歪了歪头，鬓发也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一晃。 　　苍溟喉结滚了一下，下意识又想移开视线了。 　　不行，心虚，苍溟你真是好个出息。 　　见他又在愣神，未洛眨了眨眼佯装不耐烦：“我脸上有东西？快点的少爷，坦白从宽，不然我唤灵吓唬你了。” 　　苍溟的手无意识攥成了拳，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见过，四年前，在罗沙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未洛没有立刻就接话，应该是在等测谎仪响，可惜测谎仪非常安静。 　　苍溟还想补充，却见未洛又是一拍手，这次她长记性了没扯到输液针：“我就知道四年前我爹那个老登扯着我去的废墟是罗沙！” 　　苍溟：“……什么？” 　　这个发展不太对，他俩说的真的是同一个时间吗？ 　　未洛一撩头发哼哼一笑：“虽然我当时只是个路人啥也没干吧，但你早说你单方面见过我不就行了，收你当小弟还是没问题的。下回别当锯嘴葫芦了哈！” 　　苍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点头。 　　 　　应该是个误会，四年前不管怎么说，罗沙也没到废墟的程度，他也没见过未洛的父亲。 　　但既然未洛能这么理解，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虽然不知是不是装傻，他还是别反驳了，就当罗沙废墟过吧。 　　未洛调侃了他几句便没了继续话题的意思，苍溟就又问道：“那你呢？” 　　未洛坐在病床上看着手机，闻言抬头看过来：“我什么？” 　　苍溟言简意赅：“那三个跟班、你刚刚的状态。” 　　心虚的变成未洛了。 　　本来她是可以坦坦荡荡把过往倒出来的，但关于刚刚昏迷，涉及到了更多一直被她刻意忽视的东西，她实在是不想说。 　　即使她再怎么正常，再怎么与人类无二，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只是个各种“杂质”转变而成的人类。 　　老登和母亲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她的养父母，没有血缘关系——只是这两人天不怕地不怕，疯得独树一帜而已。 　　虽然她已经“稳定”了十八年，但得知真相后避之不及的态度她也见识过太多次了，还是会难过的。 　　怎么会有人愿意和一个假装是人类的不稳定生物相处？ 　　一旦开口，要是在苍溟眼里看不到恐惧一类的情绪，她就去仙尊魔尊的居所大门上倒立画王八。 　　奈何之前约定过坦白，未洛抚着心口做了个深呼吸，正打算先把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倒一倒，一旁的手机就突然响起了视频通话的铃声。 　　苍溟不急于一时，他向门口走了两步，手搭上了门把：“我出去回避一下？” 　　“好——哎等等不用不用不用！回来！旁听！”未洛好到一半，看清来电人之后立刻拐了个弯，直接冲着苍溟狂招手。 　　——之前她拜托柏阅查的那个坐标出结果了，刚刚柏阅就发来消息提醒她，说那个科研员会直接联系她，让她注意。 　　此刻看着来电人昵称电话号地址的一串乱码，她心下明了。 　　苍溟眼底掠过一抹疑惑，但还是松开了搭在门把上的手，走回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见他回来，未洛接起了视频电话，两秒后一道清润温和的男声从听筒传出。 　　 　　“未小姐？能听清我说话吗？” 　　镜头那边的是一位棕发蓝眸的青年，他穿着柏阅口中“世界之外那个专业对口的科研所”的白大褂制服，胸口处标了个“LDB”的logo，下面是一个星球的图案。 　　青年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嘴角浅浅勾着，气质温润。 　　即使这段通话跨越了好几个星际，而导致画面声音都有些失真，但也能听出来他声线的平和淡定，含着一丝礼貌的笑意，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 　　但她好像记得那个油炸菜丸子的笔友是位女性啊。 　　未洛莫名紧t张起来，坐得都直了点：“能听到能听到——呃，怎么称呼您？” 　　这种仿佛自带清雅bgm的人，是怎么和她爹那种爆炸疯狂老登成为朋友的？ 　　青年点了点头：“我叫玄季，玄幻的玄季节的季，和您父亲是笔友，未小姐随意称呼就好。” 　　停顿，他补充道：“抱歉，不清楚你所处世界的时间，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好的玄叔。我这儿也是白天，不打扰不打扰。”未洛点头，在心里捋了捋辈分，“那之前我发过去的那个乱码……？” 　　这个姓氏，比她还像修仙的。 　　玄季翻了一页报告，提醒道：“你旁边有不便知情的外人么？如果有的话，最好放小一些音量。” 　　“没有没有，您说就好。”未洛看了苍溟一眼，答道。 　　“好的。”玄季笑了下，“之前你发过来的那串乱码坐标已经解析成功，你的…电子宠物？看起来对你很忠诚。” 　　“他的坐标，位于快穿管理局收录的一个不完整世界，按照序号的话，是KL8759。” 　　“也就是…你之前一直生活的世界。”玄季说到了重点。 第43章 你太好骗了 　　未洛手机差点没拿稳。 　　之前看着这个乱码本来只是猜测苍溟会不会也意外穿越了, 结果他不仅穿越了，去的还是修真界？ 　　这不就是柏阅口中，活生生的“和修真界有过联系的人”吗！！！ 　　未洛顿时觉得回家有望, 奈何她用“电子宠物”在柏阅那挡了一下，玄季虽然肯定知道自己查的是个人, 但也心照不宣的帮着隐瞒。 　　 　　此刻苍溟不知道二人说的是自己, 在一边完全听得云里雾里的。 　　玄季只是来传达结果的, 二人很快就挂了电话, 未洛转头看向苍溟，满脸写着郑重其事：“少爷，你是我的救星！” 　　完全没听懂的苍溟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救星，十分疑惑：“怎么了？” 　　未洛满脸梦想成真的激动，抓着他的手就差哇哇大哭了：“你听我给你慢慢解释！我们从今往后就是统一战线的队友了！” 　　…… 　　她把来龙去脉仔细给苍溟解释了一下, 包括快穿管理局的种种, 以及修真界与异能世界的联系。 　　总之除了自己的背景之外，全部、彻底摊牌。 　　早就对她有心理准备的苍溟听完之后，并没什么炸裂式的反应。顺便也很平静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失踪那天误入的地方。 　　完全与修真界的环境对得上, 但并没遇见人。 　　只是苍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穿越的, 完全是晚上眼睛一睁一闭就莫名其妙地过去了、莫名其妙地回来了, 然后就接上了鼠怪绑架事件。 　　现在想来, 他失踪之前的那天晚上，灵剑和二灵跟班那阵子应该是想告诉未洛，苍溟误入了修真界。 　　虽然不太敢确定，但大灵举着纸条往脑袋上送的那一下, 可能是在比划耳坠……？ 　　未洛释然地拍了拍苍溟的肩膀：“你放心, 有一就有二三四，快穿这破烂事儿肯定不会这么放过你的。” 　　苍溟：“……你挺会安慰人的。” 　　未洛竖起大拇指, 回家的喜悦已经漫延开来，她嘴角快咧到耳根了：“没事儿，我们修真界可热情好客了！下回穿越麻烦捎上我，我给你当导游，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听你安排。”苍溟垂眸看了一眼仍被未洛紧紧抓着的手，感觉心情有点闷，“那下次穿越，你回去之后，还会…来这儿吗？” 　　话尾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目前不知道。”未洛并未察觉到他的低落，笑嘻嘻地实话实说着，“要是我能留在那的话，还得托你给其他人捎句话，好歹相处了一个月呢……” 　　看得出来她实在是高兴狠了，话茬一开就止不住：“哎还有，你之前不是想见我师傅吗？这下真能见到了，修真界第一大美人！” 　　“……”苍溟一句“我不关心”哽在喉咙里，突然有点后悔了。 　　天知道离别的预告怎么来得这么快，五分钟前他还下定决心不去干涉，结果五分钟后咣当一下就挨了一巴掌。 　　实时体会才能感受到，这种离别像钝刀子割肉，不肯给个痛快，比之前那样的对方突然消失更折磨。 　　听未洛说的“本来是要通过毕业考试才能回去”，他还以为至少还能再和她同窗两年，结果下一句话就让他开始准备接受未洛的再一次消失。 　　 　　苍溟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是有点窝囊。 　　爱憋事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过来的，刚刚的坦白环节，就已经是他做了无数心理准备才敢开口的。 　　但是他都沉默这么半天了，未洛怎么还在没心没肺地细数要他给哪些人带话！ 　　宋九枫，记三笔。温子落，记一笔。粉墨，也记一笔。 　　苍溟沉着脸在心里哐哐记账，偏偏嘴上还毫不在乎：“那你得提前列好，带漏了我不负责。” 　　“那肯定的！”未洛一拍胸脯，“这点滴快打完了，待会儿你还得跟我去个地方设置一下穿越绑定。” 　　苍溟点点头，又问：“你真就这么放心了？传言里最可疑的两个部分我可都还没仔细解释，你不怕我真的手上沾血么？” 　　未洛摊牌之后已经无所畏惧：“你都能穿越了，明天变成霸王龙都不稀奇。” 　　苍溟：“……” 　　未洛：“那你说说你能图我什么？我在这世界上一没血亲二没财产，连个异能核都没有，只有一颗金丹，拿走了你也用不了啊，当弹珠玩都烫手。” 　　“再说你也不想一直莫名其妙穿越吧？我死了你可就真没头绪了。”她补了句。 　　苍溟叹了口气：“…有道理，但你还有个问题没回答。刚刚你昏迷是因为什么？” 　　“……”未洛的笑容一僵。 　　苍溟就这么看着未洛从耀武扬威上蹿下跳的猴子，瞬间变成了病床上的安静虚弱患者。 　　“就，那个什么，一个人，总得有些秘密，少爷你说对吧？”未洛满脸心虚，开始和他七扯八扯地兜圈子了。 　　风水轮流转，苍溟学着未洛刚刚的动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歪头：“坦白从宽。” 　　“…少爷我错了，饶了我吧，这个我真不想说。”未洛能屈能伸，当着苍溟的面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硬生生憋出一个眼泪汪汪的表情求饶。 　　苍溟勉强防住了：“……” 　　好歹别掐得那么光明正大呢。 　　也有隐瞒的苍溟咳嗽一声，视线飘忽了一下，又移到了地板上：“这招没用，说好坦白的。” 　　未洛听他语气感觉这下肯定有戏，立刻凑近了点：“那我贿赂一下你？拿灵力满足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苍溟往后仰了仰，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未洛憋屈握拳，努力保持着语气真诚：“……三个，发灵誓的那种，完不成魂飞魄散，少爷行行好吧少爷？” 　　苍溟看着她明显已经夹了一丝不耐的表情，见好就收：“成交，先留着，以后再许。” 　　应付完成，未洛彻底躺回去了。 　　她还有求于人，忍住，不能拿剑敲他。就三个愿望而已，苍溟一个有钱有势的人还能许什么惊天动地的愿望？ 　　总不能真打算把魔尊打下来，四舍五入她是赚的。 　　未洛打个哈欠，盯住了点滴药瓶，又听见苍溟带着些揶揄的嗓音响起：“以后你最好少跟别人谈判博弈，太好骗了。” 　　未洛掐了个虚弱的腔调和他互怼：“不谙世事真是不好意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拥有亿万家产、每天一睁眼就是商战？” 　　挺好，怼两句痛快多了，少爷这句话彻底对味了。还是傲一点毒舌一点她放心。 　　--- 　　今天虽然是需要正常上学的日子，但二人已经挂了全天病假，行动起来也不至于太急。 　　挂完点滴，未洛和苍楠打了个招呼，扯着苍溟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科研院。 　　科研院毕竟某种意义上算是粉温两氏的地盘，还没进科研院大门，苍溟就熟练地把标志性的耳坠摘了收进口袋里，黑口罩也再次带在了脸上。 　　到了柏阅办公室门前，未洛也示意苍溟先往视线死角里躲躲。 　　柏阅开门后听到她说真的找到了和修真界有过联系的人，兴奋得左顾右盼：“还真给你找着了？！是谁是谁？快让我见识一下！” 　　未洛深深看他一眼：“柏哥，你站稳。” 　　“啊？我站稳了，到底是谁啊，这么大t阵仗？”柏阅很单纯。 　　未洛一招手，苍溟略显僵硬地冒了出来，他黑口罩摘了一半，此刻正不太自然地抿着唇：“…下午好。” 　　“卧槽？！”柏阅终于还是摔了，一声卧槽更是格外响亮，借此表达自己的震惊之情。 　　苍溟早已习惯：“……” 　　…… 　　约三周前刚说过苍溟坏话的柏阅满脸写着“世界疯了”，几乎要当场魂归高天。 　　他不可置信地唤出管理局的设备给苍溟做了个检测，又听他描述了一遍大概发展才勉强放下心来。 　　“呃…没事。”柏阅擦着满头的冷汗，“虽然护身咒印导致穿越这事儿是闻所未闻，但既然苍溟你卷进来了，那就来者是客吧，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说着是“都可以来问我”，听着像“求你了祖宗千万别来”。 　　苍溟礼貌点头：“谢谢。” 　　柏阅在某个仪器上敲了敲：“来，你俩来这儿摁个指纹识别一下信息，组队关系就算绑定成功了。” 　　“也就是说下回苍溟误入修真界的话，未洛你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会在同一时间被带过去。”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二人摁了指纹，与此同时，他们的手腕内侧，一个淡蓝色的莫比乌斯环符号浅浅闪烁了一下。 　　--- 　　二人走出科研院时已经差不多是黄昏了，未洛神清气爽满心雀跃地走在前面，苍溟就在后边默默跟着，也不说话。 　　走了一小段路，未洛突然回头：“哎还有件事，之前军训考核在天台上的时候，我们达成的那个同盟是干什么的？我看苍楠教官莫名其妙对我放心了很多？” 　　“那个……”苍溟和她笑意未散的眸对视，思考着措辞，“简单来说，现在有一本可能是只有玄学人士才能看懂的书。” 　　“书上讲的东西以及来源，我不清楚会不会和修真界有关联。现在很多人都在惦记着这件事，理由多种多样，各怀鬼胎。” 　　“所以你一旦明牌会点玄学，那就和一只羊直接在狼群里大喊‘我是羊来吃我’没区别，那些显赫世家没几个好东西，绑架你都算轻的。”他摊了摊双手。 　　“……”未洛沉默两秒，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知道我是个修仙的吧？” 　　“？知道啊。”苍溟没听懂她又在憋什么损词。 　　未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拍上了苍溟的肩膀：“那你觉得，我一个修仙的，如果来劝你们这些现代化的人相信科学，合适吗？病急乱投医不可取啊。” 　　苍溟：“……” 第44章 马上金丹就归我 　　苍溟摸了摸鼻尖：“是挺病急乱投医的, 但也没办法，具体情况等过两天我找苍楠和你仔细说，不算是个急事。” 　　话音微微停顿, 他敛了敛眸继续说道：“其实反正你都要回去了，要是想不管这些烂摊子了也行。” 　　“我是那么绝情的人吗？”未洛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下次穿越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在那之前, 我还是得努力在这个世界当个好人。” 　　“而且我也挺想知道之前布阵的那个菜狗到底在干什么, 毕竟它说我的到来不是巧合，有线索还是能抓则抓，留条后路。”未洛活动了一下筋骨。 　　有道理。苍溟点头。 　　未洛背手绕着他转了一圈：“所以，听你之前的意思，我这个会点玄术的羊, 现在属于是苍氏这个狼罩着的了？” 　　“……可以这么理解。”苍溟答。 　　未洛没个正形地和他胡扯闲聊：“那我要是大半夜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能去找苍楠教官抱大腿么？” 　　“能，但你会被人套麻袋？”苍溟看她一眼，随口接话, “单看你之前打鼠怪的架势, 对面一露头你就能给他削成块。” 　　“也对, 谁是羊还不一定, 但是……”未洛摸着下巴像模像样地嘶了一声：“你觉不觉得你刚刚最后那句没几个好东西，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 　　苍溟索性陪着她扯，他配合地压低声音，摆了个阴森的表情, 已经开始熟练地拿自己开玩笑了：“我逢人就剖异能核,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至少我没打算半夜把你套麻袋装走打一顿。”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纵容，补充道。 　　“你们这些人的世界, 真是水深火热腥风血雨……”未洛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总结话题，然后冲他伸出手，“你再把手给我一下。” 　　苍溟不明所以地照做：“怎么了？” 　　“嘘，我变个魔术。”未洛一副要坑他的表情，神神秘秘地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手抓着他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啪的一下拍上了他的手背。 　　力道不重，苍溟感觉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 　　等未洛移开手，他的手背上已然浮现了三个泛着金色光芒的护体咒印，看起来纹路挺复杂却转瞬即逝，像是融进了皮肤里。 　　未洛很满意地松了手：“刚刚想起来，给你加三个外置血条挡挡灾，也防着穿越真的和这玩意有关系——苍家在这罩着我，我在修真界罩着你，算扯平了。” 　　苍溟收回手，垂眸轻轻碰了一下咒印消失的地方：“好。” 　　--- 　　第二天，两人回到异能学校，彻底成为被迫捆绑的话题焦点。 　　几乎大半个学校都知道未洛和苍溟先后遭遇鼠怪绑架，以惊人的魄力和过人的胆识合作协助遇险者出逃，手撕无数怪物，并且本人毫发无损的英勇事迹了。 　　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些夸大，更何况苍溟本身就自带舆论，这一下彻底带得未洛也成了个名人，各种评价与猜测接踵而至。 　　而苍溟的风评虽然略有缓和，但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不敢和他搭话的习惯，于是未洛就被迫一个人承担了全部的火力。 　　这几天百分之八十和她搭话的人，都是想通过她来了解苍溟的，甚至还有调侃两人关系的。 　　真正关心她的安全以及当时情况的，也就只有粉墨温子落宋九枫许寻等几个熟悉的人。 　　只是正好这些天学校的各种小测都莫名多了起来，又分走了同学们的一大部分精力。 　　某次课后，未洛趴在桌子上吐魂，颤颤巍巍给苍溟比了个大拇指：“…终于安生了，我算是见识到豪门的影响力了，少爷您过去十八年辛苦了。” 　　苍溟轻呵一声收起手机：“说三道四的，考两天试就都老实了——十月初的假期你有空么？” 　　未洛还以为他是粉墨派来传话提醒的：“有啊，我刚刚没看手机，又要排练了？几点？” 　　“不是。”苍溟看着她，语气公事公办，“你有空的话我让苍楠找个地方，和你聊聊那本书的事。” 　　“可以啊，你们安排就行。”未洛思考了一下，“但你们不怕外边人多眼杂吗？我听着这事还挺机密的。” 　　“交给她。”苍溟答。 　　--- 　　十月一号上午，空言城中心区。 　　未洛下了苍楠安排的专车，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出挑的身影。 　　苍溟穿着浅蓝与白色双拼的衬衣，扣子扣到顶端，加一个装饰性的黑领带，领带上面居然有个简笔画小黑猫脑袋的图案。 　　外搭一个黑色的薄外套，衣袖在小臂中端处松松挽起，与他常带着的黑色半指手套中间留了段距离，正好露出一截白皙骨感的手腕。 　　下半身的黑色长裤略宽松，裤脚收进短靴里，造出一个修饰腿长的弧度。 　　只是他依旧带着黑口罩，此时正靠在一棵开满了小蓝花的树下，低头看着手机，左手还拎着两杯饮料。 　　不像是出来聊正事的，倒像是精心打扮出来旅游的…… 　　未洛的视线已经牢牢被那个小黑猫图案勾住，她挤到苍溟身边：“久等了久等了！以前没发现你还挺注意形象啊？” 　　“…我平时也没穿背心大裤衩吧。”苍溟递给她一杯饮料，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就看见了那个黑猫图案，嘴角轻轻抽了抽。 　　——昨天晚上，苍楠一边笑话他“说着没那心思还在这纠结穿搭”，一边像个强盗进村一样把他的衣柜给翻了个彻底。 　　连着嘲讽衣品，最后给他搭出来一身“还算看得过去”的，他抗议黑猫图案未果。 　　大概意思就是，虽然是聊正事，但也勉强算是假期约人出门玩。未洛是神经大条，他总不能也跟着什么都不注意，穿得好看点至少养眼。 　　而此刻未洛盯着这个小黑猫图案琢磨t片刻，也确实给出了一个挺高的评价：“哟这猫还挺像你。” 　　苍溟又看了领带一眼：“…哪里像？” 　　未洛掰起了手指头：“平日里都是爱搭不理的高冷样子啊。猫不高兴了直接扭头就走或者挠人，你不高兴了两句话能戳别人八百个痛点。” 　　“猫开心了给撸给抱还主动贴贴，你开心了……呃……”未洛卡了一下壳，微觉好像不能这么类比，“至少不摆个臭脸也不嘴硬了，算进步很大。” 　　苍溟带着她往苍楠的定位走，一时还真找不到点反驳，干脆顺着开始攻击她：“你不也差不多么？” 　　“整天神出鬼没的，信两句传言半个月和你搭不上话，说两句好听的又直接放心跟我交了底，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傻。” 　　未洛“嘿”了声：“这话说的…那你再说两句好听的？” 　　“做梦。”苍溟坦然时间早已结束。 　　结果未洛直接笑了起来：“我之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假设自己不怀好意？那现在你是不是得打算下手了？” 　　苍溟无奈挑了挑一边眉毛，再次顺着她的话胡扯：“是，饮料里我下了东西，一喝你就晕，马上金丹就归我了。” 　　二人一路走一路扯。 　　中心区挺繁华的，各种高楼林立，也有不少高质量沿街店。未洛最开始还以为苍楠把见面点选在了苍氏某家公司。 　　直到苍溟带着她走进了一家挂着不营业牌子的猫咖。 　　规模中规中矩，但环境卫生全都是极高的质量，未洛一进门就被满眼的毛绒绒带跑了注意力。 　　天堂！！！ 　　远处椅子上的苍楠也抱着猫，笑眯眯冲她招了招手：“来了？” 　　“苍楠教官上午好！”未洛打了个招呼。 　　她看了看这群毛绒团子，又看了看苍溟，艰难地小声开口：“…你家祖上不会真有猫妖血脉吧？” 　　苍溟：“……？” 　　这哪跟哪啊。 　　苍楠摸着腿上白猫的脑袋，笑道：“放心随便坐，这店是我开的，非常安全。就是苍溟还没和我说过你的背景，可能得麻烦你简述一下。” 　　“还有，军训都结束快一个月了，也别喊教官了，喊姐就行。”她眨眨眼。 　　“好嘞楠姐！”未洛和苍溟绕着猫咪坐到了苍楠对面，想了想感觉对方也能信任，于是又是一个身份背景的全盘托出。 　　苍楠听完之后明显比苍溟惊讶：“太精彩了，无数世界的快穿这种剧情，我还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而且这小玩意儿还真挺可爱的，我能养吗？”她摸着未洛为了证明真假而唤出来的大小灵，满脸新奇。 　　未洛咳嗽一声实话实说：“那可能…不太妥。这些东西虽然不至于害人，但没有修为压着也是会叛逆捣乱的。” 　　“那好吧。“苍楠睨着苍溟，“怪不得这小子之前打死不愿意和我说失踪是去了哪呢，这些东西要是换他来说，我肯定把他踹进精神病院去。” 　　苍溟：“……” 　　未洛看他一眼，不留情面地笑了。 　　然后苍楠翻了翻随身的包，拿出一本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书递给了未洛：“这是之前说的那本书，你看看，看完我再告诉你来源。” 　　未洛接过来，只见这书实在是破烂，像是经历了不少磨难。封面没有字，只有烧焦的大片痕迹，目测应该还被水泡过，感觉轻轻一碰就要散架了。 　　而她看得出来，这书第一页就被人施了障眼法。 　　里面的内容落在没有修为的人眼里，完全是毫无规律的乱码，但只要有点修为的人就能看到真正的内容。 　　施法者功力很稳，甚至在她之上，明显不是那个布阵害人的菜比干的。 　　至于内容…… 第45章 不抢功劳，不当替身 　　“五行阴阳失衡, 万万天地门开，邪祟归于其中，日夜混沌不得安。”未洛认真念着这页上的字。 　　苍楠实在是好奇：“就这一点吗？我眼里看乱码还挺多的, 后面的白纸呢？” 　　“我这边看是只有这几句的，乱码只是障眼法, 不代表每个乱码都是字。”未洛翻了翻后面的页数, “…后面的的白纸不是障眼法, 确实什么都没写。” 　　“一本书只印了这四句话？太浪费了吧, 我还以为能有什么惊天机密。”苍楠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未洛点头：“确实浪费，那这本书是怎么来的？” 　　苍楠视线落在那本书上，叹了口气：“我们这儿的怪物混乱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所有人都想彻底平息这场灾难，所以对于源头的调查一直没有停下。” 　　 　　“四年前, 我们在岁黎城——也就是温氏的地盘, 发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正不停地往外爬着各种怪物，有一部分演变成了现在的异种，也就是你说的修真界魔兽。” 　　她喝了口饮料润喉：“然后, 当时在附近的精英队闻讯赶去支援, 就在集结的半路上……裂缝炸开了。” 　　未洛没听过这个组合描述：“炸开了是什么意思？地面裂开了吗？” 　　有苍楠在这儿, 苍溟在旁边实在插不上话, 干脆站起身来拿了点好吃的逗猫去了。 　　苍楠微微皱着眉点头，显然回忆起来很难受：“对，当时真的是风云骤变，说是地面在吃人都不为过。” 　　“短短几秒钟裂缝就合上了, 位于裂缝范围内的人, 但凡是没能及时逃脱的，全都消失了, 再无音讯。” 　　“……”未洛背后发寒，不知怎么接话。 　　苍楠重重呼出一口气：“等我们这批人赶到现场，地上就凭空出现了这本书。” 　　“当晚，苍家主系的人全做了个噩梦，一片黑暗中有个声音警告我们，提防其他三个姓氏的人，是内鬼酿造了这次大规模伤亡。” 　　“其他三个姓氏…估计也收到了同样的提醒。我们这没有这样的异能，虽不说全信，但太玄乎了总得提防。” 　　苍楠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从此四家关系变僵，不再共享信息，各自研究着自己的东西，悄悄关注玄学方面。” 　　看未洛脸色不太好，苍楠换了个话题活跃气氛：“未洛，你在修真界是什么级别的？是不是至少得是个什么永生仙尊？就…万人朝拜神通广大的那种？” 　　未洛有点想装但忍住了：“不至于不至于，高看我了。我就活了十八年，是个刚结金丹的学徒，算不上神通广大。” 　　“那也厉害啊！十八年就结了金丹，我看一些电视剧都得几百年上千年呢，还都被掏来掏去的！”苍楠一拍桌子。 　　“世界体系不一样嘛。”未洛看见苍溟敷衍地摸着猫脑袋的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敷衍，没忍住笑了一声。 　　苍楠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我们之前找了很多专业人士来看，最牛的也只看到前边的五行两个字，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未洛点头：“你们世界的玄学知识是被自动修正削弱过存在感的，没人了解也正常。” 　　“但是这本书的形式我在修真界见过，其实它不算是什么典籍，它有点像……你们这儿的每日星座运势？”未洛摸了摸书的封面。 　　“每日星座运势我知道，你的意思是，预言？”苍楠精神了。 　　未洛：“对，一页代表一天，只记录重要的大事。如果风平浪静就什么也不写，所以会产生这么多的空白页。” 　　“但没写具体的日期，单看描述和四年前的场景很相像，我不敢断定这段预言说的究竟是以前的事，还是未来的灾难。”她补充道。 　　苍楠皱着眉：“我真希望写的是那时候的事，那种断崖式灾难，如果发生第二次就要老命了。” 　　未洛干咳一声，委婉地提醒：“万万天地门，翻译一下其实是无数裂缝……呃，也不排除它说的是最开始的两个世界初分裂。” 　　苍楠咣当一下趴下了，她毫无形象地搂着白猫假哭：“真要老命了——我能不能逮着三家家主审问谁是叛徒啊！这局打不下去了！” 　　未洛拍了拍她不知如何安慰：“…就我来看，温家和玄学关系最大，粉氏白氏我还不太熟悉，看起来没有大动作。” 　　苍楠不知道之前那个阴阵的事，她抬起头来：“啊？温家怎么和玄学有关系了？” 　　未洛解释了一下阴阵的事，苍楠更是震惊了：“阴阵？！卧槽这卧底下手这么狠？！” 　　“布阵者挺菜的，应该是个门外汉，也就是你t们这儿的本地人。”未洛也没头绪，“再加上那个裂缝是在岁黎城……” 　　“裂缝在岁黎，阴阵压着温子落，像是针对他们一样。”苍楠也想不通，“我觉得也不排除狼人自刀骗取信任的可能性。” 　　“毕竟前阵子温家主还想单独见你，但被温子落拦下来了。温家主那个人品…像是会卖子求荣的人。”苍楠毫不客气地给了个负面评价。 　　未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动着脑子：“嘶……这么说来，那些怪物的老大确实也搞玄学。” 　　“之前鼠怪绑架的洞里，刻着传送阵方位演算。那个怪物发现我会玄学之后，还要拉我去见他们老大。” 　　“光顾着打架耍帅了，早知道就去了，没准能挖点机密回来。”未洛有些懊恼。 　　“哎打住。”苍楠收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我得提醒一句，以身涉险永远是下下策。” 　　“对面既然会造成万万天地门的大场面，那实力肯定不俗，至少有底牌。你又不需要拯救苍生，不要拿自己的命冒这个险。” 　　一边的苍溟终于插上话了：“对，我们最原始的目标也是尽全力让每个人平安回家。” 　　“但我……”未洛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似乎想说些别的什么。 　　最后她还是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好的教官我明白，谢谢二位，太感动了。” 　　“我刚来这儿的时候，还以为一旦掉马就会被科研院绑去切片研究呢。”她接了句。 　　看着两个苍家人一瞬间的表情微妙，未洛眨了眨眼：“……你们不会，最开始也打算我不帮忙就上强的吧？” 　　“没有。”苍溟立刻否定。 　　苍楠也摇头：“对，你毕竟还救过苍溟一命，我们欠你个大人情，再怎么说也不能忘恩负义。我就是觉得切片这个描述太血腥了。” 　　苍溟一惊，想冲苍楠使眼色却已经晚了。 　　未洛听出了问题：“等一下…我救过他命吗？什么时候？” 　　“你不是……”苍楠话说一半发觉苍溟表情不对，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给他拍了个护体印记吗？免了他被旁系那些人绑架。” 　　苍溟猛松一口气。 　　未洛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个啊，小事一桩欠什么人情，他自己也能应对绑架，而且还不确定穿越是不是和印记有关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别人干的事砸我头上了，像那个美人鱼童话里抢功劳的反派似的，要真这样我可就连夜御剑跑了。”她开玩笑似的摇了摇灵剑挂坠。 　　苍溟挠着猫下巴，心情复杂：“……” 　　太惊险了，还好没说。听未洛这话是不想抢“别人“功劳。 　　尽管他很确定那个人就是未洛本人，但万一露馅，毕竟那段记忆不在她那，和没干过没区别。未洛肯定得以“不当替身”为由和他吵一架。 　　还是珍惜和平时光吧。 　　…… 　　现在两眼一抹黑，未洛和苍楠又聊了会儿，最终打算尽可能从温氏下手查查线索，至少得搞清楚他们憋了什么东西。 　　正事聊完，未洛两眼放光地扑进了那群毛绒团子里，被一堆猫猫围绕着，满脸幸福。 　　有只大橘已经亲昵地贴了过来，未洛便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大橘喉咙里立刻发出了满意的呼噜声。 　　这些猫猫都挺亲人的，另一边马上也凑过来了一只小三花猫，主动用脑袋去蹭未洛的手，毛绒绒热乎乎的，被未洛抱到了腿上顺毛。 　　体型小一些的三花猫本在未洛腿上趴得安逸舒坦，都快睡着了，旁边不知何处突然冒出一团黑影。 　　这是只异瞳黑猫，它满脸高傲地叼走了一脸懵的小三花，然后自己窝了上去。 　　未洛满脸惊奇地摸了摸黑猫后背，往身后看了一眼，却没看见猫爬架：“你从哪飞出来的？” 　　苍楠看了一眼旁边盯着黑猫的苍溟，捂嘴狂笑：“我就知道得有这抢地盘的经典飞醋场面哈哈哈哈哈……” 　　“哎你看这个发展。”她搭着苍溟肩膀，压低了声音调侃，“像不像前些天你把那小孩抱走——哦，没有后半段。” 　　“……”苍溟木着脸换了个椅子坐。 　　苍楠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提高了些音量：“这黑猫平日里脾气可差了，今天算是遇上能压它一头的人咯。” 　　未洛把黑猫抱起来蹭了蹭鼻尖，闻言看过去：“真的？…倒也正常，黑猫通灵喜阴。” 　　她话音依旧轻松：“我师兄养的那只黑猫也这样，可能是盯上那两个灵了？” 　　说着，她又把两团“阴”出身的灵放了出来逗猫玩，本以为黑猫的注意力会被两灵带着走，谁知黑猫直接冲着两灵呲起了牙。 　　两灵吓得立刻缩回了剑里，留下未洛和黑猫大眼瞪小眼。 　　苍楠又看了苍溟一眼，彻底忍不住了，靠在椅背上笑得分外放肆：“真就一个脾性的哈哈哈哈哈哈……” 第46章 郝叔大格局！ 　　只是未洛垂眸和黑猫对视着, 眸中纠结的情绪一闪而过，嘴角的弧度好像一瞬间也扬得不是那么自然了。 　　片刻后，她浅浅呼出一口气, 又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没说话。 　　苍楠接下来还有几个关于异能管理局抓捕鼠怪重大失误的会要开, 陪着他们逗了会儿猫就走了。 　　过阵子会有猫咖店的其他员工回来看店, 苍未二人也就一起跟着出了门。 　　看着苍楠走远, 未洛翻着手机随口闲谈：“原来你没和苍楠教官说我背景啊？我还以为你们抛橄榄枝之前就把我分析八百遍了。” 　　“不是你让我保密的？”苍溟依旧出门就不厌其烦地戴口罩、摘耳坠, 闻言答道。 　　见未洛依旧一脸迷茫，他又给了个关键词：“植物系。” 　　未洛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电梯间那句“阴阳眼的事帮我保密”，顿觉丢脸：“…好了你别说了，太丢人了。” 　　这下真成在知情者面前胡诌八扯了，苍溟当时的心情估计很微妙。 　　苍溟看着她的侧脸, 心情确实很微妙。本来他见未洛记忆不对劲, 还认真怀疑过她是不是什么隐姓埋名的卧底。 　　直到听到阴阳眼，才确定下来未洛还是那个未洛，只是少了段记忆, 并且在装本地人。 　　未洛心思没在这上边, 她正在给郝老板的妻子发消息。 　　被鼠怪伤到的郝老板前阵子还在休养, 据说那把刀上淬了毒, 和黑虫携带的有几分相似但更烈，导致他的状态非常不稳定，并不适合被探望。 　　好在最后医生们还是把病毒拿下并移交科研院了。这几天郝老板神志也清醒了不少，估计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现在离饭点还有段时间, 未洛便询问了一下能不能去探望,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苍溟刚刚盯着远处稍微走了个神，直到被未洛扯进了出租车才发现不对：“…我也去？不合适吧？” 　　未洛和司机报了地址, 转头看他：“难得出来一趟，主要是他那边还有个信息点，完事中午请你吃饭？” 　　由于前边还有个司机，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苍溟回忆了一下便听懂了。 　　是郝老板被抬上救护车之前，一直在强调着却没能说完整的那个“罗”。 　　刚刚苍楠也提过一嘴，因为负责这事的那队人是直接奔着鼠怪去的，并没问过伤势反复的郝老板，更是一大失误。 　　苍溟思索着点了头。 　　--- 　　空言城中心医院。 　　进医院之前，未洛看苍溟实在有点抗拒，索性给他施了个易容术，现在他只是个相貌平平的黑发黑瞳路人甲。 　　未洛来的路上顺便还买了个果篮和一些补品，给郝老板和他妻子惊喜得连连道谢。 　　郝老板的妻子姓盛名夏，金色的头发不过肩，微微卷着。脸上虽然有些皱纹，却很有精气神，和郝老板一样，并不显得沧桑。 　　之前她只和未洛见过一两面，却不影响她对未洛的好印象：“小洛来坐，小洛朋友也坐！真是谢谢你们特地跑这儿来一趟……” 　　“这不是挂念嘛！”未洛被她抓着手，笑得自然，“盛姨你这几天寸步不离守着郝叔也辛苦了。” 　　病床上的郝老板也笑：“这几天是累着她了，怪我没注意，还得谢谢你及时提醒！等出院我俩给你包个大红包，祝学业顺利！” 　　苍溟，对于“不带任何博弈成分的亲密寒暄”经验为负，在旁边闭嘴当哑巴，时不时附和未洛两句。 　　三人聊了一段时间，未洛就把话题t扯到了那个“罗”上。 　　郝德听了她的疑问之后叹了口气：“你们以前见没见过异能管理局那个姓罗的员工？叫罗洲。” 　　未洛苍楠皆是一愣，都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之前诡人风波时，怀疑过未洛身份的那个异能管理员，说话挺阴阳的。虽然也是负责任，但给未洛的第一印象其实不是很好。 　　未洛看了皱着眉的苍溟一眼：“见过的，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天天罗沙罗沙的听，也下意识以为郝德要说罗沙苍氏了，倒忘了还遇见过一个姓罗的人。 　　“当时那个黑风衣朝我捅过来的时候，”郝德压低了声音，“我看见了它脖子上的一块三角形胎记。” 　　“那个胎记也生得巧，太规整了，乍一看还以为是纹身！之前罗洲还被误会过，我记得很清楚。”他在自己的侧颈处比划了一下。 　　看着未洛和苍溟都表情凝重，他咳嗽一声：“不过也不能断定……我看了新闻，怪物都是老鼠，不该有人类的脖子啊。” 　　未洛和苍溟对视一眼。 　　完蛋，问题大了。要么内鬼，要么诡人。 　　苍溟立刻不动声色地低头，拿出手机给苍楠发消息，未洛就继续和郝德聊着。 　　郝德能提供的信息量只有这些了，他看着窗外的云，又叹气道：“说句丧气话，我当时还以为这辈子到头了，想着能留下点信息是一点。” 　　 　　“结果好像……误打误撞给罗沙苍氏那个三少爷填了麻烦，我挺愧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当面道个歉。” 　　苍溟在手机屏幕上无聊地滑动着的手指猛然一顿。 　　未洛也很错愕，她轻声问道：“您……不怕他吗？” 　　“不算很怕。”郝德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和盛夏逃来空言城的路上，其实被他无意救过。” 　　“当时他还为了拉一个老人受了点伤，回头第一句也是让我们快走。只是他肯定对我俩没印象了。” 　　未洛：“那些传言呢？您也不信吗？” 　　郝德沉吟片刻：“前些年罗沙不止是怪物乱，人也乱。苍氏快刀斩乱麻，斩的其实都是趁乱牟利、妄图人吃人的人。” 　　 　　郝德：“加上苍溟那性格，张嘴一嘲讽能冻死一群叽叽歪歪的人，肯定会被居心叵测的渣滓扎上几根刺。” 　　郝德：“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再说生死攸关时伸来的援手，不管是谁都得记个半辈子吧？人嘛，得知恩图报。” 　　未洛又偷偷看了苍溟的表情一眼，比了个大拇指：“郝叔，大格局！” 　　郝德咳嗽了一声：“抬举我了。而且我觉得苍家不澄清，也是一种对嚼舌根的人很好的嘲讽啊！” 　　郝德：“有种‘爱说说呗，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洒脱，苍溟至今没被他姐制裁不也是最好的证明吗？” 　　“对啊，前些日子你不还和他一起救了一群被绑架的人吗？”盛夏也加入了话题，“我不信这种人能干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旁听到这里，苍溟已经彻底坐不住了。 　　在旁边听着别人夸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感人中带着一些尴尬，这体验简直和前些天被社牛小孩拉进话题没两样。 　　他紧急找了段电话铃声的音频播放，干咳一声站起身来：“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郝德和盛夏并未起疑，未洛看着他逃命一样的慌乱背影，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她努力压制着嘴角，打开手机看见了苍溟发来的【不回去了，医院楼下等你。】 　　本来这句话没什么，结果下边居然配了个脸朝下躺平的小火柴人表情包。 　　反差太大，未洛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苍溟这么瘫在地上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想起点高兴的事……那个，我以后要是有机会，试试能不能把苍溟拉来二位店里。” 　　郝德只当她在开玩笑：“哈哈行啊，那得提前告诉我，别再怠慢着他。” 　　--- 　　医院外。 　　过了约十几分钟未洛就出来了，苍溟也靠在不远处的路灯杆上冷静得差不多了。 　　未洛绕过去，从后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歪头打趣道：“听别人夸自己的感觉怎么样啊少爷？” 　　苍溟转过身来，满脸复杂：“还行，挺少见不拿我当法外狂徒的，不太习惯。有点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我挺好奇的，你到底为什么不澄清啊？真是为了嘲讽说闲话的人？”未洛笑得毫不留情，末了问道。 　　苍溟：“……澄清不了，那些人就是来去无踪凭空消失的，和你一样，真要澄清我得被塞进精神病院。” 　　“啊？这世界是什么著名旅游景点吗，哪来这么多快穿者……”未洛貌似没听出他话里的古怪，自顾自嘀咕。 　　“还有罗洲的事，苍楠教官回复了吗？她怎么说？”未洛换了个话题。 　　苍溟点头：“她说情况有点复杂，那个伤人的黑风衣可能并不是罗洲。” 　　未洛瞬间皱了眉：“为什么？” 　　苍溟把手机递给她：“事发的那段时间，对策局正好又在开会。她查过监控了，罗洲全程在场直到散会，和同事的交流也都很正常，并无端倪。” 　　递过来的手机上，还有苍楠发来的几条消息。 　　【姐：很难说究竟是嫁祸还是障眼法，但罗洲资质平平，并不显眼，也没有什么会引起怪物忌惮的大动作。】 　　【姐：唯一能和目前的研究方向搭上边的，是罗洲的过往常住地址。】 　　【姐：又他个蛋的在岁黎城，温氏的地盘。但岁黎城那么多人，总不能逮个人就说卧底。】 　　未洛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那就奇了怪了……那个胎记那么独特，难道这地方还能找出第二个？又这么巧被诡人寄生了？” 　　“概率很低，忽略不计都行。”苍溟也头疼。 　　未洛捂着脑袋盯着消息琢磨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打起了字。 第47章 我是少爷不是炮仗 　　在苍溟疑惑的目光中, 她看了看周围：“我刚想起来，我当时指挥一缕灵力附过去了。” 　　“方便的话，让苍楠教官悄悄拍段罗洲的视频, 我看看在不在他身上。” 　　“就是可惜距离太远，那灵力又太微弱, 不然就直接精准定位了, 收回来还能当摄像头看回放。”她叹了口气, 满脸心事重重。 　　苍溟想起了未洛之前说的, 通过给温子落的护身符看见他整顿诡人的事：“…这么多功能？” 　　未洛点头，顺便把他的易容术解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你的…修为？极限能到什么程度？”苍溟听完这话就摸上了那三个咒印的位置，“你看起来像个全系异能者。” 　　“……方便说的话。”他把口罩带回去，观察着未洛的表情补了句。 　　未洛单手五指弯曲，漫不经心地做了个凶兽爪子状。她哼哼一笑压低了声音：“毁天灭地、颠覆空间、扭曲时间、万物湮灭。” 　　扭曲时间…… 　　看着苍溟明显陷入沉思的表情, 她噗嗤一笑：“开玩笑吹牛的你还真信了？顶多也就再跟那群鼠怪打个三轮吧, 不太稳定但保命够用了。” 　　“我还以为拉了个世界霸主当同盟。”苍溟随口接道，“别过度思考了，反正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这事。” 　　未洛突然盯着他的脸打量了起来。 　　苍溟对上未洛直勾勾的视线。他条件反射先抬手拍了拍肩膀, 见未洛还是盯着他, 便开口问：“…我脸上有东西？” 　　“感觉你态度太平和了, 都不泼我冷水了。”未洛看着他答道, “我还是觉得那个会威胁我、会嘲讽我的毒舌少爷对味。” 　　“你是有什么受虐倾向？”苍溟皱了皱眉立刻怼了句，感觉她话里有话，“追着别人嘲讽属于没素质，我是少爷不是炮仗。” 　　未洛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片刻后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傻乐表情：“那倒没有, 就是反差感有点大。” 　　“再说认识久了态度总会变。”苍溟索性又摆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傲然神色，“我这表情又不是焊脸上的。” 　　他顺便举了个例子：“又比如温子落, 她会见你第一面就抱你胳膊？” 　　“也有道理哈……”未洛摆出了认真思考的表情，一个平A快把苍溟大招骗完了。 　　手机响了一声，苍楠已经行动力t很强地把视频拍了过来。 　　视频里的罗洲对着电脑研究着文件，眼下顶着俩黑眼圈，显然熬了大夜，并未发现苍楠在偷拍。 　　未洛把视频看了几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灵力不在他身上。除非有修为在我之上的人能摘我灵力，否则就能确定那天捅刀子的人不是他。” 　　她回了苍楠的话，苍楠说会找机会旁敲侧击一下罗洲。 　　到这里线索就断了，剩下的就得从温子落那边下手了，但温子落肯定不是参与温家主计划的一份子，问她的成效估计也微乎其微。 　　--- 　　线索停滞虽然难受，但未洛终于能好好上学了。 　　 　　这阵子稍微有些校园气息的事也就是临场表演的排练，自打遇上郝叔被鼠怪捅伤之后，她的生活风格可谓是一路飙车般偏移。 　　回校上了几天课，未洛理解了什么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讲台上，白胡子教授拿着课本，从讲台这端走到讲台那端再走回来，讲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讲台下，基础知识薄弱的未洛依旧如听天书，困得像熬了三天通宵没睡觉，粉墨塞来的薄荷糖也救不回来她飞到外太空去的脑子。 　　打怪物时欲哭无泪，惦记平淡校园生活。真开始平淡校园生活了，才发现还是打怪物有意思。 　　奈何不确定苍溟下一趟穿越是否可以直接把她扔回修真界，所以该学的还是得学，过阵子要是因为理论知识实在太差被劝退就玩完了。 　　总得给自己留后路，但是这知识它就是不进脑子啊……她现在像那个放假疯玩俩月、开学收不回心的小孩。 　　未洛趴在桌上转着笔，脑子里都快扯到“因为世界自动修正，所以她这个外地人自然不能摄取其他世界的知识、怪不得她”了，突然听到台上的白胡子教授好像说了“比赛”两字。 　　什么比赛！又有比赛吗！ 　　未洛一个激灵，瞬间支棱了起来，全神贯注地听着白胡子教授的下文。 　　白胡子教授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看来大家都精神了呀？大家都知道，今天九号，已经接近临场表演大赛的时间了对吧？” 　　“因为我们也是第一次举办表演大赛。”白胡子教授摸了摸胡子，“对于排练时间的把控还不是特别合适，有不少同学都来反应排练时间太紧张啦。” 　　未洛想了一下这阵子寥寥无几的排练时间，和其他同学一起齐刷刷点头。 　　每个人都不一样的选修课程是一大拦路虎，再加上还有各种私事绊着脚。他们的排练进度一直缓慢爬行，到今天也只是排了一个半的其他元素，其他组大概也一样。 　　“所以——”白胡子教授拖长声音卖关子，“校方开会决定，把临场表演大赛的时间直接延期到十一月底。” 　　此话一出，班内议论纷纷。 　　白胡子教授：“众口难调，所以十月中的原定时间也不会空缺，改成一个篮球比赛的活动，由相对社团的同学操办，校方在奖品上提供资金。” 　　白胡子教授：“这个不强制大家参加，校方也会对各种课程的时间进行调整，尽可能每天都留出统一的无课时间，同学们自由安排排练或者训练。” 　　这样一来算是兼顾了各种人的想法和行动力了。 　　白胡子教授关心每个学生，同时也非常看好未洛，毕竟军训时她的实战表现确实出色，只可惜理论知识坠大机拖后腿，教授实在是担心得不行。 　　他可能以为未洛有什么隐情，宣布下课后特地走来叮嘱未洛，让她可以借此机会补习一下，如果对这些知识实在陌生可以找朋友帮忙，或者找他也行。 　　好吧，她这就收心继续生啃课本还不行吗。 　　未洛答应下来，又想到一件事：“哎教授！请等一下！您是不是认识异能管理局的那个罗洲？就是之前怀疑我是不是人类的那位。” 　　“罗洲？你问他做什么？”白胡子教授刚走开两步，闻言又回过头来答道。 　　“呃就是……有点好奇！因为看您之前的反应好像是和他认识？”未洛视线飘忽了下。 　　白胡子教授貌似并未起疑：“认识，也不算熟，共事过一段时间。他父母都是光荣牺牲的英雄，所以他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并且偏偏性格还多疑，只信自己。” 　　他叹了口气：“这种行事方式太危险，他也是倔。虽然还没有一意孤行酿成过大祸，但也因此吃了好几次处分。” 　　未洛想着苍楠前些天的教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白胡子教授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唉，我理解他，但是生命只有一次。他性子偏执，内核也不稳定，太容易做出些冲动的事，甚至损人不利己。” 　　“你们也是，一定要记得有事找老师找管理员，知道吗？”白胡子教授也借此教育了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教授。”未洛应了声。 　　单看背景，还是想不出罗洲会和怪物有什么渊源，这些天苍楠也没来消息，还是收心啃课本吧，毕竟一个月就摸清世界真相还是有点太不切实际了。 　　--- 　　刚刚是中午饭点前的最后一节课，出了教室，未洛直奔食堂。 　　但她依稀记得，关于理论知识补习，自己应该是和教授说的她找朋友请教就好、不劳他费心。 　　她只是吃了个午饭的时间，教授已经很好心地帮她联系好了补习的人，毫无意外是理论成绩和实战成绩都俯瞰众生的苍溟。 　　有些人，一旦搭上联系，就会以高得离谱的频率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未洛本想着去找粉墨或者许寻，但教授一番好意她也不能推脱，于是她转而给苍溟发了消息。 　　【洛洛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答应给我补课？要不你还是知难而退吧少爷，我现在的水平菜得惊天动地，来个小学生都能把我摁地上嘲讽。】 　　【嘴硬且脸皮薄的毒舌黑猫：怕你挨劝退，毕不了业我还得每时每刻提防着穿越。】 　　——这备注是上回和苍楠研究完那本书之后，未洛果断给苍溟改上的。非常符合本人性子，带着些整蛊意味，反正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是看着这备注她就想逗人玩。 　　【洛洛洛：主要你一看就不像是会耐心教人的样啊……我怕你急火攻心抡书就揍我，呜呜。】 　　【嘴硬且脸皮薄的毒舌黑猫：。那你打算怎么和姓粉的姓许的姓温的姓宋的解释你连小学生都考不过的事？说来听听。】 　　【洛洛洛：……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论心思缜密还得是我们苍少爷，未某甘拜下风。】 　　未洛指尖在屏幕上一滑，发出去一个颇有些年代感的表情包。 　　【洛洛洛：（为充满希望的明天点赞！.jpg）】 　　对面沉默了半分钟才发来回复。 　　【嘴硬且脸皮薄的毒舌黑猫：挺有品味的表情包，赶上我太奶奶了。】 　　【洛洛洛：谬赞谬赞。虽然我在不在这和你穿不穿越应该没太大联系，但我争取回去之后扒着柱子死活不回来了。】 　　聊天页面顶端闪了一下“正在输入中”，然后就没动静了。 第48章 幼年苍溟的笔记 　　不知自己又戳中苍溟痛点的未洛没太在意, 继续打着自己的字。 　　【洛洛洛：学霸少爷捞我理论成绩之恩永生难忘，咱什么时候见？】 　　苍溟回了句“你是天天把永生难忘挂嘴边上到处说吗”又撤回了，改而发了一个“下午三点校图书馆？” 　　他撤回得实在是太快, 未洛没看清前边那句的具体内容，也懒得去问, 动动手指回了个“行。” 　　--- 　　下午两点四十多未洛提前到了, 苍溟倒是还没来, 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图书馆不远处的路上。 　　“墨姐墨姐！哎哟子落宝贝！你们怎么也在这！”未洛隔着大老远就开始招手打招呼。 　　——自打上次粉墨和她谈过苍溟传言的事, 墨姐这个自带酷帅气场的称呼就被未洛焊在了嘴边。 　　粉墨目前在校职位是总社团主理人，也就是说这个篮球赛的活动也要占用她一些时间，不过她本人看起来倒是无所谓，或者说挺享受这种领导的位置。 　　“未洛。”粉墨听见声响转身看见她，随即回应道, “我来找温子落商量一下篮球赛的事。正好待会要去找你呢, 你要不要也报个名玩？” 　　未洛跑近就给了温子落一个大熊抱，闻言诧异：“子落你还会打篮球吗？” 　　“尹松教过我一点点……反正是娱乐活动嘛，我也不想蹲教室。”温子落轻松一笑, 点点头, 已经全然没了t初见时那种拘谨胆小的感觉。 　　粉墨在一边补充了句：“尹松就是之前排练时, 哭喊欧阳子落到底爱不爱他的那个。男子组那边第一个报名的就是他, 可阳光开朗一男生。” 　　温子落咳嗽一声没说话。 　　“哦——”未洛立刻理解到了些什么，她冲温子落眨了眨眼，紧接着回答了粉墨的问题，“篮球赛我就不报名了, 理论成绩菜得没眼看, 借此机会补补。” 　　“但我到时会去当观众的！到时我就在观众席拿个喇叭，喊温子落我是你的迷妹——”未洛笑着侧身躲过温子落羞恼地拍过来的手。 　　“只喊她不喊我啊？我也参加的。”粉墨故作倨傲地出声提醒自己吃醋。 　　未洛光速抱住了她的胳膊仰脸笑：“喊, 都喊！墨姐威武！墨姐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墨姐贴贴！” 　　“话说许寻和林鹿是不是也参加啊？那这样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苦命啃课本咯——”她拖长了声音哭诉。 　　“这还差不多。”粉墨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孤家寡人还算不上，林鹿就没报名。男子队那边也只有宋九枫和另外三个人参加，毕竟我们意念系大多是脆皮。” 　　并不脆皮的未洛已读乱回：“一听就好吃。” 　　植物系同样不算很脆皮的温子落：“噗哈哈哈哈哈……” 　　唯一异能无攻击项的脆皮粉墨：“……算了，我这话简直是骂自己，脆皮墨鱼。” 　　温子落看了一圈周围，冲未洛招了招手，换了个话题：“未洛，你最近有没有在学校里，或者学校附近，遇到过一个流浪汉？” 　　“流浪汉？”未洛嗅到了平淡校园生活再次急转弯的味道，“没有啊，怎么了？” 　　温子落摆摆手：“没遇到就好，听说这几天学校附近有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在游荡，精神状态不太好，逢人就问想不想逆天改命，有没有憎恨的人……” 　　“对，疯疯癫癫的，你注意一下别被吓着。”粉墨附和，“主要是真答有的话他又不说话了，转头就走，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到逆天改命这四个字，未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嘞好嘞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三人又聊了一阵儿，温子落就接到了尹松的邀约电话，先行离开。 　　过了两分钟，苍溟也到了，粉墨只是惊讶了几句苍溟居然会帮人补习，也没再拖着未洛聊天。 　　道别之后，温子落刚和尹松遇上，突然收到了粉墨莫名其妙的一条消息。 　　【电子墨鱼：现在看来估计只有我是孤家寡人咯~】 　　【子不落：啊？什么呀？你不参赛了吗？（小人加载问号.jpg）】 　　--- 　　一进图书馆的隔音学习区，未洛就开始和苍溟掰扯流浪汉的事。 　　苍溟坐在她对面翻着课本，闻言抬眼看过去：“我也刚听说。那让苍楠留意一下？逮到了确实有问题再喊你。” 　　“行，靠谱！”未洛比个大拇指，然后发觉苍溟推过来的书封面好像挺陌生，她拿过来翻了翻，“哎这本好像还挺简单，哪门选修的？” 　　苍溟实话实说：“小学课本。” 　　未洛翻书的手一顿：“……” 　　未洛把视线落点转移到他脸上：“你嘲讽我智商？” 　　苍溟和她对视，脸上写着“对”，嘴上倒是挺真诚：“不是你自己说的小学生都能把你摁地上吗？” 　　未洛吃瘪：“…行你赢了。” 　　“都是底层基础知识，你先自己翻翻，看不懂再问我。”苍溟言简意赅地布置了任务，低头自己也研究起了面前的书。 　　“好嘞老师。”未洛听话照办，又给他扯了个称呼，只是没看两页她的关注点就偏到对面去了，“哎等会儿，你看的不会是二级生的课本吧？还是下册的？” 　　“嗯。”苍溟依旧垂眸专心看着书，只回了一个肯定的音节。 　　“噫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卷王……”未洛小声嘀咕一句，浑然没有自己也是个修真界卷王的自觉。 　　苍溟单手支着头，视线依旧锁在书上，声音压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敷衍：“异能校有个提前毕业考核，在明年六月。” 　　“什么提前毕业？意思是只用在这待一年吗？”未洛往前凑了凑，刚刚的半死不活瞬间一扫而空。 　　“对。之前诡人那事，罗洲说期待一年后在管理局看见你，指的就是这个——但条件很严苛，至少综合排名前五十。”苍溟答。 　　未洛：“我还以为他阴阳我个一级生逞能呢！不过综合排名前五十……对不起我这就闭嘴啃书。” 　　回家第一大坎，理论知识。 　　不过都是基础知识的小学课本确实好理解了不少，未洛一路翻下去基本算是畅通无阻的，一个小时啃完了三本，只问了苍溟一次。 　　苍溟估计是把自己的课本翻出来了，一些知识旁边还有着笔迹略显稚嫩的补充笔记，字体非常工整，一笔一画写的很用心。 　　未洛努力想象了一下幼年苍溟认认真真做笔记的样子，虽然因为没见过导致幻想困难，但也不妨碍她笑出声。 　　苍溟不知道她突然在笑什么：“书上有笑话？” 　　未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这字太工整了，我稍微有点好奇你小时候什么样，就想象了一下。” 　　“主要是一个刚上小学的小孩就老气横秋的太好玩了，对不起实在没忍住，我马上收心继续哈哈哈哈哈……” 　　苍溟不问这句还好，一问她就止不住的联想，这笑点生得莫名，她压着嘴角清了好几次嗓子，依旧收不住。 　　“……”苍溟满脸无奈地看着她晃来晃去笑了半天。 　　未洛确实爱笑，此刻即使她捂住了嘴，感染力很强的笑意还是会从眼睛里漫出来。 　　苍溟抿唇收回视线，伸手扯了张本子纸，落笔写了几个大字，然后敲敲桌子推了过去。 　　“什么？”未洛注意力被转移。 　　苍溟现在的字迹流畅干净，棱角分明却不显得压抑束缚，确实比书上的字体多了些自由的成熟感。 　　这酷似偶像剧剧情的图书馆小纸条，内容却像是恶魔低语： 　　【综合排名前五十。】 　　未洛的笑意僵在嘴角，她看看纸条又看看课本，最后望向虽然还低头盯着书，但嘴角已经明显扬起的苍溟。 　　 　　察觉她看过来，苍溟轻声补刀：“提前一年回家的机会，真不打算争取一下？” 　　未洛捏了捏拳头佯装恼怒：“……行，成绩好了不起，今晚凌晨四点四十四就让大灵趴你耳朵边上吹凉气。” 　　苍溟还在笑：“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未洛：“谐音比较吓人，你要是想要其他时间——” 　　话说一半，她就打个哆嗦抬头看了一圈：“…不对啊错觉吗，怎么老感觉有人盯着我？” 　　苍溟刚刚就时不时地抬头观察周围了，听未洛这么说，他也直接站起身来，找了一圈却未果：“附近没人。” 　　“那估计就是错觉了。”未洛没太在意，再次把注意力收到了书上，“前几天打怪物打得我神经兮兮的。” 　　苍溟应了声，刚坐下没多久就又站起来，直直奔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而去，然后抓出了一个人。 　　未洛看见那人之后有些惊讶，紧急回忆自己刚刚说没说什么暴露自己不是本地人的话：“林鹿？你缩在那里干什么？” 　　苍溟也没想到会是林鹿，他把人抓出来之后就松手回了座位，一句话也没说。 　　“我……你们……不是，我没……”被抓包的林鹿两手捏着衣角非常尴尬，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吞吞吐吐一个字说不出。 　　“……”未洛看了一眼往那一坐就是个压力散发机的苍溟，轻咳一声，“那什么，苍溟你去还一下这两本书呗，这你拿的，我找不着位置。” 　　她把苍溟的小学课本推了过去，疯狂使眼色。 　　“好。”苍溟知道林鹿怕他怕得要命，也正在琢磨怎么暂时回避。 　　借着未洛这句话，他拿着课本就离开了，路过未洛身边时小声留下了一句“注意安全”。 　　“来坐来坐！你是有事找我吗？”未洛冲林鹿招了招手，同时注意到了她眼下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完蛋，她有预感，平淡校园生活又开始急转弯了。 　　“没有没有！呃其实也有件事……得麻烦你……”林鹿拘谨地在她身边坐下了，“就是，你之前，是不是给过温子落一个护身符……？” 　　“……”未洛脑子里轰了一声，感觉来者不善，立刻设起防备，“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没有恶意！”林鹿慌乱地压低了声音，双手合十作祈求状，“那个，不知道能不能……也t给我一个？或者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求也行……！” 第49章 我们？谈恋爱？ 　　“……要不, 你先和我说下你遇到了什么事？”未洛收了些嬉皮笑脸的表情，“这种东西不是能随便求的。” 　　林鹿发着抖点头：“好…好！其实就是前几天的晚上，我在校外遇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未洛脱口而出：“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林鹿平日里性格偏孤僻一点, 对这些消息的获取也并不及时，“呃…应该是吧, 他穿得确实破破烂烂的, 也看不清脸。” 　　未洛点头, 往前倾了倾身子：“嗯, 你继续说。” 　　林鹿不敢看她，视线落在了桌面上：“我本来没想搭理他的，结果他突然拽住了我，和我说什么，有人以憎恨化诅咒, 要扰我今生今世不安宁。” 　　“哎哟我嘞个谜语文化炸裂碰撞啊……你信了吗？”未洛眼前一黑。 　　“我本来不信的……”林鹿越说声音越小, “但是当晚我回家之后做了个噩梦，梦里有好多七窍流血的鬼，追着我…要取我命。” 　　“这个东西吧其实……”未洛话没说完, 就被她抓住了手。 　　林鹿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救命稻草：“真的…求你了未洛！我从小就怕鬼, 有人要害我…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他们都讨厌我！” 　　林鹿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一只手抓着未洛, 另一只手紧紧抠着桌沿，像是在努力和恐惧斗争。 　　林鹿：“我之前就听说，温子落的心脏康复是那个护身符的作用，虽然我知道不会那么玄乎, 但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已经整整四天了！我每晚都会做这个梦！现在我走到哪都感觉有脏东西跟着我、看着我,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未洛被她晃得发晕，再次试图开口：“这个东西它其实根本不用你……” 　　林鹿再次打断：“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地址就行, 我自己去求！我也不会和别人说你和苍溟在谈恋爱！我发誓！” 　　未洛瞳孔地震，只觉林鹿的思维比她还跳跃：“不是你等会儿！谁和谁谈恋爱？？？” 　　林鹿的情绪实在太激动，根本听不下去未洛说地址和答应给她护身符以外的话，得亏这里是隔音区，不然两人得受一大堆白眼。 　　未洛掐着鼻梁深呼吸，压下那点冒头的烦躁，索性一个电话把苍溟喊回来当镇场子的：“少爷，速回，求你，我搞不定。” 　　苍溟一落座，林鹿就安静了不少，只是看着未洛的眼神里依然悲愤交加。 　　 　　就像“以憎恨化诅咒”的人是未洛一样。 　　“林鹿，你先冷静一下。”未洛捂着脸敲了敲桌子，“我们先解决你最开始说的那个问题，我不会敷衍你的，所以求你冷静听我说话。” 　　未洛扯了张白纸在上边开始写画：“首先，你回家路上掰点桃枝塞兜里，然后床垫四角也放上，辟邪。” 　　林鹿瞥了苍溟一眼，咬着唇点头。 　　“好，然后……”未洛在纸上画了个苍溟和林鹿都看不懂的图案。 　　随后她将这张纸叠了几叠，往手里一攥，手腕一翻，五指再张开时，手心里赫然是一个迷你护身符。 　　林鹿：“……！！！好厉害！” 　　未洛把护身符递过去，神色平静：“喏，你要的护身符。最近晚上不要熬夜，睡觉鞋尖别对着床，早睡早起，多晒太阳。” 　　林鹿见她态度平和，也有了些希望：“……你就这么给我了…？那、那是不是说明，我遇上的不是很厉害的脏东西？一定有心理作用加持对不对？” 　　“……”未洛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本着关爱普通人的原则，她顺着林鹿的话说了，“对，这世界上哪会真的有鬼？别太紧张，相信科学。” 　　林鹿攥紧了护身符，连连道谢，几乎要哭出来：“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用谢——还有件事。”未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苍溟，满脸都是有些疲惫的坦然，“我和他，没有谈恋爱。” 　　苍溟心头一跳，附和道：“……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林鹿继续点头，微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未洛干脆也点起头来：“好啦你去忙吧，下次有事直接光明正大找我就行，不要遮遮掩掩的偷偷观察，怪吓人的。” 　　林鹿攥紧了护身符站起身来，路过未洛身边时居然直接给她鞠了一躬，显然之前是被吓惨了，求到护身符后像是劫后余生一样。 　　目送林鹿离开，未洛趴在了桌子上，点着手机不知在给谁发消息。 　　她打了个哈欠故作苍老：“你们这的年轻人啊心浮气躁，爱来爱去恨来恨去的。遇事居然先想玄学而不是先去医院，你们修仙还是我修仙？” 　　苍溟看见她在给林医生发消息了：“她做噩梦不是玄学因素？” 　　“是，但也不全是。”未洛答得非常肯定，“我发现那群居心不良的东西，就喜欢挑温子落或者林鹿这样的人下手。” 　　苍溟合并联想了一下这两人的性格共同点：“不自信？” 　　未洛“嗯”了声：“对，也就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我记得林鹿有心理疾病史，刚刚她状态就不正常，万一再被刻意引导一下就要命了。” 　　 　　“至于那个流浪汉也铁定有问题，什么憎恨化诅咒……这下真来活了，看我或者苍楠教官能不能逮到了。”未洛整理着思绪，继续说道。 　　苍溟也拿出了手机，打算给苍楠发消息：“行，我让苍楠多留意。” 　　“我想不明白，这群怪物或者内鬼到底想干什么啊。”未洛头疼。 　　她感觉自己又要再次陷入过度思考的怪圈了：“隔一段时间来刷个存在感？给你们这儿带来一点玄学震撼？” 　　未洛：“单看这件事，它们像是本来要利用温子落，结果现在温子落比我还开朗自信，然后就不得不重新选择目标……哎哟造孽啊欺负我脑子不好使啊有本事来打一架啊！！！” 　　苍溟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样眉头紧皱，想不明白。 　　--- 　　校外。 　　林鹿捏着护身符，左顾右盼瞻前顾后地走出了校门，只是拐了个弯，竟又撞上了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穿着一身由各种破旧衣物拼凑而成的古怪衣服，蹲在墙角。 　　他那乱蓬蓬的头发长到完全遮住了眼睛，显得有些狼狈。脚边摆放着两个空荡荡的碗，看起来颇为凄凉。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林鹿吓了一跳，皱着眉疯狂后退：“你你你你又想干什么？！我我我我可找人求了护身符了！你不能再诅咒我了！” 　　流浪汉并无反应，只是僵硬地一转头，随后竟像突然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人一样，嘿嘿一笑，踉跄着追了上来。 　　他开口就是一阵恶臭漫进林鹿的鼻腔，还带着一丝酒气：“小姑娘…你就这么确定她给你的护身符有用吗？” 　　“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林鹿猛然一惊。 　　“让我看看……哎呀，你好像没和她说实话，真的是我突然缠上你吗？”流浪汉五指捏合，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竟精准无误地读出了刚刚的场景。 　　“你……你……你…鬼啊…！！！”林鹿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完全是凭借求生本能才没跪下，转身就想跑。 　　她一转身，流浪汉竟还在面前。 　　流浪汉继续地笑：“我倒是不介意背个黑锅，可你心里应该清楚，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给别人下诅咒，才会被反噬呀。” 　　林鹿立刻想喊救命，可喉咙却像是被掐住了一样，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偏偏周围还没有几个人！ 　　她惊恐无助地后退着，流浪汉却一步步逼近：“实话告诉你吧，她因为你撞破了她和旁边那个富贵人家的恋情，恼羞成怒，打算借着这个符——” 　　“直接把你害死、灭口呢。”流浪汉语调轻快，落到林鹿耳朵里却是如同晴天霹雳。 　　好幼稚的挑拨离间，林鹿拼命地摇着头，双手已经捂住了耳朵，可根本隔绝不了流浪汉的声音。 　　流浪汉：“你觉得呢？她身边的朋友可都是有钱有势的，温氏、粉氏、甚至连苍氏都围着她转，她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流浪汉：“你回忆一下苍氏那个人看你的眼神，你猜猜她为什么要把他喊回来？为了在他面前装冤枉博同情呀！” 　　“现在那俩人还在图书馆里打情骂俏，你却只能一个人站在这里……唉，t明明错不在你。” 　　林鹿好不容易挣扎到能出声了，但并没被牵着鼻子走。 　　她开口便是愤怒的反驳：“你有病吧……你当这是狗血剧呢！未洛才不是那样的人！谁需要你来强调分析！” 　　流浪汉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哟，我可只是好心提醒。” 　　一条暗紫色的小细虫从流浪汉身上落到地上，诡异地蠕动两下，在地上留下一行漆黑的痕迹，随后它悄然无声地爬进了林鹿的裤脚。 　　她并未察觉到，继续情绪激动地骂着：“这些破事都是遇见你之后才开始的，要说图谋不轨也肯定是你！少来泼我同学脏水！我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走！” 　　流浪汉无视了她激动的情绪，一句话就让林鹿如坠冰窟：“你把我抓走也没用，反正诅咒已经生效，你马上就要死了。” 　　“某天四点四十四，诅咒彻底生效。如果你恰好没睡着呢，那你就会看到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教学楼的楼顶，然后……” 　　他止住话音，状似天真地歪歪头，露出了未能被破烂衣物遮挡住的、灰白脖颈上的一小片三角形胎记。 第50章 宋九枫稳定发挥 　　高楼顶端, 做什么事会丧命？显而易见。 　　林鹿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大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僵硬，一步也迈不出去。 　　刚刚好像确实听到未洛也说什么四点四十四。 　　对死亡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林鹿发着抖咬牙：“你闭嘴……我不信……我这就报警……” 　　“……”流浪汉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鹿居然还没被吓得言听计从。 　　他遥遥望了一眼图书馆的方向, 低声骂了句什么。随后倏然贴近了林鹿的脸, 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眶里居然空空如也。 　　林鹿这才看清, 流浪汉发出声音时根本没有张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人心难测呀小姑娘, 到底信谁你可得考虑好。” 　　流浪汉：“如果你实在不想死呢，我这里有个办法。你看啊，给你护身符的人这么厉害，如果你把诅咒转移给她，那你们都能活下来。” 　　林鹿抿唇, 深吸一口气, 低声开口：“我转移……” 　　流浪汉得逞，搓着手又凑近了点：“我就知道你会……” 　　“我转移给你大爷！你脸上就写着想利用我四个大字！”林鹿冲着他的脸就是响亮的一巴掌，“你们都不是好人！别跟着我了！滚开啊！！！” 　　流浪汉捂着脸咬牙切齿：“你他吗的敢耍老子……” 　　精神紧绷的林鹿全然是草木皆兵的状态, 流浪汉几句话并没能动摇林鹿的防备心。 　　林鹿找回些清明, 又提高了些音量：“我是有病不是傻子！谁想当被利用的炮灰！你给我让开！我要回家！我是死是活和你没关系！滚！” 　　“好吧好吧。”眼看开始有人注意到这边, 流浪汉压下火气, 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他后退几步：“你现在对我有防备也正常，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林鹿转身就走。 　　流浪汉在她身后喊：“我的名字是月，如果你改主意了，随时来这里找我, 我的方法很简单的——！” 　　路过行人纷纷侧目, 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 　　流浪汉看着林鹿离去的背影，偏头呸的一声, 愤恨地冲着路人吐了口唾沫：“呸！还挺清高……要不是姓温的病秧子被那圣母救了，哪轮得到你……” 　　路人是个自己出门的小女孩，无妄之灾，她震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气得抬脚就踹：“你是坏人！这是我新买的衣服！快给我道歉！” 　　流浪汉故作虚弱地被踹倒在地，他抬头看了看小女孩的脸，突然嘻嘻地笑了起来。 　　“呸！”他挑衅似的又冲着小女孩的鞋子吐了一口，笑得疯癫，“就不道歉！来打我啊来打我啊！打了我你可就要没命了！” 　　--- 　　第二天，学校操场。 　　未洛昨天从图书馆出来后，特地去学校周围绕了一大圈，愣是连那个传闻中的流浪汉影子都没看见。 　　昨晚她也难得失了眠，睁着眼琢磨流浪汉和林鹿的事，硬生生到了凌晨三点，灵剑都开始气势汹汹地警告要砸她了才入睡。 　　虽说林鹿应该不会是那种没有脑子、流浪汉说几句就跟着跑的人，但毕竟未来会造成“万万天地门开”的对手也会点邪术。 　　万一又像对付温子落那样耍个阴招，扰乱一下林鹿的心智，那肯定又是一场闹剧，这又不能像打鬼一样直接打散。 　　林鹿身上没带邪气，做噩梦其实心理作用占比很大。她给出去的那个护身符除了辟邪，还有醒神清魂的功效，通俗点说就是抗控制。 　　再通俗点，就是隔空扇流浪汉一巴掌，然后怒骂你个菜比，躲在暗处耍阴招坑人算什么本事，有胆子来正面斗法。 　　脸颊处突然贴上一个微凉的物件，未洛慢半拍地往旁边一躲，转头就看见粉墨笑盈盈的脸。 　　粉墨手里拿着一瓶冰可乐冲她眨眼：“你昨晚没睡好么？看起来快坐在这睡着了。不会是苍溟昨天补习骂你了吧？” 　　中午一点的太阳暖烘烘的晒在身上，未洛本来是围观温子落她们训练的，现在感觉自己真的要睡着了，稀里糊涂就走神嗯了一声。 　　眼看粉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森，未洛回忆起那句“把苍溟套个麻袋打一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嗯了个什么。 　　她赶紧摇头：“哎不是不是不是他没骂我！刚刚走神了！我就是琢磨流浪汉的事没睡好。” 　　“真没骂？他要是威胁你你跟我说哈。”粉墨在她身边坐下，随口打趣了句，“再说你琢磨流浪汉的事干什么？你遇上了？” 　　“真没骂真没骂，墨姐放心。流浪汉……我就是好奇他到底什么来头。”未洛冲她抱了抱拳。 　　粉墨靠在了椅背上：“来头还真不好说，就听说有人找保安把他抓走过，但是第二天还是有人遇上他……像什么校园鬼故事，我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未洛没和粉墨摊牌，此刻也不能多说，她打了个大哈欠，又开始犯困：“嗯可能是有的吧……” 　　“你看你困的哟……”粉墨无奈捏了捏她的脸，“说到校园鬼故事，咱来聊点刺激的？比如晚上闹鬼的教学楼？看能不能吓着你。” 　　未洛毕竟是主动要求来陪训练，刚坐下就走不太合适。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嘴和脑子不在同一频：“那不就是军训最终考核吗？一拉窗帘一个大白脸，够吓人了。” 　　“……也对哈，这年头鬼怪都是现成的，哪还用得上鬼故事。”粉墨噎了一下，附和她。 　　温子落那边是尹松在带着练，粉墨和许寻目前中场休息，许寻还在买水的路上没回来。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儿，身后不远处的路上突然传来一嗓子哭喊。 　　“爹——！苍溟你是我亲爹！我们队就差一个人了，爹你就来凑个数呗爹啊——！” 　　这动情的腔调，这饱满的情绪，依旧是宋九枫稳定发挥。 　　苍溟的声音比他小些，未洛粉墨的这个位置听不太清，应该是回了句“你喊祖宗也没用。” 　　粉墨挑眉，放下可乐一伸手就把未洛拽起来了：“走！咱看热闹去！正好给你清醒清醒！” 　　二人一路蹑手蹑脚地卡着视线死角绕到了宋九枫和苍溟的附近。 　　只听宋九枫带着哭腔的声音：“祖宗！大祖宗！哎哟你就来呗我实在找不着人了，你会打篮球还特别牛我记着的！” 　　苍溟轻啧一声，惜字如金：“松手，不打。” 　　未洛悄悄探出半个头，只见宋九枫正拽着苍溟的外套袖子乱晃不撒手，大有死缠烂打之意。 　　“你是不是怕你一上场周围人全跑了？”宋九枫还在试图争取，“祖宗你放心，你现在迷弟迷妹已经一大群了，你一出场保准都是尖叫助威的！” 　　未洛入学考试那天吃饭时就见识过苍溟粉丝忠诚度，她躲在雕塑后边默默点头。 　　虽然之前苍溟传闻手上沾血，这些人不是很敢往前凑，但随着时间推移风评确实逐渐缓和，加上鼠怪的事，慢慢的也终于有人敢搭话了。 　　未洛感觉自己有种养成小游戏打到某个阶段的成就感。 　　 　　再看苍溟那边，他把外套袖子从宋九枫手里救回来，依旧不松口：“没兴趣。” 　　“那你说说你怎么才答应——哎等等，”宋九枫可怜巴巴到一半突然惊觉，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附近好像有人。” 　　未洛看向踩到树枝的粉墨：“……” 　　粉墨捂着嘴不敢动，不停冲她t比划道歉的动作。 　　……不得不说，有点像军训最终考核，在杂物间宋九枫话说一半就发现她藏匿地点的时候。 　　宋九枫随口说了句引人深思的：“家主的人？不能吧，这学校里呢。” 　　苍溟已经朝雕像这边走过来了，语气冷得和未洛记忆里共情温子落的那段无二致：“滚出来。” 　　偷听被人抓包，多少是有点难堪的。 　　未洛和粉墨交换了个尴尬的眼神，咳嗽一声从雕像后边探出头来：“良民、良民，少爷别激动。” 　　苍溟微怔，面上戾意瞬间收起：“你躲着干什么？” 　　看到另一边淡定露头的粉墨，苍溟露出一丝了然的表情，大概意思是“就知道是你带的”。 　　粉墨读懂他的表情，也是毫不客气：“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偷听的，我路过听宋九枫哭得那么惨，还以为他被谁骗了感情呢。” 　　未洛总感觉这俩人像是有旧仇，如果她和苍溟是明面上互怼，那粉墨和苍溟就是暗地里指桑骂槐。 　　宋九枫刚刚瞬移到粉墨未洛背后去了，看起来本是打算偷袭的。 　　“哎哟误会！”此时他瞬移回来，适时地加入话题，“我就是打算拉苍溟进我们篮球队，这不就差一个人了嘛，同班的打起来总归舒坦点。” 　　“也有道理。”粉墨像模像样地点头。 　　“有什么有。”苍溟看了一眼尚在出神的未洛，实在有点烦了，胡扯出个借口，“几年没打过，早忘干净了。” 　　粉墨不坑苍溟一把浑身难受，她眯眼笑了下：“那也行吧，你不去还省得比赛那天小洛在男女场来回跑。” 　　今天的气温太适合睡觉，未洛实在是困得频繁走神。 　　大脑检测到自己名字，她勉强精神了点，“啊？”了声刚要回话，就听见四人的手机整整齐齐响了一声。 　　话题暂时断掉，四人均疑惑，打开手机发现是一条实时新闻推送。 　　【十月十号当晚，空言城松琴路15号建筑附近，发现一具中年男性尸体。死者生前疑似是位自由居住者，死因不明。】 　　【另插播一条寻人启事，十月十号当晚，一位八岁的小女孩在空言城松琴路附近走失，现失踪已超过二十小时。】 　　【女孩走失时身穿红裙，扎双麻花辫，旁为照片，若有线索请及时与以下号码联系。也请广大居民注意出行安全。】 第51章 炼空傀 　　说是自由居住者, 其实就是流浪汉，换了个文雅一点的称呼罢了。 　　粉墨的视线落在自由居住者这五个字上，嘴角漫不经心的弧度放了下去：“喂我说, 死者不会就是……之前校外那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吧？” 　　“空言城松琴路15号建筑？那不就是我们这个校区附近吗？”宋九枫嘶一声，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 “这么巧这个小女孩也在附近失踪的？” 　　“最近哪哪都不太平啊……”这下未洛彻底清醒, 她心不在焉地接了句, 手上已经给苍楠发去了消息询问。 　　她敲下发送键没两秒, 苍溟就走远几步接起了打过来的电话，来电人大概率是苍楠。 　　与此同时，未洛收到了林鹿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事找她，如果方便的话下午能不能约个时间见面, 地点随意。 　　因为她好像碰到真的鬼了。 　　未洛盯着“真的鬼”三个大字, 顿觉不妙，但不清楚苍楠那边的事需不需要她，于是给挂掉电话的苍溟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谁知苍溟开口就是一句和紧张气氛毫不相干的：“篮球赛我参加, 待会详情发我。” 　　“啊？”宋九枫刚刚还在和粉墨扯鬼故事, 被这斩钉截铁的句话砸得有点懵, “哦哦, 行！没问题！谢谢爹！” 　　才刚起了个头的粉墨也没想到他怎么突然答应了：“哎不是，你就这么同意了？” 　　“教授找我们有急事，你俩聊。”苍溟面色如常地看了一眼粉墨，并没正面回答, 示意未洛跟上后转身就走, 不知为何被她品出一丝挑衅。 　　未洛赶紧顺着话往下跑：“哈哈我可能又犯什么低级错误要被约谈了……墨姐你训练加油！宋九枫你也是！” 　　“放心！苍爹一来，哥的队伍包拿第一！”宋九枫不知从哪掏出个墨镜带上, 冲她做了个ok的手势。 　　“那行吧，教授对你成绩也是操碎了心……回见咯。”粉墨撩了下粘在后颈微微汗湿的头发，冲苍溟翻个白眼，转身返回训练场。 　　未洛三步并两步跟上苍溟的步伐，压低声音：“完蛋完蛋，我怎么有种大战前夕多线并行的感觉，苍楠教官那边是有什么消息？” 　　苍溟开口又是一个炸弹：“流浪汉的脖子上有个三角形胎记，苍楠已经问过郝叔，和黑风衣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那现在研究方向岂不是又只剩下温氏了？”未洛感觉脑子即将爆炸。 　　她紧张地碎嘴：“我本来以为这个胎记人会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隐患，结果他就这么死了？自爆给咱送人头？还有这好事？” 　　“不一定，疑点不少。”苍溟提醒，“尸检得出，这个流浪汉的身体是由无数生物拼凑而成的——具体等去管理局你就知道了。” 　　无数生物拼凑而成……？怎么拼？ 　　未洛想象不出这尸体是什么样子，还惦记着林鹿，但她实在分身乏术：“行，那我先确认一下林鹿目前状况安全，这趟出去之后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学校？” 　　“很快就能……如果没有突发情况。”苍溟答，然后加了个补充，估计也对校园灵异频繁切换的生活有了些木然。 　　未洛给林鹿打了个视频，确定她是本人并且是安全的，和她约了个晚饭的时间，便急匆匆跟着苍溟上了车。 　　--- 　　二十分钟之后，异能管理局。 　　苍楠正在门口背着手焦躁地来回踱步，不知多少次望向远方之时，终于看见载着苍未二人的车驶近。 　　她急吼吼地几步上前拉开车门：“可算来了等死我了快进快进，就是未洛你敢看尸体吗？有点惨烈。” 　　“敢啊，又不是没见过，楠姐你放心带路就行。”未洛点点头。 　　苍楠有些诧异：“你见过人的尸体？修真界真是听起来比我们这还乱……算了不闲聊，你俩跟我走。” 　　前往验尸间的路上，苍楠解释起了今天的状况：“警局和异能管理局是两个不同的管辖部门，警局负责人类的各种纠纷，异能管理局则是管理有怪物因素的事件。” 　　未洛回忆起郝叔被捅的案子，怪物因素被查出后，确实也是从警局移交至管理局的。 　　她应了声，等着苍楠下文。 　　苍楠给保安核对权限卡，嘴上解释不停：“这个流浪汉本来是警局负责验尸，但是他们那的法医看了一眼尸体，就果断移交管理局了。” 　　她推开门，向正在提取DNA的法医点头示意：“辛苦了，麻烦先回避。” 　　法医走后，苍楠知道未洛不怕尸体，也没多绕弯子，提醒一声之后，她直接伸手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一截白布。 　　未洛的视线落上去，瞬间感到头皮一麻。 　　——这具尸体，是由人类的身体和怪物的身体硬生生缝合而成的。 　　不止一个人类，也不止一种怪物。 　　尸体像是被打满了补丁的拼贴画，灰白的人类皮肤和怪物的鳞片斑驳交错，竟是被以粗糙劣质的针脚强行缝在一起的。 　　左小臂接着的确实是人类的手，右小臂则是一只扭曲到诡异弧度的兽爪，爪尖锋利，染着早已干涸的血迹、黑漆漆的土渣。 　　尾椎处一条长长的黑色物质。但并不是老鼠尾巴，而是一条泛着诡异黑色油光的蛇，嘴部保持着大张的姿势，双目猩红无神。 　　下肢更是拼接重灾区。 　　仔细一看会发现，尸体本身压根不符合任何人类的生理构造，两条腿甚至不一样长短，像是被什么疯狂艺术家凭空捏造的布娃娃。 　　有个人样就行的布娃娃，像是被用来扎小人诅咒的那种，做工及其敷衍。 　　怪不得这具尸体生前不管扮演黑风衣还是流浪汉，都裹得那么严实。 　　脖子上带有胎记的那块皮肤，自然也是被拼接而来，至于脸…… 　　尸体的头，是像个气球一样干瘪下去的，里面没有任何骨骼，填充物不知是什么东西。 　　并且，它两个眼眶空空如也，没有眼球。 　　苍楠看未洛紧盯着尸体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心理准备做少了，所以还是受到了惊吓。 　　她才想将白布盖回去安慰两句，就见未洛居然…好像…大概…咽了一t下口水？ 　　紧接着，她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这两个反应加一块经不起细想，苍楠震惊，下意识退后半步：“…未洛…你是因为紧张，才咽口水的对吧？” 　　她看尸体看饿了？？？ 　　未洛咳嗽一声尴尬附和：“啊对！确实有点惨烈，我一下子头皮有点发麻，楠姐你别紧张！” 　　苍楠点点头，默默恢复了刚刚的站位，又见苍溟已经带上了无菌手套，直接冲着尸体的脸伸出了手。 　　苍楠又是一惊：“哎！你小子干什么！胆子那么大呢？！” 　　苍溟只是去掰了一下尸体的下颚，随着他的动作，尸体的嘴巴被打开，里面是一团黑漆漆的絮状物。 　　没有舌头。 　　苍溟松开手，把手套扔进垃圾桶，回头带有提醒意味地看了眼未洛。 　　——没眼睛，没舌头，这两个关键特征，一下子就让未洛想起了那个被她两剑废掉双眼的怪物。 　　它当时好像也确实说过一句，杀了它也没用，它不会死，他们会再见。 　　虽然再见时刻依然是尸体。 　　未洛意会苍溟的意思，她斟酌着开口：“楠姐，之前鼠怪绑架的那个山洞，里面的怪物遗体是不是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苍楠一愣，又一拍脑袋，“这事还忘了和你说！” 　　苍楠：“我们走后，负责勘察的是另一批人，前后就空置了五分钟。另一批人到的时候洞里已经干干净净什么都没了！向下的通道也是个死路，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未洛点头，心里基本有数了，她换了个话题：“这尸体上面没附我的灵力。” 　　“没附？”苍楠没懂她话题怎么突然跳这么远，眼看线索方向再次走向终结，她闭了闭眼，“这胎记难道能有第三个？” 　　“那肯定不是，我想想怎么解释……”未洛按按自己的太阳穴，“从我目前能想到的基础来讲，修真界那边有个禁术，炼空傀。” 　　苍楠对修真界很感兴趣，马上就往前倾了倾身，示意未洛继续说。 　　未洛搓了几个光团做演示：“炼空傀，拆解一下，就是炼造空壳傀儡——当然，不是苍溟那种啊。” 　　苍溟：“……”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些破碎的尸块通过特定的条件炼化，融合成为一个新的、完整的躯体。”未洛扯了句，重新拉回正经话题 　　苍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烧融重塑？你的意思是，那些怪物遗体被炼化成了这个……拼接的东西？” 　　“对！”未洛把破碎的光团揉成一个，然后另外捏了一个黑灰色的光团出来，塞进大光团里，“这个躯体就叫空傀，是一个可以存放灵魂的容器。” 　　金色光团变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在空中转了一圈，飞扑落到苍溟手里，被苍溟捏了捏。 　　 　　未洛：“虽然灵魂从哪来的、是否正规就不一定了。但灵魂一旦塞进空傀，就相当于驾驶员坐进了车里，空傀就可以像人一样活动了。” 　　 　　苍楠在手机备忘录上记着笔记：“你还真别说，这和苍氏傀儡异能的底层原理是真有几分相似的，不过我们创造过程不那么瘆人。” 　　“真的？”未洛歪头思考片刻，“嗯……毕竟不知多久以前是同一个世界，以不同的方式流传也正常。” 　　苍楠啧啧几声，顺着她的话开玩笑：“太炫酷了，万物初始的时候苍家祖上居然是搞禁术的，搁电视剧里不得拍个几十集……” 　　顿了顿，她又问：“不过这个为什么是禁术啊？是什么很厉害的术法吗？” 第52章 控制欲很强的人 　　听苍楠这么问, 本打算换话题的未洛便又解释了几句：“也不算很厉害吧，中游水准的东西。” 　　未洛：“炼空傀在那边是禁术，主要因为大多数时候, 它都是以千百死换一生的术法。并且对于各种比例要精准把控，不然后果非常严重。” 　　“哦我懂, 那就是害人终害己呗。”苍楠点头。 　　未洛清了清嗓子, 把话题中心拉回这具拼接尸体上：“虽然我们眼前这个尸体不是炼出来的, 但也勉强能达到空傀的标准, 比较野路子。” 　　她指指尸体：“绕回来再看失踪的灵力，灵力不是附在身体上的，而是附在魂上。” 　　苍溟反应过来：“魂跑了？” 　　“没错。”未洛点头，“所以空傀这事还没完，这具尸体只是金蝉脱壳, 捅伤郝老板、在学校周围游荡的这位…依然在外逍遥。” 　　苍楠的手在桌上敲击着：“要命, 本以为是新进展，结果是挑衅，还直接失去三角胎记这个锚点。” 　　“胎记的事, 楠姐你要不和罗洲确认一下？”未洛垂眸盯着面前的这具空傀, “以及这具尸体必须妥善处理, 检验完各种项目之后最好火葬。” 　　“没问题, 但为什么？”苍楠问，“有时间要求吗？” 　　未洛隔空点了点尸体的额头：“空傀的怨气会非常非常大，并且是被锁在躯体里的，谁来也超度不了, 因此它特别吸引各种没有躯体的孤魂野鬼。” 　　想了想, 未洛举了个刺激性不那么强的例子：“这就是辆光明正大摆在大街上，上面贴着‘谁开走就是谁的’, 并且还没上锁的豪车，所以越快销毁越好。” 　　“……”胆大如苍楠后背也一凉，“我懂了，容易诈尸对吧？” 　　“没错。”未洛点头，顺手给苍楠也拍了个护体印，“并且其他没抢到身体的脏东西有很大可能会迁怒。” 　　苍楠看着护体印融进皮肤里，轻声抽气：“太玄乎了！这要是你不在我们这，空言城肯定得闹个天翻地覆。搁童话里你就是那种从天而降、庇佑苍生的天使。” 　　“不至于不至于！”未洛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尬笑两声，“主要是天地门一开我那边肯定也不安宁，说到底是自救，没多伟大。” 　　“那楠姐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和苍溟就先回学校了？”未洛开始往门口的方向挪动。 　　“嗯嗯，车在门口，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我再联系你，就是苍溟还得留下有点事。”苍楠深深看了一眼苍溟。 　　单纯只当自己是个传话护送工具人的苍溟不解：“我有什么事？” 　　苍楠摇了摇头并未回答，只是示意未洛可以出门了。 　　“那我先走啦，二位回见。”未洛看懂这是让她回避的意思，也没再多问，转身便离开了。 　　 　　管理局门口，未洛和一位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黑发金眸中年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身着正装，身上的气质十分冷冽庄严，眉目间皆是深沉，嘴角抿得平直，目不斜视。大概率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未洛没多关注，只是她才乘上刚刚的车，还未拉上车门，就见管理局门口飞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像是被谁甩出来的，直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等会儿！那不是大人物身后跟着的保镖吗？！这就打起来了？？？ 　　未洛关车门的动作一顿，她揉了揉眼睛，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紧接着，苍溟居然以逃命的速度从管理局大门内冲出来，左右一看便直奔未洛的方向而来，顺手还创造了几个傀儡，牢牢堵死了管理局的门。 　　他回身拦路的间隙，苍溟背后出现了三个明显不属于他控制的傀儡，伸手就要去抓他。 　　苍溟反应很快，矮身躲过傀儡的手臂，转头扯着其中一只的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紧接着旋身又是一脚，直接将第二只傀儡扫飞出去大老远。 　　事发突然，未洛看的一愣一愣的，不清楚她是应该关车门还是去帮忙：“苍溟！你在干什么？？？” 　　第一只傀儡砸倒了第三只，这两只傀儡试图再次站起身，却被苍溟狠狠一蹬肩膀，再次狼狈倒地。 　　眼看更多傀儡生成，苍溟只是简单揍完这三只，便将策略转为了用其他傀儡掩护自己撤退。 　　在傀儡对傀儡的刺激精彩场面中，他以极快的速度绕到了车的另一侧，拉开车门就坐了进来：“关门，走吧。” 　　“啊？哦行……”未洛加载中，她关上车门，提前设定好路线的无人驾驶汽车开始行驶。 　　苍溟挥手收起傀儡，只留那些不属于他控制的，以及那个大人物站在管理局门口。只是由于汽车驶远，已经看不清大人物脸上的神色。 　　未洛收回往后看的视线，转而就见苍溟非常安静地偏头看着窗外的倒退的景色，眉毛微微皱起，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同为傀儡异能，用脚趾头也能t猜出来，那个大人物是和苍溟有血缘关系的。 　　“那什么。”未洛轻咳一声，戳了戳他的肩膀试图关心，“刚刚那人是谁啊？和你关系不好吗？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没谁。”苍溟依旧看着窗外，嗓音恹恹的，没有细说的意思，“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你当没看见就是。” 　　“哦好。”未洛应下，再结合之前宋九枫那句“家主的人”，以及苍溟的“把我爸古董砸了一半”，她基本能猜到那个大人物是苍家主了。 　　这些豪门真是哪个都不好过啊…… 　　未洛脑补了半天叛逆少爷的戏码，又悄悄瞥出神的苍溟一眼，都快在他头上看见实体化的乌云了。 　　她索性从随身帆布包里翻出一把水果糖递过去：“少爷少爷，吃糖吗？” 　　苍溟依旧在出神，没反应。未洛另一只手便又戳了他两下：“少爷？苍溟？苍溟苍溟！回神！” 　　“什么？我没听清。”苍溟这才转头看过来，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未洛脸上，又转移到她捧着五彩缤纷水果糖的手上。 　　“你吃糖吗？吃点甜的心情好。”未洛又把手往前伸伸，耐心重复一遍刚刚的话，“你要是实在烦躁，也可以和我说说？” 　　苍溟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拐弯，他拿走两块柠檬味的，又听见未洛补充道：“我嘴可严实，还自带灭口效果。” 　　苍溟略一思索，就明白这个“自带灭口效果”指的是她未来某天会消失，心情再度下跌。 　　“……”出于赌气心理，本没打算说什么的他低声开口，“小时候，我有个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不告而别的朋友。” 　　由于苍溟刻意模糊了年龄，未洛并不知道这个“朋友”指的是她，为了给苍溟提供一点情绪价值，她张嘴就骂自己：“不告而别？这么过分！” 　　苍溟没忍住笑了一声，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糖：“是很过分。当时我不知情，家主就和我说她被怪物吃了，什么都没剩。因为我拖她后腿，所以她没能跑掉。” 　　未洛回忆了一下柏阅口中，幼年时期一直平平无奇的苍溟，只觉得这无疑是对一个小孩最大的打击，她一拍大腿：“他也过分！” 　　再说细节就露馅了，苍溟转移话题：“他希望我们按照他规定好的路线发展，当其他岔路出现时，无论岔路尽头是福是祸，都是一刀切。” 　　苍溟：“但他自己，常常以计划赶不上变化为由，冠冕堂皇地食言过无数次——你这是什么表情？” 　　未洛已经满脸写着“苍天啊大地啊好悲惨的一小孩啊”。 　　此时她正装模作样地抹着眼泪：“这种被框进模具里的生活好可怜啊——呜呜苍溟你辛苦了，怪不得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叛逆呢——” 　　“……”苍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像是在卖惨，为数不多的长嘴阶段再次结束，“没有，观念不同而已——别哭了，假惺惺的。” 　　未洛本来就是打算搞怪逗苍溟开心的，眼泪说收就收：“好嘞。” 　　苍溟不喜甜，他把糖收进兜里，又听见未洛生硬的安慰：“呃……反正就我来看，苍溟你还是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坚持得挺好的。” 　　他看过去，只见未洛目光飘忽着努力往外挤话：“就…比如…风纪处？绑架？郝叔？人品总没法造假，像你这样逆风而行更是伟大！” 　　——未洛安慰得七拼八凑零零碎碎的，显然不擅长安慰人，但也真的把他刚刚的坏心情当了件事。 　　意识到这点之后苍溟心头一跳，突然生出些拥抱对方的冲动。 　　然而没等这点冲动发酵，或是被压制，未洛下一句又是熟悉的欠揍风格：“所以苍溟小朋友勇于冲破束缚的表现非常好！再奖励给你一块糖！” 　　苍溟：“……你到底是有什么把别人看成小孩的爱好？你不也才活了十八年？” 　　“这不正好聊到这儿嘛，顺口的事。”未洛故作潇洒地一撩头发，正好汽车到目的地了，她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来回不到一小时，离和林鹿约定的时候还有些时间，未洛回宿舍补了个觉，睁眼已是下午五点。 　　她洗了把脸，直奔约定地点，推门就看见明显更憔悴了的林鹿。 　　“未洛！这边这边！”林鹿本在盯着空气发呆，看见她之后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冲她招手。 　　林鹿提前点了两杯果茶，推给她一杯，开口直入主题：“对不起未洛，我昨天撒谎了，那个流浪汉不是自己缠上我的……” 　　“详细说说。”未洛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还有你说的那个鬼，是护身符没起作用吗？你被鬼伤到了？” 第53章 拖鞋在冰箱 　　林鹿匆忙否定：“没有没有！你放心, 护身符和桃枝都有用的，那个鬼没伤到我。” 　　“那就好。”未洛松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 “你之前说的撒谎是指…？” 　　林鹿咬唇看着未洛平静的表情，她清楚对方在这个领域应该很厉害, 至少没有像自己一样慌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如果再隐瞒什么可能就真的要丧命。 　　本着誓死不当炮灰的原则, 比起信一个疯言疯语的流浪汉, 显然还是信同学更好一点。 　　林鹿目光飘忽着：“其实是…是我主动告诉流浪汉我有恨的人，想给对方下诅咒。然后他才告诉我，已经有人在此之前给我下诅咒的。” 　　“啊……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你的诅咒不也没下成么？”未洛对她想给别人下诅咒没有太大的反应。 　　林鹿满脸心虚，紧张得有些口吃：“我知道跨度有点大，但、但如果我不去找他给别人下诅咒的话, 别人的诅咒是不是, 也没机会落到我身上啊？” 　　“我听说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讲究因果报应，所以我想会不会……”她两手食指对在一起点啊点。 　　“那你想给谁下诅咒？”未洛问。 　　林鹿沉默片刻，小声问道：“…这个很重要吗？一定要说吗……？” 　　“…也不是。”未洛想到林鹿的心理疾病史, 防止揭别人伤疤, 她果断更换问法, “你想诅咒的人, 是不是有愧于你的？” 　　林鹿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声音放得比刚刚更小了：“是…初中的时候，猥亵我的班主任。” 　　未洛一拍手：“你看, 你又不是平白无故想害别人, 这两者没关系。能干出猥亵这事的人渣肯定不得好死，就算真挨诅咒, 那也是命中注定的报应！” 　　林鹿干咳一声：“谢谢安慰，我还以为是我有害人的想法才会导致后面这些事，而且我做的梦其实也不是恶鬼，是那个班主任……” 　　未洛：“那流浪汉套你话呢，你会频繁梦到那个傻逼老师，大概率是它知道这件事之后借此发挥，影响你的梦境。” 　　“而且因果报应都是惩治傻逼的，听话咱不信那些哈。”未洛又拿出哄小孩的语气，再次把话题绕回去，“你说的那个鬼是什么？” 　　林鹿应该也是吓出来了，显然比昨天冷静不少，已经开始有事说事，没再抓着未洛疯狂输出情绪：“昨天我出校吃饭的时候，又遇上那个流浪汉。” 　　林鹿：“他挑拨离间了一大串，想让我把你给的护身符丢掉，我没信，他就和我说…某天四点四十四，我会亲眼看见自己跳楼。” 　　未洛点头：“那就说明他确实忌惮护身符，不过他是怎么挑拨的？” 　　“……他说因为我撞破你和苍溟的恋情，所以你想用招鬼符把我害死。对不起我知道你俩没事，但是实在是，嗯…有点好笑……”林鹿尴尬地捂住脸。 　　未洛：“……” 　　未洛也捂脸：“…你继续说吧，我不多嘴打岔了。” 　　林鹿点头，松开捂脸的手：“然后，然后昨天晚上，我半梦半醒间，看到有个人站在我床边，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林鹿：“结果她…她突然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脸！那只手凉得吓人，指甲很长，好像还布着茧，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林鹿比划着：“只、只是我太害怕了，没看清她的脸，只看到很长的头发！好像还听到了哭声和歌声！我就拼命往后退，她也伸长了手臂想来抓我！” 　　“但是她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样，猛然缩回了手，叫得很惨很痛苦，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跟着哭，现在回忆一下还是感觉心里堵得慌……” 　　“……”未洛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 　　“之后她就消失了，当时是凌晨，我吓得睡不着，又是自己住宿舍，就起来把灯全打开了。”林鹿摸上自己的脸，t“我洗脸的时候照到镜子，看见被鬼摸过的地方有一道血痕。” 　　林鹿：“不过不是我的血，可能是她手上的……这也证明不是我做梦！最后我回到床上的时候，那个护身符虽然没事，但我妈妈留给我的一个玉挂坠却碎了。” 　　未洛头疼：“挡灾啊这是……” 　　林鹿双手合十，话音微颤，即使是句玩笑话也盖不住她精神紧绷的事实：“洛师傅神通广大，你看这情况我还有救吗？” 　　“放心，我说你能活，阎王来了都得挨巴掌。”未洛清清嗓子吹了句，“就是你介意我去你宿舍住几晚上吗？得住你房间，我打地铺。” 　　林鹿连连摆手：“啊？不介意不介意，我打地铺都行……但为什么？” 　　未洛：“据我观察这个装神弄鬼的玩意是个急性子，那个什么跳楼估计就是这几天了，但毕竟是凌晨四点多，我总得第一时间赶到。” 　　“没问题！”林鹿再次双手合十，直接把头往桌子上咣当一嗑，引得未洛又是一番“不至于没必要”的输出。 　　--- 　　当晚，未洛躺在地上，翻来覆去一夜失眠，林鹿也睡睡醒醒十分不安，有次还小声哭喊着妈妈从梦中惊醒。 　　未洛便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这才知道林鹿是单亲家庭，母亲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意外坠楼身亡，爷爷奶奶也早已离世。 　　今晚窗外刮着大风，呼啸的噪音更是平添几分闹鬼氛围，扰得二人都频繁受惊。 　　时间一点点过去，指针滴滴答答地来到了四点四十四的位置。 　　窗外猛然一声狂风作响，像是谁在悲伤哀悼地大声哭号一般。 　　“……” 　　“……” 　　房间内安静得只有未洛和林鹿的呼吸声。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宣告着今晚未洛算是蹲空了。 　　直到天亮，没出现任何问题，鬼也没来楼也没来。 　　当晚唯一的伤亡，是林鹿半夜喝水时不小心踩了未洛一下，吓得三秒钟蹦出十八个对不起。 　　第二天上午十点，粉墨和苍溟只见林鹿未洛二人的同款黑眼圈、同款大哈欠、同款进教室就补觉、同款下课铃都喊不醒。 　　粉墨拍拍林鹿肩膀：“嘿醒醒，下课啦。咱学校最近流行烟熏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没精打采的？” 　　林鹿困得稀里糊涂，勉强抬起头来，还能接上话：“没有，没有，谢谢关心，我就、我就是失眠。” 　　“你半夜当贼去了？”苍溟一节课给未洛打了无数次掩护，也敲敲她的桌子。 　　未洛抬起头来两秒又趴下去，直接困得不说人话了：“月球…左拐……嗯对拖鞋在冰箱……” 　　粉墨：“……” 　　苍溟：“……” 　　 　　粉墨和苍溟对视一眼，蓄力攻击：“昨天是你把人带走的，你不知道什么情况？说实话你是不是威胁小洛吓着她了？” 　　“我威……”苍溟摆出臭脸刚要回话，未洛就又直起了身子，硬生生抓着苍溟和粉墨的手腕，强迫二人握了个手。 　　她精准插话：“哎你俩……小…人类……不准吵架，我没事，通了个宵而已，小问题……” 　　苍溟极速收回手，嫌弃之意十分明显，抢在粉墨怀疑之前先把词抢了：“…我俩人类？这什么称呼？你困傻了？” 　　“你真没事啊？”粉墨更是夸张地拿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关切地戳戳未洛的脸，“你看起来不是困，像是喝了二升白酒喝晕了。” 　　“对。”苍溟难得附和。 　　未洛狂拍了自己的脸好几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左右看看：“哎哟放心我真没事，也没喝酒，就是昨晚和林鹿一起看恐怖小说，没注意时间。” 　　宋九枫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哎哎什么小说这么好看？推我呗推我呗我也观摩一下！” 　　“嗯嗯行，我待会发你。”未洛又打个大哈欠，算是糊弄过去了。 　　 　　…… 　　目前没有其他线索，只要对方不先下手，这事就完全一点头绪也没有。 　　未洛寻灵也寻不到，左右还有个马甲在挡着，连着林鹿都得最大程度防好，更没法喊其他人一起防守。 　　唯一有权限知情的苍溟虽然承诺随叫随到，但也暂时帮不上实际的忙，苍楠更是不便出面，只能给未洛买了几袋醒神薄荷糖，算是提供精神支持。 　　日夜颠倒的日子持续了一星期，未洛仅用两天就适应了，没再表现得像个醉鬼。 　　只是直到十月十八号篮球赛正式举办，那些鬼怪都没再次影响过林鹿。 　　林鹿不知怎么报答，就连着请未洛吃了一周饭，但风平浪静这么久，她自己也开始觉得这诅咒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同时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让未洛这么守着，林鹿便和她商量好今天之后就先停止。 　　未洛确实也放松了些警惕，也如约去给粉墨和温子落她们捧场。 　　打鬼和篮球赛居然能衔接，真是割裂感极强的校园生活，不愧是被怪物困扰的世界。 　　虽然是临时加塞，相关社团也依旧以严谨的态度认真策划了这次活动。他们整了个小型的开幕式，有模有样充满创意，直接将现场氛围带动起来。 　　每支队伍也显然都是有备而来，进入状态非常快，局势瞬息万变，每个人的进攻和防守都能在露天场馆内激起一阵阵欢呼喝彩。 　　先进行的是女子队比赛，众多队伍中，意念系和植物系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地来到总决赛。 　　两支队伍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比分优势频繁交替，反复追平，直到白热化，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哪方处于劣势。 　　虽然队伍敌对，但未洛完全一碗水端平，喊完许寻粉墨就喊温子落，迷妹粉丝多重身份来回调换，势必把情绪价值提供到位。 　　不过在当温子落迷妹这件事上，她显然有个强劲对手，尹松。 第54章 你有在意的人吗 　　男子队的比赛在女子队决出总冠军之后, 所以大部分参赛者也都是在观众席等待的。 　　尹松一点也没有保留体力的意思，一个人的喝彩就足够赤诚热烈，连彩旗带打call棒装备齐全, 一堆真情实意的夸赞欢呼完全不重样，几乎能比上一个拉拉队。 　　“棋逢对手了啊未洛同学。”宋九枫冲未洛眨眨眼, 打趣道, “那小子喊得像是表白一样, 这种直球作风真的蛮适合温小姐的。” 　　“认输认输。”未洛摆摆手, 笑着接话，“爱情加持的人太可怕了，待会你们上场也加油啊，我打call棒都准备好了。” 　　宋九枫一伸胳膊，把旁边活动着手腕的苍溟揽过来了, 他打个响指：“放心！还是那句话！苍爹在这咱包赢的！” 　　“松手, 别替我说大话。”苍溟拨开他的手臂，看向未洛时神色似乎有些别扭，他干咳一声, “…你别伤着嗓子。” 　　“放心我有数！”未洛拍拍胸脯。 　　最终, 女子队这边, 意念系以一分之差惜败, 植物系的队伍拿下了桂冠。 　　粉墨调整着呼吸，眉眼弯弯地冲温子落伸出手：“你们队行啊，这下算是彻底没人敢说植物系都是柔弱治疗咯。” 　　“过奖啦。”温子落正在回应未洛的招手比心，闻言和她碰了个拳, “你们也很厉害呀, 好几次攻击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粉墨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清亮的男声迅速由远及近：“温——子——落——！！” 　　粉墨果断向旁边退开：“哟, 尹松来这么快，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哈。” 　　--- 　　十分钟后，男子队比赛开始。 　　男子队去候场区的路线正好与退场的女子队擦肩而过，加油打气声此起彼伏。 　　粉墨经过苍溟身边时眉梢一挑，压低声音随口挑事：“打个两百块的赌呗？你猜小洛喊你的名字还是宋九枫的？” 　　苍溟轻呵一声，显然对未洛的脑子很有信心：“她但凡不喊意念系，我转你六百。” 　　粉墨还真没想到他这样下注：“……行，你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是活该。” 　　未洛由于不是参赛选手，不太方便冲进赛场去庆祝，她只能在观众席上等着粉墨和许寻坐过来。 　　粉墨一落座就笑：“哎哟尹松那小子，眼睛快粘在温子落身上了，是恨不得把‘喜欢温子落’五个大字写脸上啊。” 　　“你也看出来了？”许寻接过未洛递来的水，道谢后再接话，“听说刚开学那段时间，他在班里还帮温子落挡了不少白眼。” 　　许寻：“当时有些人还称尹松和未洛是两个不相上下的t傻子，还打赌你们多久会放弃来着。” 　　“这不就打脸了嘛。”未洛笑，“开学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他，那时候不认识就是了，还以为就我自己逆风而行呢。” 　　许寻盯着篮球赛场，现在是植物系对战雷电系，植物系暂时处于比分劣势。 　　激烈角逐间，比分差距渐渐拉小，植物系上演了一场精彩的绝境翻盘，以尹松的一个三分远投惊险反超为结尾，植物系晋级。 　　尹松听见比赛结束哨声响起的下一秒，立刻仰头冲观众席某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未洛好奇：“那个方向好像是植物系的座位，他是在看温子落？” 　　粉墨：“嗯哼，都说这种篮球赛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孔雀开屏的最佳时机，打出精彩操作后第一时间看向在意的人多正常。” 　　未洛点点头没说话，粉墨望了候场区的那些队伍一眼，便凑过来八卦：“话说小洛，你有在意的人吗？” 　　眼看未洛已经开始摇头，她无奈补充了句扩大范围的：“不一定是那种喜欢，让你印象深刻、此生忘不掉的人也可以。” 　　“这种的话…那确实有一个。”未洛回忆片刻就点了头。 　　粉墨闻言就精神了，她不知从哪拿出一盒爆米花，继续打听着：“能详细说说吗？” 　　谁知未洛神秘一笑，放下荧光棒就冲她单手比起心来，她故作油腻地歪嘴眨眼，压出低沉气泡音：“是你呀我此生唯一的墨姐——” 　　粉墨瞬间又无语又想笑：“……” 　　“哎哟少在这油嘴滑舌，本小姐认真问的！”她一把爆米花塞过去堵上未洛的嘴。 　　“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未洛笑着咽下爆米花，悄悄收起紧急百科“人类小孩几岁会自己走路”的手机。 　　未洛双手撑着脸：“我三四岁的时候吧，干了点错事，心情不好就跑到荒…路边上自己待着哭。” 　　“三四岁就能自己出门啦？太危险了吧！还跑到路边…小孩子还能犯多大的错啊！你父母不管你吗？”粉墨瞪大了眼。 　　“管的管的。”未洛抓紧点头往回找补，但没去补犯错那句，“是我自己偷溜出去的，回去就被教育了。” 　　“…好吧，那你也是胆子大。”粉墨这才放下心来，“你继续说，然后呢？” 　　未洛：“我哭到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一个白衣服的人。他问我为什么在这哭，我说我饿了。” 　　粉墨思考一秒：“…行，小孩子的话总是没逻辑的，或者哭饿了——他是带你去吃饭了吗？” 　　“没有。”未洛轻笑一声，“他说他也不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然后塞给我两块糖，还和我说做了错事改正就好，让我抓紧回家。” 　　未洛：“呃虽然年代久远，我忘记那人长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名字性别，甚至可能只是个我哭累了睡着做的梦。” 　　粉墨啧啧两声：“哎呀，无名无脸白月光啊，虽然听起来这人好像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你为什么对他印象这么深？” 　　“可能…也许…那是我第一次吃糖？”未洛咳嗽一声，继续半真半假地打补丁，“小时候我爸妈严格按照教程养娃，很少给我吃这种，呃，属于零食的东西。” 　　“……”粉墨看向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怜悯，“好可怜，又是三四岁没吃过糖又是撞到头昏迷，待会我……” 　　她话未说完，只听周围人一阵惊呼。 　　对战空间系的是意念系队伍，如宋九枫所说，苍溟这种自带神秘色彩的人物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粉墨故作虚弱地往未洛身上倚：“哎，我和温子落上场的时候怎么没这待遇呢？” 　　未洛正冲自家队伍挥手，闻言看过去：“你俩出场他们也喊得很猛啊，我还听见有人说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家族荣誉对决。” 　　“家族荣誉对决……”粉墨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突然又笑了起来，“得亏白家那个是二级生，不然这会就得在苍溟对面了。” 　　比赛开始，周围的欢呼声也逐渐高昂激动起来。如苍溟所料，未洛开口就是一句意念系必胜，喊得正气凛然一碗水端平。 　　粉墨沉默两秒捂脸笑了半天，决定为那六百块争取一下：“你怎么不喊名字了？” 　　未洛正在表演荧光棒杂耍，闻言看向她，并未理解她的意思：“我一个一个喊吗？有队员名单吗？” 　　“不是。”粉墨示意她听周围的声音，“你听这些苍溟迷妹喊得多开心，这小子现在肯定很尴尬，我觉得你添把火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么多人呢。” 　　“…有道理。”未洛和苍溟对着干的心瞬间起来了，她搜了点彩虹屁文案直接开始照着喊。 　　“苍溟！冠军中的冠军！男神中的男神！异能学校第一alpha！alpha中的支配者！支配者中的王！皇帝！领袖！！！” 　　“苍溟是天！苍溟是地！我为苍溟顶天立地！有苍溟！再苦的生活也不觉得累了！有苍溟！再大的险阻也咳咳咳咳——” 　　未洛喊到激动处给自己呛着了，旁边的粉墨已经笑得前仰后合说不出话。 　　见未洛坐下来喝水，粉墨拍拍未洛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你真是苍家三少爷此生可遇不可求的报应。” 　　“过…咳…过奖。”未洛还在清嗓子，就见场上刚刚完成一个投篮的苍溟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未洛：“……他是不是真听见了？我怎么看着他脸上有点杀意？” 　　“估计是吧。”粉墨看热闹不嫌事大。 　　未洛继续喊了几句意念系便坐下来安静看比赛了。 　　苍溟和宋九枫成为意念系两大得分批发商，意念系完全是把空间系压着打，等结束哨声吹响的时候比分差距大得吓人。 　　苍溟和宋九枫不知说了句什么，他接过队员递来的毛巾擦汗，再次直勾勾地望向未洛所在的位置。 　　 　　他面上无奈纵容之意居多，貌似还夹了一丝羞恼。 　　于是未洛火上浇油地冲他挥了挥手边的荧光棒，收手才发现是个爱心形状的。 　　反正也是类挺常见的荧光棒，未洛没多在意，苍溟则是猛然收回了视线，向宋九枫要了瓶水。 　　 　　…… 　　男子队比赛一路精彩进行，最后居然好巧不巧地又来到了意念系和植物系的巅峰对决。 　　意念系这边，宋九枫和苍溟拉着其他队员低声商量着战略。植物系那边，尹松为首的队伍更是摩拳擦掌。 　　哨声一响，两边都打得拼尽全力，像是跟对面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比分反复互相超越，看得人也跟着紧张。 　　比赛末尾却发生了意外，某个植物系队员，居然自以为隐蔽地刻意用手肘狠狠撞向宋九枫的腹部！ 　　宋九枫吃痛皱眉，手上防守动作出现疏忽的片刻，球就被另一个植物系队员趁机截走。 　　裁判没喊停，两队只能继续打下去。 　　倒计时十秒，意念系仍以一分之差落后。 　　粉墨和未洛都急着喊裁判，她余光扫到不远处空着的座位时却突然后背一凉。 　　未洛顾不上裁判了，她拍拍那个空座位旁边同学的肩膀：“同学，林鹿是什么时候离场的？” 　　那个同学被问得莫名其妙：“啊？刚走不久，她说不想看比赛了要回教室看书。” 　　未洛快声道谢转身就跑，她急匆匆拨开人群冲向场馆大门，心跳越来越快的同时，她摁亮手机屏幕看到了时间。 　　下午四点四十三。 第55章 我也很好杀的 　　天杀的流浪汉, 它说的四点四十四是下午的四点四十四啊！！！ 　　现在基本上所有学生和教授都在篮球场馆内看比赛，学校里非常安静，路上楼上都没有人。 　　只剩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她这下完全是在和阎王赛跑。 　　未洛不停给林鹿打着电话却只有忙音，她咬了咬牙, 快速找到最近的监控死角, 闭眼默念传送诀。 　　耳边嗡的一声, 太阳穴刺痛了下, 再次睁开眼时未洛已经在教学楼的楼顶，但这里安安静静，谁也没有。 　　实验楼楼顶，没人。 　　一号宿舍楼楼顶，没人。 　　二号宿舍楼楼顶, 也没人。 　　每传一次, 未洛太阳穴的刺痛感便加重一分，连带着心脏处也抽痛。 　　上次鼠怪绑架事件濒临结束时，那个护盾是她用了“杂质”的力量才生成的, 但这个力量并不好控制, 一旦开头便是灾难预告t。 　　杂质的力量其实与灵力互斥, 这些天未洛虽然面上不显, 但心头烦躁的感觉已经愈发明显，灵力也用得越来越不顺手。 　　除非能回修真界，不然这个问题就无解。 　　未洛强忍不适感，再次传送。 　　三号宿舍楼楼顶, 没有人。 　　四号宿舍楼—— 　　未洛刚落地便是眼前一阵发黑, 险些脱力跪在地上，但好在终于找到了。 　　她强打精神, 看着眼前背对自己站在天台边缘的林鹿：“林鹿！别再往前了！回头！” 　　林鹿依然背对着她，离坠楼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像是被谁控制着的，对于未洛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未洛心下焦急倍增，见林鹿没有反应便上前想去拉她，可她才迈出一步，林鹿竟也往前迈了一步。 　　她感觉不对立刻刹住脚步，停顿片刻后再次试探着抬脚，林鹿也随着她的动作抬起一只脚。 　　未洛收回脚试着后退，林鹿却没有后退。 　　……无赖啊！！！ 　　未洛握拳，此刻只恨自己不会苍溟的傀儡异能，不然一挥手就能把林鹿拖回来。 　　就在她尝试剩下的灵力够不够指挥灵剑去把林鹿戳回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小女孩的声音：“姐姐，下午好呀。” 　　未洛瞬间回头，只见一位穿着红色裙子，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正在对着她微笑。 　　正是流浪汉死亡时失踪的那个小女孩，不过已经大概率不是本人了。 　　小女孩的身边，飘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沉重锁链束缚的鬼魂。 　　貌似是那天晚上吓唬林鹿的那位，乌黑的长发挡着惨白的脸，两手指甲很长，上面残留着血迹。 　　未洛冷着脸摆出防御的姿势，张嘴就骂：“你是布阵害人的那个菜狗？” 　　“是的呀。”小女孩咧嘴笑了，绕到她身前，“不止这个，捅人的也是我，鼠怪绑架也是我指挥的，楼边那个人也正在被我控制呢，姐姐你说我厉不厉害？” 　　 　　未洛皱眉，化灵剑原型：“你再这么嗲兮兮地说话，我就一剑把你杀了。” 　　“嘻嘻～就不就不！气死你！”小女孩冲她扮鬼脸吐舌头，“我知道姐姐现在可虚弱了，杀不掉我的，姐姐愿意和我聊聊天吗？” 　　“有话就说，”未洛剑尖直指小女孩咽喉，“还有，你放个鬼在旁边是什么意思？准备偷袭我？” 　　小女孩装模作样地一仰头：“她呀，她不听话，正在被我罚站呢，姐姐不要管她，看着我就好啦。” 　　未洛翻个白眼。 　　小女孩虽然被剑指着喉咙，却依然笑嘻嘻的挑衅：“不过姐姐，你现在这么虚弱，要是我打你，你是不是也没法还手呀？” 　　未洛剑尖逼近一些：“你觉得我能不能还手？就算没灵力，我抡剑也能把你当高尔夫球砸飞出去。” 　　“姐姐好凶哦，一点也不温柔。”小女孩撇了撇嘴，突然不要命似的向前一凑，未洛手里的剑便直直捅进了她的脖子。 　　小女孩的身体立刻像气球一样瘪了下去，片刻后化成一滩黑红的血水，扭曲抽搐几下之后，竟重新拟出一个人形。 　　是未洛自己的模样。 　　“未洛”开口，声音居然也和她一模一样：“嘿嘿，刚刚那张皮仰头看姐姐太累啦，换一个就好多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未洛看着自己的脸摆出这副表情，一阵反胃。 　　“未洛”歪歪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月，月亮的月。姐姐，我想问你……你真的甘心当一个处处受到限制的人类么？” 　　未洛即答：“不然呢？像你一样没个人形，丑得像坨黑色的橡皮泥？” 　　月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突然扬手，冲着未洛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未洛没挡住，被打得一偏头。 　　她反手直接挥剑削掉了月的脑袋。 　　奈何她一剑扫过去，月迅速抬手扶住了自己的头，紧接着脖颈处流出一些黑色的液体，一阵刺鼻的气味过后，月依然完好无损。 　　月满脸狡黠：“不就是打你一下吗？气性真大呀姐姐，这些攻击又杀不死我，费这力气干什么呢？” 　　没等未洛说话，月便猛然贴近：“搞清楚状况，现在姐姐最好是答些好听的，不然我可就指挥那个姐姐跳下去了。” 　　未洛闭眼深呼吸：“……” 　　月背手围着她蹦了一圈：“那姐姐觉得做人类有什么好？从独一无二变成渺小尘埃，难道是什么荣誉吗？” 　　月：“你看你在这里过得多惨，水土不服不说，还得去学那些你根本不想学的东西，为了救人就把自己搞得这么卑微。” 　　月：“还说拯救苍生是仙尊的事呢，你看起来比他还圣母，什么人都想救一下。” 　　 　　未洛忍不住了：“说得真好听，你不害人还需要我来救吗？你今天就是说出花来，我的答案也是甘心。” 　　月不爽地一挑眉，抬手又想扇她，只是这次被未洛抢先削掉了小臂，没能得逞。 　　“好吧，看来我只能慢慢强迫姐姐来我的阵营了。”月接回手臂，惋惜地叹气，“怪物只能和怪物为伍，就算披着人皮也是怪物哦姐姐。” 　　未洛轻呵一声，持剑的手微颤：“比你强点。” 　　“看！你手抖了！你手抖了！”月大笑着狂拍手，“好丢脸呀姐姐，你自己都跨不过这道坎！你清楚自己是个异类！还好意思在这里假清高！” 　　顿了顿，她又反方向围着未洛转了一圈，再次试探：“不过姐姐，你真的不想杀掉我吗？其实我也很好杀的。” 　　月森然一笑：“用不了灵力，你用阴术不就好了？明明是那么强大的力量，明明比灵力强无数倍，为什么要为了合群藏着掖着呢？” 　　说着，月冲她敞开双臂，一脸疯狂：“来姐姐，杀了我呗，这分明只是你动动手指的事情。” 　　“本来想的，你这么一说就不想了。”未洛白眼快翻到天上去，“看你这样，你没算计我的话我就在这表演倒立。” 　　灵剑比未洛先沉不住气，颤动两下便脱离未洛的控制，想要再次把月削成碎片。 　　未洛轻啧一声唤了剑名制止：“同归，回来，你砍不死它。” 　　说到“不”字的时候，一个光球从天而降，带着巨大的能量波动，狠狠将月砸在了下面，随后变成一个牢笼将其围困。 　　月咳出一口血，挣扎着站起身看向未洛，依旧笑着：“……姐姐恢复的速度有些出乎我意料，本来还想再聊一会儿，现在看来我得走了。” 　　和未洛一样的招数，她说到“聊”的时候，远处那个带着锁链的鬼瞬间出手从背后偷袭！ 　　未洛听见声响立刻躲闪，但还是不慎被鬼尖锐的指甲抓伤了手臂，带出一阵烧灼般的痛感。 　　月在笼子里佯装气恼地跺脚：“我让你捅她心脏！心脏啊！你歪到哪里去了！刚炼化的东西就是不听话！” 　　鬼魂低吼一声，未洛趁机不动声色地向林鹿的方向移动。 　　“好吧好吧，我现在得回去教训不听话的东西了……”月站在光笼内摇头晃脑。 　　她一点也没有受困的窘迫：“姐姐，你下次要记得，养成每到一个地方，都检查一下是不是幻境的良好习惯哦！” 　　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迅速破碎扭曲，随着月愉悦的笑声，幻境坍塌。建筑产生微妙的移动，月的位置也产生了变化，轻而易举地脱离了光笼的限制。 　　而未洛哪还在天台正中心的安全位置，她此刻已经站在了现实四号宿舍楼的天台边缘，林鹿也在她的旁边。 　　这个站位，二人往后一步便会坠楼。未洛惊觉危险，立刻想将林鹿往回扑。 　　可月出手快她一步，一阵阴森狂风袭来，任凭未洛怎么用力推拽，林鹿都像被钉在原地一样纹丝不动。 　　未洛单手拦着林鹿不敢轻举妄动，她看向悠然自得的月：“你这是打算逼我用阴术？” 　　“嗯哼。”月点点头坦然承认，“但你看起来有点死脑筋，所以还是——” 　　下一秒，林鹿僵硬地后退一步，无视未洛试图用光盾创造的阻拦，直直向楼下坠去！ 　　“林鹿！”未洛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边缘，她拼命拽着林鹿的手腕，但向下的拉力却越来越重。 　　惊慌间，未洛好像看见一条深紫色的巨蟒正死死咬着林鹿，将她向下拖。楼下也貌似飘着无数怨灵，伸长着胳膊张大着嘴，想要把林鹿拽下去。 　　未洛催动灵剑去斩巨蟒，又听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是月正在向她靠近。 　　月显然t是准备把她推下去，她笑得很开心：“我很高兴，今天是和姐姐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哦。” 　　“第一份礼物——请你去死吧～” 第56章 我女儿福大、平安 　　林鹿那边向下拽的力量实在过于巨大, 像是个什么深渊漩涡，在不停地向内吞噬。 　　灵剑已将深紫巨蟒斩成了无数截，可巨蟒也像刚刚的月一样, 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恢复了原样，任何攻击都不起作用。 　　甚至不需要月去推她, 未洛已经快要无法保证自己也在安全范围了, 她要是仍坚持拉着林鹿不松手, 被彻底拖下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月没有直接把她推下去, 她哼着小调，像是故意折磨一样掰着未洛的手指。 　　拉着林鹿的右手手腕处传来撕扯的剧痛，未洛咬着牙皱紧了眉，左手死死抓着围栏，指节用力到几乎泛白。 　　 　　“哎呀哎呀, 姐姐你可真好玩。”月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兽牙匕首, 与捅伤郝叔的那把无二致。 　　月眯着眼，将匕首对准了未洛的手背，毫不犹豫地就用力刺了下去。 　　锋利尖刀划破了未洛手背的皮肤, 但月预想中的鲜血并没有滴落。尖刀刺破一丝皮肤, 未洛便用灵力治愈一丝, 颇有些打死不流血的意思。 　　未洛和巨蟒抗争着, 居然还有精力冲她挑眉。 　　“……”月彻底气笑了，她收回想要去抹血的另一只手，“我知道姐姐是在给管理局那群人拖时间，不过我有的是时间和你玩。” 　　月再次举起了匕首, 吹了声口哨：“虽然趁着姐姐还没想通, 继续欺负一下也无伤大雅……但我实在需要让你拉着的人死一下，所以还是把你的手指切掉吧。” 　　说着, 她再次把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刃部对准了未洛的手指。 　　未洛见实在拖不下去，便将余光瞄向楼下。紧接着，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团黑红色的混沌物。 　　混沌物质呈半透明状，边缘杂乱却生硬。像是漫画里的噪音表现，一点也不像现实世界会出现的东西，其内部卷着一些零碎的杂质，看一眼就让人直觉不适。 　　这团混沌物成型的瞬间，便携着浓重煞气，直冲月而去！ 　　 　　“你看你早这样不就好了——”月终于得逞，她并未像之前说的一样惧怕这股力量，也没有闪躲，而是欣喜地伸手想去抓住混沌物质。 　　未洛却突然吹了声口哨，话音里皆是游刃有余：“听话，这个不好吃。” 　　混沌物质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拐了个弯，像逗狗一样故意擦过月努力伸长的手，转而砸向了那只鬼身上的沉重镣铐。 　　镣铐几乎是瞬间便被融得渣都不剩，而最后剩下的那点混沌物质，轻飘飘钻入了长发鬼的心口。 　　 　　月这下是真的慌了：“你干什么？！” 　　“初次见面第一课，反派话太多、太嚣张的话，是铁定会遭报应的。”未洛冲她眨眨眼，转而对着那只鬼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漂亮姐姐，帮个忙呗。” 　　长发鬼刚刚才被直奔她而去的混沌物质吓得瑟缩，却没料到混沌物质是去帮她解除桎梏的，此时正一手抚着心口，低头盯着自己重获自由的另一只手发愣。 　　听见未洛的呼唤，她缓缓抬起头，回了个带着哭腔的“嗯”。 　　下一秒，她一个闪身便到了月的面前。 　　“你疯了！！！”月瞳孔一缩，根本躲闪不及，直接被长发鬼掐着脖子摁在了墙上，后脑勺磕在坚硬墙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灵力对她造不成伤害，可吸收了混沌物质的鬼魂就不一定了。 　　“反了你了…松开！松开！”月双脚悬空胡乱踢蹬着，她双手不停扒扯着长发鬼逐渐收紧的手，试图再次用锁链锁住长发鬼。 　　长发鬼丝毫不受影响，月气得面目扭曲：“你是不想活了吗？！别忘了你的魂还锁在我手上！你叛变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长发鬼闻言犹豫了一瞬，月趁机挣脱了她的束缚，转而一脚把她踹翻在了地上：“办事不利索的东西，本来看你执念那么深应该很好利用，结果让你杀个人都做不到！” 　　月突然掏出一张古怪的符文纸，对准长发鬼的额头就想拍下去：“真是感人的意志力，可惜我本想让你亲眼看到你女儿和你一样的悲惨死状，现在你还是先给我去死吧！” 　　“哎等一下。”未洛轻飘飘出声，“她现在是否魂飞魄散可不归你管了——漂亮姐姐，放心下手，刚刚那点黑色的物质足以支持你把她撕成渣。” 　　本就快要将月掀翻下去的长发鬼听言彻底放心，仅仅两秒，月再次狼狈地被她摁回了墙上。 　　未洛终于感受到向下的拉力变小，她努力向回收了收身子，同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给长发鬼打气：“漂亮姐姐厉害！地上有刀！捅她！” 　　月本想趁着长发鬼拿刀的时候再次逃走，可先前一直找不到机会插手的大灵小灵已经非常自觉地把那把匕首递到了长发鬼的手里。 　　长发鬼接过匕首，冲她歪了下头：“你…遭……报…应……” 　　她的手微微发抖，却不影响她高高扬起匕首，冲着月的肩膀就是卯足了劲的狠狠两刀，第三刀捅进去后并未着急拔出，而是无师自通一般，用力搅动了起来。 　　长发鬼的声音依然带着哭腔：“…我……女儿…福大、平安……你…该下、地狱…” 　　刺痛感窜上头皮，月疼得呲牙咧嘴，她愤恨地看向未洛的方向，还在挑衅：“来继续啊，反正这只是分身！反正我也不会死！” 　　未洛在灵剑的辅助下已经快把林鹿拉上来了，闻言回头看过去，话里的挑衅嚣张之意比她还明显：“谁说我要今天就解决你？单纯想让你疼一阵儿而已。” 　　月的声音已经透着窒息的虚弱，她拼了命地继续叫嚣着：“…你越过规矩拦下这个鬼，就等着被因果无常找麻烦吧！” 　　“未洛！”没等未洛再接话，天台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踹门的是苍溟，他身后跟着苍楠，苍楠带着几个心腹队员，全副武装地冲了上来。 　　——未洛找过来的时候就给苍楠发了消息，刚刚的时间里管理局也没闲着，他们已经迅速在楼下铺好了安全气垫，这也是未洛突然敢出手的原因。 　　只是未洛怕他们上来也被控制变成人质，就只让他们在天台之下的楼层静观其变。 　　奈何现在月还顶着未洛的脸，见有其他人介入，立刻开始混淆视听浑水摸鱼：“苍溟！楠姐！天台那边的是假货！故意做样子给你们看的！” 　　未洛还在忙着拽林鹿，她本想让苍溟苍楠搭把手，闻言怒极反笑：“你现在就像那个偶像剧里自己扇自己巴掌的绿茶。” 　　苍楠明显迟疑了一下，苍溟却突然出声：“要留活口么？” 　　没等未洛或者月回答，他的视线就扫过了未洛的脸，随后点了下头：“看来不用。” 　　他直接大步流星地向着月走去，冷静地示意林鹿母亲的魂魄把刀给他。 　　魂魄浑身一抖，递出刀之后便愣愣地退开了，紧接着两个傀儡便代替她制住了月。 　　“你身上怎么会有……”月已经放弃逃跑，它落在苍溟脸上的视线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异，不过却转瞬即逝，“不，你对着这张脸真的下得去手么？” 　　苍溟没说话，一刀正正扎进了它的咽喉。 　　黑血瞬间溅出来，苍溟虽然退得及时，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了几滴血到脸上。他抬手随意擦了，丢下刀就转身走向未洛的方向，林鹿母亲的魂魄紧随其后。 　　月本就只剩下精神攻击的余地了，它的身体再次化作了气球皮一样的东西，极速干瘪下去消散在了空气中，这个分身算是彻底废了。 　　苍楠和另外几个队员反应很快，在刚刚的时间里已经将林鹿和未洛转移到天台中央。这些队员都是苍楠精挑细选的，此刻就算看到魂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林鹿母亲的魂魄缓慢凑近，她指了指未洛手臂上的抓伤，双手合十做出抱歉状：“…很对不…起、不是…故意……” 　　未洛冲她比了个OK，随后眼神示意她看向正从昏迷中缓慢苏醒的林鹿：“没关系，但我也留不了您太久，您要不要去和女儿说些什么？” 　　——之前林鹿晚上看见的“鬼魂”，就是被月派来吓唬或杀掉自己t女儿的，林鹿母亲的魂。 　　但由于月知道林鹿有护身符，那它肯定不会只派一个魂来。 　　护身符和玉挂坠是双重保障，可只有玉挂坠碎了，那就代表，最后只有一个魂接近了林鹿。 　　那么大概是林鹿母亲为保护自己女儿，拼命杀掉了其他的恶鬼，因此她的指甲上才会沾到未干的血迹。 　　而林鹿母亲留给林鹿的玉挂坠，挡住了她自己。 　　母女连心，所以林鹿母亲痛苦哭泣时，林鹿也会心中淤堵悲闷。而她当时听到的歌声，或许只是母亲哼唱的摇篮曲。 　　“不……”林鹿母亲虽然一直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处的女儿，却摇摇头，努力将语气放得轻柔，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我…太吓、人，她…会怕…” 　　林鹿母亲的温柔视线遥遥落在远处的林鹿身上：“而且太、多年了…我走得、早…她受委屈、我没法，出头…对、不起，她……” 　　“我的、宝贝…长成、大姑娘啦……”她释然地笑了笑，“也、谢谢你……救她。你们都是，好孩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未洛看着她布满疤痕的手沉默片刻，只觉自己喉咙也有些发紧：“……” 　　她知道月控制鬼魂的手段是什么，十分残忍，鬼魂至少要被迫经历一千遍水鞭火燎，被无尽的疼痛反复折磨，洗去自我意识。 　　而林鹿母亲没变成只会无脑杀戮的恶鬼，已然证明了她对林鹿的爱，千万遍水火折磨也洗不去。 　　“……”未洛深呼吸，“您要是真的想好了，那我送您去往生。但这之前我想问……您离世的时间和地点，是不是四年前的岁黎城？” 第57章 挂个电灯泡 　　“……”林鹿母亲沉吟片刻, 轻轻点头，“是的。” 　　“我知道了。”未洛应声，没再问太多, 她冲她伸出手，“您把手给我, 直到落地之前, 听到什么都不要睁眼。” 　　林鹿母亲最后看了一眼林鹿, 这一看却收不回视线, 眷恋和不舍几乎要溢出来：“因祸得福……能看到、她长大…我也知足……” 　　“好孩子，也…拜托你，不要…告诉她、今天我…的事，我怕她、伤心。” 　　“没问题。“未洛点点头答应下，继续耐心地等着林鹿母亲。 　　近一分钟后, 林鹿母亲收回视线, 将手放到了未洛的手掌之上：“谢谢…好孩子。你也才多大…不要硬扛太多，不要、受伤，祝前程……似锦……” 　　“……谢谢。”未洛重重呼出一口气, “祝您, 一路顺风。” 　　“风”字刚落下, 林鹿母亲的身形便化作了几片薄薄的轻纱, 随着拂过的微风，消散在了未洛眼前。 　　当放下一切时，人的魂魄其实很轻很轻，轻到一缕微小的风就能带走。 　　未洛安静地望着远处天边的晚霞, 她站起身来, 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太快了。 　　这件事情暂时落幕的速度，太快了, 快得她几乎没什么参与的实感。 　　林鹿母亲放下执念的速度，也太快了。 　　那可是被月千万遍水鞭火燎都没能洗掉的执念。却只是看女儿一眼，虽然久久不舍收回，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眼便够。 　　所以执念才叫做执念，执着不肯放手的念想，但念念不忘又是否必有回响呢？ 　　到头来，是“爱可平万难”这句一听就像是空泛口号，却实实在在有道理的话。 　　思索间，未洛又听见一人走近。 　　她转头看过去，是刚刚为了给她和林鹿母亲留空间，而去和苍楠商谈善后工作的苍溟。 　　未洛看着这张脸低低笑了一声，开口便是插科打诨：“你脸上沾点血还挺漂亮的，有点疯。” 　　“……”苍溟未出口的安慰当场被她这句不正经的堵回去。 　　他叹了口气，又在沾到血迹的地方擦了两下。绕到未洛身前，突然单膝跪蹲下来，伸手轻轻抓过未洛的脚踝。 　　“哎没必要！平身！平身！”未洛被他抓了个猝不及防，匆忙喊道。她跟着低头才看见小腿处不知什么时候擦出的一道伤口。 　　伤口不深但很长，此时已经往外渗了不少血，乍一看有点吓人。而苍溟正是在用医疗碘伏帮她消毒。 　　尽管是治疗，但看着谁蹲在自己脚边实在是奇怪，更何况这人还是苍溟。 　　 　　未洛干脆也蹲下来了：“起来吧少爷，你这一跪我真受不起，反正待会我和林鹿都得被塞医院，不差这一会儿。” 　　“好。”苍溟真的收手站起来了，因为刚刚未洛说话的时间里，他已经动作极快地绑好了纱布。 　　未洛低头看看那块打着蝴蝶结的纱布，突然笑了：“你还真是……” 　　她突兀地止住话音，抬手捂紧了嘴。 　　“怎么了？”苍溟本就精神紧绷着，生怕未洛又像之前一样被怪物影响到极限，被迫自己把自己打晕。 　　此刻他大部分注意力全都落在她身上，见未洛动作异常几乎是瞬间就想去扶。 　　“没…呸…没事，嘴里飞进个虫子。”未洛摆摆手，像模像样地对着空气呸出几口。 　　她刚呸完，靠在墙角的林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未洛和几个管理局的人全都盯着她，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但她也差不多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强撑着站起身便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谢谢各位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虽然这件事大多是未洛解决的，并且确实是玄学因素插手。但苍楠受未洛之托，还是在下楼的路上硬生生将其诌回了阳间风格，还借此教育了一番。 　　未洛的手状若无事地摁了摁腹部，并没打算把林鹿母亲的事说出来：“刚刚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我一上天台看见你站在那都快吓死了。” 　　“我没有。”林鹿呆愣愣地摇头，“我最后的记忆只是回到宿舍，就像是睡了个午觉一样……啊，但我好像做了个梦！”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梦见我妈妈超级帅气地砍飞一群怪物，然后带着我回到家里，唱摇篮曲哄我睡觉。” 　　此话一出，全场沉默。 　　未洛狠狠做了个深呼吸，但秉持着信守承诺的原则，她答应了林鹿母亲不透露，就真的什么都不会说。 　　林鹿母亲的出发点是好的，有些事确实是不知道为好，但林鹿大概也能猜到，冥冥之中是母亲保护着自己吧。 　　--- 　　学校后门。 　　这次苍楠的行动已经在尽可能低调，但遇险后必须系统体检是管理局的惯例。 　　所以依旧是救护车来接的发展，只不过为了防止造成恐慌，位置换成了没几个人会路过的学校后门，苍楠也只留了两个心腹，其他人全部遣散。 　　救护车几分钟后才到，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 　　未洛状态不太好，本想先和苍楠他们复盘今天的事，但余光瞥见一个人站在路边的林鹿，她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她在林鹿身边站定，还未开口，就听见林鹿的声音：“未洛，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未洛嘴唇动了动，把阴曹地府的各种程序咽回去，言简意赅地给出两个字，“天堂？” 　　林鹿噗嗤一声笑了，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也挺好的，长翅膀能自由自在的飞……但那些作恶的人要是也飞，会不会太便宜它们了？” 　　“其他善良的人会把恶人翅膀撕烂的。”未洛隐约猜到她是在想那个班主任。 　　“那就好。”林鹿抬头看向夜空，“刚刚那个梦，我妈妈唱完摇篮曲之后在我耳边说，很抱歉没能给我报仇，很愧疚没能陪我走完剩下的路。” 　　“我妈妈坠楼其实不是意外，当年她知道那个班主任干的事之后，饭都不吃了，直接冲到学校去给我讨说法。” 　　“然后班主任在争执间，直接把我妈妈从15楼推了下去，医生警察赶到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虽然他最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辈子得在监狱里度过了。” 　　林鹿的声音有些哽咽：“宣判当天，他的家里人以‘不能失去顶梁柱’为由求情未果，就气急败坏说我妈妈已经死了，但班主任至少活着，他们能探监，我只能扫墓。” 　　未洛又皱眉抬手捂了下嘴，手在腹部按动的动作更频繁了：“一家子活着不如死了的东西，别撕翅膀了，撕舌头就老实了。” 　　“谢谢安慰……”林鹿低下头，“上天堂也好，我之前和我妈妈一起看过一个电影，说人死后，灵魂会缠上世间亲密的人，直到对方认出自己。” 　　“那部电影的鬼都拍得可丑了，我妈妈就和我开玩笑说t，要是她死了也变得这么丑，肯定不忍心来缠着我。” 　　“……”未洛拼了命的压抑坦白的想法。 　　林鹿长叹一声：“你说我是不是心理承受能力确实太差了？别人一眨眼就能走出阴影，我却死死抓着不放，即使是各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未洛刚要开口安慰，又听林鹿带着些尴尬的语气：“尤其是你，你像漫画里那种小太阳救世主……其实刚开学的时候我还嫉妒过你一段时间。” 　　未洛一听到救世主这个词就往后撤了两步：“别别别受不起受不起，我就是心大点！” 　　“没有人能规定痛苦的门槛和等级，小孩子还会因为吃不到糖就哇哇大哭呢，但情绪没有高低贵贱，这不丢脸。” 　　“我也有走不出去、但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的阴影。更何况一个人每天能看见太阳就已经很厉害了。” 　　林鹿基本被未洛的跳脱思维传染了，冷不丁就是一句搞怪的：“那要是阴天怎么办？” 　　“你……”未洛没绷住笑了一声，刚上来的认真情绪烟消云散，“那就挂个灯泡假装是太阳！” 　　…… 　　…… 　　…… 　　未洛硬是撑到林鹿和另外的队员一起进了另一辆救护车。 　　目前身边只有苍溟苍楠两个知情熟人，未洛终于装不下去了，她扒着路边的垃圾桶，脱力般躬身咳出一口血。 　　她这一咳血便是狠的，越咳越凶完全止不住，仅仅几秒时间，咳便转为了吐，她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眨眼间便变得煞白！ 　　苍溟虽然猜到她又在瞒事，却没猜到她瞒了个这么严重的，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把她往救护车上送。 　　“等下，别…别动我……”未洛挥开他伸来的手，“我没大事，我吐会儿就行了……” 　　苍溟这才看清，她吐的根本不是鲜红的血，而是乌黑的不知什么液体。 　　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什么举动才能称得上是帮忙的感觉实在太差。苍溟只能站在未洛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尝试帮她缓解一些痛苦。 　　苍楠同样如此，她焦急地走近两步又退开两步，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询问未洛隐瞒了什么。 　　未洛吐了一会儿黑血便止住了，整个人几乎是掩饰不住的虚弱憔悴，她接过苍溟递来的纸巾温水，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 　　未洛道过谢之后转身就要逃跑：“谢谢谢谢，你们知道我没事的所以体检就先不用了——” 　　本缩在未洛兜内的灵剑再次自己悄悄飞了出来，但这次却没有去砸未洛的脑袋。 　　灵剑落在未洛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竟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位少年。 　　少年散着的白发如瀑布般垂落，几乎长到小腿，几缕发丝随着微风在空中扬起优雅的弧度。 　　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左侧眼下生着一小片神秘的金色古纹，衬得一双红眸分外深邃。 　　一袭雪白的长袍上面覆着淡金色的复杂云纹，衣摆也随风摆动着，在月光下显得像位误入凡尘的冷清仙人。 　　他漠漠扫视一圈，趁着苍溟和苍楠没反应过来、未洛没察觉他的出现，他抬手便迅速精准地点上了未洛穴位。 　　从他出现到点穴，整个过程不过两秒。 第58章 同归像个炮仗 　　未洛回头的动作才到一半便被他点了穴, 整个人立刻瘫软，脚下一歪便向前扑去。 　　苍溟赶紧向前两步，伸手接住了她。 　　叫同归的剑化作的少年瞥了苍溟一眼, 收回想去扯未洛衣领的手，转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眉头微皱, 颇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同归眼神比了比旁边的车, 开口便是清冽倨傲到能和苍溟一争高下的少年音：“赶紧体检去, 有问题路上说。你会不会抱人？不会抱我来。” 　　他纯恶意地把苍溟从头打量到脚：“这不敢干那不敢问，一个两个间歇性当哑巴，珍重得跟那传家宝似的，哪天她突然死大街上你是不是都不敢问？” 　　“你看她吐血吐成那样像是没事吗？她不去体检，你不会来硬的？扛起来就走的事, 你要是真体虚就去吃点人参。”同归轻嗤一声。 　　“……”苍溟人生头一次被一把剑嘲讽批评, 他沉默着附身把未洛打横抱起，转身路过听傻了的苍楠，向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未洛的头靠在他胸口, 双目紧闭, 脸色惨白, 无意识咬着唇, 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说着随叫随到，真遇上事了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下面一层干什么？”然而攻击力拉满的同归只是开了个头，“她让你不去你就真不去了？” 　　同归像个炮仗：“你拎水的时候吼那一嗓子不挺叛逆的吗？还有军训考核拿水刃砍她那劲呢？使出来啊？我在上边快打得冒火星子了你在干什么？” 　　他像是个替未洛算账的一样，亦步亦趋跟着苍溟, 这两个月里苍溟后悔的事全给他列出来了, 一句嘴也还不上。 　　要是未洛醒着，苍溟在“一句话能戳别人八百个痛点”这一栏的排名得掉到第二。 　　同归呵一声, 拖长了尾音：“只是可惜你弱得跟棵草一样，就算真上去也是当人质添麻烦的份啊——” 　　总的来看，灵剑也觉得苍溟不该上去。所以他刚刚那一通嘲讽，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所以换着法子攻击。 　　“那个…怎么称呼？你真打算穿这身上车进医院吗？”存在感极低的苍楠在旁边站着，听得有点想笑，但还是努力扯了句正事。 　　同归给了苍楠一个勉勉强强的好脸色：“什么？” 　　苍楠示意同归看他身上颇有古代仙侠江湖风范的衣服：“你这衣服太突兀了，附近是没人，但外边不一定，可能会给你主…会给未洛添麻烦。” 　　“……同归，殊途同归的那个。”同归冲苍溟翻个白眼，丢下名字转瞬便变回了迷你剑状挂坠，飞回未洛的口袋里。 　　路过苍溟的时候还铮了一声，剑鞘光华一闪，像是宣示主权的示威。 　　苍楠冲苍溟啧啧两声：“你看没看过灵剑变人和主人甜宠恋爱的小说？就看同归这护着未洛的气势，他俩比你俩有CP感。” 　　苍溟心情复杂，语言系统罢工：“……” 　　--- 　　被点穴之后未洛便陷入昏睡状态，意识浮沉间她做了个梦。 　　眼前一片漆黑，最先开始工作的是听觉，未洛只听见接连不断的重物落地声，紧接着无数道惊恐慌乱的尖叫在耳边炸开。 　　声音也逐渐开始清晰，一个年轻稚嫩的童音在她不远处哭喊着：“救命…救命！她当真是人吗？！下一步是不是要杀我们了？！” 　　紧接着视觉也恢复，入目便是一片猩红。 　　未洛努力聚焦，这才看清，这片猩红是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 　　看着很稚嫩，是一双小孩的手，约莫八九岁吧，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染满了猩红，正微微发着抖。 　　地上也全是血，脚边躺着两只残破不全的灵兽尸体。远处横着更多，有些甚至已经碎成了肉泥，看一眼就让人直犯恶心。 　　而刚刚哭喊的人也是八九岁的小孩，衣着华贵，像是哪个鼎盛世家的小公子。除他之外周围还有一圈人，皆是被吓得腿软跌倒或跪倒在地，僵硬地仰头看着她。 　　有个孩子被她的视线吓得疯狂后退，剑都丢在了一边：“别…你别过来…你别杀我！滚开啊！” 　　“魔物…一定是什么深山老林里的魔物！”另一个孩子喊道，“是柳灵把她带来的！她也肯定有问题！” 　　听到这个名字，未洛就知道这个梦在演绎什么了。 　　她刚化出人类肉身的时候，曾交过一个叫柳灵的朋友，这是她第一个人类朋友。 　　小未洛对人类知之甚少，只知道对待朋友要坦诚，所以她便傻不愣登地直接告诉了柳灵，自己是个怪物。 　　但柳灵只是愣了片刻，便毫不在乎地一撇头，告诉她没关系，自己不怕，貌似没有当回事，根本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害怕尖叫加逃跑。 　　二人在灵修课上是同学，相处两天玩得还行，虽然现在回忆一下，柳灵完全是把她当仆人一样呼来喝去的，年幼的自己却还觉得很开心。 　　直到第三天，柳灵抓着她诉苦，说她被一个世家小公子抢了糖葫芦，还被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于是第二天的御兽课上，成绩还算不错的未洛想要给柳灵出头，结果这个小公子的嘴实在太脏。 　　连着家里有钱有势有地位你能奈我何，带着你个寒酸的穷t人哪来的胆子管我，把纯粹的恶意发挥到了极致，耻高气扬地挑衅，听得她怒火攻心。 　　结果一下子没压住阴力，一阵狂风卷过，眨眼间便是尸横遍野的惨状。有些飞在空中的灵兽当场碎成一堆血肉块，从天上砸下来，骇人得很。 　　地上的灵兽更是没能躲过，体型小的当场炸开或者碎掉，成了一片血雾肉泥。体型大的也成了碎肉尸块。 　　谁都压不住的、最厉害的那只，也在瞬间身首分离，脑袋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正巧停在那个小公子脚边，和他对视。 　　好歹没伤到人，但那天整个御兽场的灵兽都没能逃过这无妄之灾，全都惨死当场，显得未洛像是杀鸡儆猴一样。 　　她立刻成为全场焦点，小公子和其他同学全都吓惨了，当场坐的坐跪的跪，话都说不清楚，一瞬间被重复最多的是“怪物”和“杀人”两个词。 　　未洛并没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于是她便听着看着自己着急忙慌地解释：“我没有…我不会杀人的…对不起…你们别害怕……” 　　然而她杀了整个训练场的灵兽是事实，门外已经传来其他同门以及御兽师傅的叫喊声，此刻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是个怪物，压根没人听她的道歉。 　　柳灵跪坐在一边，怀里还抱着她刚刚驯服的灵兽的尸体，看向未洛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悲愤，还有恐惧。 　　“你别生气……”未洛匆忙在自己掌心划了道口子，凑过去就想给她怀里的灵兽尸体喂血，“我、我能把它救活！你别伤心，很快就好……” 　　“怪物……“柳灵也惊惧地后退，嘴里喃喃着，“你别过来！不是我把你带来的！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和怪物交朋友！！！” 　　小孩子总是幻想着拯救世界，柳灵这一嗓子更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马上就有无数小石子冲着未洛砸了过来。 　　“怪物！魔物！你为什么假装是人类！不准害人！快滚回你的老巢去！” 　　“我刚刚才驯服的魔兽啊！你就是个只会乱杀的疯子！滚出去，别妄想伤害我们！” 　　“魔物都该去死！去死！！大家快用剑砍她！” 　　其实不疼，但又好像很疼。 　　未洛慢了好几拍地抱住脑袋，防御着其他孩子的伤害，有些迷茫地看向柳灵：“你不是说不会怕我吗？” 　　柳灵缩在人群最后面发抖，闻言冲她愤怒地喊道：“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特地假装被欺负想看看你有多能耐，谁知道你真的是怪物啊！！！” 　　“你别看我了！好恶心，我父亲说过！人怪就算同道也是殊途！没人愿意和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吃了我的怪物交朋友！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了。”未洛收回视线，在骂声中转身离开。 　　视野再次暗下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这个场景算是结束了。 　　未洛感受着心口的烦闷感，只感觉眼底有点发胀。 　　……没出息，都过去多少年了还哭，怪物不是人鱼，眼泪又不能变珍珠。 　　之前天台和苍溟中二博弈那段，她说自己是怪物，人怪同道殊途，真的是实话。 　　魔物变人皆是为了作恶，从古至今无一例外，她受到白眼和猜忌可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怪物不是人鱼，她不是终将获得幸福的主角，如果在童话故事里找个位置，那也只是反派，幸福结局的绊脚石。 　　视线再次明亮，听见自己的抽泣声之后未洛才发现，不是现在的她在哭，而是梦里这个小未洛在哭。 　　就算是现在的也不承认。 　　可能是因为之前和粉墨提了一嘴小时候遇到的给她糖吃的那个人，所以这个梦完全是把当时的经历再播放一遍，为了省时间还贴心地跳过了她前往荒林的枯燥过程。 　　 　　当时她人类外貌本就不稳定，刚刚又没控制住力量，于是哭着哭着就回到了原型。 　　 　　在别人看来，现在可能是一大团黑红色的混沌物质在哭，吓人得很，但好在这里是偏远荒林，没人会来。 　　未洛就这么听着自己哭了一阵，然后就听到了人类的声音。 　　话音里满是犹疑，像是突然听到哭声，找了一圈之后，才艰难地说服自己确定下来是这团混沌物质在哭一样。 　　“…是你在哭？” 第59章 她屠城我递刀 　　很可惜, 由于记忆模糊，这段梦压根没有给这个场景配任何画面，未洛就在一片黑暗中听着年幼的自己和那个声音对话。 　　有些喜感, 因为实在是记不清了，所以这道声音被大脑处理成了十分陌生的音色, 记忆中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又实在记不起原本应该是什么音色。 　　反正能听清说的是什么就好。 　　当时的小未洛心情极差, 重操旧业开始吓唬人, 她哽咽几声，掐着空灵的腔调回道：“我饿了，你能带我去吃饭吗？” 　　偏远荒林，一团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玩意，惨兮兮哭唧唧地说自己饿了。简直是恐怖故事标准开头, 下一步除了吃他就是啃他。 　　她有些破罐子破摔, 不是很想和人类和谐相处了，隐瞒身份太艰难根本做不到，但吓唬人她肯定是一吓一个准。 　　自古以来哪有怪物亲近人类的例子。 　　然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被吓得逃窜尖叫, 他似乎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吃饭的地方在哪。” 　　小未洛：“……？” 　　这人类是不是脑子有坑？神出鬼没地一个人来荒林就很古怪, 她刚刚的话居然还真被理解成了对于正常食物的饥饿？ 　　“我现在身上就两块糖, 你吃么？”没等她继续吓唬那人, 对方又开口了，“听你声音像个小孩？和父母走散了么？” 　　“？？？”小未洛震惊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外貌。 　　乌黑的，血红的，杂乱的, 阴气充盈的, 看一眼就肯定哐哐掉理智值的，没问题啊。 　　他是怎么对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如此自然地说出“小孩”这俩字的？！不会给她遇上什么隐居山林的高人了吧！ 　　她之前看柳灵她们吃糖葫芦就很眼馋, 虽然她目前还是对人类的大部分食物压根不感兴趣，但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吃！” 　　……按照那人现在的视角，她这团黑漆漆的东西应该是冲着他伸出了一只人手，讨糖。 　　他到底为什么不怕啊？？？ 　　疑惑间，她回答了对方的第二个问题：“没有和父母走散，是我犯了些很严重的错，不敢，也不想回去。” 　　那人没立刻就接话，他先是把两颗糖轻轻放到她手心里，然后才开口：“犯错了改正就是，天又不会塌下来，逃避之后回到原点才是绝望。” 　　这番话对于当时的小未洛来说有些绕了，并且她当时正沉浸感受着糖的甜味。这个叫糖的东西好吃，没有其他食物那种一吃进嘴里就想吐的感觉！ 　　她努力理解着这段话，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只觉得对方这淡然的气质真的很像什么归隐的高人。 　　那她和高人诉诉苦应该也没事吧？毕竟他看起来完全不怕自己。 　　小未洛：“那个，大师，我请教能问您个问题吗？” 　　对方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思考她怎么得出的这个称呼。紧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物体的微小声响，对方应该是找了块地方坐下了：“问。” 　　小未洛想变回人形，但奈何能力不稳定无法支撑，就只能以现在的形态继续说话：“如果一个怪物想和您交朋友，您会讨厌她或者杀她吗？” 　　“看情况。”对方即刻答道，颇有些反正也闲着没事就和她聊聊的意思，“怪物这个词的定义太广泛了，具体是指什么？” 　　小未洛努力组织语言：“就是，身份背景和能力都与普通人类相差很多很多的那种……异类？” 　　对面依旧答得很快：“蓄意作恶的就杀掉，一心向善的就留下。” 　　“要是谁都‘非我族类者必死’，那人类早灭亡几十轮了。”他大概是猜到小未洛刚刚的经历，又补充道。 　　对面：“但不需要把自己憋成受气包，有些嘴不干净的要是贴脸找死，你把舌头给它拔了都有人给你鼓掌。” 　　小未洛呆滞地陷入头脑风暴，最终提取出了“一心向善”和“不当受气包”这两个关键点，储存进入自己的脑子，归类“为数不多的人类世界生存法则”。 　　这位高人一看就是个修为高t深且活得通透的，她喜欢！ 　　然而当小未洛加载结束，想要去问他的名字以及来意的时候，对方已经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刚刚的对话全是幻觉。 　　但她手里还捏着另一颗糖呢。 　　没关系，总会再遇见的，下次见面再道谢吧。 　　…… 　　听着小时候的自己懵懂询问真的太尴尬，未洛感觉自己稍微有些想钻地缝。 　　走过来之后，真的会觉得那时候的痛苦微不足道，开始对小时候的自己产生了许多不理解，尽管她现在也没多通透，可能也正走在犯错的路上。 　　但她刚刚才安慰过林鹿，不要否定任何时间段的痛苦，此刻感觉有那么一点脸疼。 　　还真是安慰别人一套一套的，安慰自己拿个绳子一套，怪物也逃不掉这句话。 　　虽然这段对话听得未洛脚趾抓地，尤其是懵懂部分，但不得不说，当时这颗糖以及这个人说的话，都给她带来了一些奇怪的斗志。 　　不然她现在可能还在孤寥荒郊游荡，不见天日。 　　只是没想到真的再也没遇见过对方。 　　--- 　　现实，空言城中心医院。 　　熟悉的病房不熟悉的人，还在昏迷中的未洛依旧像之前那样躺在病床上挂点滴。 　　除了金丹爆改异能核之外，她各项身体数据都没有问题，只是略有些低血糖，所以处理了胳膊腿上的各种擦伤抓伤之后，现在挂着的还是葡萄糖点滴。 　　病房另一边的小桌子，同归和苍溟相对而坐，无言对视。 　　苍楠站在两人旁边不知道如何缓和气氛，只觉得这一人一剑算是彻底杠上，她索性去病床旁边陪着未洛了。 　　同归皮笑肉不笑地敲敲桌子，率先开口，这次收敛了些攻击性：“你俩当哑巴我可不当。我憋了很多话想说，在此之前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同归，她佩剑的意识体。” 　　“除了她的死活之外，任何事我都不感兴趣也懒得插手。所以接下来我说的东西不管有多离奇，都是只真无假。”同归压迫气势上丝毫不输苍溟。 　　翻译一下就是，他是来揭未洛老底的。 　　苍溟点头点到一半，他又威胁似的补充道：“另外，我希望你表现出来的担心是真诚的，如果你利用信任反过来伤害她，我比她先把你的脑袋削掉。” 　　“…你放心，我不会。”苍溟闭了闭眼，开口话题便直奔未洛而去，“她是瞒下了什么关乎性命的事？是上次在医院里她说不想说的那个？” 　　“是，也不全是。”同归平静地和他对视，“我从最初开始解释。按照修真界那边的记载，有一块地域被大众称为孤寥荒郊，是各类魔兽极少活动的地方。” 　　“但那里魔兽稀少不是因为它繁华，而是因为那里盘踞着上古以来最混沌的杂质能量，低等魔兽根本不敢靠近，这股能量被称为极阴。” 　　苍溟莫名想到了之前未洛说的黑猫喜阴：“她是被这些杂质影响的么？” 　　“不是。”同归摇头，“她就是这些杂质本身，一个彻头彻尾极为危险的非人类。如果她愿意，那不稳定的混沌足以把这里夷为平地。” 　　说完这句，他半天没接自己的话，盯着苍溟的脸像是在等待什么意料之中的反应。 　　但苍溟面色如常，毫无波澜。见他半天没说话，还以为在等着他应声，于是点点头回了一声嗯。 　　同归都准备掀桌子强迫苍溟就范了，此时有些不可置信：“你就嗯一声算完了？没有其他反应？” 　　“那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害怕？生气？哭？”苍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片刻后却是面色微变，像是想到了什么。 　　就在同归觉得他终于要找借口溜走的时候，苍溟望了不远处病床上的未洛一眼：“极阴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么？或者我有什么要注意不能影响她的？” 　　同归一抽气，冲他抱拳：“……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恋爱脑晚期。” 　　“你不就是觉得我肯定会害怕么？”苍溟轻啧一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略略压低了声音，“她就算想屠城我也乐意递刀。” 　　“……丧尽天良的事她暂时干不出来，把你脑子里的想法收收。”同归扶额，“行，我挺满意你这个反应，免了我强迫你配合。” 　　“关乎她性命我当然尽全力配合。”苍溟接话，“但如果她是极阴，那她为什么修的是灵术？这二者不互斥吗？” 　　同归轻轻一拍桌子：“挺上道，问得好。这二者可谓是你死我活的互斥，也就是关乎到她性命的那件事。” 　　 　　“你说。”苍溟点头。 　　同归：“快穿管理局我不再赘述。十八年前，她现在的养父母为了控制极阴这个隐患，用了点特殊手段把她带出了孤寥荒郊。” 　　“她当时虽然很想配合，但还是控制不住力量闹出过很多事，所以她的养父母就开始尝试让她修灵术，二者互抵，达到平衡。” 　　同归：“这些年她为了保持清醒一直在避免使用阴术，以阳压阴。但鼠怪绑架那回她为救人开了个头，就又导致她体内的两股力量开始躁动。” 　　“是那个灰色的盾？”苍溟问。 　　“没错。”同归答道，“你们这里的环境对她有天然压制，力量躁动的痛苦无法缓解，只会日渐增长，按照这个速度……” 　　“最晚下个月中旬，如果她还没办法返回修真界，那就是死字当头。” 第60章 样貌如何，和他相比 　　同归：“就算无法以通过毕业考试之外的方法结束穿越, 至少也得回去喘口气。就像快装满的水瓶，得把水倒掉才能继续装。” 　　苍溟听见死字当头的时候就已经皱了眉，想开口说话又被同归一个手势压下去了：“别打岔, 听我说完。” 　　“按照之前你穿越，以及未洛最初来到这里的经验。”同归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未洛确定她还没醒, “穿越都是正巧卡在要遇险之前。” 　　“所以如果你敢……”同归的视线在苍溟的脖颈和心脏处扫了个来回, 没继续往下说, 意思很明显。 　　“我觉得我是时候打个岔。” 　　苍溟还没说话, 苍楠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她微微蹙着眉，双手环胸，显然对这个过于冒险的方法并不认可。 　　苍楠朝病床上的未洛扬了扬下巴：“你真的觉得她会同意这个以命换命的方案？” 　　“我只是她的剑，不是人, 更不是圣人。”同归转头看着她, 分外坦诚，“我的建议都是为了、且只为了确保她活着，造成的其他后果并不在我的关心范围内。” 　　苍楠轻啧一声, 面上已经略有些恼：“我是他姐, 你这和直接问我弟弟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可能性去死有什么区别？” 　　“我没说一定要死, 将伤害控制到会受伤即可。”同归很平静。 　　他分毫不让：“你甚至可以把这理解为威胁然后骂我、和未洛告发。但如果他不愿意, 必要的时候我亲自动手。” 　　苍楠：“你就这么确定遇险是和穿越挂钩的么？如果不是，那岂不是白尝试一场？又要尝试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同归站起身来：“你们也可以选择在这半个月里找找其他可能性，但假如你们真的自私到连尝试受伤都不敢——” 　　他的深邃红眸里含满了戾：“那修真界视你们为荒蛮灾厄并割席，还真不是没有理由的。况且今天这个东西很明显知道未洛的身份, 并且想利用她干点毁天灭地的事。” 　　“如果她哪天真的为了你们的安宁了结自己, 我有点好奇，你们打算怎么回报？” 　　他的第一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但重点表达显然在后半段嘲讽上。 　　同归歪头：“前些天你们聊的东西我都听见了。如果到头来未洛的穿越是你们人类为了自己的惊天计划搞的鬼，我屠城比她干净。” 　　硝烟味骤然漫延，苍楠被他讽的有点卡壳。 　　同归回头看向苍溟：“你的心思也就榆木脑袋看不出来，我不允许她的追求者是个放任她独自面对危险、自己躲在后面寻求她保护的胆小鬼。” 　　“以前我可以理解为你不知情，所以害怕给她添乱。但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的情况，答案是？” 　　刚刚就想说话但多次被打断的苍溟终于能开口，他也站起身来，和同归平视：“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t。” 　　“……苍溟。”苍楠冷着脸，警告似的唤了一声他的大名。 　　苍溟转而她对视，只是冲她摇摇头：“报恩而已，更何况四年前我本就该死——受伤罢了，家常便饭，试了才有可能。” 　　如果未洛真的是那个未知对手用来灭世的工具，那当世界存亡单单压在一个人身上时，她就会是，也只能是无私的英雄。 　　这是很简单却也很复杂的绑架，整个绑架甚至只由她自己进行。私情在大义面前貌似太过幼稚，但他偏不要未洛去当英雄。 　　“……”苍楠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同归得到答案后便宣布话题结束：“好了，我要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你之前问的那两个问题……极阴嗜血，所有人类食物对她都是忌口。” 　　同归欣赏了一下苍溟一瞬空白的表情，才慢悠悠接上后半句：“但她馋，硬生生吃出抗体来了，所以放心。” 　　苍溟：“……” 　　同归：“至于有什么要注意的……注意别让她看见什么血腥场面吧，现在她这个状态，血是很好的安抚物，对她的诱惑力大得可怕。” 　　他话音刚落，就见病床上一直皱着眉的未洛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两段回忆之后就全是虚构的噩梦，她还没清醒就一眼看见了分外显眼的同归，猛然坐起了身。 　　在三个人的注目礼中，未洛盯着同归眼下的金色暗纹，犹豫再三后开口：“你是哪位？医院里给玩cosplay吗？” 　　同归：“……” 　　一直被同归压着嘲讽的苍溟苍楠都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同归满脸无语，一字一顿：“我是你的剑。” 　　“哦我的剑……”未洛没输液的手摸了摸身上，震惊地再次抬头看向他，“同归？你真能变帅哥啊？？？那俩灵呢？？？” 　　“那俩小东西屁大点修为当然变不了——”同归答道一半瞥了眼苍溟，突然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换了副表情，两步走到未洛病床边，蹲下来放低姿态，随后抓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那主人觉得这副相貌如何？不喜欢我就换。” 　　他故意挑事似的冲苍溟一扬下巴，补充道：“和他相比。” 　　苍溟：“？” 　　没等未洛回答，苍溟双手交叉往胸前一抱，开口就是带着凉意的讽刺：“对自己不自信的人才会到处攀比，你这么问想必是知道这脸不怎么样？” 　　苍楠看着苍溟瞬间木下来的脸色，疯狂抿嘴压抑笑意，暂时把死去活来抛到脑后，后退两步拆了包瓜子开始边嗑边看戏。 　　未洛看他一眼，有些迷茫：“哎不是，你俩……” 　　“我问的是她的看法，毕竟得让最在意的人看着顺眼。”她话没说完，同归就满脸嚣张地看着苍溟再次出声，“看你长的还行拿来对照罢了，火气这么大，怪不得主人怕你。” 　　未洛起鸡皮疙瘩：“等会儿同归你别喊我主……” 　　苍溟轻呵一声往前两步，站在了未洛病床另一边：“在意的人喜欢什么还得现场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别有所图，茶味冲天了。” 　　未洛闭眼压抑火气：“你俩……” 　　“自己心里有鬼看谁都心术不正，主人怎么找你这样的人当盟友？”同归挑衅地偏头蹭了蹭未洛被他抓着的手，“未洛，我不喜欢他。” 　　“……”苍溟总不能也抓未洛的手往自己脸上摸，“你自己……” 　　未洛忍无可忍地抽回手，提高声音打断了这场对掐：“都给我把嘴闭上！真要争谁好看参加选美大赛去！我有正事问！” 　　一人一剑安静了，房间内徒留苍楠的嘲笑声。 　　未洛左右看看，非常不满：“一把一千多岁能当我祖宗的剑，和一个出身豪门有钱有权的成年人，怎么就着谁好看也能吵起来。” 　　同归和苍溟双双发觉她关注点偏移，对视一眼，继续沉默：“……” 　　他俩争的是单纯的谁好看吗，争的是她觉得谁好看，重点在她。 　　未洛冲同归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然后一把扯着他衣领拉近了自己，笑得有些阴森：“来，好同归，告诉我，你们刚刚都聊了些什么？” 　　同归被她扯着，心下明白她是在怕自己的背景被他抖落，于是装了个低眉顺眼的表情：“主人放心，什么都没聊。” 　　“？”苍溟一挑眉，想说你威胁的时候刚刚可不是这副嘴脸，又听同归掐头去尾的实话：“只是告诉他，如果你不尽快回去，可能会水土不服导致严重后果罢了。” 　　与此同时，苍溟耳边响起了同归的声音：“有些东西得慢慢来，你现在就告诉她你知道她是极阴，你猜她什么反应？跳窗逃跑都算轻的。” 　　“……”苍溟不爽地瞪了一眼笑眯眯的同归，没说话。 　　未洛面上的阴森之意更重了，她扯着同归又把他拉近了点：“确定就这些？” 　　“嗯哼。”同归乖巧点头，举起手发誓，“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就行。”未洛松开扯着他的手，转而把苍溟扯过来了，像是在挨个训话。 　　她幽幽地和苍溟对视：“你也说实话，同归什么性子我清楚，你是个锯嘴葫芦我也清楚——他刚刚是不是威胁你去故意受伤触发穿越？” 　　同归：“……啧。” 　　他这一啧和苍溟的片刻迟疑，都已经明晃晃地代表着未洛精准猜中了。 　　“看起来是啊，少爷你听好，这个方法想都不要想。风险太大，和找死没区别。”未洛果然不赞成，她抓着他，强迫苍溟对上自己的眼睛。 　　未洛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但身上的压迫气场却完全能盖过苍溟和同归：“要是你想不开我可以揍你一顿，但别让我看到你干傻事，没必要。” 　　苍溟被她抓着衣领被迫躬身，听见这话也有些烦躁：“那就只允许——” 　　只允许她忽视自己的命吗，只允许她向外付出，却不允许别人并肩、靠近半分吗？ 　　他们的灾难那为什么要她来扛？如果早知道她把界限划得如此分明，那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告诉她这个烂摊子？ 　　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同归和苍楠都在朝他摇头，苍溟垂在身侧的手攥了又松，还是把汹涌在心口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声不卑不亢的“知道了。” 　　未洛估计也是刚从噩梦挣扎出来，一下没控制住情绪和语气，她默默松开了抓着苍溟衣领的手，偏开头没再说话。 　　“……那什么，这葡萄糖也正好吊完了。”苍楠咳嗽一声缓和气氛，“苍溟你去喊护士起针，我送未洛回家。” 第61章 躲几天，望批准 　　从医院到未洛住处, 全程的气氛都压抑的要命。 　　苍楠在前面开车，苍溟和未洛就在后排座位上一人一边，各自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 一言不发。 　　未洛一到家连衣服都没换就扑在了床上，翻来覆去不知多少回之后依旧满心压抑烦闷。 　　同归再次化了人形, 他依旧是那副打扮, 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两步处：“对不起, 我是不是不该多嘴？” 　　“别问我, 我也不知道。”未洛皱眉抬手捂住了耳朵又放开，看起来实在是焦躁。 　　她闷闷地开口：“我矛盾啊我想不通，我想直接摊牌我是个怪物把所有人都赶跑，但我又害怕摊牌之后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态度。” 　　“若我手里是个正向的能量，那我完全可以把它公之于众, 可问题就在于这力量是个隐患, 我是个异类，是个不定时炸弹。” 　　“……”同归站在原地沉默，似乎不太能理解未洛损己利人的想法, “或许有人不怕呢？你是不是把自己在别人那里的地位看得太轻了？” 　　未洛坐起来和他对视, 眼底略有些红, 束好的头发被她刚刚一通翻滚搞得有些乱, 显得整个人更惘然了。 　　她再次开口：“我偏偏还怕被重视，小恩小惠我还能打个哈哈过去，可这种拿命当赌注的我真的忽视不了，我知道我还不起。” 　　“轻点多好, 我不希望在谁那里留下太重的痕迹。有些事没干过就是没干过, 不管是时空混乱还是记忆缺失，再这么下去我真没法装傻了, 我马上就得再躲他第二轮。” 　　同归回忆了一下苍溟的那句“她屠城我递刀”，心道这事算是无解了。 　　情感不对等是一大坎，未洛什么都清t楚，但不敢接受太浓烈的感情又是一大坎。 　　说到底，虽然她看着没心没肺乐乐呵呵，但却依然把苍溟划在警戒线之外，一视同仁地“保护”着，不允许他了解、靠近自己更多。 　　如果苍溟认真想进警戒线内和她并肩，那对上的将是未洛收起玩笑神色的无尽回避。 　　就算说明了不怕她是怪物，未洛也会想起柳灵，她害怕自己哪天失控，最后还是因为害怕结束而选择不开始。 　　本以为问题出在苍溟的过分谨慎踌躇不前，可推波助澜之后才发现，真正在回避的是未洛。 　　未洛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我想让结局走向美满，我看不得任何一个人不幸，我喜欢人类我讨厌人类我嫉妒人类。” 　　“可我真的害怕一步错步步错，我生来就不是个什么能肩负大任的料，或许我当年还是回荒郊当怪物更合适。” 　　停顿，她轻轻叹气：“可能我真有受虐倾向吧。” 　　“人类打骂怪物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人类要是去善待一个怪物，甚至说为了让怪物活下去而不惜伤害自己，我觉得这比前者可怕。” 　　长久忽视压抑情绪的后果，就是在某时彻底爆发，伤人伤己。 　　未洛搓了一把脸，再次坐起来打算下床换衣服，视线却被腿上那个绑着蝴蝶结的纱布牵住了。 　　当时苍溟那一跪蹲实在是足够放低姿态，如果忽视处理伤口的动作，那简直和臣服的表现没两样，吓得她想原地消失。 　　医院里苍溟没说完的半句话，大概是想表达被拒在警戒线外很不开心，但奈何她实在迈不过心里这道坎。 　　“……”未洛盯着蝴蝶结沉默半晌，下意识伸出的手在空中悬着，最终还是选择把纱布解了下来。 　　即使苍溟当时动作很快，但纱布下的伤口依然被处理的很好。 　　未洛用灵力将伤口愈合，看着那处皮肤长叹一口气丢开纱布，拿起了手机。 　　--- 　　苍溟住处。 　　苍楠背着手在他身边来回踱步：“就这个事吧他也不能说是到底谁对谁错，同归这算是把隐患给挑明了，早发现问题早处理就是。” 　　苍溟盯着手机上的聊天页面，扶额沉思：“我觉得我现在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这也不是你说你不怕她能解决的啊！”苍楠一拍他的头顶，“你现在还被人家划在保护区里呢，和其他人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救过你。” 　　“你俩这情况我也没法出谋划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对方不迈出那一步，那你走一百步一千步也没用。” 　　苍溟打几个字删几个字：“我现在在想，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告诉她那些。” 　　“也不能这么说，那个对手是知道未洛身份的，它迟早都能找过去。”苍楠头疼地捏着鼻梁，“你把她拉过来的初衷也是保护。” 　　“但问题就出在，现在是她在一意孤行地保护你、保护所有人。我们帮不上忙，靠近一点也是被推开。” 　　“其他想靠近她的老鼠虫子你是清理的很干净，都没来得及入她眼，但是这种大问题上……啧。” 　　苍溟打了一串字又删干净了。 　　苍楠：“她看着心大，但界限划得很清楚，压根没把你当可以并肩的队友，依然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的距离。” 　　“上到世界存亡，下到儿女情长，现实也不是爱情撼动世界的地方，就从来没有人能把这两者说清……哎哟头疼。” 　　她话音刚落，就听苍溟手机一响，然后就见苍溟一把丢开了手机，一副不敢看的模样。 　　“……瞅你个出息。”苍楠把他手机拿起来，“你不看我看了啊。”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那什么，我当时噩梦刚醒情绪不好，语气有点差，对不起awa。】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死活，但别听同归瞎说，快穿管理局有保护机制，在其他世界我是死不了的。】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啊还有今天同归问谁好看的那个问题，你好看你好看，少爷你帅得国色天香人间尤物。】 　　苍楠“哟”了一声，有些意外地把手机递回去：“我收回前面的话，某人这是哄你来了，看看。” 　　苍溟刚接过手机，屏幕上又刷刷刷冒出来好几条。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但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得说清楚。】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就是吧那个什么四年前…我可能是脑子有病也或者是时间线对不上，亦或者是你认错人……在我眼里我确确实实只和你认识了两个月。】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总之受之有愧，再加上个人原因，我暂时没法在经历对等之前跨过这道坎。】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的人：所以少爷，我可能又得躲你一阵儿，望批准QAQ】 　　苍楠：“……我嘞个先礼后兵啊。” 　　她拍拍苍溟的肩膀：“…我就说她精明着呢，美人鱼那句我就觉得像暗示，苍溟你算是造上情劫报应了。” 　　苍溟的心情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大起大落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此刻已经有点麻木。 　　他赌气一样打了个冷酷的【准。】发出去了。 　　顿了顿，他又补问了句【这次躲到什么时候？】 　　苍楠看傻了：“不是你俩还能这么玩？存档啊？？？” 　　“随她吧。”苍溟已经是彻底麻木半死不活的语气，“她高兴就行，我也有时间试穿越触发，最近有个人手伸的太长，也得费工夫管一下。” 　　“你这也太卑微了，全顺着她啊？就不能强势……”苍楠虽然看不下去，但一时还真没想到能怎么强势，“……算了，这种情况确实你越逼她她越跑。” 　　“那个旁系牵线搭桥我还以为你懒得管呢，果然有了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待会我把详情给你，你自己处理吧。” 　　她又叹了口气：“你有个病娇囚禁的家庭条件，有着醋王的心，偏偏还有个男德班毕业一样的脑子——弟啊，路还长着呢，最好别低估自己的贪婪。” 　　“…趁着还不那么贪婪，抓紧把她送回去就是。”苍溟没否认，视线落在给未洛的备注上，动动手指又加了三个字。 　　【A看着没脑子其实很绝情且不讲理的人：呃……看情况吧…………谢谢少爷准我我先遁了少爷早点睡少爷晚安……………】 　　未洛那边，她长呼一口气丢开手机，感觉自己刚刚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 　　既然同归能告密，那她把信息抬高到苍溟怎么也接触不到的快穿管理局上就是。 　　她说的是实话还是撒谎，除了视苍溟为阎王的柏阅之外，就彻底没人也没剑能知道了。 　　本来还以为苍溟高低得炸上一阵儿，但看他反应那么平淡，估计也是终于失望了吧。 　　黑猫喜阴，近阴伤己。 　　同归已经变回了剑，未洛换了睡衣，把被子盖过头顶，缩缩身子开始强迫自己入睡。 　　--- 　　第二天，学校。 　　未洛一进教室就看见满教室的气球彩带，有些诧异：“这是在干什么？” 　　粉墨正站在凳子上往高处贴彩带，闻言冲她招了招手：“庆祝一下我们意念系男子队篮球赛夺冠啊，快来快来搭把手！” 　　“…哦哦我来了！”未洛这才想起来昨天还有个篮球赛的事。 　　连着对付月，带着做梦，加上焦躁。她感觉昨晚像是过了三年一样，回过头来居然只是才过了一晚上。 　　她踩着凳子帮粉墨贴气球，又听粉墨再次开口，居然难得夸了苍溟一句：“昨天你怎么到关键时刻跑了？最后苍溟那逆风翻盘的远投是真帅得没边了。” 　　“…呃，就出去接个电话，场馆太吵了，可惜了错过精彩瞬间。”未洛现在听见苍溟俩字又开始犯怵，胡扯了个借口。 　　苍楠消息封锁做的很好，粉墨没多怀疑：“实在是爽文剧情，对面都犯规了还没打过咱，这会儿估计……” 　　“哎同学你好我找个人……那个谁，未洛在吗？”教室门口突然传来尹松的声音。 第62章 什么相思病？ 　　“哎我在这呢！”未洛不知道尹松找她干什么, 她拍了拍手从凳子上蹦下来，两步走到门口，“有什么事？温子落相关吗？” 　　尹松抓着两个人摇头：“没有没有, 我就是想问一下，昨天篮球赛被这俩小子伤到的那个栗色头发选手是谁？好像叫什么什么枫？” 　　“哦…t…你说宋九枫？”未洛问。 　　尹松点头：“哎对, 宋九枫, 这不我在意念系也没个认识的人, 就光知道你的大名……他现在在教室吗？” 　　“我看看……”未洛回头张望了一圈, 没看见宋九枫的身影，“不在，但估计快到了，要不你在这等等？” 　　“哥来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怎么了怎么了！” 　　宋九枫突然一个滑铲出现，他手里拎着两提可乐, 往前两步把未洛往后挡了挡：“哟这不是植物系篮球队队长吗, 带俩小弟找我有啥事？约架？” 　　“当然不是——你俩自己说。”尹松把抓着的俩人往前一推。 　　两个犯规的队员冲着宋九枫就是一个九十度鞠躬，递上两盒巧克力：“宋哥！非常对不起！我们不该为了赢去走旁门左道！” 　　左边的队员苦着脸：“我知错了，昨天还没下赛场我俩就被尹哥骂得狗血淋头……宋哥你没大碍吧？” 　　“对对对, 我们一定把心思放在精进技术上, 绝不动歪心思了！宋哥你能原谅我们吗？“右边的队员诚恳补充。 　　空气中火药味顿散。 　　“嗯……”宋九枫愣了下, 他也没想到他们是来道歉的, “哎哟没必要，多大点事！反正你们犯规了也没打过我们，结果一样。” 　　好个杀人诛心，未洛在后边听得想笑。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你能原谅我们就好, 谢谢啊宋同学！”尹松咧嘴笑了笑，轻踹了两个队员一人一脚, “真是丢脸丢到其他系了，下回再这样行事有你俩好看的。” 　　踹走俩人，宋九枫也进了门，尹松又朝未洛露出一个笑：“教队员无方，见笑了。” 　　他变魔术一样又拿出一盒巧克力：“都说朋友掌管着追求者的生杀大权，洛姐你看，能不能在温子落面前帮我说点好话？” 　　“啊？还有我的份呢？”未洛意外地一挑眉，“可以啊，但是我看你不追得挺好的？还需要我去旁敲侧击吗？” 　　尹松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错我的错，可能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已经躲我好几天了。” 　　“上课上得特认真，传纸条也不理我，一下课就跑没影了，发消息搁一晚上没动静最后回得避重就轻……应该是我太心急吓着她了，我不想给她压力但是实在搭不上话……” 　　未洛：“…………” 　　 　　好熟悉的回避反应，好像是她不久前干过并且马上打算再干一次的。 　　“……”未洛努力摆正脑子，但还是没忍住，“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她这么躲着你会不会让你失望？” 　　“完全不会啊！”尹松有些急了，“她躲我肯定是我的问题，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失望吧！如果失望那就是不够喜欢！” 　　尹松双手合十：“求你了洛姐，你能不能帮我告诉她，我希望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她开心我就开心。” 　　尹松像模像样地捂脸假哭：“我现在天天盼着能见她一面说句话，昨天好不容易见一面她还是躲我，我觉得我快得相思病了——” 　　“什么相思病，有瓜吃？你和温子落闹矛盾了？”没等未洛开口说话，粉墨就凑过来了。 　　“墨姐！”尹松又是一盒巧克力，“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听完尹松的描述，粉墨笑着拍拍未洛的后背：“这简单啊，她也躲过某人一段时间，让她说说当时的心路历程，你对症下药试试。” 　　“啊？洛姐你也回避过？我还以为你会逮着对方可劲儿逗呢。”尹松实话实说。 　　“……哈哈情况不一样，不是很敢逗。”未洛捂脸苦笑，“我铁血单身十八年，哪能给建议……” 　　看着尹松祈求的眼神，未洛艰难地挤出几句话：“大概能概括为‘配不上’‘害怕离别’一类的思维吧，但真的一个人一个样。” 　　尹松认真记着笔记：“懂了洛姐！我回去就研究怎么对症下药！” 　　未洛半死不活的靠在粉墨身上：“哎，记得看实际情况啊，我又不是温子落，你别把自己坑了，加油。” 　　告别尹松，未洛一转身正好对上刚到教室的苍溟。 　　“……”她闭上眼，强忍愧疚感丝滑地又是一个转身，去和许寻聊闲天了。 　　粉墨冲着苍溟亮出收款码：“她跟个陀螺似的干什么？不过你昨天投完篮就着急忙慌地往场外跑……你俩昨天又闹矛盾了？” 　　“……”苍溟如约把六百块扫过去，语气凉飕飕的，“管好你自己。” 　　--- 　　未洛这一躲又是十多天，之前杀了个月的分身估计也伤到了对方元气，这段时间月非常安分。 　　空言城里没再出现怪物作乱的消息，四大家族也都没有动作，相安无事。 　　说着躲苍溟，她也不好再去找他补习，但之前从小学课本上得到的一些基础知识已经勉强能支撑未洛自己研究了。 　　尽管这样，但未洛还是能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暴躁，有些时候根本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耳边一直重复着一个可怕的“杀”字。 　　她干脆开始强迫自己嗜睡。 　　十一月十号，明天是两天小假期，粉墨预约了未洛晚上的时间，神神秘秘地说要带她去体验一下真情和假意的区别。 　　未洛到地方才发现粉墨拉她去的是家酒吧，名字是“仆”，服务员的服装也是黑白的仆裙。 　　未洛被她拉着，魂在头上飘：“谢谢墨姐但我真对恋爱话题以及男色不感兴趣，现在我只想上山归隐。” 　　粉墨只是冲她眨眼：“想哪去了，这里都是正经合法服务，而且今晚有你肯定感兴趣的一出好戏。” 　　她都这么说了，浑身写满抗拒的未洛只能在她对面坐下。 　　她抱着个橙汁瓶子喝到一半，想到内鬼的事，索性开口试探：“话说墨姐，我还没真正了解过你。” 　　未洛往前凑凑：“都说豪门天天纷争不断，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是真的吗？” 　　粉墨拨弄指甲的动作一顿，换上了副高深莫测的笑：“是呀，每天出门都得检查一下包里有没有炸弹。” 　　未洛：“……？这么夸张？” 　　“逗你玩的。”粉墨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家里那点破事不说也罢，反正都是我哥一手操纵，我当个没脑子二小姐就是。” 　　粉墨喝了口鸡尾酒：“我讨厌阴谋诡计，也最烦互相算计，很多事情我根本不想听。如果可以，我想让所有心怀恶意的人都消失。” 　　她静静看着未洛，眼底略有晦暗：“异能抑制环其实是对我自己的保护——话说回来，你知道我开学的时候为什么选你当同桌吗？” 　　“因为我看起来很傻。”未洛定点狙击。 　　“噗……”粉墨笑了声，“我还没说呢你先损上自己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当时我还没带抑制环，一进门就听见了很多心声，特别杂乱。但是唯独有一条非常突出。” 　　“好饿，明天早上吃什么——猜猜这是谁的心声？” 　　未洛：“……这不还是觉得我很傻吗？” 　　“差不多吧。”粉墨笑了，“当时就感觉你反射弧长得有点可爱，跟个傻白甜似的，想逗你玩。” 　　未洛打个哈欠，感觉周围有点吵：“谢谢墨姐一见钟情，不辞辛苦地保护我这个傻白甜……” 　　粉墨轻轻一笑，抓着她的手揉捏：“你可不是傻白甜，你聪明着呢，聪明得与这个世界违和，保护你的人也不是我……” 　　“什么？”未洛察觉她情绪不对且话里有话，于是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墨姐，你是不是醉了？这是几？” 　　“我可没醉。”粉墨抓回她的手，换了个话题，“小洛，如果你是个需要调查反派的正义救世主，那你觉得现在风云四大家族，谁更像幕后反派？” 　　“……”未洛脑子轰的一声。 　　粉墨本就间歇性给她一种“什么都知道，但是懒得说，只想看乐子”的感觉，她这一问更是让她有些不安。 　　“…都挺像的。”苍白粉温在嘴里滚了一圈，未洛选择开玩笑一样给了个地图炮，观察粉墨的反应。 　　粉墨晃了晃脑袋，再次把酒杯送到嘴边：“也对，毕竟人均八百个心眼子，斗来斗去没人能不被拉下水。” 　　酒吧里播放的音乐来到高潮阶段，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未洛听见粉墨放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小洛，科研院最近新开了一个叫‘活死人’的项t目，你应该会感兴趣。” 　　天降外援，粉墨这一自爆太突如其来，未洛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太够用：“等等等等等等，你说……” 　　音乐高潮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曲调稍稍变得平和了些，粉墨抬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醉了，什么都没说——现在来看点好玩的。” 　　不远处传来很多玻璃酒杯猛然砸到地上的刺耳噪音，伴着几个人的无措尖叫，未洛看见了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苍溟。 　　他一身黑衣在人群间穿行，目标明确，每一步都像是在压抑怒意，身后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秃顶中年男人，满脸想阻拦又不敢的恐慌。 　　苍溟满身戾气，二话不说就一伸胳膊将沙发上一个左拥右抱的中年男人扯了起来。 　　“本来事多就烦——”他扯着男人的衣领，逼迫对方看着自己，冷笑道，“听说，你给我物色了个良配？” 第63章 不怕死，更不怕你 　　几乎全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被他扯着衣领的人还想摆谱：“苍溟，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你算哪个长辈？往外数八轮都找不着名字，也就年龄比我早死那么几十年。”苍溟眯着眼, 语气极为不善。 　　中年男人搓了一把脸，嗤笑一声：“你管我是哪个长辈, 你父亲可都没说什么, 你自己先抗议上了。” 　　中年男人：“之前就听说你身边跟了个平民小姑娘, 不可一世的苍家三少不会要玩什么跨越阶级的虐恋吧？有点俗啊。” 　　“苍溟, 你自己清楚，既然你生在这个位置，很多事都是没有自主决断权的，你需要顾大局，顾脸面。” 　　说着他就想站起来, 奈何苍溟手抓衣领脚踩腿, 看着没用多大力气，却把他制得死死的，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那些说教苍溟全当耳旁风, 他看了一眼手机, 没说话, 大有仁慈地给中年男人留下说遗言的时间之意。 　　中年男人见他不痛不痒便换了个方向：“我还听说最近你莫名其妙受了不少伤？你今天这趟最好带够了保镖, 不然有来无回就不是很好看了。” 　　“人多眼杂，年轻人，行事不要那么冲动，考虑一下后果。”他虽然是被压制的一方, 却依然有恃无恐, 像是拿捏准了苍溟动不了他。 　　苍溟的表情阴沉几分，他随手又挑了杯桌子上的酒, 兜头浇下去了：“闭嘴吧，挑衅这几句差不多了。我时间有限，现在来聊聊你的脸面。” 　　他一招手，身后立刻走上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毕恭毕敬地将一摞东西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中年男人瞄到内容，顿时脸色一变。 　　苍溟随意挑了一张举到他面前：“我不干没准备的事，这里随便一条交易记录，都够你后半辈子去踩缝纫机。” 　　“等一下！”中年男人开始想跑了，他狡辩着，“家主都没管我，我干的都是他同意的事！轮不着你来伸张正义！” 　　“听过放长线钓大鱼么？”苍溟语气阴冷，含着被浪费时间的不爽，“本以为你勾结科研院那群人是在干什么惊天勾当，查到底才发现你纯粹是在用下半身思考。” 　　中年男人不说话了，死死盯着桌上的那摞罪证，想是想用目光将其销毁。 　　随着他的盯视，那摞罪证居然真的烧了起来。 　　苍溟不紧不慢地命人灭火：“都有备份，别费力气，不然就把你眼珠子挖掉——不如猜猜家主发现你目光之短浅后，是什么表情？” 　　中年男人被眼珠子那句吓得瑟缩了一下：“我那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苍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面上闪过明晃晃的不屑：“放心，不管是你情我愿还是逼迫，都查得清清楚楚。” 　　“沉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情情爱爱上花时间使绊子……这些低级手段是从无脑小短剧里学的么？” 　　苍溟命人把罪证收回去：“在罗沙的那些毛病可别带到空言来丢脸，剩下的跟管理员说去。” 　　“我不服！”中年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苍溟的控制，还挥开了几个想来抓他的保镖的手。 　　他抓起酒杯往桌上一砸，手里抓着锋利碎片直指苍溟，怒目圆睁：“你觉得你是什么正义使者吗？我就是看不惯你！” 　　“明明干的勾当比谁都恶心，却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你敢说你手上没有人命吗？你敢说你和那个女的是什么正常恋爱关系吗？！” 　　他一抬手，直指向未洛坐着的方向。 　　“我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苍溟无语地顺着他指的方向一转头，十分精准地对上了未洛盯着他的视线，眸里瞬间漫上几分诧异。 　　“……”未洛安静吃了半天瓜，却没想到殃及自己，只觉得这人脑子里除了非法情爱装不下其他东西。 　　苍天大地，苍溟说到底也才十八岁啊，这些揣测简直幼稚无脑到八岁智商的诡人来了都得笑。 　　她刚刚才勉强听懂，这个男人和科研院里某个居心不良之人有勾结，貌似想联手整一下苍溟或苍家主系。 　　而苍家主的关注点在科研院，本以为会是内鬼线索才放任，查清才知道纯粹是男人想往苍溟身边塞个人，和内鬼半点关系都没有，于是苍溟就杀过来了。 　　但科研院恰好属于粉家势力范围，所以粉墨才知道今晚这里要有场乐子，可能还有些别的什么因素，毕竟她趁机悄悄给她透露了“活死人”的事。 　　好在男人只是指了个大概方向，未洛和粉墨旁边还有不少人。 　　只是本来还在她俩旁边推荐饮品的两个小帅哥吓得立刻退到了墙边，不敢贴近这一块的客人了，生怕哪个人是苍溟罩着的。 　　未洛默默低头，把橙汁怼到嘴边假装路人。 　　这个罩着，要是罩小弟的意思她倒还能欣然接受，换成别的…简直尴尬得想吃桌子。 　　 　　“……”苍溟刚刚貌似是还打算和中年男人嘲上几句。 　　但现在他直接无视掉了中年男人的喊叫，一句废话也不说了，把他手脚一捆嘴一堵，完成一个业绩大礼包，送走。 　　阎王驾到，酒吧内的客人都在刚刚散得差不多了，未洛和粉墨本也想撤退，但根本来不及在这小段时间里退到店门外。 　　眼看苍溟接近，未洛索性嘱咐粉墨两句，往桌子上一趴就开始装醉鬼。 　　醉鬼听不懂人话，醉鬼什么都不记得，醉鬼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面朝下听着苍溟和粉墨的交谈，把她坑来的罪魁祸首粉墨这时候还算靠谱，面对苍溟的疑问直接一口咬定未洛是个一杯倒。 　　二人又低声聊了几句之后就没动静了，未洛没听清说的什么，发觉周围安静太久之后便悄悄抬头观察。 　　她正好和苍溟来了个对视。 　　苍溟看着她微微一挑眉：“这是醉了？” 　　然而未洛还没说话，她视线略一偏移，耳边便是一声嗡鸣，彻底没心思再去找借口躲了。 　　——之前中年男人砸碎的那个杯子可能飞溅了一些玻璃渣，好巧不巧划破了苍溟眼下偏侧一些的位置。 　　伤口很小，他自己大概都没察觉，此刻那一道不起眼的红色落在未洛眼里，却是无比鲜明，鲜明到周围几乎都变成了黑白背景，唯独那丝血红扎眼得很。 　　血对怪物来说都是美味，极阴也一样嗜血成性，虚弱躁动的极阴更是需要血来安抚。 　　本来目之所及没有能让她联想鲜血的东西，她还勉强能压制着自己像个正常人。 　　可一旦起念头，那它蔓延进大脑、碾压理智、抢夺身体控制权的速度简直是毁灭性。 　　未洛立刻想分散注意力，可偏偏又想起中年男人那句“你莫名其妙受了不少伤”。 　　 　　…苍溟大概率还是很叛逆地去试了同归的建议。但她现在还站在这就代表着尝试失败。 　　那他受了多少伤？伤到什么程度？这些无用功…… 　　【怪物嗜血天经地义，反正这人都能对自己下手了，你亲手伤他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他要是被吓跑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说，你眷恋这点偏袒？你知道最终结局会是什么的，听话，别委屈自己，遵循本能去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未洛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内那个躁动嗜血的t声音再次响起，只感觉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锁在了这点血痕上。 　　她努力强制自己闭上眼睛移开视线，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记巴掌！ 　　啪的一声响，疼痛算是勉强唤回一些理智，未洛这才感觉自己重新能控制这具身体。 　　她的动作太突然，粉墨和苍溟都没想到，也没来得及反应，此刻好像都惊愕担忧地问了句什么。 　　但她耳边现在依旧充斥着各种怂恿的低语，未洛生怕自己下一秒脱控，只能留下一句“我有点事”然后匆匆推门离开。 　　粉墨和苍溟的关心以及想去拉她的手全被迅速甩在了身后。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未洛出门就是一路狂奔，最后到一条没几个人的小路上才停下来。 　　她倚着路灯杆脱力坐下，十一月的冷风打在脸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努力把各种杂乱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都快被逼得开始背九九乘法表了，耳边的声音和心脏的狂跳才逐渐弱下去。 　　简直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坐着干等不是她的作风，只可惜这十天自己试来试去，问了柏阅，问了未老登，查了资料，压根没发现返回修真界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 　　什么活死人炼空傀极阴极阳天地门，根本没空管。 　　这会儿她最好别去人多的地方，但用灵力传送回家也是火上浇油，未洛刚打算把同归晃出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么快就追来了？ 　　“少爷。”未洛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谁，她把头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不想死就别过来，算我求你了。” 　　“……我不怕死，更不怕你。”苍溟这次却没顺着她，他在未洛面前蹲下，声音里虽然有些一路追过来导致的轻喘，但却认真得过分。 　　他一过来未洛就止不住地去想那道伤口，感觉自己的心脏和大脑又有点躁动：“话别说太满——你先离我远点行不行？” 　　“不行。”苍溟的手背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做出一个像是敲门一样的动作，“之前你说答应我的三个条件，我现在想用一个，还算数么？” 第64章 碰点血能缓解么 　　未洛蜷缩了下手指, 都快忘了还有这事。 　　本来亲口点明之前她宁可骗着自己，努力相信苍溟没发现端倪，但这下极阴的事算是彻底瞒不住了。 　　只要苍溟问, 她就得说。 　　某人之前勉强还能称得上是安分守己的，现在不由拒绝地向前靠近一大步, 只让未洛控制不住地生出些厌恶的情绪。 　　未洛咬牙往外挤话：“……那是立灵誓的我想不算数也不行啊, 但你趁人之危是不是不太……” 　　“那就让我送你回去。”苍溟平静地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声音不大, 落在未洛耳边却像个炸弹。 　　“啊？”未洛难以置信地猛然一抬头。 　　苍溟就蹲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努力和她平视。暖黄的路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把本有几分薄情寡淡之意的面容映得柔和温暖。 　　那处伤口已经被他贴了创可贴遮挡，此刻一双蓝眸里藏着的全是担忧，他眉毛微微蹙着, 却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让我送你回去。” 　　尽管是不容拒绝的要求, 但每个字好像都带着试探之意。 　　就这么简单？？？不问别的吗？？？ 　　那点对于趁人之危的厌恶甚至还没来得及发酵，苍溟就再度强调了一遍他对于她的…重视？ 　　未洛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脑内弹幕已经疯狂刷起了“不配得”“要完蛋”一类的字眼。 　　她想说实在不行我用极阴的力量帮你失个忆吧。 　　她想说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你为什么还是一副无理由纵容的模样, 你能不能站起来用厌恶的眼神俯视我, 那才是对一个怪物该有的态度。 　　救过苍溟的人又不是她, 经历对等之前这种纵容对她来说简直是煎熬，她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试探到苍溟的底线。 　　一边喊着你应该讨厌我，又一边害怕被讨厌，未洛感觉还是把自己砸晕算了。 　　丢人现眼啊太卑微了, 她应该是没脸没皮拳打恶鬼脚踢邪灵的, 而不是在这里矛盾得像个油炸大麻花。 　　见她盯着自己半天不说话，苍溟抿了抿唇, 毫无征兆地抬手扯了下自己的衣领：“你要是实在难受……碰点血能缓解么？” 　　——未洛在不停轻视自己的地位，他又何尝不是在小心翼翼的试探。 　　苍楠说别低估自己的贪婪，可他哪敢贪婪，每天能确定未洛还存在，就已经满足得像是受到无上恩赐。 　　这十多天里他患得患失，生怕哪天又发现未洛凭空消失，但又期盼着未洛凭空消失，至少这样代表着她回家了安全了。 　　本来就是其他世界的星星，能待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完全是施舍，他的喜欢简直像是亵渎。 　　苍溟清晰地看见未洛咽了一下口水。 　　然而她却猛然弹了起来，脸上写满惊恐和抗拒，一嗓子喊得像是见鬼了一样：“不碰！我又不是吸血鬼！！！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衣服领子束好！！！！！” 　　苍溟：“……行。” 　　未洛起猛了，又实在虚弱，一阵站不稳又滑了回去，放弃挣扎停止思考：“行行行送送送走走走……” 　　苍溟嗯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这条路不允许停车，我背你去前边。” 　　未洛眼前一黑濒死挣扎：“……我自己爬过去行不行？” 　　内心警铃疯狂作响，未洛有种但凡今晚允许苍溟背她，他俩这账大概就彻底算不清了的惶恐感。 　　虽然好像早就算不清了吧。 　　“……你觉得呢？”虽然苍溟背对着她看不见脸，但未洛完全能感受到他浓烈的无语。 　　她晃同归也没反应，又听见苍溟开口，像是威胁：“不背抱也行。” 　　“…………背背背。”未洛破罐子破摔地一闭眼，视死如归一样向前趴在了苍溟背上。 　　苍溟双手作拳，非常轻松地背着她走了几步，未洛难得处于弱势，在他背上竖着身子僵硬得像个棒槌。 　　“苍溟。”未洛掐了个气若游丝的语气唤他，“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的底线在哪？” 　　“我双标。”苍溟答得很平淡很坦然。 　　他并未详细解释，但未洛略一思考便解析得清清楚楚，这句话和彻底摊牌表明“对她无底线”没区别。 　　之前未洛假装不知道救过苍溟的人是她，苍溟估计还有点顾虑，但她前几天把话说清之后，倒像是引得苍溟直接不装了。 　　未洛越发散越要命，果断推翻了自己之前那句“人长嘴是用来交流的”：“苍溟，这个人吧，有些时候可能还是把嘴闭上更合适一点。” 　　“……”苍溟无奈，“我是青蛙？” 　　“不是，主要是习惯你当嘴硬闷葫芦了，你一坦诚杀伤力有点大。”未洛一板一眼地实话实说，“你这样我很挫败。” 　　“…我努力。”苍溟顺着她答。 　　未洛脑子清明点了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琢磨天地门的事：“哎还有，你知不知道科研院那边新开了一个叫活死人的项目？” 　　“活死人？”苍溟脚下速度放得很慢，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项目的名字，“还真没听过，粉墨告诉你的？” 　　“是她。”未洛答，“我觉得她可能猜到点什么了，她先是问我觉得哪家是反派，又说我可能会对活死人感兴趣……” 　　未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细节：“她家里高层是什么作风？她那时的表现也很谨慎，像是在防止自己被监视一样。” 　　苍溟沉吟片刻：“…四家各有各的疯，粉家主几个月前丧妻之后便极少出面，现在楠亘准确来说已经是长子主理了。” 　　“…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容易啊。”未洛想起粉墨那句“都是我哥一手操纵，我当个没脑子二小姐就是”。 　　未洛：“前段时间刚出了炼空傀的事，转头科研院就开活死人项目……很危险啊，可别有谁妄想着起死回生，我待会问问柏哥知不知道内幕，还有那个胎记，罗洲怎么说？” 　　苍溟摇头：“罗洲根本不知情，为表清白他还特地给自己做了个人类身份检测，一切正常。” 　　“嗯……行。”未洛又有点头疼，“都说到这了，粉温苍三家我是见过了，白氏呢？只听说空间是他们开的，异能校是他们罩的，其他时候存在感完全是零啊。” 　　“刚开学那阵，我还以为能t凑齐四家召唤神龙。”未洛补充。 　　“白氏…现在和避世仙人没两样。”苍溟给了个古怪的答复。 　　未洛脑袋上冒个问号：“啊？怎么还避起世来了？你们不会真要把修真界打下来吧？” 　　苍溟耐心解释：“因为空间创造者的情绪和状态与空间稳定联系紧密，所以但凡是参与支撑空间的白家人，基本都不怎么见人。” 　　未洛：“舍己为人，大善。” 　　苍溟点头：“白氏现在才是真没人敢惹，但凡谁心态波动，整个空言净土一起完蛋，连那个二级生都只是在学校挂名。” 　　未洛啧啧两声消化着信息：“看来狼上边还有恶龙啊。” 　　…… 　　走了一段路，未洛实在是有点困，又感觉谁都不说话有点尴尬，没过脑子张嘴就是一句“苍溟你身上好香啊。” 　　苍溟毫无防备被撩了个大的，脚下差点没稳住：“…………” 　　 　　他深呼吸试图压制心跳：“…你是不是真醉……算了你别说话了。” 　　“好嘞。”未洛说完就反应过来不对，赶紧从善如流地闭嘴。 　　但这确实是实话，之前鼠怪绑架的时候，她就觉得苍溟身上的香味很好闻，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未洛略略闭了下眼睛，察觉苍溟莫名停住脚步后又睁开：“怎么了？到能打车的地方了吗——我去？！” 　　他们哪还在什么城市里，现在二人像是被框进了什么空间，周围虽然还是夜晚，却莫名其妙凭空变成了一片荒林。 　　树身漆黑，上面的盘旋纹路像是怪物张大了的嘴和眼洞，枝叶枯败，其上栖息着好几只乌鸦，黑漆漆的眼珠盯紧了这两个外来者。 　　一阵寒风刮过，乌鸦扑扇着翅膀发出一声声怪叫，乍一听像极了年迈老人的呼喊。 　　树林间的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点，像是什么潜伏藏匿其中的窥视者的眼睛，阴森可怖到了极点。 　　周围的鬼气充沛得吓人，几乎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未洛放眼一望就是无数个暗色的鬼影，简直像个乱葬岗。 　　苍溟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他沉默地把她从背上放下来，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又有些许愣怔：“……” 　　未洛也以同样的表情看着苍溟，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世界切换有个很方便的特性，根据时代特色和个人背景自动换装。 　　二人已经皆是一身古代仙侠风范的打扮，苍溟此刻完全是个翩翩白衣公子，衣襟衣摆上的金丝衣纹华丽复杂，显然是提取贵族元素之后生成的名门望族打扮。 　　她自己身上这件亮红色的衣袍分外熟悉，是门派的统一着装，袖口是收着的，美观庄重且干练。一条鲜红发带将长发束在脑后，颇有侠客风范。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如清晨，一个如烈火。 　　“……”回家太突然，未洛恍然地摸了摸身上，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苍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她不知道自己这身在苍溟那代表着初见的衣服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见苍溟还在盯着她发愣，未洛就直接继续向下说：“好消息，欢迎来到修真界。” 　　“坏消息……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孤寥荒郊，你上次来修真界的落点，不会也在这吧？” 第65章 想干什么，任你处置 　　苍溟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 才堪堪压下心脏处翻涌的躁动。他逼着自己把视线移开、心思摆正：“…对，但当时是白天，没这么阴森。” 　　未洛观察着周围环境, 闻言回道：“……那你能活着回去真的是撞大运了，这地方仙尊都得绕道走, 方圆百里没一个正常活物。” 　　“赶紧走赶紧走, 在这待久了你身上可能得趴三个足球队的鬼, 鬼到能看见实体的那种。”她把同归抓了出来, “走，我带你上天看星星。” 　　苍溟已经基本对她这种吓唬人的方式免疫，他等着未洛琢磨灵剑，随口接道：“没活物么？上次来这我还碰见一个小孩。” 　　“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小孩？什么小孩？长什么样？”未洛话说一半猛回头。 　　苍溟：“没看见，只听见她在哭, 我找了一圈才确定是个黑红色的生物, 她说饿我还喂了她两块糖……你怎么了？” 　　他这句话落到未洛耳边像是跨越多年的一道惊雷。 　　满心复杂情绪的变成未洛了，她双手捂脸想笑又笑不出来：“……我就说这地方时空混乱迟早要出事…………” 　　孤寥荒郊偶尔会出现时空混乱，所以苍溟上一趟误入修真界的孤寥荒郊, 相当于直接撞进她的老巢, 也大可能是撞上了刚被柳灵骂跑的, 年幼的她。 　　那个护体印记和她给林鹿的护身符一样, 有清神功效。所以那时的苍溟才能做到直视极阴本体而不精神崩溃。 　　她原先还想不通修真界会有什么大灾能打破护体印记，原来那个大灾是她自己。 　　好了，阴差阳错，这下谁也别说谁了。 　　通透归隐仙人秒变别扭黑猫少爷, 三个月交情瞬间膨胀十八年, 两人直接互为白月光，皆大欢喜两不相欠。 　　改天她得去失色阁查查这道缘分到底是怎么个事, 本来以为两人最多也就是个星点擦肩的交集，现在看来哪是什么星点，陨石高速对对碰还差不多。 　　两人在这三个月里的相处没有技巧，全是缘分，爆炸缘分，指不定未来哪天又冒出来扇他们巴掌的缘分。 　　这么一想，“你把它舌头撕了都有人给你鼓掌”这句话还真像是苍溟的说话风格…… 　　“什么？”苍溟没听清，冲着她略一歪头，红流苏耳坠也随着动作轻晃。 　　“没什么没什么！”未洛闭上眼睛干咳一声开始瞎编，“就那个……那也是个怪物，特别恐怖，你要是没给她糖的话，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苍溟还想说什么，未洛却斩钉截铁地结束了话题：“走走走带你上天看星星！” 　　其实这些鬼气森森的东西是压根不敢靠近她的，但她旁边毕竟还站了个活生生香喷喷的鲜美人类。 　　虽然她只需要对这些小鬼表明苍溟是她极阴大人罩着的人，苍溟也完全可以在孤寥荒郊横着走。 　　但她不是很想，所以还是飞走得了。只是一把剑总不能载两个人，此时一块金色的光波悄然浮现在了未洛脚下，轻轻将她托起一小段高度。 　　略一停顿，未洛弯着眼角冲苍溟拍了拍手，游刃有余地逗他：“来少爷，我抱着你飞。” 　　“……？”苍溟立刻退了半步，抗拒之意明显。 　　君子报仇24小时不到，未洛笑得狡黠，拿苍溟的话堵他：“不抱的话背着也可以，你自己选。” 　　苍溟对修真界了解为零，完全被她骗了个十成十，真的以为除了这些没有别的方法，他试图挣扎：“……我很重。” 　　“放心，我不会把你丢下去的。”未洛认真点头，依然保持着准备抱人的姿势，气势重新占回了上风，“这儿又没你的熟人，少爷听话，不丢脸。” 　　苍溟依旧不说话，于是未洛更嚣张了。 　　她在异能世界“忍辱负重”三个月，终于等到一个能放心拿捏苍溟的机会。缘分不缘分的先不说了，总之不逗不是人。 　　她往前两步，一副流氓作派地轻轻挑了下苍溟的下巴，连称呼都换了：“小美人，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劝你听话从了我，不然……” 　　苍溟：“……” 　　他眸光微闪却没动弹，任由未洛捏着他下巴，像个山贼大王一样眯着眼左右观赏。 　　未洛听见周围的小东西在窃窃私语“老大从哪绑了个漂亮哑巴夫人回来”，她极力压下笑意，演得更起劲了：“你看你这漂亮脸蛋，要是受了伤多不好。” 　　苍溟略一挑眉，突然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摸上自己的侧脸：“只有脸漂亮？” 　　未洛：“？你等一下——” 　　两人像有什么守恒定律，她的气势一弱下去，苍溟的压迫感就上来了。 　　“既然这是你的地盘，那我可跑不了。”苍溟往前走了两步，蓝眸里也带上了未洛极少见过的挑逗之意，“想干什么？任你处置。” 　　未洛沉默了两秒，苍溟暂时拿回主动权，他保持着动作表情和她对视，颇有些不得到回答不松手的意思。 　　未洛低声开口：“想……” 　　“想听你家公司商业机密。”她一句无感情捧读完美闪避暧昧，梅开二度。 　　苍溟演不下去了：“……” 　　他就知道得是这个走向，反正本来就是陪她演。苍t溟见好就收地放开她，过两秒自己也绷不住一样偏头笑了声。 　　“真的是……你现在逗起来不好玩了。”未洛假装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根，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演了不演了，你别跟同归学。” 　　没给苍溟回话的时间，金色光波形成的一块平面也在苍溟脚下出现，随着未洛一声“小美人你站稳了”，二人踩在光波平面上迅速升空。 　　 　　虽然这种体验非常新奇，但好在苍溟并不恐高。 　　飞行带来的风扬起未洛浅金色的长发，她嘴角轻松愉悦的弧度落在苍溟眼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心动。 　　未洛察觉他的视线看过来，突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你这一身白衣黑发真还挺华贵的，外貌自动适应时代背景的机制还给你把头发延长了，你摸摸？” 　　苍溟伸手向脑后，这才发现自己原本长度只够半扎的头发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古色古香的长发，长度约莫到腰，蛮不适应的。 　　未洛摇头晃脑的非常轻松：“忍一阵儿吧少爷，待会到宗门我给你找个束发带。” 　　随着高度升高，视野变得辽阔，苍溟也勉强看清了这块孤寥荒郊以及附近建筑的全貌。 　　确实是很诡异的森林，整个林内没有任何建筑，藤蔓肆意生长，枝干扭曲古怪，一看就不是好地方。 　　森林的边缘倒是有一些爬满了植物的残破建筑，看起来建得很用心，却也免不了被森林吞噬。 　　建筑的方位貌似有些规律，苍溟好奇：“那几座塔一样的东西是干什么的？” 　　“哦那个，是很久以前一些修士为了镇压我——”未洛正在看路，一个走神险些说漏嘴，“——我之前说的那个怪物建的东西。” 　　虽然没多大用处，被她给扬了。 　　苍溟的关注点倒是不在怪物上，他皱眉：“这个建筑风格和布局，我好像在异能世界见过。” 　　“你见过？在你们那？”未洛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个阵，压制很凶残的怪物用的，里面放的东西也大有讲究，按照你们对于玄学的了解程度，不该有人会这一招啊？” 　　苍溟摇头：“我不清楚，记不起在是哪里见过了，可能是做梦，你当没听见吧。” 　　未洛应了声。 　　二人在高空飞了一段路，路过一处灯火阑珊的镇子，未洛一撩头发开始当导游：“这是连阳镇，步络山下最有烟火气的一个地方，再往前往上飞一段就到我师门了。” 　　“小时候我师傅还拎着我在这里看星星，天上的看腻了就看地上的，她说人就是地上的星星——” 　　苍溟想说你师傅挺温柔，又听未洛补充：“她说天上的星星确实打不下来，但地上的星星要是嘴贱，就去把他们揍成天上的星星。” 　　苍溟被堵了正着：“……挺…开明的教育方式。” 　　嗯，未洛直来直去且清奇的脑回路有迹可循了。 　　--- 　　二人的飞行高度不停升高，穿过两层云雾之后，未洛带着他落到了山顶上一处石柱前。 　　修真界此刻也是冬天，路上的冷风就已经有些刺骨，山顶的气温本该比之前的高度还要低，可落地之后苍溟却并没感到寒意。 　　旁边的草丛里传出喵呜一声叫，紧接着一只异瞳黑猫身姿矫健地跃了出来，十分精准地落到了未洛脚边，然后翻肚皮，一气呵成。 　　“哎呀归零！好久不见嘿嘿嘿嘿小猫咪想死我了让我亲亲——！！！”未洛一把将黑猫捞起来就是不顾形象的狂吸。 　　一边吸猫她还没忘正事，未洛将灵剑在石柱上轻轻碰了下，霎时间高耸入云的石柱竟微微转动，流转出夺目的红色光华。 　　二人脚下的地面微颤，仅仅是一转眼的时间，一系列古朴典雅的建筑便凭空出现，建筑大多采用红棕白配色，设计巧妙，与仙侠电影里的建筑没两样。 　　虽然是夜晚，但宗门内处处点着特殊材料制成的小灯，空中也漂浮着暖黄的光点，一点也不影响视野。 　　而石柱也变成了一道极高的门，门上用金墨写着几个气宇轩昂的大字。 　　逆皎砂教－宗门（星际坐标E－K4295，OZ253，L170） 　　你叫啥叫？ 　　“…………”苍溟努力抿嘴不笑。 　　“想笑就笑吧，我第一次看见也笑了半天。”未洛头也不回就能猜出他现在的想法，“我师傅的手笔，非常霸气，别具一格，不顾其他宗门死活。” 　　丢下这句，未洛左手抱黑猫，右手拉着苍溟，直奔一个小亭子下的人，一嗓子喊得十分嘹亮，惊飞了周围树上栖息的鸟。 　　“师傅！！！我给你带了俩黑猫回来！！！！！” 第66章 你心悦于她？ 　　苍溟被她拉着走了两步, 后知后觉她说的黑猫之一好像是他自己：“猫塑我没完了？” 　　“但你就是很像啊。”未洛答得十分坦然，颇有些你在我的地盘能奈我何的嚣张感。 　　不远处的一座凉亭下有一副石桌椅，其上坐着一位长发女子。 　　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外貌, 穿着一件看起来很舒适的丝绸青袍，白色长发如雪般披散在肩头。 　　她眉间一点朱砂痣, 灰青的眸微垂, 手上拿着一本古籍, 唇瓣轻轻抿起, 姿态优雅又高贵，像是位画中的沉思者。 　　听见未洛的叫喊声，她恹恹地合上书，抬起头看过来，嗓音淡淡：“三个月, 去哪鬼混了？还知道回来？” 　　“连阳镇！”未洛张嘴就来。 　　苍溟刚刚还在想同归和未洛师傅看起来性格蛮相似, 却没想到她师傅居然不知道快穿管理局的事，顿觉不妙。 　　果然，下一秒未洛放下归零就冲他森然一笑, 把他往前一推：“师傅看我精挑细选捡回来的失忆小美人, 师傅咱收留他一阵儿呗？” 　　苍溟惊出敬语来了：“……您好。” 　　他看懂了, 未洛这个意思是让他也好好体验一下她在异能世界捂马甲的痛苦。但至少给他留了个失忆的发挥空间, 还不算太无情。 　　未洛冲他得意地眨眼。 　　青衣师傅略一挑眉站起身来，视线在未洛和苍溟之间扫视了个来回，但最后眯了眯眼并没多问：“可以。” 　　“莫子语。”她冲苍溟点点头，“你的名字是？” 　　苍溟努力淡定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未洛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拍了拍莫师傅的肩膀, 直接打算扔下苍溟独自面对风暴：“我稍微有点头疼，失陪去寒渊泡一阵儿。” 　　“等……”苍溟真的对修真界了解为零, 试图挣扎。 　　“师傅你先给他安排卧房吧！我待会儿来内厅找你们！”未洛斩断了他的话音，冲苍溟比了个信任的大拇指，转头直接御剑跑路。 　　“跑得还挺快。”莫师傅低笑一声，顺着未洛的话打趣，“跟我走吧失忆小美人。” 　　苍溟：“…………” 　　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他濒死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 　　寒渊听着像什么阴森的地方，其实只是一潭十分清澈的泉池，吸取天地灵力，对于极阴的躁动有着极好的压制效果。 　　未洛半张脸都埋在水里吐泡泡，感觉胸口处的淤堵烦闷终于疏解，三个月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马上就能再跟月对骂五百个来回。 　　她靠在池边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缕灵力，灵力内正传来苍溟和莫师傅的声音。 　　——宗门大门口都标注星际坐标了，莫师傅怎么可能不知道快穿管理局的事，她退役前还是个地位很高的长官嘞。 　　这是柳灵事件发生之后父亲给她找的新师傅，是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对于各种事都抱着随意的态度。 　　只不过是她想看看苍溟的反应，就拉着师傅陪她演戏。 　　那边的苍溟重拾闷葫芦特性，莫师傅问一句他答一句，莫师傅不说话他就也沉默，看起来生怕说漏嘴把未洛拉下水。 　　失忆背景摆在那，苍溟身上那点叛逆傲气被他收得死死的，非常敬业地演绎了一个被英雄救美的失忆小白花。 　　但凡拿到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参加的随机表演上去，指定吓晕一群同学。 　　未洛一边听一边笑，心道你小子也有今天的同时稍微还有一点于心不忍，打算待会就回去摊牌聊正事。 　　然而莫师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吓唬苍溟几句之后就隐隐有了些坑徒弟的趋势：“都说英雄救美的下一步t是芳心暗许……你觉得未洛是个怎样的人？” 　　“她……”苍溟迟疑片刻说了实话，“看似没心没肺但实则比谁都精明，有原则有底线，不依附于谁。热烈耀眼、清透自由，像夏季的风。” 　　“风啊——”墨师傅若有所思地拖长了音调，“风可是抓不住的，若贪念喧宾夺主，捕到一缕风即可平步青云，小公子会当囚风人吗？” 　　未洛：“……” 　　天天拉着她上树掏鸟窝的师傅画风突变，也是用尽力气在装高雅的文人墨客了，带着苍溟也文绉绉的。 　　苍溟那边答的很果断：“不会，贪风和喜风两者不同。” 　　莫师傅了然轻笑，调侃道：“所以我猜中了？你的意思是，你心悦于她？” 　　苍溟还没回答，未洛就啪地一下掐灭了窃听的灵力，再次缩回水里，闭眼装尸体。 　　不听了不听了，偷听遭报应…… 　　之前和宋九枫胡扯的“苍溟想要你命、苍溟想和你谈恋爱，两者哪个更可怕”像个回旋镖一样砸中了她的额头。 　　既然苍溟不想要她命，那他想要什么几乎是显而易见。 　　她真的不傻，只是一直有意避着不去琢磨思考，知道苍溟就是小时候点拨她的那个“隐世高人”之后，她就也有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了。 　　目前她最能接受的设想是报恩，但一是受之有愧，二是苍溟这几天不装了，看她的那眼神就压根不像是个清白的，无法忽视。 　　她过不去心理关，就这么吊着人不太道德，苍溟是不是真的不怕她也有待确认……还是先装傻吧，等她什么时候摸清了那段“她救过苍溟”的时空混乱再好好梳理。 　　逃避可耻但有用，也不知道这趟回来是不是永久性的，未洛双手捂脸猛叹气，有点想把自己砸失忆。 　　就是这个逗人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掉。 　　--- 　　未洛换了身衣服，从寒渊回到内厅，正好撞见实在坐不下去打算找个地方躲躲的苍溟。 　　苍溟看见她之后就快步上前，面部表情非常精彩，幽怨占大半：“骗我很好玩？” 　　“你俩聊清了啊？”未洛故作惊讶地望了一眼淡定喝茶的莫师傅，拉着苍溟往回走，“这么快？谁先露馅的？” 　　莫师傅举了举茶杯，终于摘了清冷美人面具。 　　她没揭穿未洛偷听一半认怂的行为，露出一个不太正经的笑：“我。可别吓唬他了，那高深莫测的仙人腔调太难装，我俩都尴尬。” 　　未洛吐了吐舌头，扯着苍溟再次坐下。 　　憋了三个月，她终于有机会开口问魔兽的事：“师傅师傅，我闭关结束那天修真界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没见过的魔兽？伤到人了吗？” 　　莫师傅抬手召出一面水镜：“你猜猜你回来的动静那么大，其他不干正事的小兔崽子为什么没扑过来抱着你哭？” 　　水镜内是九宫格的景象，每格内都有一位红衣少年或少女，背景并不在宗门。每个人都是神色紧张眉头紧锁，或在向路人打听什么，或在…… 　　拿激光枪和量子炮斩妖除魔？？？ 　　未洛看看水镜看看师傅：“不是……咱宗门的人不是一般不问世的吗？世界末日了？” 　　“我刚刚和他聊过了。”莫师傅指了指苍溟，“不止异能世界出现本该属于我们这的魔兽，修真界也冒出了本该属于他们那的怪物。” 　　“本来闹不到咱宗门的，但灵术对怪物的攻击实在没什么作用，知情者再不下山出手，修真界就要灭了。” 　　未洛看向一把量子炮碾压怪物群，还有闲功夫耍帅的师姐：“……您说的对。” 　　再过一阵子，说不定修真界的底层背景就得被.干到未来星际去了。 　　“这现象不是好兆头。”莫师傅正色，“世界分裂都是千年前的事了，现如今文化差异太大，居然还再度有了融合的征兆，但凡没拦住，肯定得疯一批人。” 　　“而且这阵子有不少修真者打来我们宗门，一瓢私通异界的脏水可是泼得毫无心理负担。就从这点来看，异能世界那边还算接受程度不错。” 　　“那确实。”未洛看了一眼安静的苍溟，“师傅我和你说一下这三个月修真界的疑点，您看看有没有能顺着研究的？” 　　莫师傅给二人也倒了杯茶：“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未洛疑惑的话还没问出口，莫师傅就抬手点了点耳垂，面上闪过一丝疲惫：“你下回再去其他世界的时候，不准拿心念传音当备忘录。” 　　莫师傅：“你还在那的时候我倒是清净，你一回来那一连串的碎碎念，跟个延迟发送的压缩包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三个月的经历硬是摁着我十分钟听完了！” 　　苍溟世界观刷新中：“……” 　　未洛干咳一声：“好嘞下次注意。” 　　“我长话短说。”莫师傅敲敲桌子，“一，上界卜天阁四年前正巧丢了一本福灾历，听你的描述大概就是那本预言天地门开的书。” 　　“福灾历一本半年，既然它在第一页，那天地门开的时间，最坏最近的情况就是明年1月85号，除夕当晚。或者明年六月左右。” 　　未洛眼前一黑：“新年搞这么晦气的事？” 　　莫师傅叹气：“我问过你父母，这种情况的融合从没有过先例，或许是总世界轨紊乱的影响，如果在这之前找不到阻止融合的方法，从此两个世界就别想安宁。” 　　“更何况……那些活了上千上万年，见证过世界分裂的尊者，即使知道快穿管理局，也对异能世界的人非常蔑视，不说怪物作乱，内斗也肯定免不了。” 　　“第二点。”莫师傅又喝一口茶，“那个洞穴石壁上刻着的气急败坏传送阵，落点我勉强能推算出来，是姓柏那小子待的科研院。” 　　“也就是说那个对手大概率是想算你当时的落点，先下手为强，但实在太菜就没能算出来。” 　　未洛猛然反应过来：“等一下！那就是说三个月前我出现在科研院，是这个传送阵干的？不是触发穿越？” 　　她指了指苍溟：“那他上一次的穿越会不会也是传送阵？他是怎么被盯上的？那个对手传一个普通人来这里又有什么用？” 第67章 敢不敢逾矩 　　“我也想不通。”莫师傅皱眉冲苍溟伸出手, “你手给我，我把个脉。” 　　苍溟照做。 　　点着苍溟的手腕内侧，莫师傅也有些迷茫：“奇了怪了, 挺正常一小伙子啊，怎么卷进来的……还有之前那个预知梦, 以及苍溟莫名招鬼却不受影响是不是也没探透？” 　　“啊对！您不说我都忘掉了。”未洛一拍脑袋, “这线索实在太零碎, 总感觉忽视了什么。” 　　莫师傅沉思：“那个叫月的玩意也有古怪, 免疫灵力，害怕阴术，却用极阴禁术干着害人的事，同时还懂一些基础灵术……哪个上古余孽跑出来了？” 　　苍溟突然出声：“之前我补刀杀了它一个分身，它看见我之后惊讶了一句, 说我身上怎么会有——就说到这, 没点明。” 　　莫师傅翻个大白眼：“话说一半天打雷劈，但我能确定你是个正常健康人类，放心。” 　　苍溟点头, 也开始参与话题：“谢谢, 还有我比较好奇您之前说的, 尊者蔑视我们这边的人, 是因为什么？” 　　“这个嘛……”莫师傅眼神飘忽了下，“几千年前其实是灵气昌盛的时代，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开始利用灵气, 反向制造阴灵, 试图高人一等。” 　　莫师傅继续说：“这些阴灵可以说是怪物和魔兽的老祖宗，那些人被警告之后也发现事态超出控制, 当时对于这些阴灵的处理方式分为了两派。” 　　“A派觉得它们都是害人的东西，必须杀无赦。B派觉得这些阴灵可以沟通利用，打算创造个能力最为强大，并且拥有人类思维的阴灵管着他们。” 　　“……”未洛神色微变，掩唇轻咳几声。 　　莫师傅有数：“也没吵出个结果，这个极端阴灵确实强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没有管其他阴灵的意思。两派彻底闹崩了，直接分了领地，最后能量紊乱演变成了世界分裂。” 　　“B派就是现在的异能世界，A派则是修真界。临分裂时B派自知压不住她，就将极端阴灵抛给了A派，所以仙尊魔尊对于这自不量力的行为很不满t。” 　　苍溟完全能猜到这个极端阴灵是极阴，他点点头，余光观察着未洛的表情，并没多说什么给她施压。 　　莫师傅说累了，总结了话题：“但毕竟人类寿命有限，恩怨已进墓碑，观念总会改变。分裂已经是只有永生者耿耿于怀的事了。” 　　总的来说，莫师傅这边除了确定天地门开的时间，以及对遥远背景有个大概了解之外，其他信息依旧不明朗。 　　莫师傅摸着下巴：“如果你们那边有人类内鬼，那我还是建议先抓人类内鬼，我看月不像是能一巴掌拍死的那种反派，肯定得有一场恶战。” 　　苍溟和未洛都点头。 　　莫师傅打了个哈欠：“今晚先聊到这吧，反正也聊不通，我再梳理一下思路。明天去找其他人问问情况。这都快凌晨一点了，熬夜影响财运，你俩先休息去吧。” 　　--- 　　孤月高悬。 　　由于莫师傅也刷手机，所以门派内有信号。只是给异能世界发消息的话延迟会非常非常高，并且有一定概率被吞。 　　苍溟本来打算给苍楠报个备就睡觉的，但现在他躺在床上已经翻了不知今晚的第几个身。 　　手机显示的时间已经跑到近凌晨三点，彻底失眠的苍溟看着聊天页面上未洛发来的【少爷你睡了吗，咱溜下山吃烧烤啊！】陷入沉思。 　　苍溟按了按心脏，皱眉回过去一句【现在凌晨三点，你不把我当人至少得把老板当人吧。】 　　感觉不太对，他虽然压根不至于认床或者紧张到失眠，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周围一安静下来他就有点莫名的烦躁。 　　具体表现为，睁眼，未洛站在他面前背着手冲他歪头笑，嘴角一点弧度勾得他心烦意乱。 　　闭眼，还是未洛摇头晃脑地哼着歌走在他旁边，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装进了整个烈夏。 　　把这些记忆里的场景暂时拖下去之后，大脑又开始变本加厉地重现两次未洛晕倒靠在他胸口时的温热鼻息，趴在桌上犯困时露出的干净后颈，还有鼠怪绑架那时…… 　　“……”苍溟闭眼捏住鼻梁，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各种冒犯的想法压回去。 　　年幼时对恋爱短剧里的情节嗤之以鼻，14岁直接遭上一个金色眼眸、神出鬼没、非常爱笑的报应，一遭遭到85岁，经典桥段他是一个也没躲过去。 　　黑猫就黑猫吧，至少黑猫喜阴。 　　这趟穿越修真界的时间不定，他彻底可以把每一秒当做和未洛相处的最后一秒来过了。半小时前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印记已经断开，显然是未洛自主解除了旅伴关系。 　　未洛介意非人身份，他担忧突如其来的分别，真是一眼看得到头的单向暗恋。 　　就这样吧，虽然未洛猜到他对她有意之后他稍稍放纵了点，但又哪敢真的逾矩，反正那些囚禁强制爱文学他是一如既往的欣赏不来。 　　想来好笑，他父母就是这个剧本，滔天的控制欲最终只能给墓碑陪葬。 　　他没学过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但他清楚囚风的结局定然是风散无声，再无踪迹。 　　想了这么多居然才过去两分钟，未洛的回复已经冒了出来：【这不我想着你没准什么时候回去，带你吃点好吃的也算报恩……】 　　【那家只有凌晨开店！而且我已经在你房门外边蹲了十五分钟了你就跟我去呗，少爷行行好awa】 　　“？？？”苍溟猛然起身，朝紧闭的房门方向走了两步又折返，手忙脚乱地多穿了件衣服，努力把自己整理得不像个失眠的潦草鬼。 　　这么想来，14岁的时候未洛有次突然袭击，扯着他出去吃的也是烧烤。 　　只是凌晨三点跑来袭击是不是真的有点不把他当人了？未洛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清清白白一点歪心思都没有，但是他有啊。 　　苍溟深呼吸，确认自己的形象还算看得过去，这才急匆匆地推开了门。 　　然而手刚摸到门板，却是突然一阵心悸。 　　…… 　　未洛在外边蹲了其实远远不止十五分钟，半小时差不多是有了，其他时间都在做心理准备。 　　她有点想试着和苍溟摊牌极阴的事，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到了门口又犯怂，想回去又不甘心。 　　面前的门打开，依旧是限定散长发古风苍溟，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困倦随意的气息，但面上却有些恍然，双目略微无神。 　　“……”未洛感觉他这个状态不太对，有点像天台中二博弈那段的起始，“…你没事吧？我把你吵醒了吗？” 　　苍溟没说话，只是神色晦暗盯着她看，下一秒他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暗红的色彩，没等未洛看清，他突然向前两步，攥着未洛的手腕将其压在了墙上。 　　她的后背抵上墙面，紧接着苍溟微微躬身，保持着这个将未洛困在怀里的姿势，然后一偏头，温热吐息打上侧颈。 　　未洛被激得浑身一抖，只觉手腕处的力道大得不正常，这动作也不像是苍溟清醒的时候会干出来的。 　　她警惕起来，没被抓着的左手即刻掐诀：“哪来的孤魂野鬼？不认识我了？识相点从他身上下来我饶你不死。” 　　“我是本人。”苍溟抓起她掐诀的另一只手，直接摁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你是本人你也得先松开啊，把手给我我探探魂，你是不是——”未洛话说一半直接被苍溟往前一拽带进了门里。 　　门在身后关上，苍溟收了些侵略性，此刻只是紧紧抱着她一言不发。 　　未洛眨眨眼不知道他什么用意：“……少爷我警告你啊，你这属于耍流氓，咱有话好好说，大不了我白天再——” 　　“……头疼。”苍溟回了句貌似不相关的话，嗓音压的很低，模糊里藏了点委屈。 　　未洛收起玩笑神色不陪他演了，她双手施力的同时一扭身便轻松挣脱苍溟的桎梏，紧接一记扫堂腿外加肘击就十分迅速地把苍溟扑倒，压在了地上。 　　她吹了个流氓哨：“压人谁不会啊。” 　　未洛不容拒绝地抓起了苍溟的小臂，两指并拢刚点上他手腕内侧就是后背一凉。 　　死脉。 　　房间内只亮着暗光灯，本还有些暧昧的氛围顿时变得诡异，未洛缓缓把视线转移到苍溟脸上，又不信邪地去触他心跳。 　　心跳正常偏快。 　　？ 　　都是死了几年的那种大死脉了，怎么心脏还在跳？？？ 　　未洛纵使是个神通广大的极阴也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一半死一半不死的在这吓唬谁呢？ 　　 　　苍溟静静看着她，在未洛打算去摸他侧颈时找准时机猛然发力把她掀了下去，未洛一个疏忽就又变成了被压着的。 　　“…行你爱压压吧，等你清醒我起码坑你三顿饭。”未洛实在懒得去争主动权了，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点上了苍溟的侧颈。 　　这一点又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然而未洛还没来得及对症下药，原本撑在她上方的苍溟就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未洛惊得一秒都不敢再拖，即刻一个传送咒就连苍溟带自己打包瞬移到了寒渊上方。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寒意漫遍了未洛的神经，她本想放任苍溟泡一会儿，打算先回岸上把自己烘干，转念一想又实在不放心。 　　怕苍溟这个呆兮兮傻愣愣的状态直接淹死，未洛压根不敢松手。 　　她硬生生扯着苍溟浮回水面上，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顿摇晃：“快回神！你清醒一点！再不醒就过鬼门关了！！！” 　　“你个普通人类到底是怎么醉灵的？！那是鬼怪才有的反应啊！！！你才是我的报应吧？！” 第68章 能不能别讨厌我 　　未洛是真的怕苍溟过鬼门关, 见摇晃作用不大便又开始喊他名字。 　　“你再不醒我用传统方法打你脸了少爷！少爷！！苍溟！！！你长这么漂亮不想第二天顶着个巴掌印出门吧！！？？” 　　在她坚持不懈的威胁以及寒渊的疗愈效果之下，苍溟终于算是从刚刚的诡异状态里回过神来，眼中那抹暗红骇人的颜色消退了下去。 　　他貌似没太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几颗水珠顺着他的头发落在脸颊上，又因重力缓缓下滑至下巴, 乍一看像个无辜小可怜。 　　“……”未洛松一口气, 一堆话在嘴边堵着不知道先说哪个, 也不知道该往哪看, 干脆先腾出只手把苍溟衣襟给他拽严实了。 　　——刚刚的争斗中苍溟的衣袍不知道被哪个动作扯开了些，此刻略显凌乱，一片白净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加上宕机加载中的表情，t一对比怕是显得勉强还算得上体面的未洛才是耍流氓的那个。 　　最后她先挑了几个当下偏重要的开口：“首先这不是梦，其次你要是会游泳就把我腰上的手拿开, 最后你老老实实在这泡一会, 我上岸给你解释。” 　　苍溟这才反应过来，他忙不迭松开手，热意以极快的速度从耳根烧上来, 凉得有些刺骨的泉水都盖不住。 　　未洛转身上岸施法把自己烘干了, 她回头到一半又感觉实在奇怪, 索性背对着苍溟开始解释：“好消息, 你刚刚死了一半，还醉灵了。” 　　苍溟老实听话泡在水里，对醉灵这个修真界专业词汇不是很理解：“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一半的，先解释醉灵吧。”未洛靠在一块巨石上, 话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醉灵是属阴的鬼怪才会有的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你所处的地方灵力过于充沛，与阴气产生互斥导致意识模糊, 然后会干出很多遵循欲……呃，比平时更夸张的事。” 　　未洛摸了摸鼻尖：“但本人不知情，以为自己还是像日常一样行动，如果没能及时清醒，那醉灵后期意识泯灭，直接暴毙。” 　　防止苍溟理解困难，她举了个例子：“比如醉灵的大杀神以为自己只是在摸一只魔兽的脑袋，但实际上她已经把方圆百里的魔兽脑袋扭掉了。” 　　括弧，取自真实经历。 　　未洛刚成人那阵子醉灵醉得死去活来，虽然醉几回就适应了，但还是对这个现象尤为忌惮。 　　外部灵力和内部阴力互斥会导致攻击性外散，像她这种灵力阴力偶尔在体内掐架的，大多情况是只影响自己了。 　　苍溟的语气也有点疲惫，更多的是心虚不安：“……我刚刚干什么了？” 　　未洛咽回去一半的话显然是不想让话题变得尴尬，并且他刚刚才打定决心不会逾矩，完全没料到还有个醉灵反应在这等着。 　　醉灵之前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是清楚的，要是真的干了什么过分的事……希望未洛揍他了。 　　“你一开门就揽着我放声高歌好运来，然后激情起舞，拦都拦不住。”未洛张嘴就来。 　　苍溟：“……” 　　过分到她都不愿意说实话？待会他站原地不动给她当出气沙包吧…… 　　不等苍溟出声怀疑，未洛就急匆匆接上了下一句：“但是问题在于你是个人！活人！哪来的醉灵反应？哪来的阴气？就算你死一半也不至于这样啊！” 　　她就说之前苍溟天台上莫名其妙砍她也太凶了点，那时居然没察觉出是醉灵，也算苍溟命大。 　　不过考核空间哪来的灵气？难道是因为和空间操纵者的意识联系？ 　　“那，”苍溟满脑子沙包，同时真的已经到了看见霸王龙都面不改色的超然境界，“那个叫月的小孩没说完的半句话会不会是这个？” 　　他表现得太漠然，倒显得未洛大呼小叫的，她直接给自己气笑了：“可能是——你这么冷静，就一点也不担心这阴气让你真死吗？” 　　苍溟实话实说：“不算太担心。” 　　未洛：“为什么？” 　　苍溟：“因为你在这。” 　　“？”未洛心头一跳，“我又不是阎……” 　　“你比我不要命多了，对比一下根本紧张不起来。”苍溟接了后半句，像是临时补救，但整个意思瞬间不同了，明里暗里点她。 　　“……”未洛想说你偷换概念，又底气不足，索性换了话题：“这水能压制醉灵反应，你在这留久了肯定不止醉一次，先安静泡会儿吧，等天亮了找师傅重新看看。” 　　苍溟估计现在脑子也不太清明，说话思路太跳，他应了声就没再说话。 　　--- 　　莫师傅虽然睡得晚但起得早，听二人描述完昨晚详情之后，也神色凝重地点上了苍溟的手腕，然后是侧颈：“你生辰八字报上来，几月几日生的？鬼节？四月四？” 　　“不是。”苍溟报了年份，略一回忆之后答道，“十一月二十一。” 　　莫师傅点头，但仍紧紧皱着眉：“未洛，你确定当时摸到的是死脉？这脉象和上次一模一样啊。” 　　“啊？”本在等待结果的未洛闻言也匆忙点上了苍溟的另一只手，“确定，而且现在也是死脉啊！师傅你摸这只手呢？” 　　苍溟两只手的手腕都被摁着点来点去的，他莫名感觉这两人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有病例。 　　“我摸是正常脉象！两只手都是！”莫师傅已经凭空变出一本书开始翻了，“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苍溟尝试提供一点思路：“会不会是修为差距？” 　　“你质疑我？”感觉受到质疑的居然是莫师傅，“不行我真还不信这个邪了，你做个深呼吸稳稳心神，我探魂。” 　　未洛犹豫着打断：“那什么，师傅，要不我来？” 　　莫师傅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要是她稳定还好，但不久前才躁动过的极阴亲自给普通人类探魂，那哪是探魂，是下死亡通知书，比醉灵还可怕。 　　未洛反应到这点，闭嘴老实了。 　　两分钟后，莫师傅挫败地睁开眼睛：“……行，我修为真不够，我看不清影响他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只看见是个红色的阴物，存在起码几年了。” 　　苍溟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没看见红色的配饰，顿了顿后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迟疑着摘下了那个红流苏耳坠：“……这个？” 　　“应该不是，我看见的那东西是个圆的，很小。”莫师傅摆摆手，“而且这耳坠要真是阴物，修真者是能看见黑色的气场的。” 　　苍溟把耳坠戴回去，对于被观察略微不适，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要不算了？反正只在修真界有醉灵反应，过阵子我可能就回去了，不影响活着。” 　　“……小公子挺豁达。”莫师傅看出他不适，点头收起书，没再继续追问，“那依你吧，那个阴物的能量挺老实的，之后应该就没有醉灵反应了。” 　　未洛听了这话也没再说什么。 　　 　　--- 　　他俩这是来修真界找疑点了。 　　清晨六点半，苍溟和未洛本就双双失眠，这下彻底睡不着了。一个坐在石凳上思考人生，一个坐在不远处的高树杈上晃着腿看天边的云舒云卷。 　　“苍溟。”“未洛。” 　　几分钟后，二人同时开口唤了对方的名字，然后皆是一愣。 　　“……你先说。”未洛轻咳一声，还是打退堂鼓。 　　苍溟对于身上那点阴以及自己的命确实不太关心，但他在想刚刚醉灵的事。 　　不管从什么方向，做错事是必须得认的。苍溟攥了攥拳，开口却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我刚才醉灵是不是干了什么很出格的事？” 　　“激情热舞还不算出格吗？”未洛看着他笑。 　　苍溟站起身来，走到树下仰头看她，借此缩短一点二人之间的距离：“我认真问的，如果我刚刚真的冒犯了，那和猥亵没有区别。” 　　“我的心思从来不清白，你打我骂我我都会认。” 　　苍溟坦诚的杀伤力实在大，未洛再次生出了不敢对视的情绪。 　　醉灵的东西她见得多了，确实有人能忍住，但大部分都在欲/望驱使之下袒露本性，要么是肆虐要么是淫/乱。 　　最后以醉灵为借口，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丑陋且恶心、极端。 　　苍溟的反应是她见过最理智的一次醉灵，尽管抱着她半天不松手是不太讲道理，但最出格的也就是亲了下耳朵，说实话根本和极端俩字不搭边。 　　虽然看这人的表情，大概是以为自己干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但未洛确实有再高看他一眼，只是反过来看自己又是一阵不配得的恐惧。 　　她干咳一声把视线移开，心脏跳得飞快。有点庆幸自己在树上，苍溟应该看不清她红透的耳朵：“心思不清白……少爷，你这算不算表白？” 　　 　　“不算。”苍溟早就知道自己藏不住，却答，“这是认错道歉，真要表白比这正式。” 　　见未洛愣在那半天没说话，他垂了垂眸补充道：“…我不想被你划进保护区里，更不想给你带来困扰和限制，我希望你开心。” 　　“但能不能……别讨厌我？” 　　未洛脑内突然闪过了很久之前看t过的网络流行句子：抱抱他吧，他要碎了。 　　“苍溟。”未洛调整了一下坐在树上的姿势，然后轻轻唤他，“爱别人不要超过爱自己，这很危险，你清楚我现在没有底气去接受或回应。” 　　“但是吧——”她歪了歪头，长呼出一口气，冲苍溟露出一个有些释然的笑。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眼底微微泛着红，却还有心思逗人玩。 　　 　　“现在我从树上跳下去，你要是能接住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 　　知道怪物身份之后的去留就交给苍溟吧，自己来说总比未来哪天狼狈掉马好。 　　至于为什么要从树上跳下去……只是一时兴起想创造一个从天而降的拥抱而已。 第69章 合理修正，强制死遁 　　“接不住可就不关我事了啊——”不给苍溟接话的时间, 未洛就盯准了他，直接纵身从树上一跃而下。 　　亮红的宽松衣摆与轻纱飘带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一瞬间与身后开满小白花的四季树成了景, 落在苍溟眼里却只剩下未洛亮亮的眼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第一个未洛自愿的拥抱。他自然稳稳拥了对方一个满怀, 未洛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双手环着他的后背不太正经地轻拍。 　　苍溟一时间竟觉不出是到底自己在发抖还是未洛在发抖。 　　之前医院里未洛把自己砸晕那次, 他接住对方之后也是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生怕下一秒对方消失。 　　他曾无数次梦见未洛从高空坠下，而他无能为力。“接住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他的执念。 　　 　　“抱一下总归是可以的，然后我要说的是，”未洛话音里也带着颤, “我就是孤寥荒郊里那个哭着说自己饿了的怪物。” 　　苍溟一愣, 没想到她愿意坦白：“你……” 　　未洛干咳一声：“那个地方有时空混乱，你当时见到的是刚变成人类的我。” 　　“我从来不是活人，之前师傅说的那个极端阴灵就是我。生性暴虐、嗜血、不稳定, 未来哪天如果真的被月利用, 那就是一场绝无人生还的末日。” 　　她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地解释着极阴的种种, 与同归说的不差分毫, 但在用词形容上显然比同归更狠更刺人，明显对自己的身份忌惮已久。 　　未洛：“不好意思骗你这么久，现在该坦白的我都坦白了，去留由你……我真的不建议喜欢一个怪物, 不要高估自己的接受程度, 没有好结局的。” 　　怪物就是怪物，她话里的恳求之意明显, 像是已经做好了苍溟及时止损、推开她转身离去的准备。 　　这下是真的完全交底，就像把心脏内里的脆弱部分递出去一样，就算苍溟是和柳灵一样的、甚至超越柳灵的抗拒反应，那也是她自找的。 　　未洛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有点为刚刚冲动扑下来的行为后悔，要是苍溟下一秒吓得把她推开那就实在是太狼狈了。 　　她往后退了退打算先自行从他怀里撤出去，然而苍溟依然环着她，手臂的力道甚至更重了：“我……” 　　他话没说完，未洛身前突然一空，苍溟凭空消失了。 　　未洛：“…………” 　　这穿越成心吊着她？！还没听见苍溟答复呢人就没了！！！ 　　--- 　　异能世界。 　　“……”苍溟独自站在住处某间卧室里，看着熟悉的布局，只感觉自己血压狂飙，太阳穴突突跳。 　　这要了命的穿越是见不得人把话说清楚啊？ 　　生怕未洛多想误会，他赶紧打开手机试图发消息把话说完。 　　跨越两个世界的通信实在是艰难，他连发几句都只有加载中的圆圈在转，或者直接给他蹦个鲜红色的感叹号，像是嘲讽刁难。 　　苍溟深呼吸，开始试着拆解句子降低加载负担，但成效依然微乎其微。 　　他都快被逼到一个字一个字发送了，又听见门外传来苍楠的声音：“不是！别送精神病院……哎哟这事儿两三句说不清！留下那些人，我马上过去，打不过也硬打！上控！” 　　打不过？听起来像是有突发情况。 　　好歹是自己世界的灾难，他总不能所有心思都围着修真界和未洛。不过是回到未洛不在时的状态而已，反正已经有无数经验了。 　　苍溟看着一连串加载圆圈闭眼认命，迅速整理了情绪和表情推门出去，打算先收心认真干正事。 　　苍楠正焦头烂额，看见他并没多惊讶：“哟，这么快就回来了？正好你也是个控制异能，快跟我走搭把手！其他的路上说，我真感觉这世界明天就要灭了！” 　　--- 　　修真界。 　　未洛攥拳又松开，刚打算给苍溟发消息，就听一个清亮的女声迅速由远及近：“小师妹你没死啊哎哟吓死我了快让我抱抱瘦了没！！！” 　　——那个拎着量子炮碾压怪群还有空嘲讽的师姐飞过来了。 　　久违的超远距离飞扑，未洛笑着拍她：“当然没死。” 　　错过的东西后悔也没用，眼下更重要的还是修真界里的线索。 　　师姐抓着她摇晃：“哎哟你不知道，几个月之前我们听见你被怪物撕碎的消息都快吓死了，幸亏师傅看出来是穿越的强制合理修正！” 　　未洛一愣：“等一下，什么？合理修正？那个强制死遁？” 　　“对！”师姐一拍手，“世界判定觉得你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所以就创造了一个死亡的现象，防止追查端倪！但谁叫咱都是知情人呢，就没被吓到，嘿嘿。你想师姐了没？” 　　“想咯。”未洛老老实实答，“天天想呢，就盼着回来。” 　　师姐没太在意强制死遁的事，她左顾右盼，满脸揶揄：“听师傅说你从异能世界带了个不怕你的人类小男朋友回来？哪儿呢？给我看看呗？” 　　“……不是，普通朋友，已经回去了——怕不怕我还不确定。”未洛沉默一下，否认了关系和苍溟的态度。 　　反正人已经不在这了，她虽然憋得慌但也只能收心聊正事：“山下现在是什么样？除了异能世界的怪物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回来拿东西的，路过连阳镇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失踪了。”师姐答得很利索，“你要不和我一起下去看看？” 　　未洛略一犹豫：“连阳镇，我可能不太合适……算了，我易个容。” 　　师姐点头。 　　“师姐走走走！咱快去快回！”未洛换了身衣服，再出现在师姐面前时，已经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路上未洛和师姐略微聊了聊之前的事，师姐也头疼：“一盘散沙的局面。” 　　“我建议你下次去岁黎城的那个裂缝地址看看。还有那个叫苍溟的，说实话他这和把命交到你手里没区别了——他喜欢你，那你喜欢他吗？” 　　“……”未洛沉默，“现在可能就，只有一点点。说到底还是有点害怕，不确定性太多了，刚刚摊牌也没来得及听他答复。” 　　师姐叹气感慨：“就看你恐惧亲密关系恐惧成这样吧，能和人类坦白身份也挺不容易的，希望这不是个柳灵那样的人。” 　　她话音刚落，未洛就听见自己手机一响，发开发现是苍溟发来的“怪物”二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即使心里知道可能是延迟作祟，未洛一瞬间还是恍然听见了柳灵惊恐尖叫的那一声“怪物！”。 　　师姐默默接了后半句：“……但如果他和柳灵一个死德行，只能给你带来负面情绪，那建议四年前那茬直接袖手旁观，蝴蝶效应放任他死。” 　　“再不济我去杀了他。”师姐补充，“情情爱爱只会影响搞事业的速度，笑一个，别不开心。” 　　“……”未洛看着信息沉默，想说他应该不会这样，但最终还是不敢在这个地方侥幸，没接话。 　　…… 　　连阳镇现在的情况可谓是一锅乱粥。 　　它作为修真界这一片最为繁华安定的大镇子，和空言城差不多，周边也有灵力防护结界，本地居民对各种魔兽就不太熟悉，此时异能世界的怪物一来更是慌乱。 　　师姐的乾坤袖内藏了一堆高科技武器，和未洛一路走一路杀，以最快速度解决了这一片的魔兽。 　　虽然太显眼了，一路过来吸引了不少视线和议论，有好有坏。但毕竟她们干的是好事，没人会上前自找不痛快和白眼。 　　这都是群对于目前世界状况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他们从没见过这t种攻击成效微弱的情况，此刻皆是吓得不轻，纷纷躲着喃喃仙尊保佑。 　　二人很快清理干净怪物，看了一圈，选择去不远处一位看起来不算太害怕的居民那里询问详情。 　　居民是个面色红润的中年女性，见两位衣着不凡的人走近，便热情地送上了两个刚出炉的小酥饼，不知为何让未洛想起了郝叔和盛姨。 　　她听完她们的来意之后也没隐瞒，她冲二人招了招手示意凑近：“哎哟，半个时辰前，那些从未见过的魔物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了！把我吓得不轻！” 　　“它们出现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黑漆漆的颜色，就那么直愣愣地竖在空气里冒黑烟，看着瘆人的很！有些人逃命的时候不慎撞上了还没消散的那东西，直接消失了！” 　　未洛：“……” 　　要么被怪物绑走了，要么穿异能世界去了。前者要命，后者也要命，很难说这两者到底哪个更可怕。 　　师姐忙着安抚居民情绪，未洛就自己在镇子里打转，试图寻找其他的蛛丝马迹。 　　蛛丝马迹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个尚未消散的“黑漆漆的颜色”。 　　这东西确实像是一些黑色颜料泼在了空气上，但更像是把环境凭空撕开了一道裂缝，里面一片死寂，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未洛从莫师傅那要了自由通行权限卡，已经不怕被扔进异能世界回不来了。她挥了张符过去没有反应，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直接朝着裂缝伸出了手。 　　心脏处一阵抽痛，有点像使用极阴能力时的不适感。下一秒裂缝猛然靠近，周围景物骤变，未洛落在了一处气氛非常古怪的……城里？ 　　她没触发世界切换的自动换装，但这里不是修真界，却也不像空言城。气氛太压抑了，天是阴沉着的，空气十分潮湿，惹得人烦躁。 　　这是个很小型很简陋的菜集，卖菜的都是些老年人。 　　但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脸上皆是防备紧张的神色，像在害怕着什么，莫名让未洛想到了饥荒年代的那种电影。 　　防止太显眼，她先躲到监控死角用灵力换了身衣服，走出来时却听见一声不怀好意的叫喊：“哟，都在这呢！” 　　一位脸上有疤的彪形大汉出现，他随手拿了个旁边摊位上的苹果咔嚓一口：“这不是快月底了嘛，那家正义使者这会儿估计没空管你们。” 　　苹果摊老板是个瘦弱的驼背老爷爷，他小声“哎”了一下，很明显想阻止却又不敢，胆怯地往后缩了缩。 　　他手里拿着一把刀，冲摊位老板阴狠一笑：“我就见缝插针来收点保护费，有点眼力见啊，听到没——哎，新面孔啊，哪来的小兄弟？长得挺干净，知道这片的规矩吗？” 　　刀疤男看向顶着易容术的未洛，吹了声口哨。 　　“……”未洛的视线却越过他，呆滞僵硬混杂着不可置信地，落在了极远处一个酷似银色子弹的大型建筑上。 　　建筑顶部绕着一圈不知什么东西，单看顶部像个飞碟。 　　这好像是，罗沙城的标志性建筑。 第70章 喊声姐姐来听听 　　什么意思, 给她扔苍溟老巢来了？那她现在报苍溟名号是不是能给这个刀疤男上点压力？ 　　未洛思索两秒还是决定算了，毕竟现在苍氏有头有脸的人全在空言城，报个名号指不定引来什么人, 她把对方撂倒也完全轻而易举。 　　这地方没什么关键信息，她也没探寻到其他修真者的气息, 没必要久待。未洛打算找家小店买张地图然后就用权限卡回修真界。 　　刀疤男见她呆愣愣的半天没反应, 眉梢一挑向前两步, 锋利刀尖直指未洛咽喉：“哎, 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未洛咧嘴一笑：“不想和人渣说话，欺软怕硬当心遭报应。”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大惊，立刻有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青年人冲上来把她往后拽：“哎哟天哪小兄弟你别惹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哥！”把未洛拉到身后，青年紧张地冲刀疤男点头哈腰, 同时递上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不知道他哪来的，您别在意……” 　　刀疤男轻嗤一声，夺过零钱之后直接毫不客气地一脚将青年踹翻在了地上！ 　　青年本就瘦弱, 面色苍白得像是得了绝症, 这一摔更是受不住。他一时爬不起来, 只能坐在地上无助地向旁边缩。 　　未洛立刻去扶, 身后却不知不觉冒出一个人抓住了她的肩膀：“小兄弟，看你干干净净的，像是中心区那片的人？” 　　“这地方可不像中心区那样有人压着。”一把刀横上了她的脖子，身后的人语气嚣张, “既然来了这, 就得服我们老大管，知道吗？” 　　这人应该是刀疤男的小弟, 未洛才发现其他摊位的人根本不是不敢跑，而是已经被其他小弟控制，等着刀疤男挨个收钱。 　　小弟保持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动作，慢悠悠走到了她身前。 　　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之后，小弟伸手撩了下她的卫衣下摆：“哟，加绒的！这衣服一看就像是中心区的做工，给我穿穿呗？” 　　未洛腰侧一凉：“……” 　　找死。 　　都说擒贼先擒王，反正不会在罗沙久待，她懒得隐藏身份，一个瞬移便到了正在看戏的刀疤男背后，冲着他的后腰就是一脚。 　　“卧槽！你——”刀疤男被踹得踉跄两步，他气愤地一转头，却直直对上未洛手里威风凛凛的长剑。 　　未洛一手持剑横在他脖子上，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打了个响指。瞬间，想冲上前帮老大的小弟甚至还没来得及近身，全都扑通一声跪下了！ 　　“不是……等会，哪来的剑……你是什么人？！”刀疤男看傻了，一动也不敢动。周围摊位的人也看傻了。 　　“我是你祖宗。”未洛歪头，她拽着刀疤男的衣领帮他换了个方向，对上那个苹果摊的老板，“特地回来教教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把钱还回去，然后给他跪下道歉，磕头最好。”她剑侧威胁似的在刀疤男肩膀上点了点，语气漫不经心的，把苍溟的作派学了个十成十。 　　“我呸！”刀疤男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拿个道具剑真当自己是侠客了！那边几个傻站着干什么，干他！” 　　未洛才看见不远处还有几个手持棍棒的漏网之鱼，她又打了个响指，同时却见地里冒出了一大群黑色的傀儡。 　　那几个漏网之鱼被她隔空压跪下虽然狼狈，却恰好躲过了傀儡擒拿的动作，让未洛记起军训时的稀碎配合。 　　只是这些傀儡的动作不算很流畅，像机器人，和苍溟那些比起来还差一截。 　　他们动作一顿，像是控制者临时调整了命令，傀儡转而把地上跪着的那些小弟扔在一起捆起来了。 　　其中有个傀儡还特地踹了某个小弟两脚，正是拿刀架未洛脖子的那位。 　　刀疤男站在原地表情扭曲挣扎，可能是挨了这个傀儡异能的控制，真的跪下来冲着摊位老板就是咣咣咣一顿磕头，偏偏嘴上骂得贼脏，颇有些喜感。 　　不远处走出两三个管家装扮的人，低声细语地和其他摊位的老板交谈着，大概意思是中心区紧缺新鲜蔬果，想把这片小集包下来。 　　未洛疑惑地收了剑，左顾右盼却没看见控制傀儡的人。 　　谁啊？干好事不留名？苍家主应该还没那么快回罗沙……留守罗沙的苍家大哥吗？ 　　由于苍家大哥迟迟不露面，周围摊位的人已经把这些都当成未洛干的了，离她最近的那个老爷爷还拘谨地挑了两个最红最大的苹果递给她。 　　他说的可能是哪地方言，未洛没能完全听懂，只勉强听出个“谢谢”和“报答”。 　　无功不受禄，她把苹果推回去，努力表达着举手之劳不用报答的意思。二人拉扯了几句，老爷爷视线一偏就是神色巨变，他突然冲着另外的方向哆哆嗦嗦鞠了一躬。 　　未洛趁机把苹果塞了回去，顺着老爷爷的方向转身，然后毫无防备地挨了一道雷劈。 　　什么苍家大哥，现在苍溟本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周围一圈人依旧像躲瘟神一样绕着他走。 　　先不说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回的罗沙，她现在可还顶着个易容术呢，苍溟认不出来。 　　反正待会就回修真界，她现在没心思用自己的身份去拉扯一些东西，随意点了点头转身想走，又被苍溟向前两步拽住了手腕处的衣服。 　　不同于之前，这次是拽不是攥，力道很轻。一瞬间让未洛莫t名联想到拽她衣角讨糖的幼年小孩。 　　她回头，只见苍溟眼睫微颤，随后就听到苍溟压低了的声音：“跟我走。” 　　苍溟估计也知道附近人多眼杂，拽着她进了一处没人的巷子，语气稍微有些冷硬：“这次回来查什么？” 　　“……算你眼尖。”未洛一听这话就知道苍溟认出来了，她索性解了易容，“这不正好小假期，我想去岁黎看一眼。” 　　停顿，回忆着苍溟刚刚生分的动作和疏离的语气，未洛感觉那句“怕不怕我”的答案，好像也没必要自取其辱一样再去问了。 　　她心理准备做的很足，即使满心失望却还是故作轻松，只感觉说话十分艰难：“……我马上就走。你不是应该在空言城吗？穿越也把你扔罗沙来了？” 　　“什么空言？”面前的苍溟没听懂一样皱了下眉，“明年八月才去。” 　　未洛：“……？” 　　等等，不对。 　　“少爷。”她后退了两步，心中冒出一个猜测，“你今年多大？” 　　苍溟：“十七。” 　　未洛感觉自己的脑子在爆炸边缘：“少爷，你……不对这个称呼有点怪。” 　　她思考片刻在前边加了个字：“小少爷。你答应我件事，下回看见我可别说认识我，不然这蝴蝶效应能一翅膀把我扇死……” 　　话说一半，她又惊觉一个问题，之前柏阅好像说—— 　　【有人看到苍溟拽着个瘦弱的少年，进了一个死胡同，最后只出来了苍溟一个人，手上还有血，少年直接人间蒸发了。】 　　“瘦弱少年”未洛低头捂住了脸，大脑彻底爆炸：“不对你还是说吧……也不对，你不说……哎哟不是，这个情况它就是……” 　　 　　她彻底懂了，这人间蒸发的少年是穿越的她。 　　未洛虽然想说些什么关键信息又感觉没必要，毕竟她之前所处的已经是最终的时间线，那时的状况就已经是她“做出改变”之后的了。 　　所以在过去的时间线里，她的重点不应该放在改变，而是获取未知信息，尤其是其他三氏，为一年后所用。 　　想到这里，未洛把首要目标定在了四年前的岁黎城。 　　苍溟大概也没听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就这么靠在墙上耐心地看着她，目光微沉。 　　未洛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舌头和思路捋直了：“这么说吧小少爷，咱俩的时间线是乱着的，我不属于现在的时间。” 　　“我知道。”苍溟居然点头，波澜不惊，看起来毫无刨根问底的意思，应该是前三年已经被未来的未洛打磨了棱角。 　　只是十七岁的苍溟看起来很好欺负，未洛逗人逗出习惯了，嘴比脑子快：“那小少爷，我现在比你大一岁，要不你喊声姐姐来听听？” 　　苍溟呵一声：“做梦。” 　　未洛盯着他微红的耳垂，感觉自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尽管此刻苍溟身高和气势上依然压她一截，但目光是略微闪躲的，显然比十八岁的那个拘谨青涩。 　　反正怕不怕怪物是留给十八岁苍溟的问题，未洛当机立断开始胡扯挑逗：“你信不信一年之后的你天天追着我跑？一口一个姐姐喊得特别甜。” 　　“……”苍溟不自在地拨开她挑他下巴的手，沉默片刻偏开了头，“不信，你嘴里就没句真话。” 　　“那我们一年之后见分晓咯。”未洛虽然觉得小少爷实在好玩，但她闲不住，逗两句就想走，又有点于心不忍。 　　她只能拍了拍十七岁苍溟的肩膀：“少…小少爷，我可能马上就得走。” 　　“明天……算了，你走吧。”这个苍溟也不如一年后坦诚，他话说一半没了下文，视线微垂彻底不去看她，显然想问不敢问、想留不敢留。 　　未洛看着他有些失落的表情，想起刚刚那个刀疤男说什么“快到月底了那家人没空管你们”。 　　她抓着苍溟看了一眼他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果然是十一月二十，他成年生日前一天。 　　未洛犹豫着踮脚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你…呃，你再等我一年，我发誓，明年你会在空言城见到我，开学当天，天台。” 　　苍溟的眼睛明显亮了下，但之前可能被未洛骗惨了，他再次把未洛摸他脑袋的手推开，嘴上依旧不领情：“要走就走，饼画多了没人会信你。” 　　“你会信呀。”未洛笑，“你等我还等睡着了…虽然我那时候记忆缺失不认识你，我提前给你道歉。” 　　“然后预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新的一岁请惜命，多爱自己，喜欢我的事就先往后稍稍。” 　　“虽然现在我没时间，但是明年……你那时要是没惹我伤心，我就给你过十九岁生日。” 　　“谁喜欢你！”苍溟的脑袋偏得更开了，“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的，三句话掺四句谎，一点道理都不讲。” 　　落在未洛眼里全然是黑猫炸毛，她哼哼一笑：“哦，不喜欢啊，那我走了。” 　　撂下这句，她就轻触了下兜里的权限卡，周围的空间迅速破碎，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物却有些古怪。 　　苍溟那边，“未洛”却突然蹲下，一手捂着嘴，一手攥着心口处的衣料咳起了血。 第71章 让我接住你一次 　　“……”苍溟的反应却不算太惊慌, 甚至称得上麻木，他只是垂眸看着不停咳血的“未洛”。 　　他伸手试着去触碰她，伸出去的手却直接从她的身体中穿过了。面前这个刚刚还在打趣他的、鲜活的人, 此刻已经变成了幻影。 　　幻影对他的触碰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咳着血, 胸前的衣服被她咳出了一片血红。 　　苍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幻影痛苦地倒在地上, 呼吸逐渐停止, 然后变成一片破碎的黑雾彻底消失, 没留下任何东西。 　　片刻后，他突兀地笑了一声，对着无人的小巷，他话音很轻，却带着颤：“这又是给我提供噩梦素材么？你到底还要在我面前死几次？” 　　“各种死法你都表演过了, 下次的天台, 是打算坠楼吗？” 　　“…能不能让我接住你一次？就一次。” 　　--- 　　未洛并不知道自己不久前的一时兴起，无意间治了苍溟的某个心病。 　　她此刻正缩在某个训练场的暗处，无声哀嚎自己又不是罗沙城的地缚灵, 怎么又给她扔到其他时间线里了！！！ 　　场馆中央, 某个小少年正在对着假人靶子高强度训练, 一招一式都能看出功底, 显然是下了功夫且铁了心要当卷王的。 　　这回应该不是十七八岁了，苍溟的脸上还带着些未褪的青涩，说十四岁都有点像是谎报年龄。 　　训练场锁着门，未洛都不敢确定这个苍溟到底认不认识她, 自由通行卡有冷却时间, 她就只能缩在那等着苍溟离开。 　　天不遂人愿，未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声响, 苍溟就突然目光一凛：“谁在那？滚出来。” 　　“……”未洛只能从掩体后边乖乖滚出来，“别激动别激动，我是良民……” 　　谁知这个十四岁的苍溟看见她就是猛然的愣怔，手里的短刃险些掉到地上：“你…是人是鬼？” 　　“是人，活得很健康。”未洛诚恳地答道，却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对。 　　她这次已经有了经验，以结果推起因，略一回忆就又是几条线连了起来。 　　【小时候家主把我锁训练场里练异能，我把他古董砸了一半。】 　　【有个不告而别的朋友。我不知情，家主就说她被怪物吃了，什么都没剩。】 　　很显然，第一句话中间被苍溟瞒了一段，也就是现在这段。本以为未洛丧命的苍溟再次见到她，知道了家主骗他的事，大概率是气得直接去砸古董了。 　　她就说呢，怎么会有人在刀光剑影的训练场里放古董！有钱也不是这么个挥霍法。 　　而且她也知道当时在车上，苍溟听她骂完那句“不告而别？这么过分！”之后为什么笑了。 　　原来她骂自己身上去了啊…… 　　思考间，苍溟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未洛同时还惊喜地发现这个十四岁的苍溟比她高不了多少，基本上可以平视。 　　四年猛窜那一截身高固然很厉害，但仰视变平视带来的优越感也实在是爽。 　　未洛：“小少爷……嗯，小小小少爷，其实我是穿越来的，我不属于你现在的时间线，你信不信？” 　　“…有点扯。”苍溟这时大概还没受到各种灵异现象的摧残，脸上明晃晃写着“什么奇怪的称呼”，还有些许防备。 　　未洛权当自己是来玩的了，但此时年龄差距略大，调戏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总归不太好。 　　于t是她回忆着考核那天的场景，打算照着答案写题目。 　　 　　未洛摸了摸身上，最后翻出来两块奶糖：“小朋友，要不要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苍溟脸上的防备之意更重了，他退了半步，手上作防御状，“你从哪里来的？” 　　“仙界。”未洛依旧对于姐姐这个称呼耿耿于怀，“我叫未洛，你也可以喊我神仙姐姐。” 　　不知道为什么，苍溟听见这个称呼之后反而放松了点，像是和她对上了什么暗号一样。 　　只是对于称呼，依旧是和十七岁的苍溟一模一样的抗拒反应：“不喊，有点弱智。” 　　顿了顿，他不知从哪递出一个小小的红流苏配饰：“几个月之前你救我时留下的，还你——救命之恩，你想要什么？” 　　……卧槽？连这个红流苏也是她留的？ 　　未洛看着这个苍溟未来几乎不离耳朵的配饰，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这个啥用没有的流苏，面上还是一阵发热：“…不重要的东西，你留着吧，当耳坠挺好看的。” 　　苍溟疑惑地看了眼红流苏，一句话骂中了十八岁的他：“谁拿这种麻烦东西当耳坠。” 　　“……咳。”未洛忍笑。 　　“至于我想要什么……”十四岁的苍溟问她想要什么的样子颇像个小大人，未洛还是没能忍住逗弄的习惯，她歪了歪头，“你以身相许行不行？” 　　问完这句未洛就在心里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他才十四岁！未洛你个大流氓啊！！！ 　　苍溟果然瞬间木了脸，趁着他还没开口骂人，未洛赶紧找补：“哎别垮脸我开玩笑的！” 　　她不忘初心：“你要是真的想报答……这样吧你先别训练了看着挺累的，姐姐带你出去玩，就当报答我了。” 　　十四岁的苍溟应该还是循规蹈矩的阶段，一点也不叛逆，他摇头：“门外有人守着，离训练结束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未洛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浓郁的夜色，保守估计晚上八九点往后，再过两个小时都晚上十一点了。 　　天杀的苍家主，这训练强度也太高了，这个时间线的苍溟刚死里逃生不久吧，他怎么忍心的。 　　“不管他们。”未洛压下心里的不悦，冲他眨眼，“我们直接光明正大地走。” 　　苍溟很现实，言简意赅：“打不过。” 　　“……没事，我护你周全。”未洛差点笑出来，她回忆着苍溟突破保镖防守径直冲上车的英勇身姿，“而且放心吧，你以后会打过的。” 　　不给苍溟疑问的时间，她直接拽着苍溟踹开了门：“有些伤害不一定是要全扛的，必要之时也可以往后躲——” 　　门口的保镖都没想到训练场内怎么进去一个人，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未洛施了定身咒。 　　“实在躲不过我们还可以跑！”未洛冲他们歉意地笑笑，拉着苍溟一溜烟跑出去了。耳边只有风声，保镖的叫喊声全然被甩在了身后。 　　“苍溟你记住，‘你既然生在这个位置，很多事都是不能自己决定的’这句话完全是绑架！”未洛跑到一半还不忘扶正苍溟的观点。 　　这种出逃行为和叛逆言论显然超出了苍溟的理解范围：“…为什么？” 　　未洛冲他笑：“因为你是个活人，喜怒哀乐都是人之常情，被别人的规则束缚只会变成盒子里的傀儡。” 　　“盒子外面是万水千山，星河烂漫，可比训练场或谈判桌好看多了。” 　　“小少爷，你未来会成为制定规则的人，也会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除暴安良行侠仗义，会活成我非常喜欢的样子。” 　　苍溟看着她的背影恍然，一不小心就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那我能保护你吗？” 　　“……”未洛眨眨眼，有点猜不透苍溟的坦诚和嘴硬到底是个什么触发方式。 　　本以为年龄越小嘴越硬来着，现在看来嘴最硬的时期貌似是十七八岁的时候？ 　　虽然她想说得了吧你可打不过我，但本着不欺负小孩的原则，未洛点了头。 　　--- 　　正常时间线，11月12号凌晨2点。 　　空言城，苍溟住处。 　　苍溟粗略擦着头发穿好浴袍，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拿吹风机，就听见浴室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风声。 　　卧室窗户没关？外边下暴雨了？ 　　他拉开浴室门，紧接着竟看见天花板上凭空出现一个大洞。洞内漆黑一片，像个漩涡，什么都看不清，而风声正是从此处传出。 　　苍溟：“……？” 　　纵使已经对各种奇异现象有一定的接受程度，天花板上开洞还是彻底超出苍溟的认知范围。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叫异能管理局的人来勘察一下时，洞里竟直直掉出来一个人。 　　瞬间捕捉到那抹熟悉的浅金色之后，苍溟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未洛摔着，后撤到一半的动作抓紧改为上前去接。 　　未洛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苍溟一下子没太能接稳当，被迫揽着她在地上跪了一下才勉强缓冲住。 　　……他给未洛当落地缓冲垫的宿命啊。 　　察觉到落地，未洛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与正在试图理解当下状况的苍溟沉默对视两秒后，她选择先一个轱辘从他怀里滚出去。 　　这个苍溟看起来终于算是十七八的样子，未洛紧张兮兮地看了一圈周围，试探着开口：“那什么……你今年多大？” 　　几个小时前她告别了小小小少爷，又被自由通行卡坑着和十六岁的苍溟打了个照面。她就直接彻底摆烂，想看看能不能随机到裂缝出现的时间，或者最初救苍溟的时间。 　　刚刚回了一趟修真界调整了通行卡的权限范围，也不知道这回正不正常。 　　苍天啊给个痛快吧，这又给她扔哪个时间线了？总不能是未来吧？ 　　苍溟整理了下浴袍领口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潦草，听见未洛问这话他更是莫名其妙：“十八，问这个干什么？还有你不是留在修真界了吗怎么又回——？！” 　　“可算给我绕回来咯呜呜呜呜大少爷啊我想死你啦！！！”终于回到正常时间线的未洛一个激动，两步冲上前给他来了个熊抱。 　　“等等……”苍溟好歹没被她扑到地上，他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让未洛先松开又说不出口。 　　好在这个拥抱一触即分，未洛松开他还没说话，就听见门外侍从敲门：“三少爷，刚刚听见您房间内有异响，请问发生了什么？” 第72章 被你吓唬了四年 　　未洛后知后觉地看向窗外：“……等下, 先不说别的，你这儿现在几点？我待会要走是不是得翻窗户啊？” 　　“凌晨两点——等我一会。”苍溟留下这句就开门走了出去，侍从探究的视线被隔绝在门板之外。 　　未洛听见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应该是苍溟在遣散侍从。 　　但唯独门外那个在反驳：“抱歉三少爷，家主命令您的住处至少要留一人, 为了您的安全。” 　　“留几个也没见你们在我前阵子失踪的时候派上什么用。”随后就是苍溟冷漠的嗓音, “罚不着你, 一分钟, 请离开。” 　　说着是请离开，听着像滚。 　　未洛在心里给侍从点了根蜡，顺便借着这个间隙整理起思绪。 　　所以说，她和苍溟的时间线是相反的。天台“初见”，苍溟的那句“是你啊”确实有问题, 是她亲自发的相遇预告函。 　　那时的苍溟早就见过她很多次, 但当时的她却是第一次见到苍溟，自然也没懂苍溟眼里转瞬而过的落寞情绪是从何而生。 　　而因为她没搞清状况时，无意提醒过17岁的苍溟, 明年不要透露他们见过, 所以苍溟就真的记住了, 任凭她撂下“不想抢功劳”那些话。 　　医院里摊牌那回, 她其实就已经察觉到端倪。但碍于种种顾虑，她选择用那个废墟糊弄过去。之后苍楠无意说漏嘴，更是让她确定下来。 　　她的未来是苍溟的过去，在她眼里, 他们认识了三个月。然而在苍溟眼里, 他们认识了四年，甚至没法评断究竟是谁的错。 　　这事也是真的没法澄清, 一旦苍溟全盘坦白，要么快穿管理局遭到觊觎，要么苍溟被塞进精神病院。 　　还有那个红流苏耳坠…… 　　逼得苍溟从“谁拿这种麻烦东西当耳坠”到非必要绝不摘，她好像真的在对方的人生里留下了太重的一笔。 　　尽管某种意义上，苍溟也曾给刚成为人类的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全都是！时空乱流的错！！！ 　　未洛找了个墙角蹲下来，缓缓捂住了脸。 　　即t使有心理准备但冲击还是太大，回到正常时间线的欣喜过后，剩下的就是…好尴尬好想逃。 　　她现在用极阴的力量去把幕后反派手撕了，然后直接逃回修真界当鸵鸟再也不回来行不行啊，但是这样又正中反派下怀，或者她想想办法让苍溟失忆但是这又有点缺德…… 　　而且之前关于怕不怕怪物的答案她还没听到。 　　苍溟推门回来时已经换了身常服，半干的头发也吹干了，显然非常注重在她面前的形象。 　　他把门保持着打开的状态，在房间内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蹲在墙角把自己蜷成一团宕机中的未洛。 　　“你蹲那干什么？又不是没椅子。”苍溟顿觉好笑，他朝未洛的方向走了两步。 　　未洛cpu快炸了，突然就不是很想面对他：“你站那！别过来！” 　　她这副不嚣张不胡扯还紧张兮兮的模样实在少见，竟让苍溟莫名产生一种自己入室抢劫的错觉。 　　但苍溟还是本着“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的原则止住脚步，他有些迷茫地看过去：“…行，你能说说为什么从天花板掉下来了么？” 　　“哈哈哈哈我说我说个仙尊锦鲤池里的王八命运多舛造化弄人我从哪开始说啊这……”未洛再次开始用头撞墙。 　　对比自己，她此刻只觉得天台那回，硬生生把自己装得像个没事人的苍溟心理素质太强大。 　　苍溟对她短时间内受到的冲击一无所知，见未洛这副模样，他思来想去皱眉毒了句：“……要不你先起来，我给你挂个精神科？” 　　“……“苍溟这一熟悉的毒舌倒是让她冷静了不少，未洛决定先挑重点，把之前的话题续上，“你发给我的怪物俩字，是什么意思？惊恐尖叫？” 　　“什么？”苍溟一愣，随即打开手机自证清白，“我试一天了都发不出去消息，我说就算你是怪物我也不会怕你。” 　　他站在那把屏幕朝向未洛，未洛虽然看不清内容，但能看清一串发送失败的感叹号和苍溟被迫拆解的句子。 　　苍溟定定看着她：“上次在孤寥荒郊我说的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不会食言，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害怕或气愤的事。” 　　“……你可想好了啊少爷，听过叶公好龙吗？”未洛感觉自己喉咙发紧，“小心我像鬼一样缠上你，哪天一口咬掉你半个脑袋。” 　　“欢迎。”苍溟答，“求之不得。” 　　未洛脑子有点炸，撇开目光举手投降，视线虚浮地落在了桌面上摊开的一本厚厚的笔记上，苍溟估计是学到了凌晨两点。 　　坦白，然后得到答案。就这么简单迅速且直白，坦白前的心理准备却简直像自己和自己打了一架。 　　“那你刚刚在干什么？改穿越方式了？”苍溟对于极阴这事风轻云淡，但依旧对天花板掉人非常疑惑。 　　未洛一堆话堵在嘴边不知道先说哪个，最后挑了个贯穿四年的关键词：“我想听你喊我姐姐。” 　　苍溟：“…要不我还是给你挂个——” 　　他话说一半就反应过来，面上平静的超然也瞬间挂不住了，连带着语言系统也紊乱：“不对，你……刚刚……时空错乱？” 　　“嗯哼。”未洛蹲累了，也差不多冷静了，站起身来坐到椅子上点头，“我分别见了14、15、17岁的你一面，但没有随机到最开始救你的时间线。” 　　她把大致经历和苍溟掰扯了下，最后摸着下巴认真总结：“所以你十四岁就喜欢我了？狼子野心啊，我们冷傲少爷居然喜欢年上。” 　　“十四岁的小小小少爷，我都没忍心多欺负。”她大言不惭地补充。 　　“……”苍溟坐在一边，视线粘在她身上，对于当时的经历记得十分清楚，“以身相许那话是鬼说的？” 　　 　　“极阴就是鬼，鬼中鬼，鬼老大。”未洛坦然耍无赖，“而且我真的收敛了，说的大多数都是祝福，我这么厉害的鬼老大怎么会欺负人类小孩呢。” 　　“我还有个问题。”她坐在椅子上转着圈，“我也没干什么骗财骗色的事，怎么十七岁的你说我给你画饼？幽怨得像个小可怜。” 　　苍溟突然站起来，然后附身抓住转椅两边的扶手，以这个有些侵略性的姿势低头，对上未洛瞬间有一丝无措的神色。 　　未洛下意识往后仰：“你干什么？” 　　“因为你每次说完一堆好话，答应我很多事，走的时候都会以各种方式死在我面前，拦都拦不住。”苍溟直直和她对视。 　　他看着她的目光微垂，虽是俯视却仍显得像仰视：“一己之力承包了我四年的噩梦素材，还让我去天台等你，结果上来就扔给我一句我们见过吗。” 　　“未洛。”苍溟唤她名字，撑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骨节泛着用力的白，“哪天我真疯了你负全责。” 　　“等等……”未洛这下是真心虚，她抬手挡了一下苍溟灼灼的视线，“那不是自主的我能解释！你先离我远点，这表情像要吃了我似的。” 　　“少爷放心吧我短时间内真不走，真的。”她补充，“自由通行卡都被我带来了，而且我一年前不是预警过我会失忆了吗——！” 　　苍溟没动作，也耍无赖：“我不。现在是凌晨两点我的卧室，你面前的是一个被你吓唬了四年的小可怜，极阴大人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 　　“你就怎么样？”未洛反而眉梢一挑往前凑了凑，金眸里全是狡黠和嚣张嘚瑟。 　　苍溟：“……” 　　他还真不敢怎么样。 　　二人依旧保持着气势守恒定律，苍溟在未洛那的危险等级已为负，她随便逗两句对方就投降。 　　未洛还没从逗小孩剧本里切出：“你个醉灵醉成那样都只敢亲我耳朵的人，想干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想听快穿管理局高层机密。”苍溟坐回去，破罐破摔地照葫芦画瓢。 　　“……”未洛没想到这句话还能被他还回来，抿唇好几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笑得分外放肆，“行，正好给你解释一下合理性修正的事。” 　　白挨了四年吓的苍溟听完“强制死遁”之后半天没说话，面上的情绪有点像无语，也有点像幽怨。 　　未洛依旧不正经：“小说里那些人死遁一回差不多就得挨囚禁了，我被迫死遁这么多次你还能忍住不犯法，敬你是个正人君子。” 　　“但是我真正去考虑这些的话…可能得等天地门的问题解决，至少也得是经历了救你的时间线之后。” 　　未洛：“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在这期间我能不能继续假装不知道？” 　　她怂里带着点不讲理地补充了句：“或者我就当你先告白再追人也可以。” 　　“都说了那不是……算了，能。”苍溟依旧纵容，都等四年了也不急这一时。而且他本以为未洛下次回来起码还得再隔一年半载，总的来说他现在很高兴。 　　“那咱来算算账。”未洛连先礼后兵的礼都不给了，“没回修真界之前，你都对自己干了什么事？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啊？我堂堂极阴可不会喜欢不惜命的人类。” 　　苍溟移开目光：“…………真没干什么，小伤。” 　　未洛就这么盯着他不说话，见苍溟不看她索性又光明正大地掐了自己一下，硬生生憋出一个假到离谱的哽咽。 　　苍溟即使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但也还是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 　　确定是假的后，他默默闭上了眼不去看未洛，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太白给：“我错了，没有下次。” 　　未洛一秒收了泪汪汪的表情：“真的？” 　　苍溟：“真的。” 　　未洛不怀好意地往前凑凑：“那你喊个姐姐我听听。” 　　“……你别太过分。”苍溟往后仰着躲，不去看她。 　　未洛终于逗够了，她摆了摆手强压笑意：“好了好了聊点正事，你们这这几天有什么突发情况没？” 　　“有。”苍溟换了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可能要频繁在这遇见老乡了。” 　　“……什么意思？”未洛猜到了但不敢确认。 　　苍溟：“昨天，空言城边界处凭空出现了一群人，说话方式和思维形式完全与你们那的文化体系吻合，并且还捎带着来了一大群修真界的魔兽。” 　　“具体数目是十七个人，最低8岁最高52岁，情绪不稳定的少年少女占大多数。” 第73章 不让随便杀人 　　知道这个消息后未洛彻底坐不住了, 但凌晨两点多显然不适合去打扰。 　　她勉强睡了几小时，当天白天七点多的大清早就跑去t见了苍楠。 　　苍楠看见她回来像看见救世主一样，忙不迭把安置那些修真者的酒店地址报上来了, 拉着她就上了车，直接把人送过去。 　　“哎哟洛宝你可算回来了, 你看看这些人怎么处理？”苍楠抓着未洛就是一顿诉苦, “那群人快吓死了, 我们也快吓死了, 生怕怠慢着哪个！” 　　“那天晚上我们连打魔兽怪物带着防御他们的攻击，还得努力稳定他们的情绪，我真的有点想辞职了。” 　　“楠姐冷静楠姐……”未洛尬笑两声开始护自己世界的人，“那些人毕竟不知道快穿管理局的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苍楠捂脸崩溃：“我冷静不了啊！现在舆论还能压住, 但是再这样下去, 修真界和天地门的事很快就瞒不住了！还不知道其他三家要搞什么幺蛾子！” 　　“怪物魔兽来了还能杀，但活人……我们总不能非法囚禁那些修真者吧？现在是好吃好喝伺候着，连着努力讲解世界逻辑, 就怕哪个闹点乱子。” 　　未洛略一沉默, 感觉自己之前紧张兮兮地瞒着身份像个笑话：“……真是偏我来时不逢春啊。” 　　“春春春！都能春！你要什么春就给你什么春！”苍楠真的头疼, “我认你当老大, 活死人的事交给我查，你快去劝劝那群仙人吧，现在酒店里也不知道什么样了。” 　　她眼底下两个大黑眼圈，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地自言自语：“不行, 这天地门打死也不能开。我现在就想办法把四大家族的高层绑起来审问……” 　　未洛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稳住其他修真者的情绪：“那我只能把管理局的事挑明了。如果未来是涉及两个世界所有人的恶战, 瞒到最后反而坑了自己。” 　　“而且这些人短时间内回不去，具体的情况我还得和柏哥还有我父亲联络, 如果情况恶劣无法管控，就得移交快穿管理局了。” 　　苍楠显然还对内鬼有顾虑，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没问题，听你的。” 　　--- 　　空言城某酒店。 　　未洛视死如归地进入酒店大堂后，眼前的场景虽然还算不上鸡飞狗跳喊打喊砸，但也确实乱得人心烦。 　　迎面就是一个玻璃杯见面礼冲着她面门飞了过来，未洛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了放在一边：“那什么，各位侠客？损坏公物要赔钱的。” 　　拼了命安抚情绪的几个酒店员工忙不迭躲到了她和苍楠身后。 　　闹事的人不算多，四五个吧，剩下的十几个里有三个在旁边劝架的，其他的应该都还老实呆在房间里思考人生。 　　未洛试着提高声音控制局面：“你们冷静一下，对于现在的情况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绝对真实的解释。” 　　有个人看见她了，匆忙拽了身边那个正在掐架的人两下，怂兮兮地提醒：“哥别打了哥！解释的人来了！” 　　正在掐架的几个少年听闻此言全都转头看了过来，同时楼上缩着的那些修真者也被苍楠派去的人喊了下来。 　　十七个，不多不少。 　　未洛绷着神经看了一圈没见到熟人，终于松了口气。毕竟要是来个谁喊一嗓子“我认识她，她是极阴化人，这肯定是阴谋！”就彻底乱套了。 　　她结合当下情况，努力站在穿越者角度给这十七个人分析了当下的状况。 　　一通解释说得她口干舌燥，听完她解释的修真者统一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对天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未洛双手合十作恳求状，为了防止这些人不信，她还把同归唤了出来自证清白。 　　这些人不认识未洛，但却认识同归，当即就有几个人动摇了：“……上古煞剑在她手里，那剑脾气可大了，她能压住祂……我觉得可信度占七成。” 　　“我见过她。”有个女修士低声附和，“是逆皎砂的人，这些日子他们门派都下山除恶了，不来个天地大动的灾难…还真对不起莫子语的名号。” 　　她很微妙地把最后那个“教”字省略了，估计也是怕说全了太喜感。 　　劝架的那人也表示赞同：“就当采风了呗？而且我觉得这世界的人武力值不怎么样，真有事也打不过我们——主要还是那些好吃的…呃，我馋。” 　　未洛狂点头，把诚恳表达到极致：“嗯嗯嗯嗯！管理局的人会尽力为你们提供便利，同时也会尽快送你们回去。” 　　然而有支持就有反对，也有人对逆皎砂很忌惮：“逆皎砂收了那个极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觉得这事有诈，万一是极阴捣鬼呢？” 　　“啥极阴啊见都没见过！那不就是个给逆皎砂增加神秘感的传说吗？那玩意要是真在世上不得成为一方霸主啊？” 　　“你早生几年就见到了！” 　　未·极阴本人·传说·洛：“……” 　　于是这群人又吵起来了，虽然大多数的人都已经退出了战场选择摆烂，但剩下的七八个战斗力依然很足。 　　吵着吵着又气走了四个信的人，剩下三个不信的人又把矛头对准了未洛。 　　眼看这些人开始上升到人身攻击了，未洛实在头疼：“就事论事！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谁知其中一个主张是未洛设计害人的修真者提剑就想砍她。 　　混乱间，大堂中央转瞬出现了两个穿着黑红配色衣服的人，一男一女，气场强大，神色淡定，瞬间镇住了全场。 　　……虽然他们身后瞬间被用缚仙索绑住的三个人就不是很淡定了。 　　“小洛。”之前那个陪她研究连阳镇的师姐冲她轻轻点头，她旁边站着的则是另一位性格沉稳些的师兄。 　　未洛没想到直接见到了自家人，她的视线在被绑着的人和这三位之间犹豫地扫了个来回：“师兄师姐？你们怎么也来了？” 　　“早就来了，在门外听半天了，你控场功力还是不行啊。”师姐摇头解释，“闹事带节奏的绑起来就清净了。其他的人还好，能听进去人话。” 　　“你说谁带节奏！”修真者甲蹦起来了，“莫名其妙被扔进一个奇怪的地方，还不让人惊慌了吗？！逆皎砂私通异界牟利的罪名我看是落实了！” 　　他看向未洛，满脸嫌恶：“而且她……” 　　未洛下意识退了半步，师兄立刻挡在了她身前，二话不说就是三个禁言咒，修真者乙丙也喜遭连坐。 　　未洛都习惯关于穿越的事全部亲力亲为了，师兄师姐这下突然出手帮忙，她顿时有了些底气。 　　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再也不是孤苦伶仃穿越者了！ 　　“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有人撑腰的未洛立刻摆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威胁之意明显，“信不信随你了，老实点你们还能舒舒服服地待着，不老实就去和阎王哭诉委屈吧。” 　　三个人瑟缩着安静了。 　　师兄对着苍楠抱拳致歉：“我们是和阿洛差不多的人，被琐事耽搁追来得晚了些，让你们受惊费心了，也谢谢你们这三个月里对她的照顾，以及对修真界的包容。” 　　“没有没有！”苍楠略显拘谨地打哈哈，“未洛帮了我们不少忙呢，应该是我们谢谢你们，反正万万年前是一家。” 　　“那什么，师兄师姐。”未洛看着那三个老实了的修真者弱弱插嘴，“你们要在这留一阵子的话注意一下，这里不让随便杀人……” 　　三个修真者和苍楠：“……” 　　师兄认真应了声，转而看向苍楠：“福灾历应该有人说过？原本两界的裂缝只允许魔兽怪物这类不完整灵魂通行，但前段时间它扩大了几倍，目前我们查不到如何将其关闭。” 　　“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两界大概率会保持着微妙的互通状态。也就是说这些人即使回去，马上也要再来新的——以及，你们这边有没有人失踪？” 　　苍楠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有啊！这几天失踪报案好几起呢！他们是去了修真界？现在怎么样？” 　　“已经安置好了。”师姐点头，“其实现在两界互通也有奇效，毕竟魔兽和怪物也正在置换，两边换一些人反倒有了专业对口的。” 　　苍楠：“这没错，但这边暂时不适合公开修真界的情况以及穿越的详情，毕竟有个不确定的内鬼，万一哪个不知情的误穿者被利用就倒大霉。” 　　“我们会尽快排查清楚，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烦各位……呃，仙人，先不要声张？”停顿，她接了句。 　　师兄师姐点头。 　　修真者乙好不容易破了禁言咒，嚣张气焰比甲弱不少：“侠客能放开我了吗t？具体情况我都知道了，反正现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保证不闹事！” 　　另外两个也跟着点头，师姐这才解开了他们的束缚，三个人一溜小跑上楼去了，嘴里还挺新奇地交流着电视手机这一类物品的“神奇”。 　　未洛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情况貌似比她昨晚预想的大难临头要好。 　　本以为要被以“同流合污”为名挨一顿骂来着？她在山上躲着的这十几年看来修真界的人情绪也稳定了不少啊…… 　　--- 　　搞定修真者的事之后，就没什么未洛需要紧跟着的了。师兄师姐还需要在修真界控场，并不打算久留，叮嘱几句之后就回去了。 　　活死人的事听着就很危险，由于涉及四家高层，再让未洛费心费力去探口风就显得他们太废物了，于是交由苍楠全权调查，必要时再联系未洛。 　　未洛也问过柏阅，但柏阅权限不够，并不知道这个S级的机密项目在搞什么阴谋。 　　并且他对于科研院会搞犯法勾当这件事……表示质疑。 第74章 干尸展览馆 　　第二天, 假期结束，异能校开学。 　　又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未洛实在闲不住, 都开始去给那群同样闲不住的修真者当导游兼保镖了，终于收到了苍楠的消息。 　　按照苍楠的话来说, 单从他们查到的角度来看, 活死人这个项目的情况……貌似并没有他们推测的那么严重, 但好像也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到了科研院, 未洛算是知道苍楠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古怪了，因为眼下的情况确实是把苍楠“这局玩不下去了”的形容发挥到了极致。 　　今天不是工作日，科研院内员工稀少，亮着灯的地方也不多，阴森森的非常适合闹鬼。 　　于是本该前往14层的电梯直接无声无息地将来者请进了负四层, 热情地用行动表示它也这么觉得。 　　未洛看着亮红色的楼层数, 已经把无语两字写在脸上了，她麻木地转头看向苍溟：“我记得科研院最低就到负三层对吧？我真的有点烦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命犯电梯？” 　　“大概率是吧。”苍溟同样麻木地看着电梯门外的“风景”。 　　按理说电梯门外应该是一个非常亮堂的大厅，但这电梯一闹鬼不知折叠了哪个空间或者幻境, 现在电梯门外的是一条一看就铁定闹鬼的走廊。 　　走廊尽头隐入黑暗, 两边有着不知通往哪里的破烂木门, 门边各有一盏熄灭的破烂油灯, 依稀可见上面的破烂烧灼痕迹与破烂血手印。 　　未洛低头给苍楠发了条消息，居然还能发出去。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你们现在到哪了？有突发情况吗？我听见电梯声了怎么不见人呢？】 　　【洛洛洛：不好意思楠姐，电梯里稍微有点闹鬼，耽搁一小会儿。】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 　　未洛收起手机, 挥手直接不耐烦地点燃了整个走廊的油灯, 视野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而走廊尽头却依旧黑暗, 像是无法被光源照亮一样。 　　刚刚的时间里苍溟按了求救和返程按钮皆未果，二人没再去纠结，直接跨出了电梯门。 　　未洛和苍溟先去走廊尽头查看了一下，结果黑暗的地方却是根本没有地板墙壁的，未洛毫无防备一脚踩空在阴影处，险些就这么掉进黑暗里：“哎我——！” 　　好在苍溟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拽了回来。 　　“断崖就断崖呗，还设计得这么文艺委婉，像军训考核那空间似的……”未洛抚着心口拽着苍溟，惊魂未定地远离了那片阴影。 　　走廊两侧的木门一共有二十多扇，有些门上还画着一些古怪的纹路和图案，笔法生疏僵硬，像是小孩初学汉字时的照葫芦画瓢一样，非常难辨认。 　　这些纹路并非独一无二，约莫有三四种，分布不均匀，其中一个用青色颜料写画的纹路占比最多。 　　“你能看懂吗？”苍溟看了一圈，用手机挨个拍下照片保存，“好像有点像象形字……鬼？” 　　“这是孤寥荒郊的一种古文，根本没传世，能解一半也是勉强你了。”未洛一眼看懂了，“青色是‘魂’字。那边那个白色的是‘秋’。” 　　“魂秋？——注意安全。”苍溟低声念了一下，转头就见未洛已经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了离电梯最近的一个门，立刻跟上。 　　门上面是用黑色颜料画的古文，颜料貌似调稀了，写上去时未干的部分顺着重力淌下来，看得人发毛。 　　“门上写了个‘骨’。”未洛顺口解释了，又在看清门内景象的瞬间和苍溟同时往后退了半步。 　　门内的空间不大，而迎面撞进二人视线的，是几具干尸。 　　尸体几乎只有骨头了，上面缠着一堆画得并不标准的黄色符纸与白色布条，像是哪个年代的木乃伊一样，而他们大概是被人为摆出了打架争吵的姿势，乍一看惊悚得很。 　　而最左边有一个被关在玻璃笼子里的木乃伊。它的“脸”上，左眼下被人用蓝色颜料画上了一滴眼泪，右眼下被人用红色颜料画了一个生气的标志，整个面部非常割裂。 　　干尸左手抓着笼子栏杆，右手伸出笼子，试图抓向吵架的几人的方向。看起来不知是想加入还是想劝架。 　　这些干尸之上甚至还爬着一些虫子，虫子像是蜈蚣的变种，黑漆漆的一长条。干尸不动而虫子乱爬，即使未洛是极阴也感受到了一丝不适感。 　　未洛关上了门深呼吸，伸手就想破幻境：“……不行，我都有点恶心，你估计更难受。我本来是本着找线索的心留在这的，咱还是走吧。” 　　苍溟的反应还算不上太激烈，他唤出几个傀儡就要给未洛当人形靠垫：“那你休息会儿，我去把其他门后拍个照，这个地方确实看起来不像是单纯闹鬼。” 　　“那还是一起吧。”未洛转身打开了那扇写着“魂”的门，“你难受了及时出声啊。” 　　“好。”苍溟应声。 　　魂门后依旧是干尸，不过这次被摆出的姿势与骨门不一样，这扇门后是两具干尸揽着中间一具干尸的肩膀往右边的方向走。 　　两边干尸的“眼睛”是一种诡异的角度，一只看向中间的干尸，一只看向身后，像在顾虑什么。但中间那具干尸的头上虽然带着小王冠，笑容却称得上是谄媚。 　　而他们身后依旧有一具干尸在眼睁睁看着，它跪在地上，一只手有气无力地伸向身前，身上缠满了黑色的丝状物。脖颈、胸口。胳膊、小腿几乎全都被黑色的物质向后拖着。 　　“秋”门后，是一个高举双手站在高处接受众人跪拜的，一副“救世主”形象的尸体。 　　可它的眼睛却蒙着黑布，嘴巴也被黑色的胶条封死，就连高举的双手都是被锁链强行牵起来的。 　　在暗处，一具体态偏幼年一些的尸体正在默默看着这一切，而它手上拿着一片黑色胶条，自己封住了自己的嘴。 　　其他门后，有一堆人绑架某个人想去邀功讨赏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努力往不知通向哪的门外钻的，还有被推下马车、蜷缩在角落被路人唾弃的…… 　　本着不放过任何线索的原则，两人把这处空间拍照留证了个遍，就差拿个自拍架伸进那处阴影里拍一圈了。 　　随着他们在幻境里待的时间变长，这些干尸也开始躁动起来。 　　未洛还在琢磨某扇门上的血手印，就听身后哐当一声，转头发现是有个干尸想趁她不备偷袭，但被苍溟的傀儡挡开了。 　　看着苍溟指挥傀儡把某具尝试偷袭的干尸塞回门里，未洛站在他身后摸着下巴，神色复杂：“…我要是说‘终于有个想要我们命的东西了’，算不算有点神经病？” 　　她在“终于”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过好像有个人陪她一起经历闹鬼好像还不错，最起码不用时刻担心背后偷袭的东西了，少出一半力。 　　虽然他们一个是鬼老大极阴，一个是……呃，胆子非常大的人类？导致这闹鬼一点也不吓人。 　　“不算。”苍溟蹙眉收起傀儡，还真的认真答了，“之前太安静了，有东西开始偷袭攻击反倒还松一口气。” 　　比起惨烈的闹鬼，这里甚至更像一个展览馆。没有预想中的危险鬼怪，干尸演绎的场景也从未重样，只是所表达的负面情绪浓烈得吓人。 　　周围的环境收集得差不多了，防止待久了更多干尸开始攻击他们，未洛直接用之前破幻境的办法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层灵力紧紧覆盖住了这个幻境的边界，紧接着周围开始破碎坍塌。 　　---@无限t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返回现实第一件事，长记性的未洛试了一下周围是否还是幻境，确认真的是现实之后才松一口气，她往墙上一靠，疲惫地捶了捶酸痛的肩颈：“哎哟紧张半天啥事没有……” 　　就这么简单？这么轻松？这么顺利？那这个闹鬼是为了什么？ 　　二人现在还在科研院的一层大厅电梯前，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有种暴风雨前平静的诡异感。 　　“哎哟妈呀你俩怎么在这……吓死我了你们没事吧？！”苍楠正巧急得来一层找人了。 　　她听完二人刚刚的经历，看了拍完的照片之后，语气里已经满是疲惫：“实在不行咱查查科研院是不是和什么东西犯冲了吧。” 　　未洛听她这语气就感觉要出大事：“楠姐，活死人不会也是……？” 　　“查到现在我只能给出一个评价。”苍楠闭着眼伸出一根手指，“乱，一锅乱炖的乱，乱上天了，乱得苍家主都一头雾水——待会上去你们就知道了。” 　　看着苍溟和未洛对电梯按键统一的嫌弃表情，苍楠伸手按了电梯。 　　这趟他们总算是顺利上了14层，刚打开实验室的门，未洛差点一句脏话飞出来。 　　整整十具空傀，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里面。 　　面前的实验室内存放着十具尸体，大多都是和之前那具空傀一样的外貌，人类尸体与怪物魔兽的尸块拼接，盯着看久了惹人反胃。 　　 　　冷白的灯光下，这十具空傀双目紧闭，身上到处都插着各种数据管，泡在一个有三米高还多的容器内，容器内装着未洛不认识的专业液体。 　　诡异，说不上来的诡异，乍一看像是科学怪人的外星人实验。 　　而实验室之外站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科研员，被苍楠的手下以一个既礼貌又威严的方式包夹着，看表情大概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但又不敢不配合。 　　苍楠头疼地掐着鼻梁，看了一眼职位还挺高的这位科研员：“行了，你解释一下这些空……尸体是从哪来的吧。” 第75章 致幻蛊虫 　　“真冤枉啊楠姐, 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创造的尸体？吓都吓死了。”科研员哭丧个脸，“上个月底，科研院A区接收到了一批城外运来的尸体。” 　　“A区研究尸体残留的未知病毒是常态, 当时没人怀疑，可后来一核对才发现, 多了一具！报案也查不到, 尸体放了几天没人认领, 就只能下葬。” 　　未洛听着, 在心里琢磨这个尸体是怎么来的：“嗯，您继续说，然后呢？” 　　科研员往下描述：“不知道怎么，最近无名尸体全改成火葬了。我非常确定尸体已经焚化，可第二天实验室里居然又出现了同样的尸体, 还是两具！” 　　“这么玄乎的事谁敢耽搁, 这两具当天就被火化了，结果第三天出现了十具！就那么直挺挺横在实验室的地上，吓得我同事蹲了两天精神科！” 　　“主要是, ”科研员摸着鼻子, “他说他偷偷看到, 是粉墨二小姐用操纵提线木偶的方式, 指挥尸体站起来走去的实验室！并且实验室门关上后，里面还传出了走动声和笑声！” 　　“那个实验室没有窗户，他喊我们再去查看的时候，里面已经横了一地尸体, 二小姐也不见了。” 　　苍楠闭上了眼, 把疲惫无奈头疼不想干了等一系列情绪通通写在脸上。 　　乱，真的乱。 　　未洛也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等下！你说谁？？？谁指挥的？？？？？” 　　“楠亘二小姐粉墨……”科研员弱弱重复, “而且最开始说的那批尸体也是从楠亘运来的。” 　　“第三天事发之后，楠亘的上司就让我们研究一下这些尸体……是否拥有自我意识、是否可为人控制！我就是个打工的，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发现，就只能照办。” 　　未洛头疼，不知作何反应：“我之前还在想会不会是岁黎……怎么又跑到楠亘去了，不是这也太……我……” 　　苍楠半死不活地开口，继续给谜团添砖加瓦：“监控显示，这十具尸体都是正常运输进入的实验室，粉墨是被你们点头哈腰请过来的，并非自愿。” 　　“还有，这个项目审核通过方签名是温家主，粉家主这些天就没来空言，哪来的楠亘上司？楠亘那边的人全程只有粉墨在监控里露过面，她也没有审核权限。” 　　“不对！”科研员也震惊，“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凭空出现的尸体……！” 　　“那看见粉墨指挥尸体，吓进了精神科的科研员是谁？”苍溟问了个关键的。 　　“是……是……”科研员卡壳了，他缓缓捂着双耳蹲下，神色恍惚，像是认知受到了巨大冲击，“不……不对，我没看见……也不对……” 　　未洛也被带得感觉自己脑子发浑，想到这十有八九又是月干的好事，她干脆把灵力汇于指尖点了一下科研员的眉心。 　　“……呕——！！！” 　　本来是想试着清魂醒神，谁知科研员竟突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一只手攥着心口处的衣服，痛苦地干呕着。 　　苍楠手下拿来的止吐喷雾没有任何作用，尽管他都这样了，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救命……好像有东西在、在、呕……顺着我的喉咙往上爬……！” 　　片刻之后，他竟真的硬生生吐出了一只深紫色的虫子！ 　　虫子很小，捋直了也够不上人的一个指节，它在地上不停蜷缩蠕动着，像是在被阳光灼伤一样，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科研员吐出虫子后便脱力晕厥了过去，被苍楠手下扶走了。苍溟已经迅速取了镊子和瓶子想先将虫子装起来，却被未洛出声喝止：“你别动！我来！” 　　未洛拿着镊子精准地夹中了想要逃跑的紫色小虫，本只有一点大的小虫竟突然张开了口器，仅仅两秒，无数条细如线般的触手像树根一样蔓延，迅速缠住了未洛的小臂。 　　“你确定想寄生我？”未洛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她低声威胁道。 　　紫色小虫僵了片刻，似乎是辨别了一下她极阴的身份，瞬间被吓得收回了触手，不敢再造次。 　　未洛把小虫装进瓶内，转身看向不敢添乱的几人，没废话：“致幻蛊虫，可以理解为潜伏寄生种，能改变被寄生者的所见所听所感，好在不致命，祖上是条蟒蛇。” 　　“咱被摆了一道，人话都先别信了，优先信监控吧。”未洛把瓶子收进了兜里，没再多废话，“蛊虫肯定不止一只，至少目前还没有会寄生电子元件的东西。” 　　“懂了，我去派人捋前后时间线。”苍楠应声。 　　 　　她这一系列操作下来震惊了苍楠的几个手下，看向她的目光也从疑惑变成了钦佩，有种“敢以命令口气对苍楠老大说话的人果然不简单”的意思。 　　--- 　　调监控需要一段时间，苍楠便先让苍溟和未洛出去逛逛吃个晚饭，顺便缓解一下刚刚闹鬼带来的紧张感。 　　只是停在科研院门口等候的车内还坐了一个不速之客。 　　苍家主。 　　显然是他自己找过来的，因为司机正坐在前边低头发抖，两手攥着方向盘快吓晕了，看起来生怕这俩苍家人吵起来把他和车一起给扬了。 　　苍溟压根不打算和他吵，他看到车内是谁的下一秒就冷了脸，攥着未洛手腕转身就要走，一副见了仇人的模样：“换辆车。” 　　“哎——”未洛只来得及看清那双金眸，还没反应过来车内是谁就被拽走了。 　　奈何苍溟拉着她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苍家主平静的声音，像是发号施令：“苍溟，站住。” 　　苍溟浑身写着“拒绝交流”、“眼不见心不烦”，根本不搭理苍家主，自顾自加快了脚步。 　　未洛略感尴尬：“那什么，要不你们聊两句……？我去路边商店买瓶饮料。” 　　“没得聊。”苍溟目不斜视，话音很轻，“能在孩子面前风轻云淡捅穿自己妻子心脏的人，聊了也是被荼毒。” 　　苍家主大概是听见了这句话，他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虽然提高了些音量，但在已经有些远的距离下还是显得有些无力：“苍溟，能别躲我了么？我是来道歉的。” 　　“……？”苍溟猛然刹住了脚步。 　　他这一犹豫的时间里，苍家主已经来到了二人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封有些破损的信件，虽然保持着威严的t扑克脸，但拿信的手指骨节却微微泛着白，像是在抑制难过的情绪。 　　“……您好。”未洛略显僵硬地冲他一鞠躬，感觉氛围实在紧张，转头就想跑。 　　“我占用几分钟时间，你不用回避。”苍家主礼貌点头，一句话拦下了未洛逃跑的动作。 　　未洛只能在旁边装起不存在，盯紧了路边的小草小花放空大脑。 　　“你到底有什么事？”苍溟虽然停了但依旧非常不耐烦，“每次来找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铺垫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明白你哪来那么多难言之隐？” 　　苍家主转而对上苍溟明显夹杂着不耐和怀疑的视线：“苍溟，关于几年前，我骗你她已经离世的事，是我的错，抱歉。” 　　当事人未洛默默退开了两步，假装自己是空气，什么都没听见：“……” 　　苍家人是都擅长间歇性坦诚和长久性不长嘴吗？ 　　“……”苍溟气笑了，“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吗？‘风暴中只有弱者才会寻求庇佑，你若不登顶终则身不由己’，我就当你是激将，我听了信了照做了，你现在还打算补充说教些什么？” 　　谁知苍家主补充道：“我只是为那时的欺骗行为道歉，我承认当时是想借此激将，也不奢求原谅。但我依旧不认为这个观点是错误的，这些年来你应该也体会到了。” 　　“……嗯。”苍溟敷衍地应了声，态度依旧冷淡，显然不打算原谅，一个敬语用得阴阳怪气，“您，还有别的事吗？” 　　苍家主叹出一口气，将手中信封递出：“你母亲留了封信，你要看看吗？” 　　苍家主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囚禁她那段时间并非我的意愿，有次出行遇上怪物袭击，我防御失误，让她感染了怪物身上携带的慢性病毒。” 　　“那病毒没有医疗手段，病毒不停侵蚀她的理智和记忆，为防止自己失控伤人，囚禁是她自己要求的，医生和药物也换了无数批。” 　　他略一停顿像是在等苍溟接话，苍溟点头未做评价：“你继续，我听着。” 　　苍家主：“奇迹没发生，所有担心探望的亲友都被吓跑了，我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她一天之内清醒的时间甚至已经不到半小时，多数时候连我都不认得。” 　　“最后她求我，让我给她一个解脱。” 　　苍溟的视线落在手中泛黄的信封上，沉默良久重重闭了眼，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字：“…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这是什么丢脸的事？连孩子都要瞒？” 　　“如果拽着母亲的头发把她往地下室拖的行为称得上保护，那人类差不多也能去和作恶的怪物联姻了。”他讽道。 　　结果苍家主皱了眉，举手作暂停之意：“停一下，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事？而且不是你自己说的害怕妈妈不想见她吗？” 　　装了半天透明人的未洛猛抬头，预感要出大问题。 　　怎么突然这么多信息差冒出来了？这两人身上不会也有蛊虫吧？ 　　苍溟的反应和家主如出一辙：“你什么时候问过我？我倒是和苍晰苍楠一起去问你了，你就丢出一句管好你们自己。” 第76章 苍家终于疯了 　　行, 事大了。 　　更惊悚的是，那时的情况貌似和科研院电梯闹鬼“骨门”后的场景差不多。 　　一人被限制行动，时而忧郁时而狂躁, 钥匙明明就在身边却不愿开锁。其余几人在外面吵得不可开交，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各执己“见”。 　　这么想来, 吵架的干尸……眼睛和心脏的位置好像也被涂了不同的颜色。 　　 　　“……”未洛仰望天空, 连叹三口气后试探着开口, “你们要不详细描述一下这两段？我听着像是冒牌货挑拨离间, 或者有人对你们的记忆动了手脚。” 　　二人都意识到问题，详细描述各种细节之后却愣是什么都没对上。 　　苍溟的视角，完全是苍家主“为了声誉”强制把感染的母亲锁在家里、不让其见人。母亲多次出逃影响极差，苍家主不想留隐患才下了死手。 　　他质问过很多次，“苍家主”都是一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模样。 　　苍家主视角, 则是他问出苍溟讨厌被怪物感染的母亲, 这才鲜少让二人见面，那几次出逃也皆是苍溟母亲神志混乱的时候，他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并且他直到刚刚还觉得, 苍溟不乐意见他,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曾和变成怪物的人相处过。 　　二人关系从此变得僵硬, 后来撒谎激将的事成为最终导火索, 他们基本没能再好好聊过天。这几年过去，他们完全没察觉他们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有如此大的偏差。 　　苍家主描述细节时提到了苍溟的一个“朋友”，说是他去询问苍溟是否怕母亲时那个“朋友”也刚好在场，是个面生的红裙子小女孩, 好像叫什么月。 　　苍溟那时也就十一二岁, 正是孤僻的年纪，对这个朋友的存在完全否认。 　　“……行了, 全方面完蛋。”未洛听见月这个字之后直接一锤定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痛，“好个偷梁换柱的离间计，我估摸着其他三家也遭上这罪了。” 　　这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苍楠正巧小跑过来询问蛊虫的事，未洛就顺便问了问她对于当年的记忆，结果又问出了一个更不同更离奇的版本，苍家大哥那边估计也一样。 　　但这三个版本记忆唯一的中心点，都只有挑拨离间引起矛盾，让他们在自己人身上浪费时间去防范。 　　未洛啪叽一下捂住了脸，差不多也能猜到那个内鬼梦是谁的手笔了。至于其他干尸走廊门后的场景……大概率是应用到了其他人身上。 　　她比较在意那个“救世主”的场景应用到了哪里，蒙眼捂嘴十分痛苦的救世主和目睹一切却自己捂住嘴的传人……好像谁都对不上啊，难道是从未见过的白氏？ 　　“苍楠教官，我有个不太成熟的猜测。”未洛对着苍楠气若游丝，“您记不记得军训最终考核时，你们的设定？” 　　“五行相克只是引起人类矛盾的幌子，我觉得内鬼梦也是，真正敌对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人类和怪物。” 　　苍楠按压着晴明穴如梦初醒般卧槽了一声：“不是，那这些年……？” 　　“现在四家各有什么问题？”未洛问。 　　苍家主一开口就罗列了一堆值得怀疑的点：“温氏在荒郊野外修塔、粉氏悄悄研究活死人、苍氏某人死而复生，白氏不计前嫌开放空言。” 　　“实在不行四家开个会吧，别整那些弯弯绕绕你卧底我内鬼的了，直接上测谎仪。大家全都摊牌皆大欢喜，不然世界末日来了谁也别活！”未洛实在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了。 　　“相信科学，求你们了。”未洛脑子疼，“有句话叫当你要测试一块玻璃的硬度时，这块玻璃就注定要碎，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与其慢性催枯不如连根拔起。” 　　“修真界那边还一堆事呢，谁想除夕夜开天地门和怪物魔兽待在一起过啊？再挨个去探底细又不知得拖出多少事来。” 　　结果苍家主居然率先点了头：“…也不是不行。” 　　“？？？”苍溟和未洛全都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苍家主干咳一声，“这局面再不聊聊就真出问题了，敌方打的就是信息差，引导猜忌。直接明牌还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苍溟停顿片刻居然也点头了。 　　本来压根没指望这个方案被采用的未洛受到震撼：“不是，我发泄情绪开玩笑呢……您…呃…认真的？” 　　“这方案就是在赌。”苍家主摇头，“赌就赌吧，如履薄冰半辈子，今天算是体会到坦诚交流的重要性了，防暗箭的商业思路还真不能用在世界灾难上。” 　　他看着未洛淡淡补充：“你之前说人长嘴是用来交流的这话不假。” 　　“……军训考核那时候您全程在看啊？”未洛突然回想起那句压寨小弟，顿感心虚。 　　“就看了一小段。”苍家主笑笑，换了话题，“你心理素质挺优秀，定能成大事——你说过几天直接打着苍溟生日宴的幌子，开四家摊牌会怎么样？” 　　苍楠在手机上狂点：“爸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那当天安保不得比客人还多啊——我去看看怎么安排。” 　　“等等，好歹t是生日。”未洛只觉得先前对苍家主的不近人情印象通通破碎，“是不是不太好，而且太鲁莽了啊？” 　　苍溟坐在未洛旁边看着信，闻言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抬了下头：“无所谓，哪年我不是走过场？平均在场不超一小时，你们爱聊什么聊什么。” 　　“打住！”未洛感觉自己一句话酿成危险走向，“你们是真的、认真的，打算把四家捆一起开摊牌会啊？之前那种谨慎的步步为营呢？？？” 　　“大不了全世界一起死。”三个人居然异口同声。 　　未洛看着三人：“……” 　　怎么突然都疯了？？？她成保守派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本来一群专家凑在一起研究怎么才能打开一把及其复杂的密码锁，解则万物明朗、错则前功尽弃。 　　而她路过，随口说了一句实在不行咱砸开吧，然后被这群人均智商八百五的智者非常认真地采用了。 　　这和狼人游戏里突然开灯，拉着所有人坐在大太阳底下，笑嘻嘻乐呵呵地直接问“我们之中有没有狼？请大家说实话”没区别，真不怕狼掀桌啊？ 　　 　　且不说危险性多高，赌成功的概率有几成，只要这个消息放出去，马上其他三家就会统一给出“苍家终于疯了？”的评价吧？ 　　看着未洛脸上毫不掩饰的惊恐，苍溟和苍家主几乎是同时笑了一声。 　　未洛cpu爆炸，有点难以理解这群人类的脑回路：“你们还笑？怎么突然都这么不在乎命了？？？” 　　未洛：“军训考核是可以跳线索武力碾压，但这两件事说到底不一样啊？现实可不是坚信爱和羁绊就能绝处逢生、扭转局面的地方。” 　　她感觉这话得由苍家主来说才正常啊，怎么劝人类谨言慎行的变成她了？ 　　“放心。”苍溟轻拍两下她的肩膀当安抚，却并没有撤回刚刚对于这个方案赞同的意思：“就赌不会有人类想把世界拱手让出去。” 　　苍家主点头：“这个方案之前苍楠也提议过，甚至真的做过一小段准备。总的来说算不上一时兴起，而且大家开诚布公地把话说明了……想想就感觉通体舒畅。” 　　未洛：“……？” 　　虽然她想了一圈也觉得这内鬼的动机很成问题。一个人类，貌似还是身居高位的人类，协助怪物魔兽作恶……除非是个自己也不想活了的心理变态。 　　如果月真的是在利用信息差引导猜忌的话……那要是这么想，开诚布公聊一聊貌似真的可行？ 　　她确实是一向都喜欢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直来直去不烧脑。但是用到关乎世界存亡的问题上，总感觉太莽撞。 　　但好像也真的未尝不可。 　　“……算了。”未洛捂脸叹气，感觉这群人要反天，“你们的人文品行你们清楚，你们要是真的愿意这么解决那我也没异议。” 　　三个苍家人齐齐嗯了一声。 　　未洛脑袋往窗上一磕，两眼一闭看不透异能世界的人类脑回路：“……” 　　难道之前这四家是被下蛊了才觉得草木皆兵吗？这是清醒过来了？不想玩严肃深沉的戏码转而开始发疯了？ 　　未洛顺手给这三人测了一下蛊虫，很显然这三位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会被月放过，他们全都没躲过蛊虫的暗算，给三人恶心得不行。 　　未洛再次解释了一下现状：“保守估计是月七八年前下的，影响范围肯定很大，这下真得所有人都开诚布公地聊了，现状全部摊牌，方便我从修真界喊人来全员体检。” 　　之前拖着林鹿的那个东西也是条深紫色的蟒蛇，那时没就着这个线索深挖真是遗憾。 　　一个蛊虫就闹了这么大一圈乱子，那月八年前就开始布局……现在又有多少隐藏的问题是他们没发现的？ 　　处理好蛊虫，未洛和苍楠一起捋顺这几个空傀的相关善后事宜，便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四大家族鸿门宴……四大家族摊牌会上。 　　至于那些空傀到底是怎么来的，根据监控的初步判断，确实是从楠亘运来的，但路上与一辆岁黎牌号的车发生了剐蹭。 　　活死人的项目也确实是温家主批的，而粉墨被喊去辅助试验，大概率是因为她的异能有个可以“创造意识”的分支，相当于创造灵魂。 　　虽然温家主又是怎么知道空傀需要塞入灵魂才能像个活人的，就得等摊牌会逼问了。 　　异能世界这边一晃好几天过去。一行人考虑了利弊后，选择只把真实情况放给了几个信任的人，其他部分在苍家主眼里属于“常作妖”分类的，就只能等人到场才察觉问题了。 　　“信任的人”里包括温子落，她对于这个有点疯的方案竟也持着绝对支持的态度，看起来也是忍不下去了，并且对修真界的存在是一点也不惊讶，心态非常平和。 　　十一月十八号，未洛已经可以确定下来，这个摊牌会的疯子方案真的超出了月的控制范围。 　　月估计是没想到，这群人本还在互相猜忌的，怎么突然摊牌打算一致对外了。 　　在摊牌会准备期间，它可谓是疯了一样阻拦加暗暗挑拨。 　　但苍氏家大业大的优势在此刻尽数体现，未洛也成为了行走的蛊虫收割机，月再怎么耍阴招也无济于事。 　　于是月再次把目标转向了她。 第77章 几十万小钱 　　未洛是一点也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在实战训练课上昏迷的。明明前一秒还在游刃有余地和苍溟的几个傀儡过招, 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也不知道是脸着地还是后脑勺着地。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清楚自己在做梦，却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视角像被固定住一样, 她的眼前正在循环浮现着一具具灵兽的尸体，其中混杂着几个孩子吓白了的脸, 清晰的可怕, 她甚至可以看清某个小孩下巴处溅上的血珠。 　　满目猩红、耳边全是恐惧的哭嚎声, “异类”“叛徒”“怪物”等词像是一根根钉子一样在向她的大脑里钻, 每钉深一寸都是尖锐的刺痛，带起一阵阵不由自主的颤抖。 　　未洛强迫自己闭上眼不被影响，可这个噩梦却变本加厉，直接开始在她脑海里强行植入无数人类的惨烈死状。 　　或者说，血染整座空言城的画面。 　　毫无生气的人类尸体成堆堆在路边, 内脏流了一地, 整条马路几乎都被人血染成了红的，远处一连串追尾报废的汽车冒着黑烟，烧焦味伴着血腥味, 不停向她鼻腔里涌。 　　远处的路灯杆上吊着几个人, 脸都被勒成了可怖的紫色, 有血顺着腿和指尖往下嘀嗒。 　　未洛的视线聚焦过去时, 尸体却变成了郝老板和盛夏的外貌。 　　她再一转头，路边横着的、被砍掉双臂的尸体是苍楠和罗洲。双腿皆断、胸口一个血洞的是温子落和粉墨。 　　肩膀突然被人轻拍，她挣扎着不想回头，可身体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于是“父亲”神色空洞的脸出现在了她面前。 　　“小洛啊。”父亲咧嘴笑了, 露出的牙齿上染着血丝，“你不如自我了结吧, 控制不了自己的本性，你比月还要罪大恶极。” 　　未洛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自己满身都是血迹，鞋子上、腿上、衣服上，沾染了鲜血的双手与记忆里某个碎片逐渐重叠，恍然间未洛甚至感觉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锋利的兽爪。 　　“姐姐。”月的声音也在她耳边笑，“你哪是想拯救世界，你只是想讨好人类吧？” 　　“帮他们解决问题就能证明自己一心向善了？万一要被解决的东西是你自己呢？英勇就义？你觉得他们真的会领情吗？” 　　未洛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对月的杀意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她挣扎许久后开口就是骂：“滚开，闭嘴！我了结之前也至少先杀你三个来回！” 　　月大笑：“好凶啊姐姐！我实在是有点期待哪天你真的失控杀人之后的表情了，你会哭吗？委委屈屈梨花带雨的那种？” 　　“我还没见你哭过……不如我先去杀点人刺激一下你？我看那个姓苍的小傻子就不错，姓郝的胖大叔和姓温的小垃圾也可以~” 　　未洛拼命去寻找月的位置：“你敢——” 　　…… 　　月的声音和周围的景物逐渐模糊，未洛一堆脏话骂出去却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窒息感紧接着漫上来。 　　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黑暗中迅速下坠，恍惚间她下意识伸手向t上抓，居然真的攥住了一串线状的东西，还莫名的有些烫手。 　　有人轻声喊她名字，未洛昏昏沉沉间终于睁开眼。 　　入目先是校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再是苍溟写满无措的脸，然后是死死攥着他流苏耳坠不放的，自己的手。 　　她手臂发麻暂时动不了，苍溟被拽着耳坠也不敢动，二人无声对视着，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迷茫。 　　“小时候，我一把抓住了邻家小帅哥的漂亮耳坠，把他拽过来就是吧唧一口，邻居都打趣说我俩将来的关系肯定不错，但谁知——” 　　不知谁在旁边刷小视频，尽管察觉声音太大后匆忙静了音，但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已经在静音之前念出了某篇小说的开头，与当下的场景匹配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 　　“……”未洛忙不迭撒了手，有点想笑但大脑依旧昏沉着。 　　“宋、九、枫。”苍溟直起身子，掐着鼻梁一字一顿，“滚出去刷。” 　　宋九枫把手机塞回兜里，一边捂嘴狂笑一边道歉：“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手机锁屏之前还刷着视频——哎未洛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未洛从小床上坐起来，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找回些真实感，“就做了个噩梦——我刚才怎么晕的？” 　　说完这句，她才发觉自己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后知后觉地抬手一摸脸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满脸泪。 　　苍溟给她递了张卫生纸，还有两块水果硬糖：“毫无征兆就倒了，诊断结果依旧是低血糖，还有点感冒征兆。” 　　“对对对。”宋九枫点头补充，“幸亏苍溟把你扶住了，送你来医务室的路上你浑身都发抖，还一直哭，像被魇住了一样，你是不是这几天抓蛊虫累着了？” 　　低血糖这仨字简直像什么暗号，前两回她能量出差错，进医院挂水也是低血糖的诊断结果。 　　极阴化人虽然不是百毒不侵，但身体素质也不至于这么虚弱，结合梦境，显然又是月在捣鬼，打算影响她心态。 　　未洛拆开糖塞进嘴里，只觉得头疼。 　　不过说到底是无用功，月越气急败坏，就越说明他们走的路是正确的。 　　医务室另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像是单纯在清嗓子。未洛的视线移过去，才发现药品柜前站了个气质温和的少年。 　　他下着黑色长裤，干净的白衬衫挽至手肘处，穿得很简单却极有气质。 　　白色短发打理得很干净利落，浅蓝的眸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药品，下半张脸带着白色口罩，看不到全部的长相。 　　察觉未洛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弯了弯眼角，声线也很温和：“学妹醒了？林医生临时有事，刚刚的诊断是我代班。” 　　说着，他向前两步把手里的药品递了过来：“学妹还有点感冒的前兆，这是些预防的药物，你可以先拿着。” 　　“……啊好嘞！”未洛不认识这人，余光正巧瞥见苍溟和宋九枫同步给她做了个“白”的口型。 　　结合之前粉墨苍溟说的白家少爷是二级生，她勉强猜到了这人的身份：“谢谢白学长！不过学长你怎么在一级生校区？” 　　“正巧来这边找林医生有点事，学妹能认出我也是荣幸。”白学长笑着看了一眼苍溟又收回视线，“不过学妹你也挺出名的，各种英勇事迹可都传疯了。” 　　“我叫白临，最近刚被家里人放出来见世面。”他调侃了一句自己，苦笑着指了指脸上的口罩，“自我介绍不漏全貌是有点没礼数，但最近气温骤降不慎受了凉，请学妹海涵。” 　　“哎小事小事！”对方太礼貌了，未洛有点尴尬。 　　反正也没什么需要和白临聊的，她站起身来冲宋九枫和苍溟使了个眼色：“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先走了！学长保重身体！” 　　白临并没多说什么，只是浅笑着挥了挥手。 　　--- 　　出医务室的门拐了个弯后，三人便撞上了前来看望未洛的粉墨温子落二人，一行人随意聊了几句，未洛和苍溟便先以苍楠有事找的旗号先行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未洛坐在苍楠的猫咖店里松一口气，回忆着刚刚白临的态度：“不愧是白家人，肉眼可见的情绪稳定，稳定得像个白切黑……” 　　苍溟路上就一直没怎么说话，此刻也只是皱眉看着手机，引起了未洛疑惑：“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苍溟叹气，“在想白临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还有点不清楚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是帮你。” 　　“都鸿门……不是，都你生日宴了，白家总得来吧？”未洛拍拍他肩膀，语气轻松，“你帮我不少了啊，我就一没背景的穿越者，要是不背靠苍家还查不到这么多线索。” 　　她依然带着安慰小孩的意思：“人怪不一样嘛，你能说出不怕我的那句话，就解我大半心病了，况且——” 　　苍溟突然把一个小礼盒送到了她眼前：“这个你拿着。” 　　“什么？”未洛注意力立刻被带跑。 　　打开礼盒后是一个白金色渐变白红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些经过艺术处理的古文，像是安神的，也确实散发着淡淡的安神草药的味道，真的缓解了一些她的昏沉感。 　　香囊顶端垂下两条细绳，串着一串看起来有些像水晶的浅金色珠子，摸上去手感微凉、很润，像玉。旁边挂了一条装饰性的红金色流苏，整个香囊做工十分精巧。 　　未洛把香囊送到鼻边嗅嗅，感觉心都静下去不少，她冲苍溟揶揄地眨眼：“有心了啊，古文安神咒从哪学的？” 　　“在你师傅那查了点资料。”苍溟干咳一声移开视线，神色非常不自然，“…也不清楚有没有用。” 　　“非常有用！特别感动！谢谢少爷！”未洛笑着冲他竖大拇指，面上略微有些发热，决定把“那你知不知道，香囊在修真界那边属于定情信物”这句给咽回去。 　　苍溟显然对送礼物这事非常生疏，单手摸着后颈生硬地换了话题：“你刚刚想说况且什么？” 　　“……啊没什么。”未洛拨弄着那串小流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本来想说“况且你要是真的想帮我，那假如哪天我真的变成了残暴嗜血的怪物，你能不能第一时间杀掉我？” 　　果然是心神不稳才会有说这些绝情话的想法。 　　未洛默默把香囊举起来继续闻安神香。 　　苍楠刚刚在旁边划拉海域地图，听见声响凑过来看了一眼，当即扬唇笑了：“我说你小子前几天怎么突然对珠宝拍卖感兴趣了，原来是送人啊？” 　　“拍卖？”未洛察觉关键词，她看着那几颗成色很不错的珠子，好奇问道，“这几颗珠子吗？拍了多少钱？” 　　“没多少。”苍溟可能是真的不在乎。 　　 　　“是没多少，小钱，几十万。”苍楠也跟着他不在乎，“这东西我之前看介绍，好像是哪个纯天然采钻场里采出来的。有清神醒魂的特殊磁场？你要是头疼可以多带带。” 　　“……等一下，多少？？？小钱？？？”未洛看着这香囊，顿觉烫手。 　　古文水晶草药多管齐下强力安魂，钞能力几十万小钱贵的实在要命。 　　看着面前两人“对啊是小钱啊”的统一表情，她好像突然对于“罗沙苍氏三少爷”这个身份有了前所未有的精准认知。 第78章 可没再给你画饼 　　面对二人疑惑的表情, 未洛尬笑着清嗓子：“…前段时间又是打鬼怪又是天地门的，都忘了你是个豪门公子哥。” 　　“那可不嘛。”苍楠笑着坐下了，“咱拿着豪门纷争的剧本, 打着拯救世界的算盘。钞能力总算能在这局面下有点关键作用了。” 　　未洛看着香囊，琢磨起该怎么不伤人心地还回去：“这是真的, 苍氏威武。” 　　钞能力大佬的优势, 说把重要人物炖一锅聊天, 就把重要人物炖一锅聊天。一点不带含糊的, 普通人还真做不到。 　　略一停顿，未洛想起今天和白临打的照面，她凑齐这四家豪门也算是虽迟但到。 　　“避世仙人”之一的出场方式比想象中的平淡日常很多，这位也差不多掌管空言城存亡的人没有任何少爷架子，完完全全是个温柔学长的作派, 一看就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卧底。 　　未洛没多去在意白临, 在脑内打了个初印象标签就扔t开了。 　　她看着苍楠铺在桌上的海域地图：“楠姐你之前说这宴会是在游轮上办？流程都定下来了吗？” 　　“这肯定都是轻车熟路的事。”苍楠点点地图，委婉开口，“我给你师傅他们也发了邀请函, 只是宴会前期偏商业, 可能人多嘴杂一点, 眼里只有利益的人不少, 多留个心眼。” 　　未洛点头，终于嗅到了豪门纷争剧本的气息：“好嘞那我提前做点功课啊，真的会有小说里那种贵族宴会经典剧情吗？” 　　苍溟：“比如？” 　　未洛：“把酒泼自己礼服上然后装委屈栽赃给别人？” 　　 　　苍溟：“…有监控，这也不是盲人宴会。” 　　未洛：“那, 往看不惯的人酒杯里下不三不四的东西, 然后把对方打包送到——” 　　苍楠：“犯法。” 　　未洛诚恳中带着点敬畏，释然中带着点惋惜地点点头：“好吧, 我还以为人均法外狂徒呢。” 　　“哎，没那么可怕。”苍楠好不容易止住笑，她摆摆手，在异界贵宾四字上加重了语气，“你可是苍家主特邀的异界贵宾，你骑苍溟头上都行，放心。” 　　未洛：“……这也太贵宾了点。” 　　苍溟言简意赅：“谁真的嘴贱招惹你的话就打一顿扔出去，不想脏手我帮你。” 　　“真能这么直接？”未洛眨眨眼，还在回忆看过的小说情节，随口开玩笑，“这不都是各自算计的场合吗？我还盘算着抱苍三少爷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哎哟这个最没问题！尽管抱！他最不怕的就是招惹人。”苍溟还没说话，就被苍楠狂笑着抢了先。 　　苍楠斜苍溟一眼，揶揄意味明显：“豪门主场里，就给他点帮你出头的机会吧，要不这盟友待你身边和个小挂件似的。” 　　“……嗯。”挂件苍溟闭了闭眼，决定顺着这个越来越偏的话题说下去，“保证那人从此碰见你就鞠躬。” 　　未洛在桌上轻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也跟着苍楠笑，直接又解锁了个对苍溟的新称呼：“谢谢溟哥楠姐罩我，我争取不添麻烦顺利苟到摊牌阶段。” 　　苍楠好奇：“我怎么看着你刚刚还有点跃跃欲试……不过你是怎么有的那些印象？单纯小说吗？” 　　未洛继续诚恳：“我刚来的时候谁都说苍溟杀人不眨眼，我脑补了一大堆犯法的东西，还以为四大家族及其下属个个都这样呢。” 　　“结果开学一天碰上仨，当时差点给我吓死，后边熟了就放心了。” 　　“现在我觉得温子落都比苍溟吓人。”她看着苍溟补充，满嘴跑火车地一路跑偏，“还是距离产生美，我都没怎么见过你真生气，很遗憾。” 　　苍楠和苍溟同步抬手压住了上扬的唇角，苍楠是无情的嘲笑，苍溟是无奈的气笑。 　　苍楠看热闹不嫌事大：“那也正好，让他摆个冷脸吓唬吓唬不长眼的人，你在旁边看戏。” 　　苍溟未置可否。 　　“放一百个心，游轮上不少好吃的好玩的呢，当度假放松了。”苍楠拍拍未洛肩膀，“重点还是在后边，毕竟疯得史无前例，到时还得麻烦你和你同门出手抓蛊虫。” 　　“小事一桩，武力碾压的事我们在行。”未洛把豪门纷争剧本抛回脑后，抬手比了个OK。 　　--- 　　本着在他们的领域不让救命贵客多走一步路的原则，同时也是为表诚意、生怕怠慢。修真界几个重要人物的礼服全是苍楠请的高定设计。以方便行动和舒适为最基础要求。 　　前些天苍楠就已经神神秘秘地拉着未洛一行人跑东跑西了，苍溟虽然好奇苍楠的打算，但试衣服的地方他跟着总归不方便且失礼，也就按捺住了好奇心。 　　直到二十一号下午四点，他看到了正在与莫师傅闲聊等车的未洛。 　　未洛身上那套礼服的设计偏中式，是一件飒然利落的黑金色马面裙。 　　她脚上是很方便行动的矮跟金底黑靴，上搭一件灯笼袖黑衬衫，是加了些丝光的面料，宽松袖口处以护腕收紧，领口和护腕上都有着精致却不显繁琐的暗金纹路。 　　裙身上的鎏金纹样以祥云与星河为主题变化排列，黑色裙身搭配闪耀复杂的灿金色纹样十分亮眼，却不喧宾夺主。 　　再以一串白青石项链和黑金色长纱发带为点缀饰品。未洛平日里的气场大多温和随性，现在简直像个锋芒毕露的意气风发小将军。 　　未洛瞥见不远处的苍溟，松开挽着莫子语胳膊的手就朝他跑了过来。 　　“反正你现在也留了点头发，要不直接考虑留到腰吧？”苍楠在旁边低声打趣，“待你长发及腰，将军娶——” 　　未洛已经跑近，后边的话她自觉地收了声，转身走远去和司机核对信息了。 　　“怎么样？少爷看看，帅不帅——”未洛抿唇压眉冲苍溟摆了个冷酷脸，然后两秒就破功笑了，“——哎不行你那表情我学不来。” 　　苍溟对上未洛亮晶晶的金眸，他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心脏，答得分外诚恳：“特别帅，你很好看。” 　　“对吧我当时和苍楠姐都一眼看中这套！还有……”未洛点头，随后突然把背在身后的手了伸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包装很用心的礼盒。 　　未洛捧着礼盒冲他眨眼，嘴角扬起明媚的弧度：“喏，礼物。祝我们少爷十九岁生！日！快！乐！我说到做到了啊，可没再给你画饼。” 　　趁着苍溟愣神，未洛又补充了句真情实意的夸赞：“你今天也很好看！本来长得就漂亮，这礼服一穿又帅一个档次。寿星大人来笑一个？” 　　——苍溟今天的衣服同样是偏新中式一些的，上衣做了非对称假叠穿的设计，依旧以黑灰为主配色，和瞳色差不多的蓝多在装饰飘带上为点缀。 　　银色暗纹布在衣摆与袖口，肩处能看出来是个经过艺术变化处理的苍氏家纹，这套下来再配把折扇的话，就真的像极了个玩世不恭的高贵世子。 　　高领无袖内衬的领口偏下处开了一个菱形的小镂空，看得未洛稍微有那么一点手痒。 　　她盯着那一小块皮肤两秒，默默移开了视线。 　　“谢谢。”苍溟接了礼盒，感觉自己双手都有点微颤，耳边风声作响，心脏狂跳，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们——哎等等手下留情！你最好回去再拆！”未洛话说一半见他开始解礼盒上的蝴蝶结，赶紧扒着他小臂制止了苍溟的动作。 　　苍溟由她扒着，疑惑：“怎么了？” 　　未洛目光飘忽含糊其辞，语气非常心虚：“……呃，就是，这礼物在外边拆可能有点危险。” 　　“我知道少爷你什么都不缺，所以我就在修真界找了一点……”未洛比划着补充，食指和大拇指捏了一小段距离，“很稀奇的东西。” 　　“……好。”本来未洛站在这冲他笑苍溟就已经很满足很庆幸，这下也开始好奇这礼物的真面貌了。 　　“还有，你方便带这个么？”苍溟终于能从刚刚那紧张得惜字如金的状态脱离，他看着未洛轻咳一声，递出一个小型耳麦，“前期我大概没法一直陪着你，也防止突发情况。” 　　 　　未洛接过耳麦，再次扯出了豪门宴会戏码：“好啊，到时候你报个方位我就过去哭诉冤屈——哎不过我还没见过这款的耳麦，是这么带吗？” 　　她撩开左侧鬓发示意苍溟检查。 　　“那个透明的小片——！”苍溟好不容易稳下心神想谈正事的，却在看见未洛耳垂上带着的红金色流苏时再度失语。 　　未洛没打过耳洞，所以流苏做成了耳夹的款式，藏在长发后面并不容易被谁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看起来也更是单纯为了搭配这身衣服的小饰品。 　　尽管色系上不是搭配最优选，却和他送的那个安神香囊上挂着的是同款，甚至看起来就是同一个。 　　之前鼠怪绑架那个社牛小孩问的“耳坠是不是和喜欢的人一人一只”，不是很合时宜地在苍溟耳边再次响起。 　　苍溟迅速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冷静地补完了后半句：“……得拨到后面。” 　　但看未洛得逞后的狡黠表情，刚刚她明显是故意想让他看到那个流苏的，有种“我就光明正大仗着你喜欢我挑逗你，反正咱俩目前关系清白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嚣张之意。 　　“好嘞谢谢少爷指导，那咱待会游轮上见。”未洛调整了耳t麦，忍笑忍得肩膀都在颤，计谋得逞了转身就打算逃离现场。 　　“…你回来。”苍溟不打算就又这么放人走，他紧追两步就拽住未洛手腕把她拉了过来。然后低头，冲她的耳朵伸出了手。 第79章 扎堆送礼物 　　苍溟虽然摆出一副睚眦必报的模样, 但真没打算干什么，只是想帮未洛调整一下依旧歪斜的那个透明小片。 　　未洛向右偏头去躲但未果，话音里依旧带着不太正经的笑：“哎少爷咱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等等！” 　　谁知苍溟伸出去的手只是不慎轻擦了一下未洛的耳廓, 未洛就突然浑身一抖，直接捂着耳朵瞬移到了旁边, 面上闪过的迷茫无措和紧张都不像是演的。 　　“……你手太凉了。”未洛保持着捂耳朵的动作, 试图反客为主地掩饰住刚刚的反应, “让你多晒太阳你还不当回事！” 　　人身上总有几个看着没什么, 但实在碰不得的敏感地方，手腕脚踝耳朵之类。 　　苍溟心下了然，干咳一声选择顺水推舟，主要也是放过自己的心脏：“…我以后注意。”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三，两个人都快把自己烤成九分熟了, 也非常有默契地放过了对方和自己, 转头各自上了车。 　　然后分别得到了莫子语和苍楠的锐评：瞅你俩个出息。 　　未洛坐在莫子语身边，弱弱举手投降：“不是我哪知道被碰耳朵那么痒啊，好挫败, 长记性了……别笑话我了师傅。” 　　“哎哟我不行了你俩也太好玩了……”莫子语拍着大腿好不容易收了笑。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个极阴一个少爷, 都是在各自领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谈感情比那八岁小孩都青涩, 我待会就发给未泽逸安晴珞他俩。” 　　“……”未洛摆出幽怨的表情盯着她看。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莫子语摆摆手，“我之前其实还受苍楠之托，问过他俩要不要来凑个热闹，他俩的答复是尽量。” 　　未洛眼睛一亮：“真的？他们要来？那天地门的事是不是就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了？” 　　“那俩人老鸽子了。”莫子语也不确定, “与其期盼他们按流程上游轮, 不如等半路去甲板看看天上有没有直冲游轮来的飞碟。” 　　未洛不受控制地想象了海上爆炸场面，她摇摇头把画面扔出脑海：“……这是真不打算让这世界的人活了啊。” 　　莫子语叹气：“更何况这俩人是真死遁, 估计心虚着呢。快穿管理局也不是世界霸主，就算是他俩来了，也得按照逻辑抽丝剥茧。” 　　“…或者某人抽烦了，直接把两个世界一锅炸了清净，也有可能。”莫子语淡淡补充，“这俩可都是意外上过全星际通缉榜的人。” 　　未洛：“……” 　　未洛：“那还是别来了，这摊牌会就够疯了。” 　　“对吧。”莫子语赞同，“别惦记他俩了，我们玩我们的。” 　　--- 　　兜兜转转到了登船口。 　　现在是傍晚五点半，本次行程会在海上过一夜，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饭后返航至陆地，期间会途径两个景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小旅游。 　　四大家族的重要人物全都在这艘游轮上，包括不怎么见人的白家主与其妻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苍氏的商业合作伙伴。 　　修真界这一块的人对他们来说都是些生面孔，在几个有心人眼里，估计也就只有未洛眼熟一些，但对她的了解就止步于“苍溟貌似挺上心的一个同学”。 　　但看苍氏对他们的座位安排，也实在是把“重视”二字光明正大摆了出来。 　　显然这几个人的地位直逼其他三氏，不知是何方神圣，暂时还没有勇士敢这么快上前搭话，生怕无意惹到苍氏。 　　用餐时的交谈也并不多，之后是半开放的自由酒会，甲板上的露天区域十分宽敞，可以直接看到落日下被夕阳染红的无垠海面，同时也会有微凉的风吹过来。 　　回头搭上透明观景升降梯可以到达游轮的上层设施，剧院、泳池、餐厅等，一系列建筑尽显奢华大气与优雅。 　　从这时开始酒会就出现了明显的年龄划分区，年长一些的人皆在室内区域，或互相谈合作，或祝福巴结苍氏。 　　而年轻一些的少年少女暂时没那么多需要操心的，大都去娱乐设施那里了，一小部分会选择在甲班看风景聊天，总体较分散。 　　苍溟明显不属于“没什么需要操心的”这一类，他公开发言结束之后便随着苍家主一起进了室内区域，看起来要忙好一阵儿。 　　未洛胳膊搭在栏杆上，手指轻点着，另一只手依旧端着一小杯橙汁，视线落在海面上放空自己。 　　她其实是想尝尝酒的，但对自己酒量完全没数，也不太喜欢大脑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以防万一就还是不碰了。 　　突然有人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掌心温热且柔软。 　　“子落宝贝你来啦？”未洛早就听见脚步声了。 　　“诶你猜到我了呀。”温子落轻笑着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顺便捏了两下她的肩膀，“酒会接下来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看你在这趴半天啦，来找你玩会儿。” 　　“我现在还是觉得修真界的事非常非常神奇。”她略略压低了声音，“尤其是你刚来这里几天，就敢冒着风险出手帮我，要不是你看破阴阵的事，我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呢。” 　　未洛干咳一声：“哎哟好啦朋友一场，谢来谢去的多生分，这本来就是你该有的地位，毕竟你那——么努力！我推波助澜而已。”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等这事情解决了，你是不是就不常来这里，或者就不会回来了？”温子落问，神色里隐隐透出些不舍。 　　未洛怎么听这话怎么耳熟，回忆几秒才想起这话好像苍溟也问过。 　　……天地良心，她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在苍溟伤口上跳舞啊。 　　“如果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那我肯定还会回来玩的。”未洛捂了捂脸，在心里给苍溟道歉，“不过说到底那边才是我的家嘛，我不在这的时候，也会努力和你们保持联络的。” 　　“毕竟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遇见。”未洛心里其实根本没底，索性抑扬顿挫地用播音腔来了句鸡汤搞怪，掩饰自己的低落情绪。 　　温子落被她逗笑了。 　　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礼盒递给她，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还有这个送你的！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我挑了点我觉得很衬你的配饰，你看看喜不喜欢？” 　　“你们送礼物怎么也扎堆……不是。”未洛咽下嘴快的半句话，打开了小礼盒。 　　礼盒里是一串手链，上面的珠子看起来也是一副很贵的模样。还有一个发夹，发夹上嵌了一块红色的玉石，被雕刻成了小枫叶的形状。 　　“好看的！谢谢子落宝贝！”未洛笑着冲温子落比心，然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句，“这不会也是上万的玉石吧？” 　　是的话她不敢带了，得放家里供着…… 　　“是呀。”温子落点头点得坦然，什么都说，“我前些天本来盯上一串颜色特别像你眼睛的玉石！但它好像被哪个大佬提前拿下了……” 　　“……”未洛好像猜到点什么，她翻出那个香囊送到温子落眼前，“难道是这串珠子……？” 　　 　　温子落微微睁大了眼：“就是这个！原来是你拍的吗？” 　　“…没。”未洛感觉自己牙疼，非常不适应这豪门剧本的切换，“苍溟送的——这串珠子到底多少万啊？问清楚我也好回礼。” 　　“八九十得有吧。”温子落的视线明晃晃落在她的耳坠上，认真调侃，“算上工艺很可能过百了——少爷的爱很沉重吧？” 　　未洛捂住耳朵：“……哎哟喂别打趣我了，我带这东西逗他一回自损八百……你再这样我就要提尹松了啊。” 　　温子落笑着投了降。 　　未洛捶了捶自己的后颈，切换话题：“我好奇你们合作都谈什么啊？苍溟好像也不太乐意掺和这些？感觉我混在船上像个大字不识的卧底。” 　　“很多东西，展望利润商业互吹什么的吧。”温子落随口总结，“苍溟他也算不上不乐意，和洒脱不羁的前两位比起来，其实他未来主理公司的几率更大。” 　　“那两位……可能聊着聊着就直接施压了，苍溟属于聊着聊着对面就不知不觉把利润让了，可怕得很。”温子落补充。 　　未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依旧没t看见苍溟，回忆起军训考核的事：“好像也是，他认真骗起人来一点破绽都没有，这小子好几副面孔啊。” 　　…… 　　摊牌会需要等到后期场内差不多只剩下四家的人，未洛也看够了海，便向莫师傅报了个备，和温子落一起去游轮别处逛了。 　　有人见她们终于远离人群，赶紧瞅准了时机上前搭话，想打探未洛底细的意思非常明显。 　　他们想得到的“底细”无非分为两方面：未洛的背景、她和苍溟的关系。 　　面对明里暗里的试探，未洛毫无心理负担地一口咬死了只是苍溟的同学，除此之外连装傻带糊弄，愣是连编好的假背景都没透露出来。 　　温子落本来还有些顾虑想带她走，见她应对得还算游刃有余便也放心了。 　　直到温家主的某个外姓养子凑了上来。 　　——这人叫陆平步，是被温家主从某所孤儿院挑拣回去培养救济的孩子，今年大她一岁，在二级生校区，听说在欺辱温子落这件事上没少出力。 　　这些年来，陆平步虽是外姓人，但也基本作为温氏的亲生儿子出面各种场合，已经快和温子落同等地位了。 　　直到温子落心脏康复，陆平步地位骤降，原本看起来有望到手的温氏家产也彻底飞了，此刻大概是抱着“温子落不开心他就开心了”的心态凑上来的。 　　 　　陆平步对未洛的背景之类并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应该提前了解过，堪堪客套几句就转变了话题，此刻他的目标很明显，灌酒。 　　陆平步无视了冲他摆冷脸警告的温子落，他笑着冲未洛递上一个装满了暗红色酒液的酒杯：“非常感谢您平日在学校里对小温的照顾，作为小温的兄长，我敬你一杯。” 第80章 你收留我一会儿？ 　　“……”未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心思却又飞到了干尸展览馆里。 　　之前都忘了温氏还有个养子，那这个陆平步好像可以对应……头上带个小王冠却笑得谄媚的那具干尸？ 　　旁边二人就是温子落的父母，被黑色物质缠身、无法上前的就是温子落。 　　月让她看见展览馆的用意是什么？挑衅？告诉她这些糟心事全都是她一手操纵的？ 　　未洛险些迁怒陆平步, 不过她也确实没打算给他好脸色，她抬手把酒杯挡了回去, 语气略略放冷硬了些：“您客气了, 但抱歉我不喝酒。” 　　她拿了旁边小桌上的空杯子, 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以茶代酒, 想必您不介意？” 　　“……”陆平步估计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直接干脆，嘴角稍微抽了抽，再次不死心地将酒杯递上前，“就一杯而已，度数很低的, 大家同学一场, 赏个面子吧？” 　　——这么执着于这杯酒，但未洛量他不会敢在酒里真下东西，顶天了也就是想为难她一下, 也挺恶心的。 　　未洛放下茶杯,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拉上温子落打算直接离开：“不好意思真不喝, 感激的心意已领，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奈何旁边不知哪来的面生者见她执意回避，也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对嘛，敬酒哪有不接的理, 未小姐, 别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啊。” 　　试探和刁难终究不一样，之前搭话的人里还没有过这么难缠的, 陆平步大概是算准了和未洛关系不错的温子落在这，东道主苍氏也不会让他这个温氏养子多难堪。 　　未洛实在烦了，还没开口彻底拒绝就被温子落拽到身后。忍无可忍的温子落看向陆平步，一点也不客气：“我敬你一巴掌你接不接？” 　　“小温怎么这样跟兄长说话呢？”陆平步颇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之意，“我只是代你感谢一下同学，人可不能得了好处忘了本啊。” 　　旁处突然伸出一只骨感白皙的手，端着盛酒的高脚杯，以杯沿高于对方的方式与陆平步轻碰了一下。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看清来者后，周围围着的三个人吓跑了俩。 　　苍溟将杯中酒饮尽，朝陆平步略一挑眉，语气却是很明显的不悦：“好久不见，陆大养子可让我好找——我代表苍氏敬你一杯。” 　　他在养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讽刺对方狗仗人势的意味明显。甚至先碰杯再说敬，按碰杯的高度也完全是陆平步敬他。 　　“……”陆平步的气势立刻弱下去一大截，他看看手里本想递给未洛的酒杯，再看就差把“你滚不滚”写脸上的苍溟，很有眼力见地没再继续自找不痛快。 　　他咬牙喝了那杯酒，强笑着打了几个哈哈。 　　苍溟没打算让他继续好过，顺便趁着他还在场给温子落带了个话：“温家主在B21区，等你商讨部分岁黎主权转让的事。” 　　陆平步缓慢后退的动作狠狠打了个踉跄。 　　——治陆平步哪用得着苍氏，温家主的冷落就够他跳脚了。 　　本来先前他还能挣扎，但现在部分主权转让给有能力有声望的温子落，已经几乎和让位没区别，同时再度边缘化了他这个养子的地位，他今后彻底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我说苍三少爷。”陆平步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借着敬酒之意刁难你的贵客是我不对，我道歉，但这个伤人心的玩笑就不必开了吧？” 　　苍溟整理了一下衣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施压：“哦，知道是我的贵客还故意刁难？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那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太给我面子了？” 　　“不敢不敢！我一时鬼迷心窍！对不起！”天知道苍溟怎么来的这么快，陆平步后槽牙快咬碎了。 　　自身难保的他关注点已经不在未洛身上：“不知您刚刚说的温家主那事……？” 　　“这两件事没联系。”苍溟点头风轻云淡地解释，“刚刚苍温两家主在B21区谈话，温家主亲自说他早就有这个打算，我只是代为转达，你要是有疑可以去问。” 　　温子落适时接过了话茬，她把陆平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呀。父亲说兄长你意气用事、目光短浅、欺软怕硬、沾花惹草，一身毛病，不是很适合接手家产，非常可惜。” 　　“兄长你可是借心脏的事笑话了我三四年。还放言温氏家产未来都是你的，怎么这几个月开始当缩头乌龟了？刁难我朋友算什么本事？” 　　温子落笑着贴近，虽然还是温软的声线但却阴森得可怕，几个兄长喊得讽刺至极。 　　她冲苍未二人挥挥手，扯走了如遭雷劈的陆平步：“快走吧，酒会后期还有个小惊喜呢。在此之前，兄长你可以尽管猜猜看，你刁难了个什么人。” 　　二人走远，刀光剑影的交锋也终于结束，闲得开始剥橘子吃着看戏的未洛可算能说话了：“哇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子落宝贝这么阎王的表情。” 　　“你俩挡我前边特有安全感，我连陆平步的脸都看不见了。”未洛递给苍溟两瓣橘子，夸张地打趣，“谢谢苍三少爷及时出手救我于水火。” 　　“嗯，现在你师傅和苍家主在准备，顶多再过一小时召集重要人物开会了。”苍溟站在她旁边，略疲惫地揉按两下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像个进度通知器。 　　未洛点点头，坐在椅子上长呼一口气，视线越过透明的栏杆再次落回海面上，和他闲聊：“好嘞，那你现在是忙完了？累不累？” 　　苍溟“不累”二字到嘴边，看着对方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有点累。你收留我一会儿？” 　　——这是个小些的观景台，半边露天，可以看得到深沉夜幕下的漫天星点和一轮残月。微凉清风缓拂着，海面被银色的月光覆盖，波光粼粼。 　　夜晚的海非常宁静，在这个位置偶尔还能听到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或远处海鸟的悠长鸣叫。 　　十一月的气温其实不太适合在外边坐着，好在游轮内中央空调加持，这处算不上太冷。但来这儿的人依旧没几个，还挺适合刚从名利场脱身的苍溟待在这暂时休息。 　　“嘿少爷你这话说的，游轮上你哪儿不能去？坐坐坐。”未洛拍拍身边的座位，扬起一个明朗轻松的笑。 　　苍溟就在她身边坐下了，二人无言地一同望着远处的海面，半晌谁也没说话。 　　海鸟已经叫了第三声，未洛悄悄瞥了苍溟好几眼，最后犹豫着开口：“那什t么，你生日改成摊牌会……你真不会不开心吗？” 　　“嗯？”苍溟回了个疑惑的音节，像是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问，“真不会。就算不改也是差不多的流程，借庆祝的名号开商业聚会，四家都这样，从小如此。” 　　未洛摸着下巴总结：“哦……所以生日宴会在你这里，一向都是这种和利益挂钩的东西，生日两字的充其量，只是大家相聚于此的‘理由’？” 　　“可以这么理解。”苍溟点头，面上闪过一丝担忧，“…怎么了？” 　　未洛摇摇头：“没事。我之前在想，把生日这种独属于你的节日…强行与世界存亡这么严肃遥远的东西捆绑，有点过分。” 　　“那既然你无所谓也就没什么了，看你十七岁那样我还以为你很在意呢。”她不太正经地笑笑，转头却轻轻叹了口气。 　　苍溟毫无征兆一记直球：“在意的是你。” 　　“……”未洛立刻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左边耳朵，感觉耳廓又莫名有些发痒。 　　只是她现在的心思不太在这些上面，漫不经心地套公式和苍溟迂回：“那你喊声姐姐证明一下？” 　　苍溟没再以“做梦”一类的词堵她，反倒是突兀地开了个新话题：“你这几天是不是压力很大？尤其是医务室那天之后，是怕今天出乱子么？” 　　“……也…没有吧？毕竟那么多安保。”未洛目光略一飘忽，“你从哪看出来的？” 　　苍溟转头看着她的侧脸：“你有压力或者紧张的时候，好像不喜欢喊别人全名？从敲定摊牌会的那天起，你就基本没喊过我名字了，对其他人也是。” 　　“…行，算你观察的细。”未洛捂脸心道这就改，奈何嘴比脑子快，“但我真没事，放心吧少爷，不是，放心吧苍溟……” 　　最后一句简直是自首，苍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未洛现在的心态远不如刚来异能世界时稳定，也可能是苍溟已经逐渐被她划进“说点心里话大概也没事”的分类了。 　　她硬撑着和他对视了半分钟就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 　　未洛举手投降：“好吧，装了这些天没骗过你……我确实是怕今天出问题，也怕我自己出问题。很怕、特别怕。” 　　“来这儿之前我还特地回寒渊泡了会儿，噩梦做多了真的感觉草木皆兵。” 　　“在这待的，我都开始有点贪生怕死了。”她清清嗓子，把两侧鬓发全捋到耳后，用力拍了拍脸，想借此克服一些低迷的情绪。 　　——这句话很有问题，言下之意就是之前她并不“贪生怕死”。 　　未洛看了一圈周围确定附近没人，低声开口：“极阴的诞生，是为了管制其他阴灵。人类未洛的诞生，是为了管制极阴。” 　　“被打上危险标签的东西，向来会遭到忌惮，无人愿意接近。” 　　“而我想要合群，就必须把体内的危险二字活生生剥出，即使这两个字是深深刻在我骨血里的，是我的一部分构成物。” 第81章 考虑给我留块骨头？ 　　“可你根本不……”苍溟没想到她愿意说这些, 瞬间直起了身子尝试着去看她的脸，可未洛显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直接背过了身。 　　未洛给人的印象向来是灿烂自由, 可她身上隐形的锁链却是最重的，天地门的篇章里, 她其实是最不自由的那个。 　　被迫与世界存亡捆绑的人是她。 　　亲手撕扯着自己经历钻心剜骨的蜕变, 很疼很疼, 简直像把身体内里的血肉全部取出再换成新的一样。 　　可她需要变得无害, 变得正常，变得对人类的安危没有任何威胁。 　　未洛看着远处飞掠过的海鸟，没给苍溟说话的机会：“在我梦里，月说对了一句话，我干这些事的目的里, 藏了一份讨好, 我自己都没察觉。” 　　“可只有这样，极阴才能被接纳，才能不被骂是个异类, 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 　　再者, 她受过谩骂、满身流言蜚语, 所以不想看别人受到不该有的唾弃。她身不由己, 所以不想看别人身不由己。 　　“……”听到这里，苍溟知道未洛究竟在紧张什么了。 　　极阴的诞生就是一场绑架，极阴被“未洛”亲自装进规整逼仄的标尺中高高举起，哪天有需要了再扔下来。 　　然后告诉她, 如果想证明自己是个好人的话就去拯救大家。你可是一心向善的极阴, 肯定有这个能力。 　　“之前并不贪生怕死”的意思就是，如果哪天走到了需要极阴出手, 而非未洛存活的局面，她也是无所谓的。 　　她从未把自己当作“未洛”过，她唯一的名字，是极阴。 　　而她之所以紧张，一方面是害怕像梦里那样失控。一方面是因为察觉自己好像不再那么无谓任何。 　　她开始不想用拼命救人来证明自己的立场，明明是好的转变，她却实在恐惧会因此再次被打回“危险的怪物”。 　　可希望她活下去，并且活得开开心心的人其实有那么多。 　　“苍溟，我压力好大，我真怕今晚出差错。”未洛的话音里带着平静的绝望感。 　　她像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剖析自己：“我想找个箱子把自己装起来，扔进海里，就让极阴变成传说。” 　　苍溟下意识看了一眼黑蓝色的海面：“可承担这些压力不是你的义务，就像……” 　　“…我习惯把自己放在应该主动保护别人的那个位置了。”未洛抬手摸了一下脸，依旧不让他把话说完。 　　她稍微切换了话题：“前几天被你拿傀儡护了一下，今天被温子落和你挡在后边，我差点哭出来，我也挺好笑的。” 　　“当时有种‘啊原来我能躲别人后边吗、原来被在意是这种感觉吗’的恍惚，哇我真好骗，像坚定跟着反派跑的赔钱女主。” 　　“怪不得被柳灵伤出阴影——啊柳灵你肯定不认识算了当我没说，也不是说你俩是反派啊，你俩是我救命恩人……” 　　未洛开始跑火车式碎嘴了，大概是觉得刚刚的情绪太过于沉重，想打个补丁挽救一下。 　　她不肯回头，于是苍溟便站起身走到她身前，然后蹲下来和她平视，像他们误回修真界那天路灯下的场景一样。 　　苍溟看着她：“不要轻视自己，真心实意喜欢你的人明明有很多，你并不是做什么有恩于别人、有恩于世界的事才能得到认可。” 　　“结局未定，可能性有无数种，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伤害，可以往后躲。” 　　“……”这话实在太耳熟，自己说过的话砸自己身上了。未洛微不可察地蹙眉往后缩了一下，“那要是你十四岁那年我没救你呢？” 　　苍溟答得很快：“我要是死了正好当鬼做你小弟，要是侥幸活着那接下来四年还有时空乱流。” 　　未洛：“…那要是没有时空乱流？” 　　苍溟挑眉：“那我们意念A班见……不，入学考试估计就对上了，然后不打不相识。” 　　“…………那要是没有穿越？”未洛不死心地想听到一个负面答案。 　　苍溟像模像样地摸着下巴：“那不就没有月和天地门灾难了？两个世界各自安好，也算皆大欢喜。” 　　…他算是在哄她吗？ 　　未洛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人，突然一股无名火给自己气笑了，伸手去捶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无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赖也传染。”苍溟抬手挡住她的拳头，安慰似的轻捏了两下才放开，“心情好点了吗？” 　　未洛：“还行。挺感慨。我第一印象是脾气很差很不好惹的人，现在在他的生日宴上，蹲在我前边哄我开心，这事我能记半辈子。” 　　她突然歪头阴笑了两声：“我晚上好像没吃饱，你说我现在要是突然一口咬掉你半个脑袋……” 　　“你咬。”苍溟反倒往前凑了凑，面上依旧没有任何未洛想看到的惧色。 　　“……”未洛沉默地盯着苍溟的脸看了半天，随后眼睫颤了颤，没头没尾地唤他，“苍溟。” 　　“什么？”苍溟问。 　　未洛贼兮兮的：“没事，喊你一下。” 　　过了几秒，未洛又是一声：“苍溟。” 　　“嗯。”苍溟继续应声。 　　“苍溟。” 　　“我在。” 　　“苍溟。” 　　“在。” 　　“我能哭吗？” 　　她问的突然，苍溟微微皱眉，手上已经迅速递出一包纸巾：“…这是需要经过别人同意的事吗？” 　　未洛没说话，毫无征兆地把他向后一推，趁着苍溟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的时候，她拉着苍t溟的手臂迅速挤进了他怀里。 　　苍溟僵着不敢动，只见未洛低头缩了缩身子，将脸埋在了他胸口偏上一些的地方，一手抓着他另一边的衣服，一手松松扒着他的胳膊，没了下一步动作。 　　 　　这样苍溟的视角依旧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未洛的发顶，略略还能闻到一些洗发水的味道。 　　“……”他轻拍两下未洛的后背，唤了个傀儡将自己的外套仔细披到未洛的肩上，然后隔着外套双手环住了她。 　　但凡这时候来个人，二人之间本就不少的绯闻数量又得猛然增长一大截。 　　苍溟是无所谓，甚至期盼。但毕竟与未洛“约法三章”过，再怎么样现在二人也只是朋友，于是这个傀儡的下一步动作就是锁门。 　　刚刚他脱外套的动作使未洛扒在他手臂上的手被迫放开了，此时她又轻轻地抓了回来，像树袋熊抱着自己喜欢的那个树干。 　　抓他衣服的手发着抖，或者说未洛整个人都在发抖，片刻后她终于收不住似的低低发出了一声压抑而沉闷的哽咽。 　　苍溟保持着轻拍她后背的动作。 　　就这么过了不知多久，未洛的脑袋突然向上，不打任何招呼地狠狠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剧烈的痛感瞬间传到大脑，苍溟非但没凭避痛本能把她推开，反倒是抱得更紧了点，半真半假地问她，“你真饿了？能考虑给我留块骨头么？” 　　“现在不吃。”未洛松口，大概也是心情调整过来了，同样真假难辨地回，“难得遇见个上赶着送死的漂亮傻子，养肥了当储备粮。” 　　她从苍溟怀里撤出去，盯着他肩膀上那个已经有些渗血的牙印。 　　…咬这一口时的心情其实非常杂乱，连饿带烦加吓唬，但既然苍溟依旧纵容着…… 　　未洛指指他的肩膀，展露一些从未表现出来过的劣性：“我能用灵力把这个抹掉，但我现在就想留着让你被人误会怎么办？” 　　这依旧是试探，她是真想看他生气、收起纵容，转身离开。 　　“那就留着。”可惜她依旧没试探到苍溟的底线，对方连穿外套的动作都收住了，好像真打算就这么出去走一圈。 　　未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赶紧伸手施法：“……别我开玩笑的，你还是注意下好不容易好了点的名声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最后这个牙印是被她抓着苍溟硬摁在椅子上，强制用灵力抹掉的。 　　看着苍溟“就知道你肯定得抹我才会答应”的得逞表情，未洛挫败地闭上了眼：“我有点想念嘴硬的十七岁小少爷。” 　　十八…不对，十九岁的这个更难骗了，换成十七岁的来肯定会炸毛。 　　--- 　　十分钟后，莫师傅和苍楠一前一后发了消息提醒他们回室内。 　　未洛彻底调整好了心态，她抓着栏杆对着海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拉开了门：“都到这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走！” 　　现在这个时间大多数闲杂人等已经在房间内待着了，二人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推开A5大厅的门准备迎接这场豪赌的结果。 　　游轮上的氛围看似轻松，实则早已戒备森严，尤其是A5大厅之外，已经藏了无数伪装成客人的安保，空中藏匿着的直升机无人机皆准备就绪。 　　整艘船也被莫师傅设上了肉眼不可见的灵力结界，以此来确认船上并没有混进任何怪物或魔兽，两个最靠谱的师兄师姐也都在暗处摩拳擦掌等待着安排。 　　过了今晚，异能世界的局势就将迎来巨大转变。或拨开云雾见太阳，或拨开云雾见阎王。 　　就看这四城的掌权者中…是否存在真疯子了。 　　A5区内是一个会议大圆桌，现在需要到场的只有四家掌权者及后裔，所以人齐的速度非常快，大门被侍者关闭，一行人纷纷落座。 　　这群后裔未洛算是眼熟大部分的，但当下场景她和莫师傅两个生面孔待在这，实在是显得突兀。 　　几位家主不方便表达得太明显，但几个没和她打过照面的后裔，比如粉氏长子，已经隐蔽地投来了几次疑惑的目光。 　　温子落是知情者，粉墨暂时被未洛划进混沌中立，所以未能得知详情，不过倒也是一脸无所谓。 　　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的苍家主显然也想率先解决这一点。 　　他按下了面前的一个按钮，身后的巨大电子屏上立刻显现出了一条从怪物灾难发生到今天的状况汇总。 　　 　　左下角页数，438页。 第82章 狸猫换太子 　　苍家主提前向在场每个人展示了自己手腕上的测谎仪, 是管理局审讯时会用到的专业仪器，绝无造假可能。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这场突兀且失礼的会议, 我接下来会借电子时间轴辅助，对当下情况逐步做出解释。” 　　未洛和电子屏左下角“共438”的震撼页数大眼瞪小眼, 心道还得是当惯了领导者的苍家主, 连资料带疑点直接整理出了438页PPT…… 　　为了高效率拯救世界, 所以直接把立场不明的重要人物全部喊来带着测谎手环开会, 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首先。”苍家主迎着全场人的视线，点开了时间轴靠前一些的页数，“大家都清楚，约四年前，一些非常突兀的玄学因素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包括但不限于那本乱码古籍, ” 　　“近期鼠怪事件与流浪汉事件之后，城内关于玄学的舆论也比以往更加动荡，这点想必在座各位也有所察觉。” 　　“而我身边的两位, 对于这些状况有着极高的话语权。” 　　说到这, 苍家主看了一眼莫子语, 示意发言权转移。 　　这个空档内没人说话, 显然都对苍家主的这个举动很是疑惑，不愿先开口当出头鸟。 　　莫子语也站起身戴上手环，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各位好，我叫莫子语, 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接下来我将分别以三个势力的角度, 向各位简单解释我们的身份。这三个势力分别称为异能世界、修真界，及快穿管理局。我和她属于后面两者。” 　　她没有用电子屏, 而是徒手在空中画了三个不同颜色的圈，圈内映出不停变换的各种场景，又在这群人中引发一阵惊讶的波动。 　　莫子语：“这句话听起来十分中二，但以快穿管理局的角度，我可以十分负责地告知各位——” 　　 　　“你们的世界之外有着无数其他世界，并且世界之间还存在分裂融合的现象。” 　　“而目前异能世界与修真界正在进行缓慢的融合，证据就是这些无法解释的玄学现象。这个融合现象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是单凭异能或玄学都无法处理的灾难。” 　　 　　“当然还有其他证据，我现在只是给出一个概括的铺垫。” 　　莫子语将“异能世界”和“修真界”摆到了一起：“今天把各位召集到这里的主要目的，是彻底消除信息差，一致对外。” 　　白家主开口了：“一致对外听起来是很好的愿景，玄学因素也确实突兀，但直接把那些现象归于异界……您可以给出一些您口中‘修真界’真实存在的证据吗？” 　　“当然可以，眼见为实。”莫子语抬手打了个响指，瞬间厅内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出现了淡蓝色的组队标识。 　　“走。”莫子语冲未洛眨眨眼。 　　未洛早有准备地摸出了通行卡，陪莫子语疯到底：“好嘞！” 　　下一秒周围的环境骤变，一行人已经来到了灵兽出没的云霄山上。一群群奇珍异兽瞬间围上来嗅闻，震惊了每个不知情的人。 　　如何让世界原住民相信穿越这件事的真实性？ 　　答，绑架他们去一趟异世界，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粉氏长子僵硬地凑到了家主旁边：“……爸啊，你掐我一下。” 　　粉家主木然地摸着灵兽脑袋：“……要不你掐我吧。” 　　粉墨也实在是维持不住淡定了，看着在随手投喂灵兽的未洛，满脸微妙：“……洛宝，我是猜到你身份不简单了，但我没猜到你这么……” 　　她词穷了。 　　“之前我不就说过，有机会和你一起去世界之外看看吗？”未洛抱着灵兽朝她wink，“说到做到。” 　　一群大人物在场，她对于身份公开也略感不适应，拽着粉墨压低了声音：“谢谢墨姐猜到不对但没当场t戳穿我，墨姐你依旧是我唯一的姐。” 　　下一站，连阳镇。再下一站，逆皎砂宗门，再再下一站，上界灵殿。 　　这证明的方式实在是太过于硬核，用时不过五分钟，加上莫子语语速极快的解释，简直像快速旅游。 　　每个人都已经彻底掩饰不住惊讶，好在温子落和苍溟苍楠这三人勉强知道点内情，还算不上太失态。 　　勉强沾温家的光才被允许参加会议的陆平步脸色尤为精彩，绿了青青了紫，看向未洛时脸上明晃晃写着“卧槽”两个大字。 　　 　　他不久前刁难了个什么人？？？ 　　本来还想着未洛顶天了也就是个苍溟的女朋友，结果她这直接升了一个纬度，不仅是贵客，还特么是异界贵客！ 　　她压根就不需要苍氏来衬托啊，单看现在的情况，他大胆猜测对方一个响指就足以让自己灰飞烟灭，她的地位对上他简直是高维打击！ 　　陆平步恍然间感觉自己真的是太肤浅、眼界太低了，幸亏这位异界贵客宽宏大量。 　　未洛冲他挑了挑眉，阴恻恻地在自己的脖颈处以手刀状比划了一下，吓唬对方。 　　陆平步：“………………” 　　…… 　　眼看莫导游要带他们去天道面前走一圈了，未洛忍不住出声提醒：“……师傅，悠着点，别疯过头了，差不多回去吧。” 　　莫子语这才收了神通。 　　众人的认知受到过大的冲击，彻底信了的同时还有点加载不过来，一落座就是止不住的恍惚，几位家主绷了又绷才勉强维持住稳重。 　　苍溟作为这群人中最波澜不惊的一个，和苍楠一起挨到了苍晰的凝视。 　　苍家大哥看向这两人的眼神都不对了，有种“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什么精彩震撼大冒险？？？怎么不带我？？？”的迷茫和幽怨。 　　温子落和粉墨看向未洛的眼神也如此，带着一丝“我到底跟什么人交了朋友？”的难以置信，连带着白临看她的表情都有点呆滞。 　　未洛干咳一声感觉如芒在背：“那个什么，各位对于修真界的存在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 　　一群人齐刷刷点头。 　　莫子语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了装着紫色蛊虫的小玻璃瓶，甚至还有一份异种检测报告，上面明晃晃的几个大分类：“寄生”、“潜伏”、“致幻”。 　　苍楠接话：“前阵子科研院的活死人乌龙，是有风声传出的吧？某几位科研员出现了各自表达完全对不上的情况，就是他们体内的蛊虫在作怪。” 　　“它也是从修真界过来的一类魔物，潜伏期没有尽头，可以无声无息地改变被寄生者的所听所见所感。” 　　“所以他们明明看到的东西与现实存在很大偏差，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苍楠：“关于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当天我们还无意发现苍家主、苍溟、我，对于七八年前某场悲剧的记忆也是不相同的。” 　　“我认为某人有愧于我，可在某人眼里却是我先发难。与上述科研员的情况一致。” 　　“很不巧，我们体内也都存在同样的致幻蛊虫，可以断定这个蛊虫的唯一作用，也就是躲在暗处不露面的罪魁祸首的目的，是挑拨离间、制造矛盾。” 　　苍家主做了总结：“我相信我们之中没人会把世界拱手让给敌人。过去几年的猜忌已经导致了无数认知偏差，所以今天是一场赌。” 　　“我们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全局摊牌，以此来确认究竟有没有内鬼、谁的哪段记忆被修改了、我们发现的疑点是否有其他线索、现在能对融合现象做出何种反抗等。” 　　苍家主看了未洛一眼：“当然，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确认各位体内是否也存在蛊虫，这也是一种对我们所持观点的负责。” 　　发言结束，坐在下面的其他人陷入了小声的讨论，看面上的神情像是有点想信但实在太离奇，暂时不太能接受。 　　最先起身的竟是白家主，他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儒雅男人，其妻子与白临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神色自然，看起来已经率先结束了内部讨论。 　　白家主手里把玩着测谎手环，随后咔嚓一声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点头：“几位的意思我听明白了，近期空间内确实有一些异象，对于这个方案我投赞成票，待会要驱逐蛊虫也可以从我先开始。”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疑问。”他冲苍家主笑笑，探究的眼神移到了苍溟身上，“之前就听说罗沙苍氏与某位异界玄学人士颇有缘分……” 　　“我先为擅自提起过往不愉快的事道歉，但我实在疑惑，苍三少爷四年前的死而复生以及异能突破，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他身边出现又消失的人，也是有玄学因素参与么？” 　　温家主也戴上手环出声了：“据我所知，楠亘那边曾出过一个‘狸猫换太子’的预言。在说这些之前，我们是否需要确认一下每个人的身份？” 　　言外之意还是怀疑。 　　楠亘预言未洛并没有听说过，但温家主提到楠亘预言时，她注意到粉墨轻轻皱了一下眉，粉家主嘴角礼节性的弧度貌似也放下去了些许。 　　“这点各位可以放心，异能管理局打包票，在场的都是本人。”苍楠示意他们看向门后。 　　只见那里早已架起了一台身份检测器，相当于每个进门的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过了安检的。 　　但凡不是本人，当场就被摁那了。 　　未洛深呼吸戴上手环，回答了白家主的疑问：“异能世界与修真界之间存在时空乱流，目前其生成的原因没查明。” 　　“我曾误入过属于过去时间的罗沙城，害怕蝴蝶效应所以给自己施了易容，正巧撞上那时的苍溟，但我当天就脱离了那些时间线，所以造成了‘一些人’出现又消失的情况。” 　　“至于死而复生……”未洛两眼一闭豁出去了，“按照现有证据，大概率是我这个玄学人士路过顺手救回来的，但我目前没经历这个时间线，所以无法给出确定答案，抱歉。” 　　她也非常好奇，她到底是怎么把死人救活的啊！ 第83章 负面情绪与五行 　　就算她是以前全盛时期的极阴, 也没法随便从阎王手里抢人呐！再叠加时空乱流是要背好几倍因果的。 　　白家主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走到了莫子语和未洛面前：“驱逐蛊虫需要我配合什么？” 　　“她驱会吐, 不太文雅但速度快。我驱会疼，剧烈程度堪比急性阑尾炎。”莫子语指指未洛, 语速很快, “您可以选。” 　　“……”白家主没想到这也能选, “这是为什么？” 　　莫子语：“个人习惯驱逐的方法不一样, 我是直接将其消杀至消失，它挣扎时会带动你们的痛感神经。未洛是通过能量施压把它逼出来。” 　　翻译一下其实就是，以极阴的身份警告蛊虫赶紧滚出来。 　　“…那就麻烦这位……你是叫未洛吧？”白家主看向未洛，突兀地在“未”这个姓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他下一句就提起了未洛的父亲, 面上带了几分犹疑：“我曾经和令尊未泽逸还挺熟的, 当过一段时间的队友，他是不是……？” 　　“不不不您放心他没死。”未洛想起莫子语说的死遁，忙不迭解释, “他也是快穿管理局的人, 死亡是假象, 只是一种离开的方式。” 　　行, 她知道未老登大概在这个世界地位不凡、打下过一片江山。但还真没想到他直接把金字塔最顶端的白家主给打熟了……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前尘往事。 　　不过这样也歪打正着，能相信白氏的立场肯定是正派了。毕竟未老登从不屑与心术不正的人为伍，也算弥补了之前的了解空白。 　　白家主摸着下巴，依旧没太有情绪波动, 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这样啊, 还真是奇特的离开方式。” 　　未洛鞠躬：“不好意思浪费您感情了，您要是想叙旧我可以代为转达。” 　　“之后再说好了, 我还是期待能和令尊当面叙旧。”白家主摇头，“先处理蛊虫的事吧，我需要怎么配合？” 　　未洛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呕吐袋递给他：“您站在这就好，大概有点难熬，忍一下就过去了。” 　　白家主点头，紧接着一颗光点从未洛指尖浮现，没入了他的眉心。 　　几乎是同时，白家主就躬身对着垃圾袋t咳嗽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就是呕吐，他体内显然也被种了蛊虫。 　　片刻后，全场人的视线锁在袋内蠕动挣扎的蛊虫身上，鸦雀无声。 　　——他们其实刚刚还在怀疑是苍氏自导自演，在今晚的饭菜内动了手脚。 　　但这里是空言海域，仍属于安全空间的范围，如果空间掌管者出事，那么大家依旧一起完蛋。 　　苍氏绝不会干出玉石俱焚的事情，再加上白家主近几年并不见人，可现在他体内也有蛊虫，已经彻底说明了苍氏刚刚的说辞是真的，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可怕敌人。 　　“……那要是这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粉氏长子举手发言，“过去几年，任何时间，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有可能是被篡改过的？” 　　“正解。”未洛点头，“各位可以拎出记忆中印象深刻的矛盾点进行交流，这个阶段结束之后我们还有四百多页的外部谜团等待商讨——我现在可以把蛊虫都驱掉了么？” 　　一群人一想到这么个虫子在自己体内待了几年就恶心，没人有异议。 　　 　　在场的人无一幸免，十分钟后蛊虫全部被顺利驱出。 　　莫子语将福灾历的预言公之于众，顺手解决了剩下的怀疑和顾虑，会议终于来到了下一阶段。 　　未洛本以为今晚这群人起码得吵上几个小时的架，还不一定能达成和谐，结果摆明蛊虫这个因素之后还真一次性解除了不少误会，比想象中顺利了不少。 　　像某个噩梦里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虽然白挨了一顿吓，白顶了这么多天压力，但她也终于算是能松一口气，认真和他们分析现状了。 　　听讨论，四家之前完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 　　一个内鬼梦本不至于将他们吓成这样，可不仅其他家族的传言越来越可疑，连身边的人也都开始行为古怪无法解释，以至于部分人都被逼到开始怀疑自己家的阵营了。 　　这情况要是放到修真界，没准还会有懂蛊的人提一嘴。可放到异能世界，根本就没人会往这方面怀疑，就像害温子落心脏的那个阴阵一样。 　　蛊虫可谓是扎进异能世界里好几年的暗刺，造成的后果已经严重得令人冒冷汗，这甚至可能只是月的一个小伎俩。 　　所以说消除信息差是至关重要的，在修真界常见的伎俩放到异能世界，简直像高维打击。异能世界的东西放到修真界也同理，月显然是在利用这一点作乱。 　　简单直接，却实在是难以防御。 　　“请各位回忆一下，记忆中有没有出现过一个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或者自称为月的某个人？”未洛提到了重点，“它是种下蛊虫的罪魁祸首，也极有可能是造成天地门灾难的人。” 　　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月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浪成了一锅疙瘩汤。 　　——十分惊悚且混乱，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记忆里都出现过月，并且全都是以红裙子小女孩的形象出现的。 　　陆平步曾待过的孤儿院里出现过它、温家主眼里温子落经常和它出去玩、白家主曾无意见过它混在白临身边、白临曾在家里的会客厅见过它一面。 　　粉家主见过它曾和自己的妻子在说悄悄话，粉墨曾在三个月前母亲的葬礼上见过它。 　　它坐在母亲的棺材顶上，晃着腿，冲她笑，问她亲人去世的感觉怎么样。 　　除了粉墨的情况，没人会去在意一个小孩。 　　而粉墨当时的精神状态极差，月又是一闪而过的，再加上蛊虫的影响，其他人根本没看见月，只当她丧母悲伤过度出现幻觉，这事也不了了之了。 　　“……”未洛听着他们的讨论打了个寒颤，紧接着放在桌下的手就被苍溟再次安抚性地捏了捏。 　　“…但是有一个问题。”苍楠调出了时间轴里属于“流浪汉”的那一页，“红裙子小女孩并不是它最初的本来的形象。” 　　“它最初出现在大众视野时是寄宿于空傀的，而现在它盗用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无辜的孩子的脸，那家人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苍楠继续往下说：“皮囊在不久前才进行更换，但它却能以这个形象出现在几年前的记忆里，那就说明之前未洛提到的时空乱流和它有关系，或者，它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这个方向我们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去研究，现在也逮不到它本人，所以现在还是只能以防御的方式与其对抗，争取在除夕之前能查清对方的身份并制服。” 　　按照座位顺序轮流发言，话题再次集中到了活死人，也就是空傀上。 　　按温家主的话来说，那些空傀皆是在岁黎和楠亘发现的，被发现时这些空傀都还是被灵魂寄宿着的状态，在城内各地作乱，扰得人心惶惶。 　　而被控制后，空傀就当场变成了僵硬的尸体，现在来看应该是灵魂被抽离了，直接把相关人员吓了一跳，看清空傀的外貌之后更是不敢耽搁，连夜送来了科研院请求研究。 　　这也是为什么研究目标是“尸体能否被人控制”。而请粉墨前往是因为她的异能某个进阶可以创造意识，相当于创造灵魂。 　　虽然他们歪打正着得出了空傀的正确使用方式，但可惜粉墨创造的意识无法与怨气极重的空傀匹配，这事也就搁置了，然后苍楠就追查了过来。 　　“我追查当天就出现了骨门秋门魂门思门的事。”苍楠调了那四百多页的时间轴，“我和未洛试着对应过了这四类门上的字，正好分别对应五行中的水金木土四行。” 　　“门后干尸所演绎的场景大都是蛊虫作怪，并且表现出了浓烈的情绪。恐悲怒思，对应水金木土。虽然缺了火对应的喜，但却正巧能结合福灾历‘五行阴阳失衡’的预言。” 　　未洛：“……缺喜大概率是因为这是个正向情绪，月不想引导。相比来说恐悲怒思这四种就负面一些。” 　　她俩这一番话下来烧了不少人的cpu，一行人努力反应了半天，终于理解了：“所以说，五行失衡其实是情绪失衡？蛊虫的存在是为了更多的引发我们这些情绪？” 　　“我们是这么猜测的。”苍溟点头，“但这个方向依旧和时空乱流一样，无法求证。” 　　“那我们接下来努力保持情绪稳定的话，是不是就能解决天地门的问题了？”粉氏长子问，“……好像有点荒谬啊。” 　　这是打算把他们全逼成白家那样的避世仙人不成？ 　　莫子语摊手：“不失为一种思路，各位可以努努力，得看福灾历变不变了，我更倾向于从岁黎那边下手，月这个祸害必须得死。” 　　岁黎的温家主吓得立刻坐直了，险些呛着自己：“等一下，有信息差！岁黎那边怎么了？！” 　　未洛立刻提起天台的事。 　　她怀疑月是在岁黎划了块领地，所以近水楼台优先炼化了那边的怨灵，包括但不限于那个三角胎记、林鹿母亲。 　　温家主：“四年前裂缝的事情之后那块地方确实怨气很重！甚至白天的时候都能听见废墟里传来哭声，后来我们请了点专业人士指导才压下来。” 　　“是那几座修在裂缝遗址周围的塔？”苍家主问。 　　“是啊……”温家主声线颤抖，“但问题是，那个专业人士身边，好像就跟着一个红裙子小女孩……！他说是他的女儿，想带着她见见世面，我也就没在意……” 第84章 算准软肋捅刀子 　　温子落效率极高地查到了当年那位专业人士的资料, 他现在已经过世，根本无儿无女。 　　未洛意识到之前苍溟在修真界说的建筑可能就是这里，立刻皱眉扯了张纸, 将孤寥荒郊周围压邪的阵法方位大体画了一下。 　　她把图纸递给温家主：“您按上北下南来看，是不是这样的安排？” 　　“我看看。”温家主接过图纸开始仔细观察,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引得未洛开始在心里疯狂祈祷他点头。 　　修压邪塔本身的问题并不大, 但月这一掺和指不定又变成什么东西。仙尊保佑, 月千万别在图纸上动手脚。 　　温家主终于点头了：“对，就是这样的。” 　　未洛刚松一口气，就听温家主补充：“但应该倒过来，上南下北就完全能对上了。” 　　“………………”未洛和莫子语绝望地对视一眼，都险些一口气没上来。t 　　“两位, ”温家主看着她俩的表情明显不对, 赶紧追问，“我不懂这些，是不是被暗算了？你们直说吧我扛得住。” 　　全场目光聚焦过来, 未洛直说了：“您最好现在就安排人把塔……不对, 您通知周围居民散一下吧, 我从修真界喊几个修为高的帮您把塔拆了。” 　　“上南下北,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压邪阵没错。”未洛麻木地把图纸倒过来，“但它倒过来，就变成招邪阵法了，月可能就待在那提纯呢。” 　　温家主捂住了心口：“……那, 为什么塔修好之后反而没有阴灵在哭了？” 　　“在演戏给您看吧。”未洛诚恳, “这招来的可不止是只会哭的阴灵了。通俗解释一下就是——” 　　“原先那些只会哭的差不多是D级阴灵，因为太弱所以无法控制自己。但这塔一立就有A级甚至S级去凑热闹了, 它们自控意识更强一点，大概会听月指挥。” 　　停顿一下，她继续补充：“而且修真界魔兽——也就是你们这里的异种，甚至也可能是因为这个而汇聚、达成合作的。” 　　温家主：“……我这就打电话。” 　　“之前我就猜岁黎是它老巢，一直没机会求证……”未洛也给师兄师姐发了消息，她低头捏了捏鼻梁，“今天也算补上了，还有那个狸猫换太子的预言，是怎么回事？” 　　没人接话，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粉家主。 　　“……我来说吧。”粉墨看着父亲紧抿的嘴角叹了口气，“我已逝的母亲，她的伴生异能是预言。” 　　未洛曾经在资料上看到过，预言这类异能和粉墨的读心属于同一个大分类。尽管它有许多限制，但显然比读心更可怕，简直像是在开未卜先知的挂。 　　但未卜先知的代价，就是拥有这类异能的人大多会有先天性残疾，比如眼盲或者聋哑，即使没有这些问题，也极大概率会是一个寿命短暂的病秧子。 　　而粉墨母亲大概率是后者，简直属于是“天机不可泄露”一类剧情的魔改版，特别不讲道理。 　　……所以军训那时粉墨请假，原来是去参加葬礼了吗？ 　　粉墨没看任何人，她的视线静静落在桌面上，声线平稳：“从她离世前一个月开始，她传达出的预言就只有‘狸猫换太子’这一句了。” 　　“我母亲是习惯把预言全部公开的，为了让大家趋利避害。但因为被迫接收不知所云的预言太久，加上一些人长久的忌惮和试探，甚至抹黑，她精神上早已出现了一些问题。” 　　“她应该也见过月，但当时所有人也只当是精神问题导致的幻觉。” 　　“她逢人便说很快就有人会被取代，让我们一定注意，但又说不出究竟是谁、什么时候……总之这个预言的优先级应该不需要放得很高，就这样。” 　　粉墨说完这句，像是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大口气，本托着脸的手也微微一动，改到了脖颈旁，手指轻轻触着素黑色的异能抑制环。 　　这番发言理性成分较多，但亲口否认母亲……她现在显然心情很差。 　　稍微一联想就知道了，粉墨的母亲由于特殊的预言异能，而被“绑”上了隐形的神坛。每个人都试图通过预言牟利，却又同时因为这个异能而忌惮的母亲，怕她反过来撒谎害人。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粉墨不可控的读心异能也一样给她带来了类似的困扰，所以她大多数时候才会表现出对局势漠不关心的样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能知道一切的真相，但她不想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说。因为她害怕最终落得和母亲一样的结局。 　　未洛甚至记得粉墨开玩笑似的说过，她的视力不好是天生的，严重程度随年龄增长。 　　未来哪天她要是异能使用过度，甚至有可能变成瞎子。 　　就是这么简单且痛苦的被动悲剧，被她三言两语扔了出来。 　　那个“救世主”的干尸场景，大概是对应她了。 　　月实在是擅长从每个人的亲近者下手，虫蛀一样挖空他们的心脏。 　　可未洛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活人的情绪要怎么和天地门扯上联系。 　　思维拉到阴阵事件庞平灵魂的哭诉，人类最原始的执念里有一条“想妈妈”。不知是否因为如此，这四家里有两家的悲剧都落在了母亲这个角色身上。 　　大概也不止四家，还得再加一个林鹿的母亲。这还只是未洛看到的部分。 　　未洛不确定这两位的魂是否也像林鹿母亲那样被月利用着，但最好不要，万一如此那未来某天如果对上，简直是掐准了软肋捅刀子。 　　莫子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已经没有其他可以深挖的东西了，月简直就像个苍蝇一样遍布在在场者的记忆里，乍一看问题很多，但仔细捋清了却全是无用信息。 　　莫子语：“月很明显是想利用信息差，带领两边的怪物以长击短，一次性拿下两个世界。” 　　“现在大部分怪物或魔兽都还是藏匿着的，不知道在憋什么幺蛾子，极有可能是打算等世界裂缝再扩大些。但要拦住月，起码要知道对方的身份，或者底细。” 　　未洛耳边突然响起了莫子语的放轻了的声音：“接下来是不可避免要提到极阴了，之前一直是瞒着的，但现在我得和他们掰扯月的目的，你没问题吧？” 　　 　　“……”未洛刚放下些的心又飞到了嗓子眼。 　　极阴的事瞒着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最浅显的是遭白眼，最坏的结果大概也就是……也就是什么？被逐出当下的局势探讨？好像没人有这个权力。 　　思绪像是被堵住，在旁人友善的态度里待久了，她一下子思考不出来了。 　　没人有能耐能给她物理伤害，而情绪伤害……等等，她现在好像，不是很怕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余裕去思考，未洛咽了一下口水，冲莫子语点了点头。 　　 　　莫子语清清嗓开始讲述极阴的事，未洛把手收到桌下，犹豫片刻后悄悄拽住了苍溟的衣角，然后攥紧，像等待打针的小孩一样紧张着。 　　苍溟大概是愣了片刻，然后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紧接着居然给她的手心塞进一块糖。 　　……不对等一下她这是在干什么？中蛊了？ 　　算了，极阴真的很好哄骗，她也就在这点事上跨不过去了，攥一下某个不怕死的储备粮衣服转移紧张也是合情合理，对。 　　未洛深吸一口气，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对于情感方面好像是耍无赖的缓兵之计，没打算动真情实意的。 　　…好了打住吧这话她自己都不信，关乎世界存亡的会议上还是不要思考其他事。 　　未洛默默收回了手，脑内弹幕疯狂飘过一串感叹号和问号省略号。 　　其他的人听懂极阴的事之后明显有些不安，虽然反应不如未洛记忆里那些人剧烈就是了。 　　和未洛同龄的几位显然更不在乎一点，但几位家主还是确认了未洛的危险性是受她自己控制的之后才放下心来。 　　放心之后，和她不熟的几位话里话外都带上了些古怪的恭维。 　　……也不算是太坏的反应。 　　而月那边，就像莫子语之前说的，它免疫灵术，却懂一些灵法。害怕阴术，但渴望极阴的力量，又不知从哪学了一些阴法，同时还对两个世界都有着极为可怕的了解。 　　纵观两界历史，根本找不出这样的存在，月此刻甚至可以称得上比极阴还可怕，因为未知。 　　它现在行迹嚣张，甚至气急败坏时还顾得上在梦里给未洛发死亡预告函威胁…… 　　更令人绝望的是，莫子语近几天去拜访了修真界的仙尊魔尊，试图说动他们出手帮助，帮忙打几个怪也是好的。 　　尊者们几乎代表了修真界的半边天战斗力，他们虽早已没有几千年前那么憎恶异能世界，但对这件事依旧保持着“是他们的报应”的看法。 　　五位中，四位保持按兵不动的观望态度，第五位是天道代言人，他直接言明除非自己某天下棋成为输家，否则不会去多管闲事。 　　莫子语锐评：“他就是打定主意不管，也不想想谁下棋下得过天道啊？” 　　所有的希望只能押在岁黎的裂缝废墟上了，如果废墟里依旧没有有用线索，那么他们就将彻底陷入被动。 　　会议已经进入尾声，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未洛和莫子语突然同步抬头，齐齐出声喝止住了其他人t的讨论：“等一下。” 　　莫子语食指压在唇上作噤声状，未洛则是指了指门外。 　　“游轮甲板上，进怪物了。” 第85章 利用别人终遭背刺 　　此话一出, 整个会议厅的氛围都变得更紧张了。 　　莫子语挥手在会议桌中央创造出一片水镜，镜内清晰地映着甲板上的情况，一只只体型庞大凶残可怖的怪物正在甲板之上肆虐。 　　……等等, 怎么是异能世界的原产怪物？按照以长击短的策略，难道不是应该派修真界的魔兽来么？怪物来不就是被秒杀的命吗？ 　　一行人愣怔着, 然而并没有时间让他们继续疑惑下去, 甲板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其他客人的惊叫。 　　苍楠立刻抓起对讲机夺门而出, 几个简洁的命令下去, 所有待命的管理局队员纷纷应声，有条不紊全副武装地冲上了甲板。 　　本来这些直升机无人机的战力都是防范内鬼的，现在打到怪物身上也算没白准备。 　　未洛和莫子语紧随其后前去查看情况，其他的客人皆被送回了房间进行保护。 　　温子落和苍溟都坚持跟着未洛，连带着粉墨也想上甲板, 尽管未洛对月发出的死亡预告仍有很多顾虑, 但她实在坳不过这三个人。 　　行吧，异能者对异能怪天经地义，他们的主场, 她个外地人就不逞能了。 　　未洛满耳朵都是其他人的叫喊声, 她闭了闭眼, 一个传送诀便带着三人上了甲板, 顺手还给所有在战斗的人都套了厚实的一层光盾。 　　玄术对异能世界的怪物攻击成效微弱，远不如异能来得方便，未洛和莫子语帮不上大忙，也就省下.体力选择在安全处努力辅助。 　　苍溟是真的在隔空拖着怪物往各种刀尖上送, 拖不动的就用傀儡群殴。温子落的藤蔓神出鬼没, 野蛮生长，几乎能把各种怪物活拧成两截。 　　这两位远程攻击者的杀怪效率简直高得吓人。 　　再加上苍楠准备好的战力过于强大, 此刻完全是各种异能者压着怪物揍的节奏，仅仅几分钟局势便逆转。 　　未洛被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拦在保护圈内，感觉有点胃疼。她看着这一群仅剩半口气的怪物被死死绑着，实在是猜不透月的行为逻辑了。 　　按理说，这种消除所有误会的场合绝对是会对它的计划不利，如果月打算耍点阴招，那也肯定会是做足了准备去给他们添各种堵的，就像宴会的准备时期一样。 　　眼下的情况……虽然确实杀过来了，但却更像是这群怪物自不量力来送人头，瞻前不顾后。 　　那这又是在干什么？混淆视听？ 　　……不对，他们真的属于同一个领导者吗？ 　　未洛记得鼠怪绑架的时候，那群魔物的内讧趋势其实非常明显，听起来有不少魔物都对月不满，但因为月画了一个很大的饼，它们放不下期待，所以被迫忍着。 　　想到这里，未洛哐当一下站起身来，吓得旁边专注防御辅助的莫子语一哆嗦：“哎我去……你这是发现什么了？” 　　“我怀疑我们的敌对阵营内讧了，我看看能不能借机审一下。”未洛解释了几句，拨开层层防守的人群向某只…… 　　再拨层层防守的人群。 　　又拨层层防守的人群。 　　拨不开。 　　未洛气笑了，她无奈提醒面前几位挡着她的异能者：“那个，放我过去呗？我有自保能力的。” 　　这群人知道月在她身上有所图之后，貌似都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一种“优先保护异界贵客”的意思，看起来生怕她出点差错。 　　 　　这个地位的飞跃还真是让人……倍感压力。在关于极阴身份的事上冷静真的太难了，但愿这个决定是对的吧。 　　未洛偏头冲着海的方向叹了口气，向正巧走过来询问的苍楠解释了几句猜测后终于被放行，她抬脚向某只落单的怪物走去。 　　这怪物还没轮到被处理，它左肩处汩汩流着血，双爪都被反剪在身后，灰紫色的皮肤上冒着一些锋利的银色鳞片，神色沮丧。 　　未洛伸手在它面前晃了晃，礼貌地将语气放得很友善：“你好？可以听懂我说话吗？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怪物不太友善地翻了个大白眼，撇开脑袋不理她。 　　未洛看着它自顾自地问了下去：“你们今天突然来这里宣战是什么目的？” 　　怪物依旧不说话。 　　“你说不说？不说我可用刑了。”未洛徒手在空中一抓，一把冒着黑气的锋利匕首凭空出现，“月那脾性应该不像是会莫名送人头的，你们是内讧了么？” 　　结果月这个字像是戳中了怪物，它张嘴就是破口大骂：“放屁！老子就没忠心跟着它干过！一个自说自话的疯子有什么厉害？！” 　　“老子本来在自己的地盘活得挺滋润，结果这死玩意一来，别的东西都着了魔似的跟着跑了！我寻思它说得挺好听呢就跟了，结果这一跟就是八年！憋死我了我不干了！！！” 　　未洛：“……” 　　骂得好，多骂点，她爱听。 　　怪物的火气一上来就止不住，它像个开闸的水龙头一样，哇哇向外吐着对月的不满，显然这八年是真的憋坏了。 　　怪物：“八年了！八年我没碰过血和肉啊！有点什么好东西全供给它，还说什么它不吃血肉就会死？？？死了就没法继续实行它的逆天计划了！！！” 　　“但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特么也是怪物啊！我不吃肉我也会饿死的啊！我真不明白它一个从修真界来的玩意凭什么能收割我们全部的劳动成果！” 　　“想吃血肉自己去挖去杀人啊！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空有脑子有什么用！我刚去那会儿看它一边吃一边吐也挺痛苦的啊，吃不下去分给我们多好！” 　　未洛在心里快笑疯了，偏偏还得努力保持面上的冷酷严肃，免得怪物察觉自己漏了关键信息从而闭嘴。 　　很好，得益于异能怪物的排异，范围一下子缩小了。月就是从修真界跑来异能世界的东西，不然异能世界的原产怪物不会不认识它。 　　并且不能吃血肉还逼着自己硬吃，本身战斗力不高，那就可以排除魔兽，转而向人或魂的方向考虑。 　　真是利用别人者终被背刺啊。 　　怪物也实在是气急败坏了：“再说谁想跟你们这群人正面硬刚？！我多菜我有数，只是我说我不跟着它干了，它就直接翻脸把我们扔来了这地方！” 　　“反正也是烂命一条！今天死这就死这吧，不被你们杀掉我也得饿死！你动手吧给我个痛快！” 　　未洛：“……” 　　未洛权衡了一下，最终没忍住：“实在不行你跟着我们干吧？我记得科研院也收容过一些怪物用于……呃，至少饿不死。” 　　“谁乐意和你们这群人类为伍！要杀要剐随便你！”怪物不领情。 　　“你确定吗？”未洛威逼利诱地调出了科研院的收容怪物计划表，“你看看这些优越待遇，再考虑一下？不主动伤人的怪物他们是不会与其对立的。” 　　“……”怪物盯着计划表两秒，很不争气地咕咚咽了一下口水，“真的饿不死？” 　　“真的。”未洛点头，“但作为交换，你需要告诉我们那个叫月的狂妄自大王八羔子在谋划什么。” 　　她骂的这一句“狂妄自大王八羔子”显然怪物也爱听，它扯着破锣嗓子笑了一声，犹豫再三后点头：“那行吧！别杀我！我告诉你……” 　　下一秒，嘭的一声。怪物的身躯竟整个像气球一样爆炸了！血沫碎肉顿时飞溅到四方，染红了一片桌椅装饰，夹杂着恶臭的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 　　紧接着，几个还没来得及被处理的怪物也惨遭毒手，砰砰砰三声响过后，甲板上已经没有干净地方了，遍地都是怪物的血肉碎块。 　　包括未洛在内的人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三秒后，两个心理素质不太好的人被恶心得扒着垃圾桶就开始吐，连带着其他勉强能忍的也脸色难看。 　　两个傀儡同时出现把未洛挡得严实，她算是幸免于浑身染血的难，但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沾到了飞溅的血液和肉沫，反胃得不行，顿时甲板上全是抽纸巾的声音。 　　“……不是？等一下？”苍楠愣在原地看向未洛，“你刚刚问什么了？它们这是……自爆？” 　　未洛也没料到这个变故，血沫横飞的场景让她联想到一些东西，她下意识举了一下双手：“…不是我干的。我面前这个刚刚还想加入科研院，应该也不是自爆……？” 　　甲板中心t处的高台上竟闪出一个红色的矮小身影，紧接着是熟悉的童音。 　　“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还是不够狠心啊，居然还留了谈判的余地，人家差一点点就掉马甲了呢~还好我出手快，不忠心的东西果然还是得亲自去杀掉。” 　　未洛眉梢略微一挑，立刻背手给莫子语和苍楠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月看了一圈，轻啧一声：“你们真是有够心大，就乖乖像我原来安排的那样，猜来猜去猜到死不好吗？我编排的那几个悲剧多有艺术价值啊，要不是我，那些人没准不会死呢。” 　　“我去你的！”粉氏长子撸起袖子想冲上去，“你这种东西一个人坐在那就是一张全家福！！你凭什么——” 　　粉墨和苍晰拉住了他。 　　 　　月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压根没搭理粉氏长子，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姐姐，我看见你咯，好久不见呀。”它直直看着未洛，对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我真诚邀请过你了，你还真是一条路走到黑。” 　　未洛自顾自低头整理着衣服，不理它。 　　月也不恼：“既然你不愿意把极阴的力量给我，也不想和我合作，那我杀几个你重要的人来发泄很合理吧？” 　　说着，月眯着眼舔了一下嘴唇，空气中幻化出了无数把灰暗的利刃，疯狗一样直向四周无差别刺去。 　　与此同时，粉墨温子落和苍溟的脚底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扭曲的黑红色漩涡，漩涡不断扩大着，像一张张通向深渊的血盆大口。 第86章 嘴放干净点 　　月咯咯地笑：“都下地狱吧！你就慢慢在那些破碎的时空乱流里找他们吧！我要让你看看感情是多么累赘的东西！” 　　三人皆是一惊。 　　但不管这张酷似血盆大口的漩涡开得多大多可怖, 三人都依旧稳稳站在甲板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痛苦不适的反应。 　　苍溟看未洛一眼，试着走了两步。结果漩涡也跟着他移动, 却也只限于跟着他移动，依旧没造成任何伤害, 更别提把他吞进时空乱流。 　　这漩涡……好像只起到了一个装饰作用, 有点像什么游戏里的足迹特效, 略显喜感。 　　那些飞出去的尖刺利刃也是, 尽管它们吓得其他人纷纷躲闪，却没有一根伤到人，皆是像虚影一样直接穿过了其他人的身体，或落到地面上，或落到海里。 　　就像月的攻击和他们不处于一个图层一样, 看得见却伤不着。 　　月这一番嚣张至极的发难竟没能造成任何后果, 它自己也有点愣怔：“不对，怎么回事……？” 　　“阿月宝贝。”未洛终于一改刚刚的阴翳神色，转而扬唇笑了出来。她敷衍地鼓了两下掌, 学着月的语气, 嗲兮兮地、阴阳怪气地开口。 　　“风水轮流转, 下次发疯杀人记得观察一下周围, 看看自己是不是被拒绝在了某个空间之外哦。”说着，她冲不远处的白临眨眨眼，“白学长，方便展示么？” 　　“好的学妹, 当然方便。”白临意会, 他微微一笑，一个响指便显示了空间的范围。他的空间完全将整艘游轮包裹着, 却唯独将月隔绝在外。 　　——既然知道月肯定会捣鬼，那他们怎么可能拿整艘游轮的性命开玩笑？ 　　早在月对准备工作百般阻挠的时候，未洛和苍楠就已经找到了白临这个空间系异能者，请他在宴会当天，不动声色地在游轮上创造这个与现实场景完全重叠的空间。 　　现在所有游轮上的所有人类，其实都在踏上游轮的瞬间，就进入了白临的空间。 　　而月此刻处于真正的现实，游轮上根本一个人都没有，它再怎么作妖也无济于事。 　　像是在现实之上覆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客人在薄膜之上，月和月的攻击都被拦在了薄膜之下，只能愤怒跳脚却无计可施。 　　月顿时气疯了。 　　终于扳回一局，未洛面上的愉悦和嘲讽之意完全收不住：“我们要举办一个超棒的派对，你猜猜是谁没有被邀请？你猜猜？” 　　周围不知情的人全都惊成一排企鹅，他们完全不知道今晚的情况这么复杂，从知情者那里问清始末后全都忍不住了，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看到没！看到没！嚣张装逼定会被反杀！自古以来的定律！这个只会躲在暗处耍阴招的东西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世界霸主了吧？！” 　　“刺激啊，我有种走在路上误入星际大战场的感觉！这小崽子现在完全是自投罗网啊哎哟，刚刚不还挺嚣张说要杀人吗？现在老实了吧！” 　　月被一众人笑话，直接气得口不择言：“…你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叛徒！败类！极阴的力量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暴殄天物！你个心系苍生的垃圾圣母！” 　　“我好心引导你回到你该回的地方而已！你居然还真觉得人类都是善种？！” 　　未洛风轻云淡地点头，学着它的语气存心气死它：“嗯呐，谢谢夸赞，我可喜欢人类了，阿月宝贝你不喜欢吗？” 　　人群中不停发出对月的嗤笑声，她这副无所谓的神色和语气也无疑是给月火上浇油。 　　月暗算失败本就气得够呛，现在被她一浇油，几乎像个哨子一样高声尖叫起来：“不准这么叫我！！！你恶心死了！！！！！” 　　它指着未洛鼻子破口大骂：“那些打你骂你骗你的人难道你原谅了吗？！你敢说你要是现在见到那个柳灵，会给她好脸色吗？！她会领你的情吗？！” 　　“这群傻逼人类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护着他们！？你不仅不配当人，你连魔物都不唔唔唔——” 　　“哟，狗急了跳墙，换来换去就这几个事，好没新意啊阿·月·宝·贝。”未洛靠在栏杆上看够了戏，继续故意在阿月宝贝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恶心它。 　　她轻轻松松禁上它的言：“嘴放干净点，我爱当什么当什么。” 　　月见它已经完全气不着未洛了，愤恨地化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破了禁言就想跑：“别说大话！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同样能用在你身上！你怎么可能抓到我——！！！” 　　莫子语已经笑眯眯静悄悄地出现在了它身后：“她有队友帮她铲除隐患啊，你呢？最近众叛亲离不太好过吧？收收嚣张气焰还能少挨顿揍哈。” 　　虽然这么说，但莫子语依旧抬手冲它的脸就是狠狠两巴掌：“不过，我记得你是不是打过我的宝贝徒弟？” 　　清脆的两声响，月灰白色的脸上立刻浮现了通红的掌印。 　　 　　“怎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修真界的蛀虫！私通异界的恶人！”月被莫子语一巴掌扇回了小女孩的模样，它捂着脸继续尖叫，“滚开！！！” 　　有人撑腰的未洛：“呜呜师傅……” 　　月：“你恶心死了！！闭嘴！！！！” 　　“退休多年，没想到还有东西认识我。”莫子语意外地挑眉，“哦我知道了，来给逆皎砂泼脏水的人也是你挑拨的吧？” 　　未洛抓着月把它拎了起来，不继续留在这废话了：“正好让你看看什么叫同时凌驾于两个世界之上的高维打击。” 　　她转头冲苍溟的方向笑笑：“游轮这边的善后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啊，我带它换个地方互骂，待会儿就回来。” 　　苍溟点头，当好一个稳重可靠的后勤：“放心。” 　　下一秒，未洛拎着月，连同莫子语一起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 　　修真界，逆皎砂宗门。 　　宗门内设有特殊法阵，未洛的其他同门早已在此摩拳擦掌，转瞬间月便被快穿管理局的特殊仪器锁死控制，彻底没法再逃跑了。 　　月一落地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尖叫起来，原先的人形也完全维持不住了，它嘶吼着化作了一团扭曲抽搐的黑红色肉块。 　　肉块的声音不停变化着，一会儿是红裙子小女孩的声音，一会儿是未洛自己的声音，一会儿是柳灵的声音，夹杂着似兽的嘶吼。 　　莫子语挥了挥手，旁边未老登安排过来的的下属在此等候已久，几针从魔法世界要来的吐真药剂下去，扎得月吱哇乱叫。 　　肉块中混着的几颗眼球猩红，死死盯着未洛低语：“我t杀了你……杀了你……你根本不配当极阴……不如给我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不好意思。”未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你有点菜，当不成极阴的。现在说说吧，你是谁？岁黎的裂缝遗址是不是你现在的据点？” 　　“姐姐……”月紧紧盯着未洛，语气中居然透着狂热，像个病娇追求者一样蠕动着凑到未洛脚边，“我是和你一样的东西啊，你是极阴我是月，我连名字都是你的一部分！” 　　月疯疯癫癫地叫唤着：“但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你现在笑得太多了，我喜欢的是那个令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的、冷血无情的煞神极阴！” 　　未洛知道它疯，但也实在没料到它会是这个反应，瞬间一阵反胃：“……你别喜欢，五官长在我脸上，喜欢别的表情你自己去做。” 　　“嘿嘿……”月看着它笑，“就是这个表情，这种充斥着厌恶的冷酷表情！” 　　“每次看到你脸上的表情因为我而变化，因为我而烦躁、甚至于想杀了我、想掐死我、想把我碎尸万段……我就高兴！我就兴奋！” 　　“但你不愿意变回之前那样，所以我要取代你，我必须要、我一定要取代你，你的力量、你的血肉都会是我的！极阴只能是残暴嗜血的存在！” 　　“取代你之后，我就会成为万人之上，被敬仰、被惧怕的存在！地位、权力，全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都会是我的！只能是我——” 　　“哎哟我嘞个去，辣耳朵啊，病娇放在现实是要进监狱的。”莫子语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一个禁言堵住了它的嘴。 　　吐真剂都打上了，显然它是真的这么想的，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欢极阴还是喜欢极阴的力量，反正它对于取代极阴有着极为可怖的偏执。 　　“……闭嘴冷静一下。”未洛抿着嘴角压抑恶心，已经对这些挑衅免疫，又是一针吐真剂给它打上了，“天地门开的计划，详情，是什么？” 　　“天地门当然是——”月这下终于捂住了嘴，指缝里漏出的声音虽然算是坦白，但依旧不说人话，“我要不停地恶心你们，我要利用你们的情绪把世界撕碎！” 　　看来之前的猜测方向是对的。未洛继续问：“怎么利用？怎么撕碎？” 　　“我要炼一个……巨人……”月拼命捂着嘴，“我要，找个好时间，把你们……都骗进……笼子……！” 　　这个形容太抽象了，未洛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她忍无可忍地踹了月一脚，语气也放得前所未有的凶狠：“不会好好说话就死。” 　　“死？”月转瞬又化作了小孩的模样，伸手死死抱住了未洛的脚踝，它歪歪头，露出一个痴狂的笑，“好呀，姐姐和我一起死吧，看看到底谁先死。” 　　“但姐姐应该不想死，我也不想——”月突兀地咳出一口黑红色的血，眉间光纹一闪而过，身体迅速像气球皮一样瘪了下去，“我宁可把之前积攒的力量都用掉，来给你添堵！” 　　管理局的禁锢坐镇，月就算什么“把力量都用掉”，也不可能跑掉。 　　“你自己听听这话的逻辑在哪里？”未洛完全听不懂它想表达什么。 　　但四周竟已经像穿越那天一样迅速漫上黑暗，莫子语和其他同门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第87章 落单的怪物 　　未洛连莫子语的反应都没来得及看见, 她险些以为月打算用玉石俱焚的方式拉她下水，但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情况不对。 　　现在她的视野一片漆黑，看不见周围的环境, 也看不见月，乍一看以为是和之前一样的穿越情景, 但她耳边却似乎隐约传来时钟嘀嗒的声音。 　　月这是带她进了时空乱流？ 　　时间是独立于无数因素之外的, 亘古不变的稳定元素, 连管理局都无法与其对抗。 　　而强大到可以随意在时间上做改变的, 翻遍这两个世界也只能找出一个全盛时期的极阴。现在的她如果想创造时空乱流，估计都得费一大番工夫，还不一定能成功。 　　万幸月没到能直接创造乱流的地步，但它既然能利用现有的时空乱流脱离管理局的桎梏，肯定是在什么时候窃取过极阴的力量。 　　未洛站在黑暗中冷静地分析着大概, 片刻后周围的环境终于显现了出来。 　　怎么又又又又又是罗沙城？真是地缚灵啊？ 　　未洛此刻站在无人的一片废墟之内, 落地便直直对上几只怪物的视线。 　　惊喜开门杀？ 　　未洛本就烦躁得要命，沉着脸三两剑就解决了它们。 　　感知到月还在周围窥视着她，她索性开口继续询问：“岁黎的裂缝是不是你的据点？” 　　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承认得很坦然：“姐姐猜对啦, 是的呀。这地方死人很多, 简直是风水宝地！温氏又傻, 我随手下的咒都能骗他们那么久。” 　　“可惜姐姐你来得不是时候，早了点，不然那个姓温的小废物也会成为我的手下！” 　　“想想还是可惜，她当时压力都那么大了, 差一点就能变成亡灵了, 结果被你一个护身符救了回来！本来按照原计划，诡人暴露那晚的天台我们就该见面了！” 　　“我只能把那个叫林鹿的拉过来, 这种性格有缺陷的小孩真是一钓一个准，我唯一的败笔就是低估了那个鬼的执念！所以说感情真是碍事啊，尤其是这种……” 　　“还有你那两个好朋友的妈妈！”月的声音笑得颤抖，像是以做过的坏事为荣一般。 　　她描述着自己的“壮举”：“我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好骗！姐姐你真该去欣赏一下当时他们的表情！简直是艺术品！天地间最完美的负面情绪莫过于此！” 　　月在空中显露出几个模糊的人影，像彻底疯了一样描述着：“遗憾！悲伤！小心翼翼的试探！无奈至极的回避！全都是我的杰作！” 　　“人类被感染之后的转变流程真是我最喜欢看到的东西，众叛亲离，人人避之如瘟神！苍家那位本不至于死得那么遗憾的！” 　　无数灰白色的人影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与哭声，就这么围着未洛转起了圈。 　　而月混在其中，分外嚣张，完全是在把困扰别人一辈子的痛苦当成自己的荣誉，通通拎出来向着未洛得意地炫耀： 　　“只需要我略施小计！她到死都不愿意见自己的孩子！她到死都以为她的孩子都讨厌她，都害怕她！这简直是最完美的恐惧情绪！后续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更是美妙……” 　　停顿一下，它突然再次看向未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姐姐你说实话，你到现在都没打断我，你明明也很喜欢看到人类痛苦的样子吧？” 　　“这招没用。”未洛面上的表情平静到有一丝漠然，她缓缓抬手，像是在空中随意挑了个鬼影一抓，竟直接掐住了月本体的脖子。 　　其他用于障眼的鬼影瞬间消失，月的身形彻底显现，它痛苦地扒上未洛掐它脖子的手，两条腿在空中乱蹬着挣扎起来。 　　“偷来的东西永远是偷来的。”未洛的手逐渐收紧，几乎要直接扭断它的脖子，“在时空乱流里我可以不顾任何后果地杀掉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天地门的计划详情是什么？” 　　“嘿……”月艰难地笑着，面上闪过明晃晃的狠戾，像个疯了的醉鬼一样软硬不吃，“我要让你，亲手，杀掉所有人呀。” 　　对方怎么都不说人话，未洛实在忍无可忍地彻底收紧了五指，随着嘎嘣一声，月的躯壳活生生被她掐断了脖子，化作一滩形态怪异的黑泥落进了地里。 　　和疯子没法交流。 　　 　　未洛甩两下手，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已经被恶心得没有任何精力去打听这个时间线是什么时候。 　　她转身想用权限卡返回修真界，又听见身后的废墟里倏然传出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两个满身脏污的人踉踉跄跄地从废墟某处跑出。 　　其中一位看见她像是看见了希望：“救命，救命，你是从哪里来的？！知不知道出去的路？！我们已经在这个废墟里绕了很久了，求求你带我t们出去吧！！！” 　　这废墟的路确实弯弯绕绕，还有不少遮挡视野的枯树。但说实在的，未洛现在有点烦，还有点草木皆兵。 　　由于刚刚她回了一趟修真界触发自动换装，所以现在她还是一副逆皎砂宗门弟子的仙侠风打扮，放在异能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这俩人是怎么做到面对她这么个奇装异服的怪人，还能放心求救的？ 　　但这两位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极差，显然是在高压环境下紧张出来的，令未洛莫名想到了那些误入孤寥荒郊，最后被她无奈扔出去的胆小修士。 　　随便吧随心吧。 　　“小点声小点声。”未洛被这俩人一左一右哭喊得头疼，她收回被其中一位拽着摇晃的手，“我带，别哭了。” 　　“真的吗，谢谢你！”两人皆是眼睛一亮，面上瞬间同步露出欣喜的笑容，同步到有一丝诡异，“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因为受伤在临时营地休息，得把他们喊上，我来带路！” 　　未洛闭眼点头，琢磨着待会直接用传送咒把这群人送回城里，然后她就离开。 　　两人欣喜若狂地转身，带着她向废墟深处走去，见她站在原地没及时跟上还特地驻足招呼她快点，看起来是真怕。 　　一路上未洛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着为什么误入废墟出不去、在废墟里遇见了什么等，听得她一阵阵耳鸣，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冒。 　　察觉自己状态古怪，好像又有点焦躁过度、看谁都烦。未洛晃了晃脑袋重新摆出温和一点的态度，试着安慰了这两人几句。 　　听这两人描述，现在的时间应该正好是四年前的罗沙城，估计大差不差是她把苍溟救回来的时间线了，看情况行事吧。 　　--- 　　二人很快就带着未洛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这废墟看着阴森可怕，但实际上除了未洛最开始遇见的那几只，并没有什么怪物或魔兽出没，三人一路上畅通无阻，只在营地附近撞上了一只落单的怪物。 　　怪物大概是异能世界原产，长相古怪，未洛不认识。 　　尽管这怪物也有和未洛差不多的身高，但在未洛见过的其他两三人高的怪物对比下还是显得瘦瘦小小的，几乎像是个被族群遗弃的幼崽。 　　“救救救救命……！卧槽他看过来了！” 　　另外两个人一视同仁地害怕着怪物，面对怪物的攻击尖叫发抖地疯狂往未洛身后躲，一人抓着她一边肩膀抖得她剑都拿不稳。 　　这种小怪物在未洛面前完全不够看，未洛图省事一个响指就将怪物死死摁在了树干上，无视对方所有挣扎，紧接着干脆利落的一剑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两个躲在她后边的人都还没怕完：“……这就行了？死了？” 　　两人心有余悸，都走出一段路了还在不停回头看，“怎么觉得那怪物还有一口气……他不会偷袭我们吧？要不我们再回去补两刀？” 　　“快走，别纠结这个怪物了。”未洛收了剑，不打算解释，她看向两个跃跃欲试补刀的人，皱眉提醒，“待会天黑了，离营地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 　　刚刚的位置确实已经离营地很近，“因为受伤所以在营地休息的同伴”里却并没有苍溟，现在被困在废墟里的人共有四个，两男两女，皆是在这里困了很久的狼狈模样。 　　其中一位已经是虚弱的昏迷状态。 　　“你们自始至终就只有四个人吗？”未洛看着这处营地，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维和，她转身看向四人，“有没有其他队友落单了？” 　　其中三个人正忙着搀扶最后那位小腿骨折高烧昏迷的队友，闻言一人点头，两人摇头。然后面面相觑，满脸尴尬。 　　未洛努力压下心口处升腾的火气，语气冷了不少，险些把月的罪行迁怒：“…你们最好别干出抛弃队友的事，说实话，不然你们一个也别想获救。” 　　最开始向她求救的那人支支吾吾的，最后哆嗦着给她指了个方向。 　　未洛快步上前查看，拨开一丛丛及腰的杂草后，她看见了靠在一块石头上，双目紧闭满身血污的黑发少年。 　　 　　即使有心理准备，但这副场景还是让未洛惊了一瞬，她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艰难地察觉到对方已经若有若无的呼吸。 　　未洛本想在手心处划破一道口子，想了想却扯下衣服上的一个装饰红流苏，往里面随意施了些阴术，送到少年脸边。 　　仅仅止于送到脸边。 　　然后她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面上已经丝毫不见刚刚的慌乱，像是在等什么东西上钩。 　　几秒后，“少年”忍不住了，猛然睁开了眼睛。这双眸子血红骇人，充斥着疯癫和怨毒，与月一模一样，根本不如苍溟那双海的蓝眸一样好看。 第88章 作茧自缚 　　“我的……都是我的……”月癫狂地攥住了未洛的手腕, 另一只手想去抢流苏。 　　“哟，阿月宝贝这就不装了？才六秒吧？”未洛一个瞬移便退到了远处，在月崩溃的眼神中, 她挑衅似的一点一点把流苏里的极阴力量收了回去，挂回衣服上。 　　未洛向身后瞄了一眼,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四位伥鬼装人也装得像一点呗, 看见我这身衣服问都不问就求救,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啊啊啊啊啊你烦死了！！！你这种人到底为什么会成为极阴啊！！！”月假扮苍溟想骗阴力被揭穿, 当场开始发疯，然后被未洛两脚又踹回了一堆肉块。 　　未洛挑眉看着她，攻击性拉满：“这是第三个分身了？你刚刚才用偷走的极阴力量把我拉来这个时间线，又还有多少分身能作乱？不如老老实实把天地门的事交代了。” 　　“你做梦！！！”月怒吼一嗓子。 　　它布了半天局愣是一个好处都没捞到，气得又变成哨子高声尖叫了起来：“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你果然还是给我去死吧！！！” 　　虽然嘴上叫得凶, 但它却是很怂地躲着大老远, 看起来非常怕再被未洛废掉一个分身。 　　“不死，你先死。”未洛对它没有任何耐心。 　　她救苍溟一命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月今天假扮濒死的苍溟, 完全就是想利用未洛“她得救过去的苍溟一命”的意识, 骗她给正虚弱的它渡能量。 　　好在因为之前的疑惑她多留了个心眼, 才没中月的套。至于为什么非要用流苏寄存能量……其实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就看月之后上不上钩了。 　　看着未洛带着杀气逼近，月突然嘻嘻笑了一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陪姐姐玩, 不过姐姐猜猜, 你刚刚亲手杀了谁？” 　　在她势在必得的目光里，未洛嘴角的弧度僵了些许：“…之前那个被你施了障眼法的落单小怪物？” 　　如果是那个小怪物的话, 她当时察觉小怪物身上有障眼法的痕迹，早已起疑，也多留了个心眼，根本没捅穿对方的心脏，只是施了障眼法让伥鬼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但看着月这副表情，她突然想到，刚落地的时候，貌似没能分神去辨认那几只怪物是不是障眼法。 　　月摇头晃脑：“哎呀有点可惜，姐姐猜错啦！那个落单的怪物身上确实有障眼法，但我只是把一只特别凶猛的巨兽障成了小弱怪。” 　　“那个姓苍的小子，早就在你刚到这个时间线的时候就被你一剑捅没半条命啦。我本来怕你察觉，还放了两个真怪物在旁边掩饰，结果你真的完全不怀疑啊！” 　　“不过姐姐放心，我很贴心，障眼法是双重的，他到死都会以为杀了他的是一只怪物哦。” 　　 　　“取了人类的命，留了怪物的命，姐姐你果然脑子不好使啊。” 　　未洛浑身一颤：“你——” 　　“能看见你这快哭出来的表情，死个分身也算值得。”月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这场博弈我略胜一筹呀姐姐，果然拿这小子开刀是最正确的！尽情享受蝴蝶效应吧姐姐——” 　　一股寒意漫上脊背，心脏像是骤然踩空一般发着紧，未洛瞬间掐住了它的脖子，五指毫不留情地收紧，她满身戾气，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你个疯子……！” 　　月的声音被压迫得有些变形：“虽然没能…从你手里骗到能量，但我已…经知道你是怎么救人的啦！” 　　“现在姐姐你有两个…选t择，一是快赶回去，抢在巨兽把他啃干净之前用阴术救回来。但这样我可就会在四年后的时间线得手了。二，你要是不赶回去……” 　　“那这个人，可就要变成一块墓碑了。” 　　嘭的一声，伴随着痛苦尖锐的惨叫，月的身躯直接被绞成了渣，随后变成一片血雾。昭示着未洛几近崩溃的心理防线。 　　烦，乱，慌。 　　这是底线，她决不能接受自己主动杀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像是给极阴按下了允许的开关，开始将未定的未来推向崩坍堙灭的结局。 　　血染空言城的梦境碎片在脑内迅速闪回，一具具尸体的惨状清晰得令她恐惧。 　　未洛几乎是在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对抗着脑内深渊癫狂的怂恿，刚刚有一瞬间她甚至真的想直接当回那个令无数生灵心胆俱裂的混沌恶魔。 　　杀了，都杀了，都别活了，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去死，天地万物从头开始，她绝对会更谨慎地束缚自己，绝不下错任何一步棋。 　　可自古以来世间万物从来没有完美，再怎么样她都躲不开缺憾。 　　 　　嗓子发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未洛浑身发寒，双手都在抖，无数情绪绞在一起攻击着她仅存的理智。 　　心头一片恐惧，思维纷乱，像是要将身心彻底撕裂。她念了好几次传送咒都没能准确回到刚刚的位置。 　　冷静，至少不算全盘皆输，至少她也留了后手，至少没真的走到两难的局面，至少她能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未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静下心来再次传送，这次终于看到了远处废墟边那个黑色的身影。 　　尽管月已经离开这个时间线，但那只巨兽依旧听着它的命令，甚至周围还聚集了一群怪物，大概都是被血的味道吸引来的，此刻它们距离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极近。 　　未洛以最快速度将灵剑掷出去，剑尖破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利落的弧线，接连捅穿了三只怪物的脑袋，血浆飞溅。 　　紧接着未洛闪身到少年身前，接住飞回来的剑，硬生生挡下了那只巨兽伸向少年的利爪。 　　铮的一声，是类似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十四岁的苍溟，却正正和那双蓝眸对上视线，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防备情绪。 　　……回光返照？他刚刚是闭着眼的吧？ 　　十四岁的少年气息微弱，本来挺白净的脸上蹭满了血迹和尘土，手臂和腹部的伤口深而狰狞，肌肉和皮肤被撕扯开来，已经可以看见骨头，整个人几乎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而对方心脏处一道贯穿的致命伤，是她亲自留下的。 　　未洛看一眼都感觉幻痛，仿佛那伤口也刺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但不知在受致命伤之前，他是怎么被逼成这种惨状的？明明在未洛印象里他是常年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总能避开伤害全身而退的人。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苍溟之前不愿意仔细描述今天的场景了，死缠烂打威逼利诱都没用。 　　从小被教育“必须变得强大，才能在世上拥有一席之地”的人，绝对不会愿意去回忆弱小时受过的伤。就像现在有一堆朋友同门的未洛，也不愿意去回忆柳灵那群人一样。 　　她只记得在这之前苍溟是失踪状态，但不知道这些伤的详细由来，于是所有猜测又指向了月。 　　罪该万死的畜.牲，迟早亲手摁着它给全世界磕头。 　　未洛眼眸暗了暗，意念微动，周围的能量场在瞬间竟发生了可怖的扭曲，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携着难以言喻的威压感。 　　一片黑红色的阴影从天上缓缓压覆下来，它庞大且深邃，像是凝视众生的可怖深渊，足以蔑视所有生命。 　　巨型深渊并不愿臣服于未洛，反倒是对她发出阵阵诡异的低沉嗡鸣，想要将她一寸寸吞噬，逼迫她向本性低头，反过来成为它的一部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耳边狂风呼啸，吹动她略长的鬓发。 　　那串红金色的流苏耳坠也被风带着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像是某人认真谨慎的安抚和昭然显露的情意。 　　未洛想把耳坠拨开的手一顿，视线又落在自己腕上戴着的那串精巧手链，回忆起那群朋友对她极阴身份毫不在意的态度，突然有点想笑。 　　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极阴”挟持“未洛”，而非“未洛”控制“极阴”了？ 　　之前束手束脚的着实狼狈，能够运用上古混沌初始极阴能量，要是沦落到连个人类都救不下，那这极阴的名号还真是虚名。 　　极阴的能量理所应当为她所用，向她臣服。她要当天经地义制定规则、约束极阴的未洛，而不是为了适应规则遍体鳞伤的极阴。 　　意识到这点后，她心头杂乱的混沌中竟倏然破开了一片清明。 　　作茧自缚，那枷锁本就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而她现在想要破开自然也很容易，无人能拦。 　　恍然间她似乎感觉肩上猛然一轻，连带着视野都亮了几分，像是套在她身上数年的什么灰暗桎梏早就被自己一把扯掉了，而她现在才发觉。 　　未洛依旧以人类的外貌波澜不惊地看着它，她对上这片仿佛能将天地都吞噬的深渊，竟并不显得渺小。 　　本还躁动着的深渊气势竟被她神色自如地压制了。 　　深渊的一角被未洛轻轻抚上，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寒凉，已然是警告的压迫命令意味：“三秒钟。” 　　深渊瑟缩了下，原本狂妄的气息散了个干净，似乎是没想到未洛的反应如此平静。 　　它立刻放弃了抢夺神志，遂着未洛的意愿，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幻化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巨蟒，裹挟着令人胆寒的阴气波动，几乎带着天空都颤抖起来。 　　巨蟒吐着暗红色的信子，不带一丝犹豫，干脆利落地将这个有半座楼高的巨兽脑袋撕了下来。 　　没了脑袋的巨兽身躯轰然倒地，带起一片尘土飞扬，血腥气猛然散开。 　　杀鸡儆猴、擒贼擒王。 　　未洛的目光扫视一圈，周身已经全然是极阴本体的气场。 　　令万物胆寒的森然气息压迫着其他怪物，本还在嚣张吼叫、把未洛也当成弱小猎物的怪物全都下意识蜷缩起了身子发抖。 　　她再次开口，这次是命令周围聚集的怪物：“都滚。” 第89章 梅开二度流浪汉 　　生于异能世界的怪物们虽然不认识极阴, 但却能看出来对方不好惹，打不过，并且她已经明摆着地上那个人类是她的, 谁也别想靠近。 　　一群怪物看着地上的巨兽尸体，再看受到这片不知名深渊臣服的未洛, 纷纷止住了逼近的步伐, 都非常识相地作鸟兽散了。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未洛骂完那句滚就没再把心思放到怪群身上, 她刚刚已经完全不顾形象地跪在了少年身边，左手捂着他心脏的伤，右手去探他的鼻息。 　　几秒前少年睁眼确实是回光返照一样的反应，此时他的双眼又阖了回去，那片平静的蓝色大海在走向消亡。 　　他几乎已经没了任何生命体征, 脸和侧颈都是凉的, 衣服上的血迹早就干涸，唯有心脏处还是一片新鲜血迹。 　　障眼法完全是他的无妄之灾。 　　未洛看着那处伤口，彻底明白苍溟之前会醉灵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只有她能摸到对方的死脉了。 　　甚至连他之前招鬼招成鬼爬架都不受影响, 以及那场预知梦的成因都摆在了她面前。 　　极阴确实可以让亡者起死回生, 但必须是极阴亲手杀掉的生物才行, 随后以血为媒, 将他召离黄泉，抵消因果，从此把对方收成自己的……傀儡？ 　　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邪术，利用因果漏洞明目张胆地和无常抢人, 稍不注意就会受到反噬, 或者对方形魂皆灭。 　　同时也挺不要脸，因为最终效果更倾向于恶心对方, 类似“我杀了你，然后用血把你救回来，这样你以后只能听我的”。 　　未洛抬手抹了一把脸，心情复杂。 　　……毕竟谁也想不到极阴会把在·意·的·人杀死，然后再救回来，那是闲的没事干发癫。 　　也是因为这个，她之前才一直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救的苍溟，毕竟她也不可能去把对方捅死，但现实给了她一巴掌。 　　这哪叫施恩啊，赎罪差不多。苍溟要是知道她亲手置他于死地然后又紧张兮兮救回来，会是什么心情？ 　　至于那个流苏，是骗月的。流苏就算注了能量也救不了人，只是防止它对四年后的苍溟下死手。 　　而莫师傅当时在苍溟身上看到的红色阴物，也确实不是什么流苏耳坠，而是……t 　　未洛默念一句失礼，直接上手扯开了少年胸口处的衣料，在自己的掌心割开一道口子，充斥着极阴气息的鲜血迅速顺着掌心滴下，落在了少年心脏伤口处。 　　感知到那几滴血上的气息已经附在苍溟的魂上，未洛掐着自己忍住极阴本性的暴虐，默念三遍对方是个人类，很有可能排斥她的神识，万事小心。 　　同时也是怕没控制住把对方的魂魄给吞了，毕竟闻起来挺香的，就是之前她误以为是洗衣液的那个味道…… 　　对方的魂海一片死寂，已经没有任何反应，未洛的神识落进去，顷刻间掀起了无休止的波澜。 　　她孤身一人在寒冷寂静的魂海寻找了很久，终于把那缕几近飘散的魂魄小心翼翼地捧住，捂在了心口处暖着。 　　而这缕魂魄居然没有任何抗拒反应，像是完全信任她这个陌生人一样，安分地贴在她的心口，直到周围的魂海重新回暖。 　　神思顺利回到现实，未洛一刻也不敢耽搁，又垂眸在右手掌心划了一道。 　　掌心泛着微光的生命线竟被她这么取下来了一小段，随后紧紧附在了少年的左手掌心，与其原本的生命线渐渐融合。 　　未洛看着那处被延长的生命线，才后知后觉自己五指指尖都已经因为恐惧而变得冰凉，掌心伤口疼得发麻。 　　看着对方微颤的眼睫，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以安抚小孩子的作派轻轻拍了拍他，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休息会儿吧。” 　　至此，苍溟从各种意义上，都彻底算是“极阴罩着的人类”了。 　　未洛在地上跪蹲了一下，打算抱起现在身高根本赶不上她的瘦削少年，悄悄送进医院。 　　生怕压迫到他哪处伤口，心脏狂跳的紧张中，她下意识触了一下还没摘掉的耳麦，不抱任何希望地接通通讯：“…苍溟？” 　　这耳麦信号居然没被打上延迟，苍溟正在那边发号施令，大概还在稳定游轮上的状况，听见她的声音后迅速回应：“怎么了？” 　　“……没事。”未洛只觉得喉咙发哽，“不用管我，但你能不能……隔一段时间说句话？” 　　“能，但你是…在哭？”十九岁苍溟的声音带着些迟疑和不确定，夹杂着有些失真的电音，在她耳边响起。 　　怀里抱着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十四岁苍溟，嘴上和十九岁安然无恙的苍溟说着话，这感觉实在是过于怪异，但确认对方依然存在后却是让她如遭大赦的心安。 　　“…没哭，通讯失真吧。”未洛心道真敏锐啊有这么明显吗。 　　她只知道自己的声音确实在发抖，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但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脸上到底有没有泪。 　　苍溟明显不信，他应该是换了个安静点的场景：“那你在干什么？好大的杂音。” 　　未洛正在给小少年擦脸上的血，只感觉自己说的话和动作割裂得很：“没干什么，归零被月吓得爬树上下不来了，我哄它呢，怕它摔下来。” 　　苍溟大概是听出她不想说实话，也没再逼问，二人挂着麦各自投入了自己的事。 　　未洛乔装打扮自导自演地顺利把小少年送进了医院，给救援队指了废墟的方向，又实在不放心，蹲守一段时间后悄悄趁着无人留守摸进了苍溟的病房。 　　医院的手术效率很高，现在少年苍白的脸上带着辅助呼吸的仪器，旁边的心率检测器有规律地响着。 　　未洛用灵力粗略辅助疗愈了一下他满身的伤，尤其是心口，争取以后不留疤。 　　看着对方没什么血色的脸，她低声自言自语：“算是两不相欠经历对等了……未来再见咯小少爷。” 　　不知怎么，有种“本不该至此”的，莫名的难过。一时也想不通主语到底是谁。 　　她？苍溟？两个世界的所有人？ 　　未洛轻轻叹出一口气，收敛了各种心思，转身使用通行权限卡。 　　她身形消失前，病床上虚弱的小少年竟缓缓睁开眼，看着这个红色的背影恍惚两秒后，他努力抬手想要去抓住她。 　　你是谁。不是幻觉吗。别走。 　　他现在说不出话，手也使不上力气，只抬起片刻便脱力下坠，并没能如愿拽住对方的手，也没能让对方回头。 　　万幸这时一阵微风吹进窗内，拂起未洛后腰处的两根飘带装饰，两根飘带随着风轻轻掠过苍溟的手腕，带起心口处一阵转瞬即逝无法捕捉的情绪。 　　而飘带末尾，挂着一串赤红色的小流苏。 　　他没能及时拽住飘带，但终于借此攥住了一串流苏，五指微颤着收紧。 　　身后传来轻微的被拉扯感，未洛终于察觉异样，可通行卡已经生效，她回头的瞬间只捕捉到了小少年有些黯淡的蓝眸，和紧抓那串流苏不放的手。 　　紧接着四周的场景便彻底切换了。 　　--- 　　好消息，她终于不当罗沙的地缚灵了。坏消息，她依旧在不知名时空乱流里。 　　“……”未洛孤身一人站在空言城的大街上，等待着通行卡的冷却时间思考人生，第一反应先是施法给自己换了身正常衣服。 　　感觉像个被迫加班的社畜。 　　至于那个红流苏，果然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配饰。 　　未洛叹出不知今天的第几口气，视线却突然扫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晦气身影。 　　是那个“流浪汉”，也就是寄宿于空傀，之前坑害林鹿诱她入套的月。此刻它正鬼鬼祟祟地在学校附近转悠，像是在等待猎物。 　　这个时间线怎么这么近？那岂不是说明现在的时空有两个她？ 　　意识到这点后未洛果断闪身躲在了暗处，视线紧紧盯住流浪汉，思索着对方的目的。 　　“你有憎恨的人吗？”“你有没有憎恨的人？”“等一下，请问你……” 　　人来人往中，流浪汉试图拦停过很多人，但路人基本上都是直接无视他的搭话，或者敷衍两句就离开，没人驻足太久。 　　 　　过了一阵儿，终于有个背着单肩包的栗发高瘦少年认真搭理了它。他先是蹲下身在流浪汉面前的碗里放了两枚零钱，这才笑盈盈地回答对方的问题：“有两个。” 　　“哎哟，两个啊！”流浪汉立刻打起精神，“我这里有个方法，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只需提供你们三个的出生年月日，就可以给他们施加诅咒，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少年点头，语气轻松地答应下来：“可以啊，那诅咒有多厉害？” 　　“随你定！”流浪汉搓搓手，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兴奋之意，“轻则出门踩狗屎，重则怨灵缠身生不如死。你恨着的是谁？” 　　他这副表情这副神态，就差把“我有问题，我要坑你”贴在脑门上了，可少年却像是根本不在乎命一样，继续往下说着。 　　“我亲生父母。”少年低声答道，紧接着像是怕被误会一样接了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遗弃的亲生父母。” 　　“十多年不见了，他们居然还活着，也是晦气。”他嗓音平静地描述着，像是在开玩笑，嘴角甚至还是勾着的。 　　“前几天两人突然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骂我白眼狼，傍了苍家忘了血亲，还逼我在苍家主面前美言他们几句，我气不过嘛。” 　　流浪汉“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眸中闪过阴狠的凶光：“这种人就该下地狱，你告诉我你们三个的出生年月日吧，我帮你下咒，包你满意的。” 第90章 压到我伤口了 　　未洛依旧躲在暗处, 她盯着少年那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瞪大了眼睛，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宋九枫？！宋九枫？！？！ 　　宋九枫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活跃气氛的搞笑选手，居然也和这个流浪汉有交集？还给了出生年月日？他怎么从没说过？？？ 　　这相当于给了月一次悄无声息控制他的机会啊, 甚至还有可能更糟…… 　　未洛反应过来后立刻想要上前阻拦，奈何宋九枫不带任何犹豫, 像是铁了心想要同归于尽, 已经干脆利落地报出了父母的出生年月日。 　　然后他说到了自己的生日：“七月十五号, 鬼节。” 　　“我父母也挺迷信, 小时候还拉着我去算过好几次命。”宋九枫随口闲扯，“迷信吧还不完全迷信，算出不好的就换个人算，跟抽卡摞大保底似的。” 　　“结果那些算命的无一例外全都说我是天煞孤星，注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血光之灾——鬼节出生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宋九枫：“没过多久那几个算命的t全都因为行骗被抓了, 嘿, 也挺讽刺的。” 　　流浪汉像模像样地低头搓弄着手里的东西，嘴角越扬越高。 　　未洛顾不了这个时空出现两个她带来的蝴蝶效应，想上前把流浪汉拍死, 但他们中间隔了一条马路, 又好巧不巧地接连几辆大货车驶过去, 她只来得及喊一声宋九枫的名字。 　　撞上不知哪辆车摁喇叭, 把她的喊声盖了下去，宋九枫大概率没听见，她的视野完全被遮挡，也看不见宋九枫的反应。 　　她急得直接瞬移的前一秒, 肩膀被人轻拍了两下, 又是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未洛？抱歉，你是叫未洛吗？”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未洛急躁地转头敷衍, 却对上了苍家主神色不自然的脸。 　　对方看起来既有些想维持严肃，又十分努力想摆出亲和的表情，二者中和得不上不下，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像是某个冷血杀手在孤儿院送温暖。 　　再回头，马路对面已经空空如也，宋九枫不见了，流浪汉也不见了。 　　未洛烦躁得要命，只能先让苍家主在原地稍待，捂着耳麦换了个地方拼命小声喊苍溟：“苍溟你听得见吗苍溟，苍溟！收到请回话快快快有急事！” 　　苍溟那边回得依旧很快：“我在，什么事？” 　　“宋九枫！小心宋九枫！”未洛急得舌头都有点捋不过来，“具体的我待会再解释，他现在有被月控制的风险！最好是先——” 　　她话都没说完，就听见苍溟那边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和白临意外的惊叫：“你干什么？！快来人——” 　　通行卡的冷却还有五分钟，未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能为力：“苍溟？！怎么回事？！苍溟？！” 　　苍溟没回话，耳麦那边只是遥遥传来各种人的叫喊声，苍楠和白临的声音混杂其中，一听就是什么突发情况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大概率是和苍溟有关的。 　　未洛又喊了两声依旧没能得到回应，她试图心念传音联络莫师傅也没答复，手机短信电话更是因时空乱流而罢工，完全两眼一抹黑。 　　紧接着，耳麦传来一阵巨大的杂音，像是苍溟的耳麦被撞掉在了地上又被谁一脚踩碎，一阵刺耳的嗡鸣声过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 　　异能世界正常时间线，游轮。 　　苍溟本在甲板上和白临宋九枫一起正常处理残局，未洛提醒他注意宋九枫的声音几乎是和身后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苍溟立刻警惕转身，但身后的人已经离他极近，他只来得及看清宋九枫失焦的双眼，连躲闪的反应时间都来不及，紧接着便是腹部猛然刺痛。 　　“宋九枫”面无表情，像个被控制的傀儡，他手里所持的银色小餐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十分迅速且凶狠地连捅三四刀，紧接着像是不解恨一样搅动了起来。 　　宋九枫腔调诡异，低声细语，完全是月的语气：“烦死了……怎么就是杀不掉你呢……！” 　　宋九枫被控制是无声无息的，周围的人完全没能提前反应，离得最近的白临最先注意到这边宋九枫的异样：“你干什么？！快来人——！” 　　喉咙漫上血腥味，苍溟咬牙将宋九枫抡开，动作牵扯到伤口，腹部剧烈的痛感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所站的地方靠近甲板上的栏杆，宋九枫被抡开也不恼，趁着苍溟一手扶栏杆一手捂伤口，他疯了一样无视白临的阻拦，直直扯下了苍溟右耳的流苏。 　　流苏直接被他一扬手扔出去，坠进了海里。而宋九枫也拽着苍溟瞬移出了栏杆之外，大有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意思。 　　苍溟本想先后退，猝不及防地脚下突然一空，他只能凭反应迅速抬手用力抓住了栏杆，这才勉强把自己吊在了空中，耳麦却在刚刚的动作里也掉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海。 　　他本就疼得说不出话，更无暇去关心耳麦和流苏了，此刻苍溟的另一只手还抓着被控制的宋九枫，防止他也掉进海里去。 　　手腕关节撕扯的痛感愈发清晰，估计下一秒就要脱臼，连带着腹部汩汩出血的伤口都发麻。 　　“来人啊！苍楠那群人呢？！在几层啊还有多久到？！要出人命了！！！” 　　由于宋九枫挣扎太剧烈，甲板上的其他人再焦急，也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把他俩一同拽上去。但凡苍溟没撑住松手了，那宋九枫就也是当场丧命。 　　“你俩还真是一对卧龙凤雏！”偏偏宋九枫还在下边疯疯癫癫地拼命摇晃着身子，想消耗苍溟的体力带着他一同坠海。 　　“她拉林鹿你拉宋九枫！都是死不松手！般配！之前那俩人没能死成，这回你俩买一送一都给我去死吧——！” 　　但任凭宋九枫被月控制着发多大的疯，苍溟都依旧死死拽着对方不放。 　　就像刚挨了五刀的人不是他一样，甚至还有余裕压低声音嘲讽它：“两次了都没得手，就你这种智商和能力，还好意思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苍楠等人终于赶到，连异能带蛮力地强行把二人都捞了回去，这才避免一场惨案。 　　宋九枫落地后仍不老实，被苍楠抓着快准狠地一手刀砍晕了过去。 　　--- 　　半小时后，苍溟腹部缠着绷带，半躺在游轮房间的床上，闭目养神整理思绪。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游轮上只留了两个修真界的人，刚刚苍楠已经在尽力联系莫子语，宋九枫还在隔壁晕着。 　　空气中传来一阵古怪的撕裂声，苍溟立刻睁眼，只见未洛从凭空出现的一条黑漆漆缝隙中艰难挤出来。 　　她甚至还没站稳，张嘴就是连珠炮：“少爷少爷少爷少爷少爷？！你醒着吗少爷？！” 　　 　　看清周围环境后，未洛直接扑到了苍溟床边，满脸惊慌；“对不起我来晚了救命啊刚刚怎么了？宋九枫呢？！你还好吗？！” 　　“我活着，你先，抬手……”苍溟刚适应安静，被她一瞬喊得耳边嗡鸣，又差点被她无意压过来的手精准造成二次伤害，语气一下子又发了虚，“压到我伤口了。” 　　“哇对不起我不知道！”未洛唰一下退到了床边两米之外，举手作投降状，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苍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未洛大概描述刚刚的情况后，对方这才放下心来。 　　未洛坐在他旁边，也满脸疲惫地解释了宋九枫为什么会突然被控制，然后视线在苍溟被衣料遮挡严实的腹部和心口过了个来回，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心虚。 　　未洛挠挠脸颊，十分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那什么，少爷，我大概知道你身上那个红色的极阴物是什么了。” 　　“什么？耳坠？”苍溟依旧不知道她刚刚受了多大冲击。 　　未洛干咳一声：“血，极阴的血。不过那耳坠也算给你挡灾了。” 　　“极阴血还能救人……你是又进时空乱流了？这次是什么时候？”苍溟听懂了点。 　　“就那个…四年前…救你的时间线……”未洛越说声音越小，少年满身的伤历历在目，尤其是心脏处的血红，扎眼得很。 　　她脑子有点乱，断断续续地避开杀人片段给苍溟解释了大概：“总而言之，你之前身上趴鬼、预知梦、醉灵等一系列反应全是因为这滴血。” 　　回忆起少年几乎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的手，未洛莫名想到了苍溟时不时揉按手指关节的动作。 　　再看现在苍溟手腕和手指上贴着的膏药，她下意识：“你手上是不是有旧伤啊？疼不疼？” 　　“嗯……”她问得太跳跃，苍溟下意识嗯到一半收了声，像是本来打算否认这个问题，沉默片刻才继续说实话，“异能使用过度落下的。有时会疼，不严重——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未洛摇头，又冲他的伤口伸出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冒犯一下，我耍个流氓。” 　　她现在看不得别人，尤其是苍溟，因为月受任何一点伤。 　　下一秒她的手就直接毫不客气又中规中矩地隔着一层衣服和一层绷带覆在了伤口之上。 　　这句先礼后兵的话成功把苍溟砸懵一瞬。 　　腹部的痛感逐渐消褪，他才反应过来未洛是在用灵力给他疗伤，看着t对方心事重重的表情，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谢谢？” 　　“不客气。”没多久未洛就收回了手，又问了半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心脏……算了没事。” 　　二人之间气氛古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想干什么。愧疚庆幸夹杂着别的情绪堵在心口，乱糟糟的一团。 　　算了不管了不想了反正至少现在大家都活着！！！ 　　未洛在苍溟复杂的目光中强迫自己切回了正事思路：“宋九枫被控制之后，就捅了你一刀然后扔了个耳坠？没干别的？” 　　她在“一刀”上加重了语气。 第91章 想让他求饶 　　“…真的。”苍溟被她抓着摁在椅背上, 谎报了挨刀数量但仍装得十分不解，“怎么了？” 　　她总不能把他绷带扯开去看到底挨了几刀吧，能少报一点是一点。 　　“哦, 一刀啊。”未洛摸着下巴森然一笑，“那你手背上那三个护体印记怎么全没了？它能一刀捅没仨？“ 　　“……”苍溟瞬间想起刚刚医生说的“五刀只捅出了两刀半的伤害, 也是神奇”。 　　他学着未洛之前的作派摆了个有点可怜的表情, 眼尾下垂着, 带了点委屈直勾勾盯着她看, 对道歉也已经十分熟练：“对不起。” 　　他这一装可怜，直接惊得未洛倒吸一口气挪开视线。 　　她这类东西，情感最直观的表达是食欲。她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人，刚刚感觉自己一瞬间真的有点想把他当成储备粮肆意对待。 　　想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些惊惧的表情，想看他后退着求饶, 想一点一点把他…… 　　停。 　　“把你这表情收回去。”未洛闭上了眼不去看他, 压制住疾驰的思维，深刻认知到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我看饿了。” 　　“……”苍溟一下子没理解极阴跳脱的思维, 先照办了才询问, “怎么看饿的？” 　　未洛依旧闭着眼：“你要记住你在我这第一印象是高傲, 你现在像个小白花似的摆出这副可怜表情……太容易激起别人的食欲。” 　　小白花：“……” 　　虽然按照未洛这个脑回路, 她说的应该是真食欲，但这词用在这怎么这么奇怪呢。 　　未洛扔下这句就心虚似的切换了新话题：“宋九枫抢你耳坠，有表现出来是什么目的吗？” 　　“我不清楚。”苍溟皱眉，“他现在还在隔壁房间晕着, 但如果是被控制, 就算醒了也大概率问不出来东西。” 　　“它还说我很难杀。”停顿，苍溟补了一句。 　　未洛：“……是挺难杀的。你带着这滴血就真算是我的小弟了, 正好你祖上也是搞阴术的，过阵子我看看情况还能教你点。” 　　话音刚落，苍溟手机就叮咚一声，是苍楠发来的消息。 　　 　　【姐：哎，睡了没？宋九枫醒了，刚刚医生给我发的消息，你要不过去看一眼？】 　　“走走走走走事不宜迟问了才知道。”未洛看完消息的下一秒就拽着苍溟闪到了门边，一推开房门就正正撞上路过的苍家主。 　　“……？”苍家主的目光在二人之间狐疑地扫了个来回，似乎想问你俩怎么在这个时间待在一处。 　　看见苍家主未洛就想起刚刚的事。 　　那个时间线的苍家主还没和苍溟解开误会，虽有想法，但因为“不了解年轻人的喜好和思维，多次弄巧成拙”，所以想拜托她给苍溟带话。 　　未洛当时急着走，再次照着答案出题目，建议苍家主开门见山直接道歉把苍溟砸懵，顺便还暗示了一下四家摊牌会的事。 　　当时苍家主就被这个疯子提议砸得震惊，于是未洛借着时间差带来的信息差，十分敬业地扮演了一个可以预见未来的神秘人，尝试打消他的顾虑。 　　果然还是有果必有因啊。 　　再看现在，苍家主正以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尽量委婉地开口提醒未洛：“…不管干什么，晚上最好别随便跑到异性房间。” 　　未洛瞬间松开了拉着苍溟手腕的手，感觉自己八张嘴也说不清：“…我，呃，谢谢叔叔，但我俩真不是……” 　　苍溟脸上的表情也挺精彩：“……她刚刚才从修真界回来，巧合。” 　　“…噢这样啊，我还以为苍溟……”苍家主摆摆手，干咳一声没再继续往下说，似乎对未洛依旧带有憨傻单纯少女的滤镜。 　　总觉得自家孩子不怎么样的家长思维显露了出来，苍溟一瞬错觉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像在看一只妄图拱白菜的猪：“……” 　　苍家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连忙切换了正事思路，开始把未洛当极阴看待：“实在是辛苦你，那个月的问题怎么样了？” 　　未洛：“很遗憾没能弄死，但它被我杀了两轮，并且能量耗尽，应该又得消停一阵儿了，天地门的线索我师傅在处理分析。” 　　未洛给苍家主简述了一下刚刚的经历，随后指指不远处宋九枫的房门：“而且我怀疑它干了个蠢事，正打算去确认。” 　　“那行，你俩注意安全，我还有点善后工作要处理就不掺和了，有事找苍楠啊！”苍家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叮嘱两句后便离开了。 　　未洛抬手刚想敲门，然后微妙地顿住了动作，转而向旁边挪了一步，给苍溟让位：“你敲。” 　　苍溟：“……好。” 　　苍家主说得也没错，抛开穿越极阴等一系列因素，深夜十一点的时间“擅闯”异性房间总归不太礼貌。 　　被“擅闯”两次的苍溟突然偏头看向她，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称呼：“山匪头子。” 　　未洛没跟上他的思路：“哈？我？” 　　“嗯，你。”苍溟理所当然地点头，“行事风格像个彻头彻尾的强盗。” 　　“……”未洛下意识想反驳，又觉得从某种方面他说得也在理，索性又摆出那副架势，“怎么，你个压寨小弟有意见？要造反？保护费交……这个算了。” 　　吃亏长记性，有些玩笑话他是真会当真啊。 　　“？”苍溟高高挑起一边眉毛还没说话，就听门内一阵响声，宋九枫像是一路跌跌撞撞摔过来的。 　　他开了门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震惊二人：“苍爹！对不起！我真是罪该万死卧槽我怎么就把你白月光扔了？！苍爹你杀了我吧！那几刀你捅回来吧不然我睡不着了！” 　　苍溟当场往后退了一步：“…不至于。” 　　未洛虽然挺想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两句，但毕竟还有个问题摆在这。 　　她问宋九枫：“始末我都了解，别害怕不是你的错，但你当时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要扔他的耳坠？” 　　宋九枫点头哈腰地把他俩请进房间，挠着头也很疑惑：“我不知道，当时就突然耳鸣了一阵儿！然后四肢都像被控制住一样就伸手了。” 　　“我想想……哦我当时除了捅刀子之外还有个很古怪的念头，‘废掉他身上那个红色的极阴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未洛和苍溟都沉默了。 　　宋九枫被他俩吓得够呛：“那什么，你俩没事吧？真的对不住！我脑子下线鬼迷心窍给你们添了这么大一个乱子哎哟……” 　　他都琢磨着跪下磕一个了，却见未洛突然盯着苍溟的心口笑了起来，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 　　宋九枫：“？” 　　宋九枫：“等等等会儿，你笑什么？你别吓唬我啊未洛同学，那耳坠不会真是什么神器吧？我怕变成千古罪人……” 　　未洛越笑越开心，她先是布了个灵场确认月没有在附近猫着偷听，这才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笑：“没有没有，你干得好。” 　　宋九枫：“啊？？？啥？？？” 　　未洛话音里的愉悦根本藏不住：“之前在修真界的时候，我师傅探过苍溟的魂，探到他身上有个红色的极阴物。” 　　“那极阴物其实是我的一滴血，也就是把他从鬼门关捞回来，还导致他后续莫名其妙招鬼却不受影响的东西，月应该也挺觊觎。” 　　“但当时我们不知道，都猜是那个红耳坠，但那确确实实就是个饰品。然后刚刚我去了趟四年前的时空乱流，故意引导月，让它以为苍溟身上的极阴物是那个耳坠而不是血。” 　　“它显然信了！本着它得不到谁也别想有的原则，它就指挥你把这个无辜的饰品扔了，或者现在正打算去海里捞呢。” 　　宋九枫没忍住锐评了句：“它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嗯哼。”未洛心情很好地点头，“间歇性犯傻的病娇。t你挨这一次控后面就不会挨控了，相当于它白浪费了一次作乱的机会……呃，也不能说浪费，至少捅了苍溟五刀。” 　　“那好啊！”宋九枫一拍大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从此得小心翼翼做人了呢……不过你不是说就算是极阴也不能随便救人吗？那时是什么情况啊？” 　　未洛呼吸一滞：“……” 　　算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反正这摊牌摊来摊去的基本都知根知底了。 　　她两眼一闭豁出去了：“我亲手杀的就肯定能救了。” 　　苍溟猛抬头，错愕之意溢于言表：“什么？” 　　信息量略大，宋九枫也瞬间宕机了，他看看未洛看看苍溟：“……不是，等等，你俩这……呃……啊？” 　　“月的障眼法。”未洛双手合十诚恳地给苍溟拜了一个，“当时拿剑挡在你前面的确实是我，但在此之前二话不说置你于死地的也是我。” 　　“我那时以为你是魔兽，总的来说救你算是赎罪不是施恩，你也见识过极阴杀人多可怕了，要打要骂随便你吧……” 　　苍溟抿唇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整理思绪，随后竟真的冲着她的脸伸出了手。 　　看这架势像是真要打人，不仅打人还要打脸？未洛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又闭上了眼。 　　宋九枫吓一跳赶紧开始劝：“哎等等等会儿！苍溟你别冲动，好歹同学一场，不是，好歹战友一场！再说了今天你生日！大好日子，你——” 　　苍溟不轻不重地弹了未洛一个脑瓜崩。 　　宋九枫以理服之以情感之的话说一半，全哽喉咙里了，只感觉自己现在坐在这，好像是有点亮：“……？” 第92章 给点甜头必憋坏水 　　“扯平了。”苍溟说。 　　宕机的人变成未洛了, 她单手捂着额头缓缓睁开一只眼，不是很敢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啊？你说什么？” 　　宋九枫狂咳嗽着打断：“哎哟我今晚上吃得有点撑，我这个头好像也又有点疼, 你俩要不换个地方聊？我再休息休息。” 　　他眼刀凉飕飕地直奔苍溟而去，就差把“祝福, 但滚”四个大字贴脸上了。 　　--- 　　连捂脸带道歉地从宋九枫房间退出来, 未洛坐在某个茶饮间的椅子上, 感觉他俩好像确实太过分：“苍溟, 你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呃……” 　　苍溟斩钉截铁地抢答：“不批。” 　　“……不批就不批。”未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躲你一阵儿，望批准”的先礼后兵，顿时有点想笑，“那这朋友卡你可拿好了。” 　　未洛继续刚刚的话题：“你确定弹我一下就算扯平了啊？堂堂极阴坐在那任你揍，这种待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确定。”苍溟神色微妙地看了她的嘴唇一眼, “反正——” 　　他半天没后话, 未洛的思维都飞到“要是真愧疚就亲我一下”一类的油腻台词上了，还没等到苍溟继续说：“反正什么？” 　　“没什么。”苍溟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看, 把戏弄意味摆明, “你又不让我打直球。”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 “反正”后面本来接的应该是一句很直白的话, 类似不久前“在意的是你”那种。 　　但由于未洛接不住如此坦诚的表达，多次勒令不让他这样，所以就收声了。 　　…………这样谁能忍住不去猜他想说什么啊？故意的吧？！ 　　未洛握拳，压下好奇心和发散的思维, 报复似的换了个生分点的称呼：“……好的苍溟同学我们换个话题吧。” 　　苍溟正好抬手, 像是不太习惯似的触了一下自己的右侧耳垂。那处带着红流苏耳坠断断续续四年多，此刻却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个并不起眼的小耳洞。 　　“你打耳洞疼不疼啊？”未洛早就注意到他频繁碰耳朵的动作，问道。 　　“不算疼。”苍溟一板一眼地答，“前期养着麻烦一点而已。” 　　未洛把自己耳朵上那个为逗他而戴的流苏摘下来了：“那流苏没了之后你没得戴是不是不习惯？要不你戴这个？” 　　“……”苍溟意外地看着这串流苏，半晌才把目光从流苏移到她脸上，“你确定？” 　　一边说着接好朋友卡这类的话，一边干着把自己戴了一天的的耳坠送出去的举动，怎么想怎么暧昧。 　　尽管看对方的神色，大概率是又憋了句噎他的打算报仇，但说到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一万，这样下去谁还信他们只是朋友？ 　　“确定啊。”未洛坦然点头，又把流苏往前递了递，“红的那个是你自己扯的，红金这个是我堂堂正正送的……没准还能再挡一回灾。” 　　“好。”苍溟暂时没猜到她在憋什么坏水，从善如流地接了，然后带着些隐秘的期待开口，“那这算什么？” 　　他是查过资料的，不仅香囊在修真界那边属于定情信物，耳饰也算。 　　只是看他送香囊时未洛的反应，貌似对这套修真界传统是免疫的？或者并没打算把他们那的文化搬到这边来用。 　　未洛拍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一字一顿说得分外坚定：“自愿赠予。” 　　苍溟：“……” 　　他就知道。 　　未洛笑了半天，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半，还有点空——” 　　“虽然今天乱成一锅粥了，但毕竟是你生日。”她手腕一翻，竟变出一个精致的奶油小蛋糕递到苍溟面前，“答应给你过生日可不是只走过场那么简单。” 　　苍溟都准备催她回房间了，完全没料到她这个举动，瞬间愣了神：“你……” 　　未洛哼哼一笑，指指已经燃起蜡烛的蛋糕：“但我五音不全，生日歌就不唱着丢人现眼了，你先许个愿，我还有件要事没办，我说睁眼之前你不准睁啊。” 　　“好。”苍溟终于把视线落点从她的脸上挪到蛋糕上，他抿唇点头，如言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视野中，他听见未洛放低了的声音，因为不习惯这样郑重直白的表达而显得有些生硬。 　　“苍溟，生日快乐，祝你朝朝遂愿，如意平安。世界陆离流光万变，风云未定中……谢谢你接住我，各种意义上。” 　　“也谢谢你在天地门的篇章里可以让我放心信任。我也希望两个世界能够携手迎来安定的黎明，等到那时——” 　　虽然闭着眼，但苍溟还是察觉未洛已经在这几句话的时间内凑得极近，大概是从刚刚的面对面改为了坐到他身边。 　　而她后边的话音越压越低，明显染上了图谋不轨的笑意，像是露了狐狸尾巴，心思也没放在这句话的表达上了。 　　……她要干什么？ 　　苍溟眼睫颤得频繁，鲜有的视线剥夺体验带来了下意识的紧张，控制不住地去猜想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其他感官也变得异常敏锐，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未洛不加掩饰地落在他脸上打量的视线，无意识收住了自己的呼吸。 　　在他实在忍不住睁眼的前一秒，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两侧脸颊轻拍了下就迅速撤离。 　　紧接着一股甜腻的气息涌入鼻腔，脸上传来异样的感觉，然后就听见未洛放肆的笑声。 　　——事实证明，未洛还是那个正经一句胡扯八句、给点甜头必憋坏水的未洛。 　　苍溟顶着一张大花脸愣怔，他皱眉抹了下脸上的奶油，不知该作何反应：“……谢谢祝福，但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对啊，过生日不往寿星脸上坑点奶油那能叫过生日吗？多重要的事。”未洛铺垫半天终于得逞，理所当然地补充了句，“我凭空变的，没抹蛋糕，放心。” 　　苍溟抽了三张纸巾才勉强把自己擦得不像个圣诞老人，感觉这下得直接去洗脸才能清洁干净：“……也没人会像你这样两巴掌糊过来啊。” 　　未洛装模作样地点头，油盐不进：“这说明你很特殊——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少爷！” 　　她坑完就跑，也不去听苍溟对于刚刚那段话的回应。此时已经溜出了一段距离，看起来生怕挨揍或者被苍溟糊回来，笑得嚣张肆意：“明天见——！” 　　--- 　　未洛回到房间后不久就收到了苍溟的信息。 　　【缘分很深的黑猫储备粮：谢谢，第一次有人这样给我过生日，永生难忘。刚刚没反应过来，有些想说很久的话就用这种形式说了。】 　　【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既然生在这个位置，很多事t都是不能自己决定的”这句话完全是绑架。现在我想把这份豁达还给你。】 　　【不管你是极阴还是未洛，是人是妖是鬼是灵，都从来不该被束缚。更何况不止是我，很多人都迫切希望可以与你并肩，甚至于挡在你身前。】 　　【今后不管遇上什么，万千平仄，唯愿你自由、无忧、常见春。】 　　未洛的视线落在自由二字上，许久都没能挪开，片刻后她扬唇轻笑，手指按上了语音发送键：“没太有诚意啊少爷……” 　　“……”未洛猛然一顿，默默把手指移到了取消发送键上，然后再次摁住录音键调侃，“你的祝福我接下了，但没太有诚意啊苍溟，至少发个照着念的语音来吧？” 　　对面的状态从“正在输入中”变成“正在说话中”又变回“正在输入中”半天，竟真的发过来一条四十二秒的语音。 　　苍溟的声音放得很慢很认真，即使尾音依旧因个人说话习惯而收得短促，但完全听不出有“念台词”的敷衍死板之意。 　　未洛倚在靠枕上，手指微动给这条语音点了个收藏，然后将手机扬声孔贴近耳边，长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 　　游轮返航后。 　　岁黎的招阴塔一刻也不能多留，就这么被未洛喊来的修真界同门联手轻松掰回了镇邪塔， 　　月元气大伤，再加上之前偷到的极阴能量全用在了拉未洛进时空乱流，它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还留在老巢等待命令的小弟。 　　因此其他怪物魔兽和怨灵还盘踞在塔附近，修真者们都阴森森笑眯眯地手持法器贴脸开大了，它们这才反应过来不对。 　　一群魔物一边怒骂月这个狗老大不厚道，一边拼命逃窜，都在慌乱中被修真者和异能者联手清理管制了起来。 　　莫子语带头的修真者打魔兽怨灵，苍楠带头的异能者打怪物，双方都对自己世界的脏东西知根知底，分工明确，效率极高。 　　虽然误会消消起起攒了一连串，但大事上不掺杂个人情感。四城的掌权者也再次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商讨。 　　具体是对于世界裂缝的防御，以及如何让居民们接受修真界的事情等。 　　而修真界相关公布出来之后，用最简单直白还带点搞笑的话来描述就是—— 　　所有人都炸了。 　　之前误入异能世界的修真者虽然藏得很深，但其实也给四座主城带来了不小的舆论波动，不过因为一直虚无定音，大多数人都当是谣言了。 　　这公开实锤来得突然，当场吓懵了一群。 　　正如未洛所料，普通人知道“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世界”之后，大多都觉得自己疯了，或者觉得四家主疯了。 　　时间过去将近半个月，虽然穿越的安全保障大幅度提高，但还是有很多人无法接受。 　　两个世界彻底进入了磨合期，也不知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极阴的事最为矛盾，经过多方面考虑推演，最后还是没有彻底公开，因此现在未洛的身份只是一个模糊的“能力很强的异界修真者”框架。 　　莫子语他们还好，而未洛作为唯一在异能世界认真待过很久，也有很多面熟者的人，她的身份公开之后，异能学校里再次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群年轻人对未知的东西感兴趣得紧，得知某同学竟然是隐姓埋名的异界大佬之后，更是兴奋加好奇地冲了上来。 第93章 珍稀物种未洛 　　粉墨温子落等本在舆论中心的人也体验了一把“搭话的人全是打听未洛的, 对他们本身一点都不关心”这类精彩经历。 　　温子落给未洛发了一连串消息开玩笑哭诉，粉墨同时还踩了好几句和未洛一同请假去处理剩余问题，所以幸免于难的苍溟, 给未洛乐得不行。 　　二人回校当天，遭到了十分可怖的围堵, 壮观程度仅次于军训考核的全校大混战。 　　一群对修真界好奇的学生憋了好多天, 终于有机会逮着这个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伪装许久的穿越者, 连带着瞒穿越者的事瞒了四年的苍溟一起, 好好盘问。 　　“未洛！未洛你在修真界那边是什么角色啊？哇我居然和异界旅者当了这么久同学！这真是小说里才有的剧情啊你给我们说说呗——！” 　　“对对对你瞒我们这么久我们都没看出来！还有修真界那边好不好玩啊？那些玄术——是这么叫吗？你能教教我们吗我好好奇啊！” 　　未洛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拽上苍溟连着三个闪现逃命一样躲回了意念A班，紧接着班门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逼得好脾气的白胡子教授前去呵斥疏散。 　　而意念A班内，许寻和林鹿两个人抓着未洛摁在椅子上, 像是在看什么奇珍异宝。 　　许寻作为仙侠小说爱好者, 知道和自己相见恨晚的朋友是真的“仙侠”之后，简直像是喝了两升白酒，惊喜得不行。 　　“所以你之前和我闲聊的那些, 修真界传统, 都是真的？你经历过的？！”许寻抓着未洛的左边胳膊摇晃, “我是不是做梦了？你怎么藏得这么深？！” 　　“哎有真有假吧, 我那时候也怕被抓起来研究啊——”未洛笑着冲她眨眼，“修真界那边还有点问题，等稳定下来之后，我找个时间带你去玩一圈？” 　　许寻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真的。”未洛点头, “但得以安全为前提。” 　　林鹿也抱着未洛的右边胳膊瞪大了眼睛：“你给我的那个护身符, 是真的有灵力？！天台那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是不是错过了好多精彩瞬间？你给我说说呗洛老大！” 　　“哎呀这个……护身符确实有灵力, 但天台的事你还是不知道详情为妙。”未洛心虚片刻，话里又带上了哄小孩的意思，“那个狗东西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林鹿小声尖叫，满脸的不可置信：“啊啊啊我回去要把护身符供起来！！！” 　　其他同学也七嘴八舌附和着，震惊之意全写在脸上，未洛莫名有种“魔法少女掉马”的羞耻感，她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显然做少了。 　　未洛哭笑不得地摇头：“先别吵了我就是一无名小卒！相信科学！相信科学！世界体系不一样，灵术什么的我一时半会也教不了啊，你们先上课吧——！” 　　不远处，早就知情的苍溟和粉墨完全是两个安静的背景板。 　　粉墨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未洛，转头就见在自己位置上淡定翻书的苍溟，调侃道：“你的小盟友现在可成家喻户晓的异界旅者救世主了，感觉怎么样？醋不醋？” 　　“我醋什么？”苍溟斜她一眼。 　　“她现在有自己的身份，以后可就不会天天跟在你后边苍溟苍溟地喊了。”粉墨挑眉，看得透彻清晰，“翻译一下就是，你不是她在这里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咯。” 　　“……”苍溟神色微动，手上翻了一张书页，“她本来就不是谁的附属。” 　　粉墨单手撑着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狐狸笑，她指指他面前的书：“这话是没错，但刚刚那页你才看了十来秒，这就翻了？” 　　苍溟隐有耐心告罄之意：“……你很闲？” 　　未洛那边，眼看局势控制不住，还看这俩人莫名其妙的怎么又要掐起来，她只能又是一个闪现躲到了他们身后，打断其他同学讨论的同时也打断他们的对话。 　　她一手抓着一人的肩膀无奈小声：“救命啊两位贵族，我应付不来……！” 　　本想着这群人之前那么怕苍溟，这下总归会收敛一点。 　　但快穿者的公开，相当于彻底澄清了苍溟杀人不眨眼的谣言，其他同学把苍溟当普通人看待了，一点都不怕地连着这两位也一同“审问”了起来。 　　“哦对还有苍溟！你俩之前走那么近还天天行踪神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同学：“所以你们三个……不对，还得加个温子落，你们四个！给我们憋了这么大一个炸弹？也太震撼了吧！” 　　“哎可不关我事啊，我和温子落也是刚知道。要审就审苍溟吧，他可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粉墨也没想到，赶紧祸水东引给苍溟，然后再添一把火，拉着未洛躲开了。 　　“你们——”苍溟猝不及防被留下独自面对火力。 　　宋九枫憋了好久终于找到机会掀翻饭碗，他一马当先按住了将要起身的苍溟肩膀：“你小子真不厚道，四年了藏得挺深t啊？原来之前你说‘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是这意思？” 　　“……我当时也不清楚来龙去脉。”苍溟被一群人摁在椅子上，他看着一张张掺杂了兴奋好奇探究等情绪的脸，实在有些想笑，“最近才捋清。” 　　还有些莫名的优越感。 　　毕竟他现在在未洛那里的“可信任程度”可是明显比其他人高出去好大一截，他根本就没必要去和那些刚知情的人“争风吃醋”。 　　尽管可发展空间依然巨大，但这可是他之前从不敢想的，也能被对方重视起来的特殊待遇。 　　“所以从裂缝出现到现在，整整四年你都为了瞒住未洛的事，宁愿背那么多骂名？”有人抓住了盲点。 　　苍溟搬出之前用过的说辞，给这段不清不楚的缘分和关系打掩护：“……怕被塞进精神病院。” 　　“我的妈呀……”周围的人新鲜劲儿过去得差不多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种一睁眼世界大变样的感觉，这俩人也藏得太深了……” 　　“我就是个只会吃吃喝喝的咸鱼，然后某天睡醒发现同班同学是个计划拯救世界很久的大佬！唯一察觉端倪的人还死心塌地帮她瞒着！哇——” 　　眼看周围人的表情里开始掺杂揶揄，苍溟赶紧找机会逃出了这群人的包围圈。 　　--- 　　教学楼天台。 　　未洛被粉墨一路拉来了这里躲清净，也终于能从满耳朵的震惊和疑问中暂时喘口气。 　　她夸张地抚着心口：“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啊，这样一看那天我师傅带你们去修真界的时候，你们的反应还是属于平淡范畴的……果然见多识广的人就是不一样。” 　　“也可能是震惊得有些麻木了吧。”粉墨看着她笑，“我哥当晚就恶补了一堆修仙小说呢。” 　　“我也没想到摊牌效果这么炸裂。”未洛干咳一声，抱着粉墨的胳膊摇晃，“不过墨姐，你之前是怎么猜到我不是本地人的啊？” 　　“太明显了——！”粉墨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摇了摇，“你身上就自带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场呀洛宝，加上各种预言传闻，再加上苍溟，猜到你简直轻而易举。” 　　没等未洛开口询问，粉墨就半真半假地用播音腔打趣她：“传闻在遥远的将来，会有一位背负天命的修真者，于妖魔手中将世界拯救出来——哎呀轻点！” 　　“哎哟都说我没那么厉害了！”未洛现在一听见救世主一类的词就羞恼，她装模作样地拍打了粉墨好几下。 　　粉墨笑了好半天才收住，她双手撑在栏杆上望向远方：“不过我最开始是真的想认真和你做朋友的，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 　　“那说明我们缘分深嘛。”未洛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向远方，只见一群飞鸟掠过，她突然又笑了，“墨姐，你要不要试试现在读我的心？” 　　“啊？为什么？这么突然？”粉墨转头看她，迷茫中夹杂了一丝不安。 　　未洛学着她之前的表情眯眼笑，并未说明原因：“你试试嘛。” 　　“……你确定的话，那我读了啊？什么世界机密最好先别想。”粉墨怀疑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抬手作势要解开脖颈上的异能抑制环。 　　未洛点头。 　　粉墨的手指已经摸上了环扣，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确认了一遍：“……我可真的读了啊？不是开玩笑的？” 　　“你读呗，不是开玩笑的。”未洛往前凑了凑，甚至还关心了一句，“这儿没别人，应该不会太吵吧？” 　　粉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异能抑制环。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说话，天台上徒留风声。 　　片刻后，粉墨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后退几步，她抬手挡住自己的脸，也挡住未洛狡黠的视线：“哎呀好啦我知道啦！肉麻死了我不听了！” 　　她手忙脚乱地把素黑的环带回脖子上，偏开脑袋佯装恼怒：“这种煽情的傻话也就只有你能面不改色往外说了……但还是，谢谢啊。” 　　 　　“哎冤枉啊墨姐，我也觉得肉麻说不出口。”未洛几乎笑弯腰了，“这不就让你读心来听了吗？也算报你之前愿意帮我把苍溟套麻袋打一顿的恩？” 　　粉墨轻哼一声平复着心绪，没说话。 　　半晌，她狐疑地再次凑近：“不过你最近怎么谢这个谢那个的，这么郑重，像是绝症病人提前告别一样……呸呸呸不吉利，但你不会真的是憋了什么事吧？” 第94章 不守男德小妙招 　　“啊？我可没有啊, 我惜命得很。”未洛背手歪头，神色自然，看不出任何心虚的破绽, “主要是我终于不用藏着掖着身份，太高兴了——” 　　她伸了个懒腰, 活动着筋骨：“虽然剩余问题还不少吧, 但是先开心着, 我现在看到路边的树都想和它抱一下——耶我终于不用费尽心思捂马甲啦——！” 　　“那也没错, 确实挺值得开心。”粉墨被她这副傻乐的模样逗笑了，“还有，下周可就是临场表演赛了，你还来么？修真界原住民来演仙侠，绝对吸人眼球。” 　　“啊临场表演赛的话——”打了半天鬼, 未洛都快忘记还有这事了。 　　她一手摸下巴一手挠头, 皱眉思考着：“我过两天可能得回修真界，关于月的身份还是个谜，很多古籍都在尊者那, 他们不松口很棘手——我尽量？毕竟排练了那么久。” 　　“好哦。”粉墨点点头。 　　--- 　　不过起码这几天的时间, 未洛是能在异能世界躲个清闲。 　　她毕竟是修真界里最熟悉异能世界的人, 这边情况刚公开没多久, 不稳定，如果有突发情况也方便第一时间向莫子语汇报。 　　异界传话筒·未洛。 　　虽然各种裂缝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但月是真的老实了，这半个月里没什么魔物作乱的消息, 总体算得上风平浪静。 　　误入异能世界的修真者也不用被摁着躲躲藏藏, 虽然因不熟悉惹出来不少乱子，但周围的异能者随手就帮忙解决了。 　　未洛被一群同学拉来拽去, 她也好脾气地尽量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 　　第二天，她跑哪儿都找不着苍溟，发消息问了一下才知道，他正自己一个人在校训练场里精修异能。 　　天地门的事忙起来之前，他好像就是这样定时定点训练，雷打不动，自律得很。最近局势一缓和他便又重拾了这个习惯，似乎还有点之前孤僻的影子。 　　未洛回忆着凌晨两点那天苍溟桌上的笔记轻轻咂嘴，感叹卷王的同时蹑手蹑脚地瞬移进他的视线死角。 　　她像苍溟14岁那回一样，躲在暗处欣赏了半天。 　　场内给每种异能都设置了训练设备，自然也包括了不多见的傀儡异能。 　　此刻场内约莫有十来个黑漆漆的傀儡，对上训练专用高级机器人毫不逊色，出招收招各不相同却干净利落，看得出来是同一个控制者的格斗习惯，几乎人均……呃，傀均一打二。 　　苍溟对傀儡的控制显然比一年前熟练顺滑了不少，而他自己的身法体术更是亮眼，偶尔和傀儡打着配合，一下能放倒好几个。 　　方便作战，训练场内也不冷，苍溟自然没穿外套，黑色内衬的衣袖也被他卷到臂弯处，露出小臂匀称的肌肉和干净有力的线条。 　　领口大概是热的时候解开了两粒扣子，锁骨轮廓若隐若现，又令未洛想起之前那块惹她手痒的衣领镂空。 　　未洛正了正心思，傀儡全是由苍溟控制，所以这某种意义上其实是……一打二十？ 　　场地内已经倒了一片训练机器人，未洛在脑子里闲扯着，又见苍溟结束一轮训练收了傀儡。 　　紧接着，他就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语气里带着些锻炼后的微喘，也染着几分揶揄：“山匪头子躲在那干什么？再偷看收费了。” 　　第四次偷看被抓现行的未洛：“……” 　　未洛只能探出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定位器了？能让我有一次偷看你不被发现吗？” 　　苍溟平复着呼吸，把折起来的衣袖一点点放回去，然后单手撑着台面轻松翻上了她所在的观战台，抬眼看她，略一挑眉：“要想人不知——” 　　未洛突然轻啧一声，后退两步站高了一个台阶，这才和苍溟平视：“四年前训练场那回我好歹还能和你平视，这四年你吃的什么窜这么高？” 　　常识都懂，她也不t是真的计较身高，但现在的场景，实在是让她忍不住怀念那个还有些包子脸的、一调戏就脸红耳朵红的小少爷。 　　眼前这个高她半头还多的……略有些压迫感，逗两句还容易把自己逗进去。 　　“正常生长。”苍溟略一思考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挑衅似的也上了层台阶，“堂堂极阴怎么还抓着14岁的人类小孩欺负？” 　　未洛又上一层，海拔上绝不落下风：“那时候的老实好玩啊，一调戏就脸红耳朵红的，这种人类幼崽我两口就啃干净了，骨头都不给你留。” 　　“…你也可以调戏现在的。”苍溟也追着她再上了一层，这次还刻意拉近了点二人的距离，语气里染了点酸味。 　　未洛猝不及防撞上苍溟直白坦率的视线，一时间忘了继续上台阶，微微慌乱间再次佯装恼怒：“……我迟早咬掉你半个脑袋。” 　　苍溟笑：“这是调戏？” 　　未洛二话不说甩了王炸打算结束话题：“这是恐吓，想听调戏的话你先喊声姐姐来听听。” 　　苍溟：“……” 　　“我记得你生日在四月一。”结果苍溟切了公事公办的口吻，带着今天非要把这声姐姐掰扯清楚的意思，“异能校九月入学要求是满85整岁，即过完生日才算一岁。” 　　苍溟语气平平，像个报数据的：“那么算下来，我还比你大五个月，要喊也是你喊哥哥。” 　　“……嘿？”未洛油盐不进地耍无赖，也换上了认真的神色，“你个小人类敢和我比年龄？极阴这东西可和你祖宗平辈，再往前还能追溯到没被人为汇聚的时候……” 　　苍溟这下是真说不过，抬手打断了她的修真界历史课：“……休战。” 　　“你看你早认输多好。”未洛一副乐哼哼的赢家作派，她打了个响指，“好了我是来聊正事的，过两天我要回修真界，你跟不跟我一起？” 　　“嗯？”被忽视许久的苍溟略有些错愕，“你这就要带许寻他们去旅游了？” 　　“哎哟不是，就我们两个。”未洛摇头，“月的身份查不出来，得去找那几个尊者软磨硬泡，最近修真界也稍微有点乱，我甚至怀疑月躲到那去了。” 　　“就我们两个”这话倒是戳中了苍溟。 　　虽然贪念早就收不住，但他现在确确实实还没什么立场和名分去醋。 　　也真给粉墨说中了，这两天未洛身边简直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似的，他什么时候看她身边都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人。 　　至于他这个不争不抢也不叽喳的，虽然可信任程度高，但也自然没能像以前那样，让未洛拿出大把时间和他理所应当地独处。 　　习惯了之前的相处模式，身边突然空下来实在是不怎么适应。 　　虽说是好的发展，危机感也在所难免，逼得他病急乱投医去看了前些年宋九枫送的整蛊礼物，《追人的108种小妙招》。 　　第一页明晃晃加粗标红的几个大字。 　　不守男德，色.诱，强吻。 　　于是他把书合回去，塞回架子底层，转而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是不是跟着那红流苏耳坠一起掉海里去了。 　　看他脸色逐渐精彩，未洛不知他在想什么，接了下半句：“我这回可能得留一段时间，虽然也不长吧，但我怕万一触发强制死遁，再把你这个小可怜儿吓着。” 　　一些碎片回忆快速闪过脑海，苍溟几乎是即刻给出了答案：“我跟。” 　　“你还真是……”未洛眨眨眼，一瞬神色微妙，脚上退了半步又挪回来，没继续往下说，转而给苍溟简述了一下修真界对于穿越这事的态度。 　　穿来这里的人平均在异能世界待个一两天就能回去，据莫子语所说，回去之后表示“没玩够！能不能开发一下异界旅游项目？”的人，占据了百分之五十。 　　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相对保守，不过对于异能世界的文化也说不上反感厌恶，只是不喜欢突然被迫穿越的体验，毫无准备，实在让人烦躁。 　　还有百分之二十就是坚决抗拒两界互通的顽固派，他们尤为不待见逆皎砂。但毕竟有支持就有反对，也是不可避免的事，等天地门的事过去就安定了。 　　未洛盯着苍溟心口若有所思：“正好你现在是标准的极阴小弟了，趁着在训练场，我教你点阴术怎么样？” 　　“我真能学？”苍溟意外地歪了下头，“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未洛：“对我肯定是没有，对你就不一定了……不过傀儡和空傀同源，空傀又恰好起源我老家孤寥荒郊，你也没对极阴血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排斥反应，学起来应该不算难。” 　　“那好。”苍溟点头。 　　未洛徒手化出一颗黑红色的光团，将其放在了苍溟手心：“用力攥住，我看看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感觉心口开始疼了就立刻松开，不要硬撑。” 　　苍溟如言攥住了这颗光团，霎时间只觉得浑身发寒，耳边嗡的一声，脚下传来阵阵失重感，仿佛在刚刚的一瞬坠进了万丈深渊。 　　被窥视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地板、天花板、窗户上都长了眼睛一样，明明并没有任何变化，可在苍溟的感知里，这些东西似乎都在死死地盯着他。 　　紧接着，一阵阵诡异刺耳的尖啸声在脑海中响起，时远时近，似乐似悲，夹杂着他完全陌生的、无法辨别内容的声音。 　　这道声音像是在念咒，像是在祈祷，还掺着疯笑，大概就是未洛说的孤寥荒郊从未流传的那类文字。 　　被阴气包裹的感觉令人下意识抗拒，苍溟蹙着眉将光团攥得更紧了点，在铺天盖地的幻觉中努力保持着清明，但心脏处却迟迟没有传来未洛所说的痛感。 　　未洛似乎也感觉他坚持的时间有些出乎意料，她微微皱了下眉，面色平静地盯着他片刻，开口低语了一句苍溟听不懂的语言。 第95章 没想到你有这癖好 　　她话音刚落, 苍溟心口处立刻细细密密地刺痛起来，像是同时有几百几千只蛀虫在啃咬。心脏近乎在裹着刀刃跳动，连带着他对异能核的感知都变得无比清晰。 　　苍溟立刻松了手, 这才察觉自己在刚刚的短时间内已经出了一后背冷汗，攥着光团的那只手像是长时间举了重物一般, 手指关节都泛着酸, 不亚于不间断训练异能一整天的感觉。 　　光团落到地上滚了一圈, 被未洛点了起来, 苍溟也顺着光团看向她：“结果怎么样？” 　　“还算不错，比我预想的好一些，不愧是我的储备粮。”未洛两指把光团捏碎，冲他挑挑眉，“平常人差不多在听到阴灵低语的时候就吓破胆了。”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苍溟好奇。 　　未洛眨眨眼, 张嘴就来：“我让阴灵加大火候。” 　　扔下这句, 没给苍溟接话的时间，她紧接着就跃进了格斗场地内，回头看过去：“你现在创造几个傀儡给我看看, 我琢磨一下怎么把异能和阴术结合。” 　　两个傀儡即刻从地里冒了出来, 一左一右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傀儡通体漆黑, 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 　　未洛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苍溟的异能, 她新奇地围着一动不动的傀儡转了几圈，连着摸手带着摸脸：“这傀儡可比空傀漂亮多了，是只有接收到你的命令才能行动？会说话吗？” 　　苍溟站在旁边看着她没应声，指尖微动, 傀儡还真的开口了, 不过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粗砂纸磨过一样：“会。” 　　“但这方面没怎么练。”苍溟接话，他向前走了两步, “傀儡没有自主意识，无命令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可以理解为提线木偶。” 　　眼看未洛又冲着傀儡伸出手打算乱摸，他神色略一微妙，无奈略略压低声音再次提醒：“……傀儡部分感知会折算到控制者身上，别摸了。” 　　“哎哟对不起！”未洛瞬间收回了在傀儡胸口乱戳的手，又想到之前军训考核，苍溟隔空把不慎掉到空间之外的宋九枫提回来的场景。 　　未洛掰着手指头：“你是不是还可以控制非傀儡生物的行动？我记得你隔空推过猫，之前那场稀碎的配合你还把我扔了个大老远。” 　　“…误伤。”苍溟干咳一声，以十分高效地控制着她小幅度抬了一下手臂为答案。 　　“是有点像提线木偶啊，简直是天生的傀修。”未洛摸摸自己的手臂，思索着，“就是在自主意识和外t形塑造上差点火候，不然混进人群里就是完美的卧底，攻击项也欠缺。” 　　她抓过苍溟的手，在他掌心轻点几下，几颗黑红色的光点便融进了苍溟的手心。 　　未洛一个响指召出了三只奇形怪状的阴灵：“对阴术的控制需要自己感受，你现在试试，就以控制傀儡的方式控制这几只阴灵。” 　　苍溟抬手尝试，顺利控制住阴灵行动。下一秒他感觉心脏处似乎抽痛了下，竟有几丝黑红色的傀线顺着指尖迅速飞出，携着轻微飘散的阴气。 　　傀线极细，似乎是意念造物，肉眼几乎看不见，目标明确地直冲阴灵的方向而去，待苍溟反应过来时，傀线已经将无法反抗逃跑的阴灵削成了两截。 　　“动作挺干脆。”未洛鼓掌，“你接下来能试着通过思维控制傀线的生成和攻击目标，举一反三还可以应用到魔兽和怪物身上。异能控阴术杀，配合起来就是远程法师。” 　　“傀线开头，身上还有极阴血，剩下的术法你慢慢就无师自通了——现在你来试试，异能加阴术能不能打过我？我会放点水。” 　　说着，她已经后退出了一段距离，游刃有余地作出应战的姿势：“来，输的那方请吃饭怎么样？” 　　苍溟自然也没客气，应声之后便对着未洛的方向抬起了手臂。 　　霎时间三只傀儡凭空出现，未洛的四肢也即刻被异能定住，僵硬着无法行动，与此同时几丝傀线带着真真切切的杀意，直冲她面门而来，看起来是想直接勒断她的咽喉。 　　未洛迅速挣脱异能对四肢的控制，向后闪身躲开傀儡劈过来的手刀，右手格挡住第二只傀儡的挥拳，顺势将其拽至身前当掩护，逼迫傀线更换攻击角度。 　　脚下不慎被第三只傀儡绊了下，她借着重心前倾就地翻滚出了一段距离，最先追上来的是傀线，这东西不仔细辨别根本发现不了它的轨迹。 　　未洛略一眯眼，迅速伸手精确地攥住了傀线末端，在手背上缠绕两圈就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她并未在意傀线在手背上划出的几道血痕，本想试着把苍溟拉近，但对方显然预判到了她的意图，提前断掉了与傀线的连接。 　　未洛拽了个空，三只傀儡也已经再次贴近发起第二波攻击，而苍溟依旧在一段安全距离之外。 　　未洛在傀儡抓住她手臂的前一秒再次堪堪闪身避开，身形略一扭曲便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紧接着整个训练场馆竟迅速暗了下来。 　　视野陷入眼盲似的黑暗，苍溟反应迅速地后退至了场地边缘确保背后无人，然而紧接着他就察觉到三只傀儡接连断开了控制。 　　四周传来阴森森的鬼笑，苍溟本想试着朝那几个方向攻击，未洛却不知何时已经笑眯眯地背着手歪着头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语气放得轻而诡异：“你、好、呀。” 　　 　　苍溟猛然后撤拉开距离，四肢百骸都泛起不正常的寒意，未洛再次凭空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还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表情和语气。 　　他这次反应过来了，立刻使用异能试图再次将其控制在原地，然而他却控了个空，这个“未洛”不属于生物的范畴，只是一个虚影。 　　身旁又是一声轻笑，第二个未洛显现了身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冲他wink了下：“当我的储备粮就这点本事可不行啊？”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虚影显现，第六个凑得尤为近，几乎和他脸贴脸，挑衅似的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便再度消失。 　　极阴的强大毋庸置疑，即使放水也依然轻松就使苍溟陷入被动，攻击全都落不到实处，转瞬间便完全落了下风，根本无法分辨未洛真正的位置。 　　回忆着孤寥荒郊那天的经历，他尝试着在躲避虚影攻击阻拦的间隙，对周围笼罩着的浓郁黑暗使用了控制异能，赌一个可能性。 　　“嘶……你还挺聪明。”四周的黑暗仿佛真的凝固了，里面有个声音抽了口气，紧接着虚影全部破碎消失，黑暗迅速向一个方向收缩。 　　“没你聪明。”苍溟回了句，向黑暗收缩的方向送出傀线，黑暗刚汇聚成未洛的人形便被傀线缠住了手腕和胳膊，但只是缠着，并没用力去割。 　　苍溟迅速闪身到了她面前，左手不知何时已持着一把阴气化作的刀，他学着她刚刚的战术扯紧傀线就将她向自己的方向一拽—— 　　谁知未洛丝毫不惧刀刃，借力顺势向前直接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未洛膝盖压着苍溟，察觉对方持刀的手下意识避了一下她的要害，她左手虚虚掐上苍溟脖颈，右手拽着苍溟手腕将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专心一点，战斗中掺杂个人情感可是大忌，你刚刚本来能一刀捅进来的。”她话音里也略略带着喘，戏精上身一样冷漠地俯视着他，“现在选吧，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 　　苍溟安静地和她对视两秒，像是突发不适似的偏开头皱了皱眉，抿唇再开口时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心脏难受。” 　　“哎你别吓我！这点能量可根本不够你再出问题——”未洛大惊，瞬间收了冷漠的神色，右手紧急覆上苍溟的心口想探探是哪里出了问题。 　　魂海一片平稳，甚至比正常状态还亢奋一点，压根没事。 　　未洛抬眼对上苍溟眼里一瞬闪过的得逞之意，惊觉自己受骗的下一秒天旋地转，二人的位置已然调换。 　　苍溟此刻哪还有刚刚的虚弱模样，他一手垫在未洛脑后，一手压着她的肩膀挑了下眉，原话奉还：“战斗中掺杂个人情感可是大忌，谁会关心对手难不难受？” 　　未洛双手都被傀线紧紧缠着，闭眼气笑了：“……我吃了你个装可怜的小白眼狼。” 　　“请。”苍溟毫无惧色地低了低头。 　　流苏耳坠随着重力和动作在未洛眼前极近处晃啊晃，吸引走了她一大部分注意力。 　　苍溟率先站起身来，他伸手想把未洛拉起来，又看见了依旧缠在她双手手腕上的杂乱傀线，像副手铐一样限制着她，动作瞬间一顿。 　　未洛已经自己站起来了，光明正大地把手往他面前一伸，礼貌开口：“你还不把这麻烦玩意收回去是想留着过年吗？” 　　“这东西怎么收回去？”在她幽怨的眼神里，苍溟视线略飘忽，紧接着开始虚心求教。 　　未洛：“…我也不会，我又不是傀修，打打杀杀到今天万事全靠意念，你试试？” 　　苍溟盯着这团傀线凝神，多次尝试未果：“……” 　　未洛看看他看看傀线，突然笑了声：“你不是想听调戏吗——明着的意念解不开的话，其实还有一种思路，简单来说就是你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把我放开。” 　　苍溟瞬间偏开头：“……我不是。” 　　“哇没想到我们俯瞰众生、清冷孤傲、脾气极差的苍三少爷——居然还有这种喜欢绑别人的癖好？”未洛毫无心理负担地再添一把火。 　　苍溟：“………………” 第96章 调戏完就不认账 　　苍溟：“…………我没有。” 　　这控制占有的心思大概隐秘到他自己都没察觉, 此刻猝不及防被戳中挑明，一副即羞恼又无语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 　　未洛压根不在意这点桎梏，她看着苍溟, 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收不住：“现在看来十九岁的还是有几率一逗就脸红啊——” 　　“未、洛。”苍溟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作警告。 　　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耳根很红，不过捆绑一类的东西还算不上他的癖好。 　　只不过是意识到“对方现在被自己所限制”之后, 诡异的满足感与索求欲瞬间融成一团热意, 简直比刚刚训练时还要热上几倍, 烧得他心痒。 　　“看给你紧张的哈哈哈哈哈咳……”未洛笑得咳嗽, “放心吧我什么没见过，就你这点程度不至于吓着我哈哈哈哈……” 　　都说到这了，见对方半天没停下笑，被调侃的不自在也消退得差不多，苍溟索性又摆出了“任你处置”那次的表情。 　　“那如果我说, ”苍溟完全清楚未洛是个高攻低防的口嗨选手, “我是真的想过把你绑起来，藏到一个除了我没人知道的地方呢？” 　　……t想是想了不少，实际上一点都不敢。 　　之前的四年里, 他确实有过强行把对方留下的冲动, 但都不敢, 也不愿意付诸实践, 未洛也从头到尾都作为一个他抓不住的人而存在。 　　而此刻不管是对方刻意放水还是别的什么，都没表现出对这种限制的真切厌恶，反正终于让他有了些能够接近对方的实感。 　　“你又抓不着我——但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真想过病娇那套？”未洛嘴角弧度果然收敛了些许, 嘴上却还是不太正经的语气。 　　苍溟向前两步, 又摆出了一副有些委屈的可怜表情：“怎么就不能想？十四岁训练场那回你可是自己说的让我以身相许。” 　　受不了，到底是什么“朋友”关系才会聊这种话题？ 　　“流氓变态才会真打算让十四岁小孩以身相许啊——我要被抓走的——！”这招十分好使, 未洛瞬间移开了目光，气势都弱下去一截，拖长音调鸣冤。 　　“调戏完就不认账。”苍溟顶着通红的耳朵继续幽怨，颇有些要和她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意思，“极阴大人好狠的心啊。” 　　未洛能屈能伸地连退三步，视线锁在旁处彻底不去看他了：“好了好了好了我们休战！休战！别装可怜了我真看不得你这表情！” 　　苍溟有没有捆绑癖好她不知道，反正一见到他这副可怜表情，她就觉得自己想从各种意义上欺负对方。 　　苍溟克制着的心思自然吓不到她，因为她也想对他干同样的，甚至更过分的事。 　　想看到对方恐惧的表情，大概可以通通归为极阴对储备粮的支配欲吧……更何况还是亲自救回来的，拿捏对方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她好像做不到拿极阴的食欲去对应人类的喜欢？如果抛开极阴本性这一层，她对他是什么想法？ 　　未洛理不通思绪，暂时也不太想理，至少现在她还能躲在天地门的事后面。 　　她一个响指就轻松解开傀线，不由分说地把话题拉回正事：“刚刚你其实已经无师自通了一堆阴术，比如阴气凝形的那把刀。这样你如果遇上魔兽也能自保。” 　　“刚刚的比试就算我输了吧，走走走请你吃饭——哇你们干什么？！”她接连几步窜到了训练场门边，刚一拉开门，门外就直挺挺倒进来三个同学，吓得未洛险些召剑。 　　前面那两位估计是刚刚正趴在门上偷听，没料到未洛突然开门，重心不稳一个拽一个，连带着后边好奇他们在干什么的林鹿全歪进了门里。 　　三人十分喜感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哎哟妈呀”喊成一片。然后他们抬头，和未洛苍溟大眼瞪小眼。 　　未洛缓缓回头看向苍溟，看起来略有点想钻地缝：“……我能灭口吗？” 　　苍溟也没想到：“……灭吧。” 　　刚凑过来的林鹿没想到训练场里是这两位，顿觉自己丢脸：“哎哎哎哎哎对不起，洛老大手下留命！我就是路过！我嘴也很严实的！马上就走你们聊——” 　　“……哎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嘴很严实？我俩可清清白白的在切磋教学。”未洛伸手掐了一下林鹿的脸，抿唇作凶状，“训练场又没上锁，你们要练的话光明正大进来就是。 　　苍溟明显不是很高兴，抱着胳膊靠在了一侧门框上，言简意赅地补充警告了句：“偷听的事少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那什么，没敢打扰。”另外两个同学捂着脸站起来了，其中一位充满希冀地看向未洛，“不过洛同学，你能也教教我们玄术吗？” 　　“不为别的！主要是好奇……呃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想提高一些战斗力！我记得玄术对那些异种是可以平A出暴击的吧！”另一位补充。 　　未洛没察觉身后苍溟已经开始散发低气压：“哎哟这个我是真教不了，能教他是因为他体质特殊。两界还不一定长久互通，你们没必要学。” 　　林鹿又偷偷瞄了苍溟一眼，莫名其妙地想起之前刷到过的视频。视频里一只黑猫躲在暗处，凶巴巴地看着主人摸别的小猫…… 　　等等！她把谁联想成猫了？苍溟？！ 　　罪过啊！！！ 　　 　　林鹿满脸写着救命，狂拽这两位同学的衣服后摆，试图让他们察觉未洛身后那位不太友善的神色。 　　苍天，早知道就不好奇了。他们两个是没听见未洛开门时说的什么吗，明显这两位接下来有安排的！未洛就算是异界贵客也得有自己的日常生活啊！ 　　然而这两位还没反应过来：“那你能不能再给我们讲讲——” 　　林鹿实在带不动，她刚想帮未洛打断，就见未洛迅速且隐蔽地向身后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苍溟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神色，但未洛视线转瞬即逝，他又换回阴沉脸色，同时开口：“不能，修真界详情有查询网站，有问题请去那上面看。” 　　目睹全过程的林鹿：“……” 　　好快的变脸，这真的是那个对别人爱搭不理的苍溟吗，好可怕。 　　“啊对！”未洛本来也有点疲劳，正想着该怎么快速糊弄过去，“我也不是全知百科，那网站还是实时更新的，比我效率高多了。” 　　苍溟两步站到了未洛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然后抬眼淡淡地扫了一圈：“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像疑问句，实则是陈述句，此刻他的心情显而易见。 　　“哎好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占用时间了！”两位同学终于察觉苍溟的低气压，险些舌头打结，忙不迭道谢加道歉地也撤退了。 　　林鹿看着迅速走远的苍未两人，单看背影的互动都能看出来未洛在大肆笑话苍溟。她回忆起流浪汉事件时未洛那句“我们没有谈恋爱”，顿时有点想笑。 　　她怎么也算是作为同学当了几个月的吃瓜前线，只能说某位心系两个世界的事业脑真是太可怕了。 　　现在公开出来的信息确实只是单纯对时空乱流的描述，但一旦结合了二人这几个月的相处，就完全经不起旁人细想。 　　乍一看像是未洛为世界存亡拉了个嘴严实的盟友，但如果切换到其他频道，那就能理解为苍溟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等了某人四年，简直值得一些捕风捉影的人大作文章。 　　震惊，苍家三少爷竟是个痴情种，对异界名人暗许芳心四年之久，还是个双标醋坛子，甚至看起来还没讨到名分…… 　　林鹿之前还怕苍溟怕得要命，现在她一边在脑内狂喊罪过折寿，一边实在忍不住地扶着树笑了起来。 　　--- 　　美食街。 　　未洛还记得之前在医院里跟郝叔开玩笑似的承诺，她一路上死缠烂打威逼利诱，连着好声哄骗带着装哭扮可怜，一条龙下来，如愿让苍溟松了口。 　　苍溟一进店明显还是有些拘束，不过在未洛身份的对比之下，郝老板对苍溟的态度都已经显得有些平淡了，更多的是对她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闲聊两句后，郝老板乐呵呵地擦了擦手看向苍溟，竖起大拇指：“我就说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吧！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对局势的权衡也到位，以后定是能成大事的人！” 　　“您谬赞了。”苍溟不自在地抿唇，“您之前的的伤势最近还……” 　　“放心吧，早就没大碍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郝老板豪爽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紧接着像是福至心灵一样一拍脑袋：“不过之前倒是收到过几份匿名赠送的补品，我看着还是个知名大牌子，当时还以为是小洛……现在想来不会是……？” 　　“啊？不是我送的。”未洛没想到他还干过这事，防止对方又像退烧药那时一样拉她挡着，她二话不说就断了苍溟后路。 　　“……是我。”苍溟无奈瞥了未洛一眼，只能承认，但毕竟医院那回顶着易容，他实在不好开口说自己为什么送。 　　郝老板看出来他的拘谨，也没再多问什么：“哎哟实在是感激，这么说来你们两个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顿我请！不对，以后只要我这店还开着，二位都免单！” 　　“我先去后厨忙了啊，饭马上就好！你们看看饮料柜里有什么想喝的，随便拿！”他挥挥手转身走进了后厨，紧接着后厨就传来了他哼歌洗菜的声音。 　　盛夏刚刚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也进后厨忙了，不久后二人便低声交t谈起来：“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多有活力。” 　　“咱俩年轻的时候也不赖啊，你还是咱学校校花，我使尽浑身解数才追到你呢——不对，你现在也好看，永远都好看。”郝老板笑。 　　盛夏心情很好地轻哼一声：“都多大年纪了，还油嘴滑舌的。” 　　“岁月不饶人啊。”郝老板笑着笑着叹了口气，“要是安崽和乐崽能活下来，现在也像他们那么大了……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我要是能挡下那一刀……算了。” 　　“……世事无常，过去的就过去吧，给孩子做好榜样啊。”盛夏轻拍他的肩膀。 　　--- 　　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很快就上了桌，郝老板的厨艺确实精湛。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接近空盘的时候，苍溟察觉未洛揉按自己太阳穴的动作有些频繁：“怎么了？头疼吗？” 第97章 醉得还不轻 　　“没……呃, 也有点。”未洛扶额吐出一口气，看向他时眼神飘了一下才聚焦，“没什么大碍, 可能是店里暖风打得有点……高。” 　　她这明显有事的迷糊状态实在太熟悉，苍溟心里警铃大作, 甚至预感马上同归又要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了。 　　他忙不迭探身去试她额头的温度, 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打算给莫子语打电话。 　　视线无意掠过桌上的饮料瓶, 好像是未洛说“没见过, 尝尝”的。苍溟皱眉拿起她面前的易拉罐，这才察觉问题。 　　这是一瓶包装像极了碳酸饮料的果汁酒，包装太具有欺骗性，苍溟没关注，未洛估计也没细看, 自然也没认出来是酒, 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苍溟又看了彻底宕机不动弹的未洛一眼，转了下瓶身寻找酒精浓度。 　　……酒精含量3%，小孩喝这酒都不一定会醉。 　　苍溟一瞬间有点想笑但硬生生忍住了, 他把易拉罐放到未洛拿不到的桌角里侧, 伸手在她眼前比了个5：“这是几？” 　　未洛像个延迟极高的机器人, 呆愣愣地盯着他的手掌心看, 似乎在加载他的问题。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啪的一声，和苍溟击了个掌。 　　苍溟连她直接抓过来十指相扣的心理准备都做了，但实在没料到她会击掌。他愣着看看她, 看看自己的手：“……” 　　醉得还不轻。 　　浓度3%的酒, 是怎么醉成这样的……极阴化人没点对酒精的抗性吗？这都不能称之为一杯倒了，一滴倒差不多。 　　--- 　　最后苍溟一边联系莫子语, 一边把醉鬼扶了出去吹风醒酒。 　　在店里，醉鬼未洛还知道给自己留点颜面，一出店门她就像碰瓷的八爪鱼一样往苍溟的方向一歪，挂在了他身上。 　　 　　未洛一手揽着苍溟肩膀，一手拽着他的衣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乱蹭，细软的发丝频繁擦过苍溟的耳垂和侧颈，带起一阵阵细微的痒意，激得他偏了偏头。 　　附近人不多，但她这一挂压根推不开，直接让苍溟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一手揽上未洛的腰，带着她往路边排椅走。 　　路上经过店旁一条小巷，未洛盯着那小巷看了半天，突然开口：“你个小可怜。” 　　这句话字正腔圆，一点都不像个路都不会好好走的醉鬼，苍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怎么可怜了？” 　　“空傀伤人那天，别人怕你你就走了，我怕你你也不解释。”未洛依旧盯着那条小巷，语气认真，“不回头的背影特别可怜，像只……孤独的黑猫。” 　　“……”苍溟没去和她计较猫塑，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细节，察觉一个问题，“你当时看我了？” 　　“看了一小会儿。”未洛老老实实地答，“本来想追过去把话问清楚，但被叫走了。” 　　……所以那时他回头没看见未洛，是精准错开了？不是未洛压根不关心他？ 　　苍溟不觉得醉鬼能记住东西，也开始有什么说什么了：“那是挺可怜的，我回头没看见你，委屈难受了一晚上。” 　　“调戏我四年说忘就忘，转头还以为我想取你性命……可惜我对异能核或金丹都不感兴趣。” 　　可能是他语速太快，未洛没能理解接收正确信号，又不说话了。苍溟也终于艰难地把碰瓷八爪鱼从身上剥下来，送到了椅子上：“你坐在这醒醒酒。” 　　天色已暗，把她送回修真界目前不太现实，他不清楚方法。但看她醉成这样，只是送回住处的话，他也不放心让对方就这么自己待着醉一晚上。 　　不知是不是延迟作祟，莫子语那边迟迟不回复，打电话也不接。苍溟手指在屏幕上略急地滑动几下，开始在未洛的同性朋友里挑人。 　　温子落和粉墨，林鹿，许寻…… 　　后边那两位，他短时间内压根翻不出联系方式。前边那两位翻是能翻到，只是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两位对他会是怎样一番打压了。 　　温子落也就还在未洛面前还是个温软小绵羊，背地里甚至还警告过他，别打未洛性命的主意，否则她就打他性命的主意。 　　粉墨明牌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狐狸，明明对未洛也挺关心，但总是习惯关心的时候踩他几句。 　　……无视性别，这两人简直能当他情敌。 　　苍溟又看一眼坐在那歪着头快要睡着的未洛，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权当报复，然后又心虚似的捋回去。 　　未洛慢半拍抬眼看他：“你干什么？” 　　“你头上有树叶。”苍溟挑了下眉，明目张胆地胡诌。 　　他点下温子落拨号键的前一秒，莫子语终于回了电话。 　　苍溟简单解释了一下情况，结果莫子语笑得险些没收住：“哎哟笑死我了，未洛她化人这几年根本没碰过酒，原来是个一滴倒啊！” 　　“不行我这下可算逮着把柄笑话她了哈哈哈哈哈，能把世界杀穿的极阴化人居然是个沾酒倒！！！这反差简直哈哈哈哈哈……” 　　“……”苍溟听着未洛这个没心没肺的师傅笑了半天，咳嗽一声试图提醒她还没回答该怎么安置沾酒倒的极阴。 　　“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样吧。”莫子语好不容易收了笑，“反正你们明天也得过来，你直接把她送回宗门就是，安全点。” 　　“权限卡在她身上。我在外边还有几个人要揍，还得抽空去修整两界通讯信号。明天白天就回去，还得麻烦你照看她一会儿——哎，我好奇，她醉酒之后什么样啊？发酒疯吗？” 　　苍溟默默抬手触了一下自己似乎还在发痒的侧颈：“不发，很安静，也能……也勉强能听懂我说话。” 　　 　　“那就行。”莫子语听着像是松了口气，“我还寻思要是实在不行就把她扔寒渊里……哎反正你看着来吧，都这么久了，你应该也有数。” 　　苍溟应下来，顺手在路过的小贩那买了两瓶解酒的蜂蜜和牛奶，又和莫子语确认几句之后便挂了电话，转而戳戳未洛的肩膀：“通行权限卡你现在带着吗？” 　　“带着，兜里。”未洛喝醉之后真的非常老实且安静，乖乖地坐在那垂着眸子发呆吹风，问什么答什么，与平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就是不动弹。 　　“哪个兜？”苍溟只能在她身边坐下，耐心地进一步问，“你拿出来，我送你回家。” 　　“不拿。”未洛摇头，皱眉向后让了让，“我家危险，你去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苍溟反应了两秒才想通她说的“家”是孤寥荒郊，而非逆皎砂宗门。 　　他微微皱眉，更换了用词：“那我送你回宗门。” 　　未洛还是摇头。 　　不能和醉鬼讲道理，苍溟被逼无奈，又不好直接上手去试到底在哪个口袋，他使尽浑身解数，好说歹说地总算是把权限卡给哄骗出来了。 　　是个蓝底白字的小卡片，上边印了一串ID和一个快穿管理局的图标，底部闪着银色的电子纹路，整体蛮有科技感。 　　……不过他刚刚简直像个心怀不轨的人在哄五岁小孩跟自己走，有种十四岁时未洛拿糖逗他的感觉，也算风水轮流转。 　　--- 　　他们走后不久，郝老板的店门突然被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推开了。 　　准确来说其实也不叫推，他是饿得脱力在门上靠了一下，结果直接倒进来了，摔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哎哟好孩子你没事吧！”郝老板吓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蹲下.身想把他扶起来，“你从哪来的？怎么饿成这样的？盛夏你看一下店，我送他去——” 　　“水……”小孩声音干哑得不像话，手里死死攥着两个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不要送我回去……t不要把我交出去，求您……给我一口水就好，我马上、我马上就走……” 　　“那小孩跑哪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哎大家注意一下啊——这一片有个穿黑袍子的小孩，刚才把我钱包摸了！” 　　门外有几个人叫喊着跑过，听喊的内容好像是他们都被一个流浪的小孩抢了零钱。 　　郝老板皱眉看向面前这位十来岁的小孩，他皮包骨头，衣衫褴褛，没有穿鞋，破破烂烂的黑袍子底下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瘦弱小腿。像是从什么饥荒的地方逃难来的。 　　脸上也脏得像是抹了锅灰，嘴唇干裂渗血，头发长且杂乱，完全能遮住眼睛。加上手里攥着的钱，明显就是刚刚那几个人要抓的小孩。 　　郝老板犹豫片刻，先找了个纸杯接了杯温水递给小孩，然后循循善诱：“好孩子，你听叔叔说，偷盗是不对的行为，把钱还给他们好吗？” 　　“不……”小孩端着水却没有喝，他怯生生地看着他，一边警惕地后退一边摇头，“我不……” 　　“好孩子，听话。”郝老板努力放柔语气，冲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才多大，不用过这种苦日子的，你把钱还给他们，叔叔送你去福利院。” 　　小孩仍和他保持着距离，攥着钱的手微微发抖，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眼里满是防备：“……那是，什么？” 　　“是救助流浪小孩子的地方，你可以在那里正常生活，会有饭吃，也有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朋友。”盛夏也走过来。 　　她从身上摸出一块糖：“听话，知错能改就是乖孩子，和那些人认真道个歉。让叔叔送你去福利院，在那里你就不用以抢别人的东西为生了——你有名字吗？” 　　“……”小孩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后背靠着墙发抖，几乎要把因缺水而干裂的唇咬出血，低头犹豫了好半天，这才低声回答。 　　“……我叫……安乐。” 第98章 双倍黑猫 　　“……！” 　　郝老板和盛夏的动作皆是一顿, 看向安乐的眼神里也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极为复杂的情感，不可置信和怀念悲伤各掺半。 　　片刻后，郝老板转头看向盛夏, 声音干哑晦涩：“要不……？” 　　--- 　　逆皎砂宗门。 　　世界切换时会有一些头晕，苍未二人落地正好处于宗门中心, 就是上次莫子语靠在那翻书的石桌椅前。 　　醉鬼未洛依旧站得不是很利索。苍溟对穿越经验极少, 还没缓过头晕, 只是下意识半搂半抱地扶着她, 一下子险些被带倒。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扫视一圈，确定时间和位置都没出差错。 　　紧接着苍溟就趁着未洛还没再次变成碰瓷八爪鱼，干脆利落地附身左手搂肩右手抄膝，将人往怀里一带, 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终于能好好走路了。 　　未洛意识本就不太清醒, 附加刚刚穿越的头晕彻底醉迷糊了，整个人几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的侧脸靠在苍溟胸口, 片刻后皱眉吐出两个字：“好吵。” 　　“……吵？”苍溟环顾了一圈安静得只有鸟叫和风声的宗门环境, 以为她又像医院里那次一样被干扰着神志。 　　生怕同归冒出来算账, 他果断脚步一转就向寒渊的方向快步走去：“清醒一点, 想点别的调整情绪，别听那些东西说的——” 　　“不是，我没事，不用去寒渊。”未洛眯着眼摇摇头, 抬手在他心口处戳了两下, 然后看着他勾起一个揶揄的笑，“我说你心跳好吵。” 　　苍溟猝不及防又挨了句调戏, 杀伤力不亚于那句“你身上好香”。他刹住脚步闭眼深呼吸：“……………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未洛又开始选择性不回答了，简直比清醒时还无赖好几倍。 　　“…栽你手上了。”苍溟无奈再次向原来的方向走去，也仗着她现在是个醉鬼稍微袒露了点心声。 　　未洛还没说话，不知何处就突然飞窜出来一个黑色的毛团子，是那只叫“归零”的黑猫。 　　黑猫高傲地围着苍溟脚边转了一圈，像是在巡视打量，一点也没有之前冲未洛翻肚皮的乖顺模样。然后它拦在了苍溟面前，弓起脊背凶巴巴地呲起了牙。 　　真是万物皆有灵，苍溟有点麻木，也不管归零听不听得懂：“……我没恶意，烦请放行。” 　　前有同归，后有归零，再加上大灵小灵，他怎么天天被未洛身边的非人生物敌视？可别告诉他这黑猫也能变人。 　　归零倒是没变人，但依旧亦步亦趋地阻挡着他的脚步，甚至还亮了爪子威胁，看起来像是把他当成了趁人之危的东西。 　　苍溟只能晃了晃胳膊上挂着的袋子，示意它看那瓶牛奶：“这个当通行费行不行？我把她送回去就出来，她醉久了第二天会头疼。” 　　归零喵一声，倨傲地舔了舔身上的毛，这才停止了尾随，也不知是前一句的作用还是后一句的作用。 　　--- 　　一波三折地把快睡着的未洛送回了卧房，苍溟动作迅速地找了个杯子调出杯蜂蜜水，回头一看未洛已经趴在了桌上，脑袋埋在臂弯里困得不省人事，头上几乎要冒出来ZZZ特效。 　　“醒醒，喝了醒酒的再睡。”苍溟无奈拍拍她的肩膀，“不然明天起来有你头疼的。” 　　醉鬼倒是没在这方面和他犟，她直起身子皱眉分辨了一下现状，也可能是反应了一下他说的话，这才接过杯子浅饮了两口。 　　苍溟也没什么照顾别人的经验，蜂蜜水温可能有点烫，未洛喝得很慢，他索性在旁边坐下来，单手撑脸等待着。 　　看着未洛现在满脸的单纯好骗，他有些好奇：“你醉成这样，还认得我是谁吗？” 　　 　　“储备粮。”未洛纡尊降贵地吐出来三个字。 　　苍溟：“……” 　　也行吧，至少没说可怜小黑猫。 　　苍溟又等了一会儿，蜂蜜水也差不多见底了，他食指在桌上轻敲几下，状似无意地问她：“极阴大人能教教我怎么追你吗？现在你身边那么多人，我危机感挺重的。” 　　未洛放下杯子和他对视，不说话。 　　苍溟本来就问得没底气，又被她盯得有点心虚，刚想起身离开，就听见未洛不解：“你追我干什么？我又没抢你东西。” 　　苍溟早有预料：“不是这个追，是喜欢你的那个追。” 　　果然无法信任醉鬼的跳脱思维……不对，她清醒时，差不多也就是这么个脑回路。 　　未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皱眉片刻后扔出来一句：“可我讨厌你。” 　　 　　“…那你讨厌我什么？”苍溟神色微僵，这下是真的有点自乱阵脚了，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试探着询问。 　　“你现在太坦诚了，我还是喜欢14岁那个摸不清自己心思的。”未洛醉成呆企鹅都不忘14岁的小少爷，“因为我也没摸清，逗他没有负罪感，逗你有。” 　　紧接着就是零零碎碎的控诉：“你还不惜命，你就是个恋爱脑……” 　　……吃四年前自己的醋正常吗？ 　　“那没办法。”苍溟气笑了，感觉小少爷这茬是过不去了，“你自己说的让我以身相许，还答应天地门结束之后就认真考虑——” 　　“我可以慢慢追你等你，再几个四年也无所谓，但你不准讨厌我。” 　　从“能不能别讨厌我”到“不准讨厌我”，苍溟觉得自己面对醉鬼也是有点……得寸进尺，不讲道理，趁人之危。 　　未洛叛逆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冲他一挑眉，一字一顿挑衅他：“我、讨、厌、你。” 　　除去说的内容，她这副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是个醉鬼，苍溟一瞬还以为她醒酒了。 　　“我、喜、欢、你。”苍溟干脆陪她幼稚，也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回敬。 　　未洛一拍桌子：“我讨厌你。” 　　苍溟看了一眼那个靠近桌边的瓷杯，防止杯子牺牲，他站起身把瓷杯放到了高处，同时嘴上继续回她：“我喜欢你。” 　　未洛：“我讨厌你。” 　　苍溟：“我喜欢你。” 　　未洛：“我讨厌你。” 　　苍溟：“我喜欢你。” 　　就这么过了几个来回，苍溟突然一转攻势：“我讨厌你。” 　　“我喜——”未洛一下子没绕过来，险些没刹住，她眨眨眼陷入沉默，“……” 　　苍溟难得占一回上风，他看着未洛写满不解和控诉的金眸，实在有点上瘾，还有点口干。 　　他抬手挡住她瞪过来的恼怒视线，偏开头笑了两声，察觉自己耳根烧上来的温度，决定见好就t收。 　　虽然是在醉酒状态下坑出来的半句表白，不能当真，但也足够让他心跳加速一阵儿。 　　他站起身来，不太习惯地抚了一下衣袖和头发，走到门边，有些逃跑的意思：“不吵了，你休息吧，明天见——晚安。” 　　未洛应了一声，也起身向里间走去。 　　--- 　　第二天。 　　未洛一睁眼，对上的先是自己紧抓苍溟手腕不放的手，然后是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凳子上，头靠在墙上，眼底两圈淡淡的乌青，尚在睡眠中的苍溟。 　　未洛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她哈欠才打到一半，当场吓回去了，也瞬间吓清醒了：“…………？！” 　　 　　她小心翼翼松开手，大气不敢喘地试图先行逃跑。 　　但她刚一松手，苍溟就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他盯着未洛看了两秒后开口，嗓音低哑得像熬了大夜没睡多久，透着浓浓的疲惫：“……你醒酒了？” 　　“……醒了。”未洛和他对视，整理了一下脑内零零碎碎的记忆，欲言又止。 　　似乎也是察觉自己声音太沙哑，苍溟偏头摁着喉咙清了清嗓子，然后再次开口。 　　苍溟：“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在凌晨两点半，像个鬼一样瞬移到我卧房，把我拎起来硬要拽着我上树掏鸟窝，然后险些拉着我一起掉寒渊里去，之后还硬要我和归零握手的吗？” 　　未洛唯唯诺诺地坐在床边，摆了个犯错后老实的神色：“……不好意思，完全不记得。” 　　“四季树下边的那片草丛被你烧成斑秃了，还挺有艺术感的。”苍溟还没说完，“南边那个小池塘里面的锦鲤，一半差点变成香辣烤鱼，一半差点变成冰冻刺身。” 　　苍溟：“最后我连阴术带异能地把你拖回来，你二话不说一巴掌把我摁这儿了，非说我这个可怜小黑猫颇有几分姿色，要让我侍寝，具体可以参考你和归零说话时的语气。” 　　未洛移开了视线，感觉人生到此为止：“…………” 　　苍溟闭眼，抬手不停揉按着自己的后颈，长叹一口气：“我第一次见这种醉酒方式，你摁我那手劲去参加个比赛铁定破纪录——啊，你还变了一回本体，像个黑果冻。” 　　“对不起！”未洛双手合十给他拜了一个，“我下回再也不乱喝不认识的饮料了……但其实你直接把我打晕就行。” 　　苍溟很平静：“你看我打得过你吗？” 　　未洛：“……打不过。” 　　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飘忽间，她在苍溟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看见了三道浅浅的血痕：“…你手上那伤不会也是我干的吧？” 　　“这倒不是。”苍溟抬手看了一眼这三道血痕，有了些告状的意思，“昨天归零拦着我不让我送你回来，我就拿牛奶贿赂它，结果它喝完牛奶转头给了我一爪子。” 　　“你身边的几个跟班看起来都不是很待见我。”他酸溜溜地接了句。 　　未洛忍笑：“……同类相斥…………不是，放心，我待会儿去给你讨说法。” 　　苍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咳对不起我努力不猫塑你。”未洛举手作投降状，嘴角依旧不正经地扬着，“谢谢你照顾我啊，但其实除了凌晨三点那段，前面的事我都没断片。” 　　看着苍溟瞬间僵硬的神色，未洛恩将仇报似的特地补充了句：“尤其是你问我怎么追我的那段，我都记得。” 第99章 逆天道者来咯 　　苍溟对上未洛笑眯眯的神情, 回忆起昨天那一连串的幼稚举动，干咳一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未洛转身把窗户打开了，清晨的阳光洒进室内, 稍微有些凉的风也从窗外吹进来，拂起几丝她散着的长发, 带跑了苍溟飘忽不定的视线。 　　他起身打算先离开, 又见未洛取了条红发带, 抬手干净利落地束好头发, 突然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不知何处飞过来一只白绒绒的小雀，停在窗沿探头探脑，然后扇扇翅膀飞上了未洛伸过去的手。 　　未洛捧着小雀回头看苍溟：“我不是人类，这些年来对负面情感的理解也远超于正面情感，尤其是男女之情这类的喜欢, 我从来没去设想过。” 　　“我现在其实还分不清对你到底是食欲、支配欲、凌.虐欲还是别的什么, 所以‘喜欢别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有点超纲。”未洛真的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了。 　　苍溟被钉在了原地，他喉结浅浅滚动了下，没说话。 　　未洛摸摸小雀的脑袋, 似乎是又有点犯困, 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对物质和情感的需求也没那么大, 至少现在我还是回避优先。总有种大战在即的感觉, 不太敢给什么承诺。” 　　“但我能确定我对你是有一份高于别人的感激……硬要说的话，其实我还挺喜欢看你装可怜的。” 　　“……”苍溟倒是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个答案，一下子有点卡机，“……真的？” 　　“真的。”未洛点头, 放飞小雀后冲他露出一个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要是能带着猫耳朵然后喊我声姐姐再装个可怜……” 　　……他、就、知、道。 　　苍溟额角抽了抽，留下一个把无奈表达到极致的眼神, 转头就走。 　　未洛得逞，在他身后笑得分外放肆：“哎别走啊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哈……” 　　--- 　　九点多钟，莫子语回到宗门的时候，未洛正在试图把烧成斑秃的草地恢复原状。 　　她一眼就看懂发生了什么，当即开始嘲笑：“苍溟不是说你喝醉了挺老实的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给草坪理发了？” 　　“哎哟，后半夜发的酒疯，不说也罢，太丢脸了。”未洛把最后一块斑秃变回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那群尊者现在还是不松口吗？” 　　“天道动摇了一点，尊者还得继续磨，不然修真界这边就没法做到消息统一。”莫子语叹气，递出手里拎着的口袋，“咱们宗门还是人手不够啊，你们先吃早饭吧。” 　　未洛接过口袋看了一眼，是香喷喷的小酥饼小笼包和豆浆，刚出炉没多久，香气扑鼻而来，十分迅速地带起了她的馋虫。 　　未洛咽了一下口水：“谢谢师傅……还有啊师傅，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问呗，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莫子语挠了挠归零的下巴，闻言调侃，“怎么，你发酒疯把宗门房顶也给拆了？哪儿呢？” 　　“房顶没事——”未洛拖长强调，她迅速瞄了远处正在打电话的苍溟一眼，确定对方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未洛一个问题问得自己也有点不自在：“师傅你觉得，怎么才能去辨别清楚自己喜没喜欢上一个人？我实在分不清食欲和喜欢这两者的区别。” 　　“简单。”莫子语作认真思考状，“我记得你之前在游轮上咬了他肩膀一口是不是？你思考一下，假如对象换成其他异性人类，你愿不愿意重复这种举动？” 　　“不愿意。”未洛几乎是斩钉截铁地答了，面上闪过几丝嫌弃，然后是愣怔。 　　“喏。”莫子语摊手，“再者，昨晚你们回来的时候我用水镜看了一眼，要是换成别人二话不说把你抱起来，你觉得自己是什么反应？或者你会放心往对方身上赖吗？” 　　“……”未洛想象了一下，瞬间一阵恶寒，说得有点艰难，“……不会。” 　　…………知道是苍溟才放心的。她心道。 　　莫子语：“你看，这说明对方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比别人高出一大截了。实在不行，你扪心自问一下，想不想和对方接吻。” 　　 　　未洛这回及时刹住了思维：“……这个算了这个算了，能说点不那么直接的吗师傅。” 　　“哎哟……”莫子语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我都不想说你，你自己想想，你现在真的只是把他当储备粮看待吗？” 　　“就算有个油炸香酥鸡腿说它喜欢你，但谁又会去纠结自己喜不喜欢一只大鸡腿？谁会去担心自己咬一口鸡腿后它会不会感觉疼？嗯？”她两手捏上未洛两颊。 　　未洛：“……” 　　“傻徒弟哟。”莫子语摇着头拍拍未洛的肩膀，“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就有答案了吧？到底是没动心还是有顾虑，你自己多清楚啊。” 　　 　　莫子语拿出了点长辈的语气，轻笑着打趣她：“还有啊，调戏过了头是要负责的，你现在简直像个又怂又爱玩的恐怖游戏t爱好者。” 　　莫子语：“那些话骗骗他就得了，可别把自己也骗进去咯。快吃点早饭咱去解决顾虑了，青春期的单纯小极阴。” 　　“谁青春期！谁单纯！”思绪本就一团乱麻的未洛瞬间炸了。 　　莫子语摇着头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留下最后一记尾杀：“哎呀你这副表情还真不多见，现在看来嘴硬的另有其人咯——” 　　--- 　　吃早饭时未洛脑子里一直在断断续续炸烟花，直到苍溟说到刚刚苍楠在电话里说异能世界又失踪了一批人，她才冷静下来。 　　这趟失踪的大多是空言城的年轻学生，同时又有一批异能怪物进入了修真界，刚刚莫子语已经告知未洛的其他同门留意了。 　　“这应该是第二轮？第三轮？”未洛咽下嘴里的小酥饼。 　　“是第二轮。”莫子语皱眉关上水镜，“但是那群小兔崽子找了一圈，都说没在负责范围内发现异能者踪影，不知道这批人跑哪去了，再等一会儿吧。” 　　苍溟编辑了条消息发给苍楠，莫子语修整两界通讯信号之后是方便了不少，消息没转几个圈就发出去了，他点头：“苍楠那边有消息我及时转告你们。” 　　未洛也切换出了正事思路：“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根据那几句预言，如果天地门指的就是世界融合带来的裂缝——” 　　“那就可以理解为，天地门左边是异能世界，右边是修真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空间，那之后那句‘邪祟归于其中’，又该怎么解释？归于哪其中？” 　　 　　苍溟点头：“这也是个问题，但是只要是经历过穿越的人都没有发现其他空间，除此之外就只有时空乱流夹在中间。” 　　“归于时空乱流……吗？”未洛皱眉，“好像真的能对上‘日夜混沌不得安’这一句，但不得安的究竟是邪祟还是世界？预言太模糊，也不知道他描述的是月赢还是我们赢。” 　　莫子语：“之前月说，要用负面情绪炼巨人，把我们关进笼子，确定是可以对应五行阴阳失衡这一句。那就说明五行失衡和天地门开是因果关系，也是她所希望的。” 　　“恰巧我们还琢磨不出情绪到底该怎么扯到天地门上，现在天道管着的古籍存放处都快把我列为通缉犯了，小心眼的东西。” 　　未洛干咳一声安慰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没事师傅，咱待会继续去软磨硬泡，总能磨动的，实在不行我给天道表演一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莫子语长叹一口气，继续分析：“那么，把我们关进笼子，如果对应‘邪祟归于其中’的话……” 　　苍溟和莫子语突然齐齐抬头看向了未洛，神色里满是欲言又止的担忧。 　　邪祟，自然也可以包括极阴。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未洛险些噎着，她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咳……我说过了我会惜命的，我战斗力多高啊，还想亲手摁着月给全世界磕头呢，放心。” 　　“其实倒也不是……怕你在战斗力上落下风。”苍溟思考着措辞缓慢开口，“是怕你在……” 　　“特大号外特大号外！！！特大号外特大号外！！！！！！” 　　他话还没说完，不知何处就突然传来了一嗓子气吞山河呐喊。 　　这一嗓子的情绪极为饱满，音量高得震耳欲聋，传播范围极广，在天地间返出一阵阵回音，震得地面都在颤。 　　一群群在树上栖息的鸟全被惊得扑棱着翅膀直冲向天空，空中一瞬间连着扑棱声带着叽喳声，变得非常热闹。 　　山上也频繁传来灵兽仙兽受惊后的不安鸣叫，几者结合，简直把“吵”这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外地人苍溟皱了皱眉看向莫子语，莫子语也捂着耳朵，给出了一个十分通俗易懂的解释：“上界的大喇叭，你可以理解为游戏里世界公屏置顶的公告。” 　　“很接地气的公告方式，不过上次吼成这样还是十几年前，传闻逆天道者降世。”未洛点头附和，“到今天也没个动静，也不知道逆哪儿去了。” 　　上界大喇叭继续兴高采烈地公告着： 　　“特大号外！！！仙魔妖灵四尊者竟统一宣布愿意出手协助解决天地门一事！！！” 　　莫子语震惊得咣当一下站起来了，险些掀翻桌上的豆浆：“啊？怎么突然愿意了？！谁劝动的？！天降外援啊！！！” 　　“使四位作出如上决定的竟是一位栗发橙眸，身份不明的少年侠客！其对此竟风轻云淡地表示‘不知尊者身份，只是路过交友’！！！究竟是自然的扭曲还是万物的沦丧？！” 　　这下就只剩天道还在硬倔着不松口了，逆天道者，这不就来了吗。 　　“栗发橙眸？不知天道身份？”未洛也吓得站起来了，“不会是——？！” 第100章 同归骂人小课堂 　　“…………是宋九枫。”苍溟一手扶额一手把手机翻过来, 将屏幕展示给她们看，面上的表情也充满了对当下情况的不敢相信。 　　手机上明晃晃是一个叫“粘锅锅巴嘎嘣脆”的人在十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配图是一张大石桌上摆着的一堆小说漫画, 和他比耶的手。 　　配文【闪现！和其他人一起给魔尊仙尊推荐了仙魔甜宠剧，大家来合个影！】 　　 　　再往前, 全是宋九枫刷屏的朋友圈, 甚至还有其他异能者的身影, 一群人凑在一起像是误入修真界太兴奋的猴子旅游团。 　　【闪现！这只灵兽是个阴阳脸, 不过挺乖的，来茄子——】 　　【闪现！这棵灵草长得还挺奇特，拍一张留念！好耶！】 　　【闪现！这小石头亮晶晶的怪好看嘞！】 　　 　　放眼望去还有几个班里的熟人，宋九枫一己之力能刷屏，大概是因为苍溟没加其他人好友。 　　不然这闪现的队伍里铁定还得有其他人掺和。 　　未洛认知受到巨大冲击：“……阴阳脸是天道的坐骑, 人人惧之的凶兽。灵草是万年难得一见的极品, 吃了能涨千年修为，那石头是布天阵的灵石，一般人根本没法靠近……” 　　“不是, 等会儿！”莫子语快石化了, “这位宋九枫是何方神圣？快穿管理局的辅助？还是什么上古灵器化人？” 　　莫子语：“我好像就只记得, 他军训考核骗了十多个人, 不久前还闹过一回乱子？我听漏东西了么？” 　　“他就是个普通的异能者。”未洛抬手按了按眉心，感觉受到的冲击不亚于苍家主答应摊牌的时候，“但他是鬼节出生的，好像是天煞孤星？” 　　莫子语：“……天煞孤星, 这不就是明摆着开挂吗？！逆天道者降世说的就是他吧！” 　　“这么厉害……？”苍溟此刻也彻底被这位儿时好友给震撼到, 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木然。 　　莫子语狂点头：“小说里的天煞孤星，都要么是救世主角要么是灭世反派, 这命格都能跟极阴过两招了！” 　　未洛翻着宋九枫的朋友圈：“这完完全全就是龙傲天救世主的成长经历压缩包啊！放电视剧能拍一季了……”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贴脸笑话一下那天道倔驴。”莫子语活动两下筋骨，“拿下月指日可待！咱走！” 　　苍溟和未洛点头后，她抬手在空气中一划，一处金色的光洞显形，迅速由小变大将三人框了进去。 　　--- 　　上界。 　　“天道倔驴——！”莫子语人未到声先至，她哐当一脚踹开门，把嚣张嘲讽写在了明面上，“听说你四个手下全叛变了？躲哪儿哭鼻子呢？让我瞅瞅！” 　　天道目前是一位瘦弱老者的形象，但气势上是一点也不瘦弱。 　　 　　他正在冲着四尊吹胡子瞪眼，拍桌子跺脚，看起来快气得背过气去了：“你们四个！你们四个——？！” 　　四尊像“知错但不改”的下属，仙灵两尊没个正形，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妖魔两尊勉强正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天道。 　　“哟苍溟！哟未洛！你俩也来啦？”宋九枫本来凑在天道旁边安慰他，看见熟人后，他立刻一个滑铲冲到了二人身边。 　　宋九枫像往常一样，咧嘴冲神色复杂的二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哎，听说你们正好在这儿碰壁了，流浪汉的事我真挺过意不去的，这下就当赔礼道歉了成吗？” 　　“……成，太成了。”未洛一手捂脸一手竖大拇指，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你是真的帮大忙了，t怎么说通他们的？” 　　“也没怎么说吧，就捋了一下来龙去脉和局势利弊，还顺便介绍了一下异能世界的风土人情和特产……”宋九枫挠挠头。 　　莫子语搓了一把脸：“哎哟你说得轻松，还真是术业有专攻。我威逼利诱多少回他们都不带松口的。” 　　天道此时也注意到了未洛，他语气放得不是很善：“这位天煞孤星是极阴的什么人？天地开辟至今，你惹过多少麻烦自己还不清楚吗？今天又想干什么？” 　　他这句话充满了打压，明晃晃表达着对极阴的不满，视线却锁在苍溟和宋九枫身上，殿堂内的气氛骤然紧绷起来。 　　“…普通朋友而已，算我沾他光。”未洛往前两步，不卑不亢地和天道对视，“我只是想在古籍存放处查一下资料，不明白您为什么至今不松口？” 　　天道又气恼地一拍桌子，震得整个殿堂都晃了下：“你这普通朋友妖言惑众！真是把你也给惑进去了！” 　　宋九枫莫名挨骂：“哈？我——” 　　天道打断宋九枫的话：“几千年前明明是你的创造者惹下祸端不处理，今天出现麻烦完全是活该，又何必来寻求修真界的庇护？！” 　　苍溟皱眉反驳：“我们本来也——” 　　“闲杂人等不要插嘴！！！”天道又打断一回。 　　这句警告连带着殿堂内部的气流也狂躁了起来，几乎压得除未洛之外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些难耐的窒息感。 　　莫子语顾忌苍溟和宋九枫两个普通人受不住如此威压，想喊停打圆场却被未洛抢先了。 　　“您这是在迁怒我吗？还是威慑？”未洛气势丝毫不输天道，反而又向前了几步，眼神微动便截断了殿内狂躁的气流。 　　紧接着，殿堂四角漫上森然的气息，未洛作为极阴全然有实力跟天道叫板，此刻她也是将攻击性摆得比天道还清楚。 　　“阐述事实罢了！“天道紧紧蹙着眉，满脸厌恶。虽然这么说却也很诚实地往后缩了缩，显然也是忌惮她的。 　　未洛平静地抬手作威胁状：“我不是很清楚您今天为什么又突然开始翻旧账，但或许您想看到，这处殿堂在三秒之内灰飞烟灭？” 　　“两个月了，我等得有点烦，今天要么您给我们开放古籍存放处——”未洛的手已经压上桌沿。 　　她抬眼看向天道，手已经压上了佩剑的剑柄：“要么这个天道，换我来当。” 　　此话一出，四周能量场瞬间产生了极具攻击性的可怖震颤和扭曲。 　　几扇画满鎏金古文的玻璃窗甚至已经爬上了刺眼的裂纹，明晃晃昭示着未洛并没有在开玩笑，四尊和莫子语也被这一下惊得后退了两步。 　　天道瞪着那把名为同归的煞剑：“痴心妄想！你又何尝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性？几千年了，几百回主导意识更迭，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那个世界待了段时间，看来是摄取了很多不三不四的思想啊，连对自己身份的认知都模糊了？”他的不悦之意溢于言表，突然加重了话里的攻击。 　　未洛“哦？”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您说说，我是什么身份？” 　　天道理直气壮：“极阴自降世便是罪恶的化身，人间苦难本就不是你该管的。” 　　“修真界能留你容身已是大恩！”他上了点气势，“你若是真的为了他们而弑神篡位，那依旧是十恶不赦之罪！” 　　“您自己不觉得这话很好笑么？” 　　“哎等等，这话有点自相矛盾吧？” 　　——苍溟和宋九枫几乎是同时再次开口，颇有天道越打断他俩越要说的意思。 　　未洛十分意外地回头，她没想到这两人会硬加入战局。 　　“哎神仙吵架咱别掺和……”魔尊忙不迭伸手拦人，但可惜拦住了宋九枫却没能拦住苍溟。 　　苍溟站到未洛身边与天道对视：“她行善便勉强接纳，她作恶便疯狂打压，但若是她想救您所敌视的人，那怎么又变成了‘认不清自己身份’？” 　　“制定两套规则，总有一套能给她施加罪名，还高高在上自诩恩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苍溟讽道，“别憎恨极阴的创造者了，你比他们还要恶心。” 　　“无礼之辈！闲杂人等都给我闭嘴！”天道被戳中痛处，无法反驳只能怒呵。 　　“这气度，可一点都不像天道，像执迷不悟的炮灰反派。”宋九枫怎么可能闭嘴，他也在后边阴阳怪气。 　　他故作惊讶地捂嘴，声线掐得尖细：“不会吧不会吧，天道大人不会真觉得自己能使唤我的这位挚友吧？可我听说她武力值很高耶~？你打的过吗～？” 　　“我怎么就——！！！”天道气得直捋胡子，下一秒险些翻白眼。 　　他身旁极近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眼下是金色的繁复古纹，气质清冽却满脸戾气，赤红的眸里满是不屑。 　　——许久不现身的同归竟也再次化出人身，果断加入战场。 　　他一出场，未置一言，其他人就都没再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看着他，甚至连天道也瞬间安静了。 　　因为同归刚刚直接抄起果盘里最大最绿的那个橘子，狠狠堵上了天道的嘴。 　　末了还嫌恶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呸，恶心玩意儿，碰你一下都脏我手。你怕是猜到会被摁着打，才会在这儿说空话吧？” 　　“好久不见啊，老不死的。”不等天道吐出橘子说话，同归就臭着个脸退回了未洛身边，“这群人攻击力堪忧，我帮他们，尤其是帮未洛，骂你几句。” 　　“你们记着，下回骂人，先把对方的嘴找个玩意塞起来，免得他跟个大鹅似的嘎嘎嘎没完没了。”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苍溟。 　　苍溟本能背后一凉：“……” 　　未洛：“……” 　　同归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回过头去直接对天道竖起了中指。 　　他一句话说得比宋九枫还阴阳：“只会满足自己掌控欲的垃圾玩意儿。怪不得她不、认、你、当、师、傅、呢～～～” 第101章 菜市场砍价 　　天道阴狠憎恨的视线猛然盯向了莫子语：“还不是她和那个姓未的从中挑拨？！” 　　莫子语悠悠一笑, 游刃有余地回：“这是我徒弟的选择，千年前你没能如愿完全控制她，现在你更不可能管束住她, 不是吗？” 　　“一派胡言！！！”天道咣咣咣连拍三下桌子，“她本就该是我天道手下的人！！！” 　　“你最好也别冲我嚷嚷。”莫子语歪头, “我平日里勉强能给你点脸, 但我的直属领导可不是你。联系管理局轰炸天道殿, 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电话的事。” 　　莫子语笑得和未洛刚刚一样阴森：“我遵守世界规则敬你一声天道, 天道大人可别逼我暴力破门啊。” 　　旁边的几个侍从吓得差点跪下，不过这几位显然也不怎么忠顺，因为此刻他们小声震惊的声音传到了未洛的耳朵里。 　　“这几个普通人类怎么敢这么冲撞天道？！那煞剑怎么都出来了，这个青衣人是什么来头？明天这位置不会真的要换人吧？！” 　　“傻啊你！这都是极阴带来的人！极阴啊！混沌初始的那个极阴！一个人能杀一整个世界不带喘！她护着的人，别说冲撞, 就算想让天道舞一曲, 他都得照办！” 　　“但这极阴看着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啊？而且这群人都骂得好解气……！我都没想到那个蓝眼睛的普通人敢先开头！” 　　“对对对，还有煞剑那一橘子，我差点笑出声来……” 　　未洛险些没压住嘴角, 她把还挡在她前面的苍溟拽至身后, 安抚加感激地捏了捏他的手腕, 也截住了他未出口的下一句话：“哎呀, 好吧，您说得对。” 　　“极阴可是罪恶的源头，怎么能成为救世主呢？”她突然笑着歪头扮起了天真，身上戾气散了干净。 　　天道立刻皱了眉：“……你刚刚是在激将？” 　　果然, 未洛直接来了一手反向绑架：“这不就来寻求天道大人的帮助了么？明明局势利弊都已经和您分析清楚了。” 　　未洛：“我是极阴我管不了, 但堂堂天道可不会坐看苍生皆苦吧？不要耍小孩子脾性啊，天道大人。” 　　绑架而已, 她可熟悉了。 　　天道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怒而抓起早已摔烂的白瓷杯碎片掷向她：“倒反天罡！” 　　未洛站在原地没动，甚至还强硬地压下了所有身后者的保护举动，任凭白瓷碎渣划破脸颊，带出一道醒目t刺眼的血痕。 　　“满殿人证，这是您先动的手，待会打起来我可就是正当防卫了。”她满意地抬手擦了一下伤口处涌出的血珠，将其展示在天道眼前。 　　一道鲜红正落在她指腹，天道看见未洛出血的一瞬间就惊得连退了三步：“……你明明能躲开！” 　　未洛只是看着他：“我从生到死，都不可能当您指哪打哪的傀儡走狗，更何况现在我行的还是正义之事，您说，待会儿要是那大喇叭再到街上喊一嗓子——？” 　　她眯眼：“就说天道贪图享乐、无视世间混沌，置人类安危于不顾。哎呀您猜猜，这弑神的罪名，会不会就是整个修真界共同承担了呢？” 　　同归两眼一亮，差点就直接出手去砍天道人头。 　　看着天道气极的神情，未洛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啊”了一声：“也不对，到时我就是新任天道，哪还有罪责这说？” 　　几位仆从已经在刚刚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见状不对吓得通通夺门而出，生怕下一秒二人真的打起来被殃及。 　　天道还要反对怒骂，灵尊突然双手叉腰往他面前一蹦：“老大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自相矛盾神神叨叨的，鬼上身啦？！” 　　仙尊探头探脑地也试图劝降：“老大你别硬撑了呗，主要是那个世界的各种小东西都挺新奇的，人也好玩，你就不好奇吗？” 　　“再说小极阴又不是自己想降世的，也不看看她这些年都内耗成什么样了。”妖尊魔尊也向前。 　　她俩一边一个把未洛和苍溟都护在身后：“老大你刚刚那些话说得是有点过分了。” 　　天道看着这几个傻下属，已经有点绷不住面上的严肃威严：“……” 　　灵尊年龄小，性子跳一点，说话也直：“再怎么说，极阴姐姐的创造者早死干净了，一个不剩，你自己在这儿怄气也没用啊老大。” 　　“哈。”苍溟嗤笑着补了一刀，“你下属都看不下去了，你还不清楚自己现在坚持的观点有多畜生么？” 　　“哦对刚刚忘问了，下属叛变，你开不开心啊？”未洛笑嘻嘻地冲天道扮鬼脸。 　　同归靠在某根柱子上，视线锁着未洛，百无聊赖地掏耳朵，顺嘴又补一刀：“哟，真惨啊，不如跳了吧。” 　　“…………”天道险些把桌子掰下个角来，他皱眉环顾一圈，突然向后坐回了椅子上，“行，行，是我失态了。” 　　他一个响指，殿堂中央便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棋盘，他看向未洛：“一局定胜负，若是你们赢了，古籍阁随便翻，怎么样？” 　　同归气笑了：“我定你****！你个***的**，你**不如和你那**棋——” 　　他骂得太脏，未洛一巴掌把同归扇回剑形态，毫不客气地笑了：“您实在有棋瘾的话，我自然乐意奉陪。” 　　天道对极阴，谁赢还真不好评断。 　　“可惜，不需要你奉陪。”谁知天道突然向她身后一指，直截了当地点中了苍溟。 　　天道饶有兴味地摸着下巴：“这位是极阴创造者隔了几千年的后代？我挺欣赏你清楚她的本性仍与其并肩的胆识，以及刚刚出声维护她的魄力。” 　　“所以，你替她和我下一局，怎么样？” 　　“当……”苍溟嘴唇微动想答应，但被未洛和莫子语回头齐刷刷两个极凶的眼神瞪了回去，“……” 　　同归甚至再次化出人形，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你这种没防备心没能力的傻子，该躲就得躲。”同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嘲讽里夹杂了百分之一的关心。 　　苍溟：“…………谢谢提醒？” 　　同归微笑：“不客气。” 　　“天道倔驴你找仗打是不是？”莫子语险些把棋盘桌踹翻，“你作为天道欺负一个普通人类算什么本事？是知道自己下不过极阴，特地挑软柿子捏？” 　　天道的视线依旧锁在苍溟身上，似乎想从他面上看到惧怕的反应：“那肯定不会，我只拿出七成实力。毕竟我也挺好奇，几千年过去，那些罪人的后代现在是个什么脾性。” 　　“那些人犯下的错为什么要算到他身上？”未洛实在是不理解天道的脑回路。 　　宋九枫一撸袖子就想上前：“哎这话说的多绝情，我也是异能世界原住民，我和你下行不行？” 　　天道斜他一眼，答得很快，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刺，显然也十分不待见宋九枫这个天煞孤星：“你撬走我四个下属还不满意是吧？” 　　全场的人：“……” 　　那这不还是挑软柿子捏吗？说得还挺冠冕堂皇。 　　“只是想看看，他们现在是面对问题依旧只会躲避，还是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可能性？怎么样，这战书你究竟敢不敢接？”天道已经坐在了棋桌一侧，薄凉地盯着苍溟看。 　　他颇有些至少要占一处理的意思，嘴上倒是诚恳：“就不劳极阴代职天道了，一局棋的时间可比弑神的时间短很多。” 　　空气几乎都紧绷起来，苍溟几度想上前尝试皆被未洛拦下了，天道也就这么等待着。 　　未洛皱眉权衡着，仍把苍溟拦在身后。 　　 　　苍溟身上有极阴血，心理素质也确实很稳定，按理说他其实是有能力和天道对弈的，但总归有着极大的风险。 　　不知道这天道老登在打什么算盘。 　　剑拔弩张的对视间，未洛突然以极为冷冽绝情的语气开口：“两成。” 　　 　　“……？” 　　在场的人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天道要拿出的几成实力。 　　天道也沉默了几秒，然后不爽地：“六成半。” 　　“两成半。”未洛轻呵一声，勉强让了一点。 　　“至少五成，不可能再降！”天道气笑了，他又是一掌拍上桌面，整个殿堂再次抖了三抖。 　　未洛重重一拍桌子作出一锤定音状：“三成，就这些，不改了。不然我这就直接打穿古籍阁和天道殿，本来挺好的事儿，天道大人可别闹得谁也不高兴。” 　　“四成半，底线。”天道默默抚回石桌上未洛拍出的几道裂缝，“再降就过分了，极阴。” 　　未洛突如其来的一番砍价下来，天道殿已经变成了菜市场，原先的紧绷气氛彻底回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嘴角抽搐的荒谬搞笑感。 　　砍价确实好笑，但他们在这个时候笑出来真的合适吗？ 　　“……”莫子语和苍溟对视一眼，都在对方忍笑忍得艰难的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无奈。 　　宋九枫默默凑到了魔尊身边搭话：“哎兄弟，你上司和未洛平日里也是这个相处模式吗？” 　　“……平日里他们也不相处啊，你没瞅见刚刚都要打起来了吗？”魔尊一脸牙疼地摸着下巴，“天道和极阴……这俩家伙向来不对付才是。” 　　同归一副鄙视全世界的表情：“那老不死的怕挨揍，在极阴还愿意耐心和他砍价的时候适当让价而已。” 　　略微停顿，他还没骂够：“懦夫一个，我倒想直接把他摊给掀了，肉身一半塞进油桶扔进河里喂鱼，一半剁碎喂猪。” 　　苍溟：“…………” 　　其他人：“……” 第102章 把我就地灭口 　　在他们大声嘀咕的时间里, 未洛已经把价格……把实力砍到了三成半，为防止天道耍赖甚至还当场立了灵誓。 　　未洛拍拍苍溟的肩膀，慢了两拍才开口, 虽然嘴上洒脱，但神色里依旧隐隐透着担忧：“好了, 放心下吧, 今天就让上界大喇叭再嚎一回。” 　　停顿, 她看了棋桌一眼, 踮脚凑到了苍溟耳旁低声叮嘱：“…这棋稍落下风都是会带着你五脏六腑一起疼的，别硬撑。” 　　她砍价的英姿实在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苍溟压根紧张不起来了，也慢了半拍才点头：“放心。” 　　同归走到门边，竟也回头看向苍溟：“记得拿出你前几个月那犟劲儿来, 肯定能赢。” 　　“……”苍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听着像嘲讽, 但似乎还夹了点关心的话，于是无言点头。 　　闲杂人等都被请出了殿堂，四尊和未洛莫子语六人只能通过水镜看着殿内二人对弈。 　　宋九枫在这儿待着稍微有点束手束脚, 正巧, 其他异能者和负责安排他们住处的修真者碰上了头, 他打了个招呼便跟着走了。 　　--- 　　殿堂内。 　　苍溟在天道对面坐下, 只见石桌上刻着一个极为标准的正方形围棋棋盘，棋盘旁边已经摆上了两t盒黑白棋子。 　　这棋盘并非寻常棋盘，像是把黑夜夜空剖来了一块，凝神细看的话, 甚至能看到棋盘之下流动的光点。 　　天道执白棋, 前几步落子显然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每一步棋都像是在空气中编织一张无形的网，逐渐收紧黑棋的呼吸空间。 　　相比天道, 苍溟的风格充满攻击性，试图打破天道的布局，但略显浮躁不稳，每一步棋都像是落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仅仅片刻便处在劣势。 　　连接几个黑棋被天道吃掉，黑棋被白棋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苍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带起一阵阵微弱的窒息感。 　　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被收紧呼吸空间的不是黑棋，而是他自身一样。 　　五感大概都被连接到了这棋盘上，窒息感过后便是指腹微小却尖锐的刺痛，像是被几只虫子叮咬着，从指腹一路蔓延到掌心，小臂，肩膀，再到全身的骨骼。 　　避痛的本能反应在叫嚣指挥着让他弃子认输，苍溟未执棋的另一只手攥了下衣角，略略缓解心口的钝痛感后，强撑着冷静思考，又落下一子。 　　这子吃掉了几颗白棋，也明显缓解了一些缠绕在指尖的痛感和耳边的嗡鸣。 　　殿堂内十分安静，只有嗒嗒的落子声，二人攻守不停互换着，棋盘局势已经变得错综复杂。 　　随着棋局深入，苍溟从刚开始频落下风变成了屡占上风，天道的眉头也逐渐紧锁，轻抚心口的动作也变得频繁起来。 　　…… 　　“……哎哎哎，他不会真能下过天道吧？三成半实力其实也够厉害了。”灵尊拽着其他人，开了个隔音屏障窃窃私语。 　　同归轻嗤一声：“够呛。” 　　仙尊盯着棋盘长出一口气：“……难说，这棋局就是杀人于无形，从微痛到剜骨再到濒死层层递增，且无预告，常人一局下来晕过去都算轻的，更别说赢。” 　　魔尊咬着指甲：“开局我还在想他这下铁定输，那些痛感太影响思维了。” 　　魔尊：“结果他学习细节和调整战略的速度也太可怕了点，这位不会也是天煞孤星吧？” 　　“我没看出来这小子命格有什么特殊的啊。”灵尊靠在椅背上，半晌没等到未洛说话，“哎极阴姐姐，极阴姐姐？你说话啊？” 　　未洛没搭理这三位，或者说根本没听见她们说的什么。她视线依旧紧紧锁在苍溟身上，手已经无意识把衣摆攥出了一堆褶。 　　莫子语也盯着苍溟轻啧一声，顺口代未洛回：“她担心那小子担心得紧，现在估计听不进去你们说话——他不是天煞孤星，就是个普通人。” 　　妖尊面上闪过几丝惊奇，她转头看向莫子语：“她居然会和普通人类深交？这小子什么来头？我还没见过小极阴主动摊牌身份嘞。” 　　“韧性胆识道德都很高的人类，责任感和理智也在线。”莫子语沉默片刻，回忆着未洛的描述，给了个很高的评价，“对她有情。” 　　她简要概括了下来龙去脉，魔尊听完后咂咂嘴，看向苍溟的眼神也带了些赞赏：“嚯，这信念感可以啊，反正我没见过普通人能顶住天道的威压和极阴的依附。” 　　“对吧，我徒弟看上的人肯定行。”莫子语挑了挑眉，视线也落回水镜上，明显对苍溟很是担忧，“说实话，他俩其实像是同一种人。” 　　“什么同一种……”未洛刚刚无暇分神去听她们的交谈，此刻水镜中映出的局势趋于稳定，白棋以两子之差暂时领先，苍溟正在思考下一步棋的落点。 　　这次的思考略有些久，大概是想抓住这不多的优势。未洛久久等不到他的动作，本想压抑紧张加入讨论，却又见镜中画面突生变故。 　　啪嗒一声轻响，苍溟的手指在棋盘上方轻轻一动，落下一颗棋子，这深思熟虑的一步却让天道微微扬起嘴角，门外的人也皆是大惊。 　　灵尊吓得站直了身子，一嗓子嚎得十分震惊：“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他怎么落在这儿？！” 　　——他中计了。 　　苍溟刚刚落的一子正巧掉入了天道精心布置的圈套，黑棋防线被破，棋盘上的局势急转直下。 　　处境倏然大崩，带来的负面影响明显是极为难熬的，完全已经到了濒死阶段。 　　 　　他面上血色几乎都在瞬间消褪了个干净，本就微微皱着的眉毛也立刻紧蹙在了一起，执着棋子的手甚至已经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苍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停止了跳动，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离，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在被分解、撕裂。 　　以至于他现在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手脚冰凉，眼前阵阵发黑，耳鸣尖锐到像一根根针在刺着他的耳膜，一阵阵不规律的心悸快要把他吞噬，像是世间的一切病痛都向他压了过来。 　　五脏六腑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着，混乱地向大脑反馈着失重感，骨缝里简直像是有小刀在一下一下地割，比游轮上挨的那几刀还要痛上几万倍。 　　他只能艰涩地抿着唇，压抑喉咙里不停外溢的血腥气，几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疼晕过去。 　　门外的未洛惊得顾不上任何人的阻拦，即刻就想踹开门去喊停。 　　让人类对弈天道本就是极为危险的决定，实力差距过大，这样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但苍溟大概是听见了门外的吵嚷声响，焦灼的对弈中，他甚至还有余裕向水镜的方向递了个制止的眼神。 　　转瞬即收，但未洛却看得清清楚楚，她收回已经搭在门框上的手，才察觉自己好像是有些太过度保护：“……” 　　未洛把门拉回来，又听见灵尊惊呼：“好骗！” 　　再看水镜，局势全然又一次逆转，未洛刚才没关注水镜内容，但此刻看起来像是刚刚苍溟完全在以落圈套为饵，实则直接骗到天道走入了他暗中布的局。 　　主动露出破绽，把自己的命算进去赌一个舍小保大，很危险的举动，但也确实像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棋局进入白热化阶段，此时天道的表情明显已经有些呼吸困难，而苍溟的黑棋彻底展开了进攻，像是在收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苍溟刚刚确实骗到了天道的命脉，此时他落子已经略有慌乱，只能选择在棋盘另一侧再次布局，试图恢复之前的平衡稳固。 　　然而他实在太过于泥古拘方，反而显得死板，就像是之前的对弈全是在套公式守规矩，只要黑棋彻底跃出公式之外，那白棋便会自乱阵脚无法应对。 　　黑棋成功地将白棋的反击再次化解，最终以一子之差赢得了这场棋局。 　　天道以三成半的实力输给一个凡人，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屈辱。 　　同归直接抢了上界大喇叭的差事：“天道老登下棋输给了一个异界凡人！哈哈哈哈哈哈奇耻大辱！！！普天同庆！活该！！！！！” 　　整个修真界瞬间喧哗起来。 　　听着门外的尖啸，天道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似乎不是很甘心。 　　但最后他还是摸着胡子，咬牙切齿地强行压下了烦躁的情绪：“……行啊，行啊！” 　　天道：“你还真是和极阴一样，险中求胜脱离定式，擅长给我制造新景！” 　　“但你在对面坐下的时候，在想什么？”天道挥手将棋盘恢复原样，“就不怕输给我吗？” 　　只是相对而坐下了一局棋，但现在的感觉简直像拳头对拳头打了一架。苍溟浑身都是冷汗，此刻还在压着心口缓解刚刚那一赌带来的不适感。 　　闻言，他还是强撑着抬起头，露出一个暗含挑衅的眼神：“您要的不就只是我‘自知弱小但仍敢对弈’的态度么？” 　　天道有些意外：“口说无凭，从哪看出来的？” 　　苍溟不打算给他好脸色，一句回答嘲讽占多：“猜的，毕竟我要是输了死在这，门外的人马上就能把殿炸平。” 　　“你就这么信任她？”天道不悦地眯眼，“她可不是什么好……” 　　“轮不到你来评价她。”苍溟忍无可忍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能放门外那几位进来了么？” 　　“毕竟您现在这样押着我不开门……”苍溟突然把音量提到门外能清晰听见的高度，“会让门外的人觉得，您打算食言，把我就地灭口。” 第103章 狼子野心 　　“待会再放, 我得先正个名。”天道说得理所当然，“那些话都不是真话，我只是怕你和那t个天煞孤星心术不正藏了滔天阴谋啊！” 　　这是输后开始挽面子了, 苍溟直接把不耐烦和恶意摆到了明面上：“没看出来。” 　　天道还在试图挽回：“极阴是修真界的一张底牌，说跟着仇人后代跑就跟着仇人后代跑了, 换你你能放心？” 　　苍家族谱都不一定能翻到几千年之前那个参与极阴创造的人, 他一句底牌加一句仇人后代, 说得苍溟直皱眉：“……” 　　他非常非常反感天道这番言论, 说得就好像未洛只是个会被觊觎抢夺的珍宝物件一样。 　　因为她是底牌，她会作出贡献，天道才会对她关心。这大概也是之前游轮上，未洛那些杂乱心思的最初由来。 　　简直像是在圈养一个祭品…… 　　天道挽面子也没挽到点子上，只惹得他一阵恶心。 　　面对苍溟愈发阴沉的脸色, 天道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但门外的人见殿堂迟迟不开锁，再加上刚刚苍溟那句话，显然都急了。 　　莫子语直接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了殿门：“天道倔驴！棋局都结束两分钟了！你还不开门是想干什么？！灭口？！” 　　未洛骂得比莫子语还响：“食言？你敢食言？！你有本事就灭个口给我看看？！我今天就让同归把你扔冥河里喂鱼！” 　　刚刚那局的负面影响实在是太深太重, 苍溟现在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乍一看完全是从鬼门关里捞出来的虚弱模样。 　　下一秒同归就以极快的速度闪身进门, 伸手扯上了天道的衣领, 逼得他后退好几步，咣当一声撞上了桌沿。 　　同归依旧臭着脸，语气阴森森的透着杀意：“冥河永日游，只管扔不管捞, 有去无回, 来体验一下怎么样？” 　　苍溟也站起身来，依旧感觉眼前阵阵发晕, 喉咙里又隐隐开始泛血腥气。 　　“松手，我可没伤他，灵誓之下谁敢造次？愿赌服输。”天道后仰着身子，又换回了之前那副严肃古板的神色，大概还是想在下属面前立威。 　　同归充耳不闻，也不松手，任凭天道怎么挣扎都岿然不动，只等未洛命令。 　　而未洛正扒着苍溟的手臂，拽着他认真地左看右看，像是在检查伤员：“你没事吧？能走路吗？有问题可别憋着。” 　　“没事，缓过来了，放心。”苍溟抿唇摇头，轻拍她扒着自己胳膊的手。 　　同归头也不回地哼一声：“你小子命还挺硬，我还想着你要是死里边我们就有更充足的理由弑神了，可惜啊。” 　　“同归。”未洛警告似的喊了一声剑名，紧接着才命令，“松手吧，还留他有用。” 　　同归撒开了手，依旧像是摸到脏东西一样甩了甩手，嫌弃得不行：“留他有什么用？” 　　未洛看向天道：“我怀疑时空乱流里藏了东西，可能是月的手笔，您是最不会受乱流影响且能自由穿行的存在，所以请您去帮忙勘察一下。” 　　 　　天道没想到她这就直接开始下命令了：“哈？时空乱流那种地方难道……” 　　同归不耐烦，直接冲苍溟一招手作势要拉他一起揍人：“你去不去？不去我俩就一起把你扔去喂鱼。” 　　天道：“……” 　　“……还有我的份？”苍溟嘴上疑惑，行动得倒是利落，毕竟二人难得达成共识，他活动两下手腕就上前和同归并排站了。 　　同归：“你的异能一个人能顶十个，拉你拖尸体而已。” 　　天道：“………” 　　苍溟挑眉，随口胡诌：“那分.尸吧，傀儡拖不了太重的。” 　　天道：“…………” 　　同归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苍溟接的话，看向天道的眼神十分危险，像在挑剔一块肉：“也行，从哪儿开始呢……” 　　苍溟风轻云淡地说出了及其可怕的东西：“舌头？眼睛？脚筋手筋？” 　　天道彻底不说话了。 　　未洛在旁边听得心情复杂：“你们两个，组合起来吓唬别人倒是挺熟门熟路啊？这就不带我了呗？” 　　两人十分入戏，统一回头摆了个笑眯眯的表情，甚至异口同声：“不脏你的手。” 　　未洛一阵牙酸：“……你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她怎么有种乖崽被带跑的感觉……不对，苍溟好像本来就是这种性子，再加上是天生的阴傀修，血脉里就有一份隐藏的危险性。 　　不愧是她的首席大弟子，突然感觉他在异能世界有点被限制发挥了。 　　莫子语在一旁看向天道，她提醒道：“先不说时空乱流，这棋局可是实打实的我们赢了，古籍阁是不是得交出来了？” 　　天道好不容易脱离两个危险人物的注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我当然遵循约定，古籍阁开放给你们了，请便。” 　　殿北边一道机关暗门缓缓翻转，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短走廊之后的场景。 　　天道睨了旁边的四位叛逆下属一眼：“妖魔两尊跟我走，我要亲自去查证一下，那个地方发展至今，到底是有多大的吸引力。” 　　“还有时空乱流。”天道补充，“这点确实十分可疑，我会顺路调查。” 　　妖魔两尊：“……” 　　天道脸上像是写着“快来护驾”，这个架子就一定要端吗。 　　“最后。”天道薄凉地看向莫子语，语气依旧像是在吩咐下属，“我不在天道殿的这几天，保护好极阴。” 　　“不需要你命令。”莫子语一点也不客气，把鄙夷写到脸上，“快滚快滚，碍眼。” 　　--- 　　由于大多资料年代久远，需要精心保存避免损坏，也不能长期接受阳光直射，所以古籍阁内十分昏暗，只点着几盏弱光灯作为照明。 　　“我们……哎哟这灰尘，咳……咳！” 　　同时也因为确实太久都没人来过，走在前面的未洛一进门，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铺天盖地的灰尘呛得连连后退。 　　“这里是不是——咳……”紧随其后的苍溟没有防备，他同样没能把话说完，也喜提了好几声咳嗽，压都压不住。 　　再后边跟着的苦力，仙灵两尊也咳得厉害，她们下意识挥手又扬起漫天灰尘，一瞬间几乎到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地步。 　　眼看这四个人全都挡着口鼻往后退，最后面的莫子语忙不迭三个清洁法术砸进去，还附加了两个照明法术，这才幸免于难。 　　而同归早就已经变回了剑，说是维持人形太累要休息，明晃晃地撒谎。 　　“行，这里可以说是囊括了天地开辟至今所有的资料，孤寥荒郊出现之前就开始记载了。”莫子语仰头看了看望不到天花板的阁楼。 　　她把袖子往上卷卷，有些要在这里磨上三天三夜的架势：“这要是找不到线索，我名字倒过来写。” 　　灵尊顺着她的视线抬头，当场打了退堂鼓：“……我嘞个……去……？！这阁什么时候盖到这么高了？！” 　　——刚刚的法术彻底照亮了古籍阁的环境。 　　这是个等边八边形的空间，其中一边是上下行的楼梯，剩下七边则都摆着巨大的书架，像个规模特大的图书馆，转一圈看得人发晕。 　　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厚实的古籍，也有一些竹简，皆是有些破损的状态，保守估计一层至少得有近万本古籍，而整个阁楼起码得有十层往上。 　　也就是说，运气不好的话，他们五个人至少要翻十万多本古籍才能找到月的信息。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同归要变回剑了，他是在躲杂活。 　　未洛气若游丝地往苍溟身上歪：“等逮着月我要把它关在这里当清洁工十万年……” 　　灵尊一看这震撼的工作量，转头就拽着仙尊想找借口跑路，但最后还是逃跑未果，被莫子语一手一个逮了回来。 　　闹了一阵儿，三人沉下心回来开始翻书时，苍溟和未洛已经把第一层的七个书架翻完了四分之一，毫无收获。 　　准确来说，是未洛和苍溟和苍溟的十个傀儡，把七个书架翻完了四分之一。 　　“哎哟这一层可能都是些民间杂谈，目前我俩还没看到有用的。”未洛手上翻着书，风轻云淡地简述，完全没察觉仙灵两尊震惊的眼神。 　　莫子语看着这十个效率极高的傀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转头看向未洛，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趟回来非要带着他了，带得好。” 　　这俩人说干正事一点都不含糊的。 　　仙灵两尊对异能了解并不多，只对不受人待见的阴术略有耳闻，此刻她t们明显都把傀儡异能错认成了空傀，满脸写着惊恐，又不敢出声直接问。 　　仙尊吓得不轻，凑到未洛身边哆哆嗦嗦地耳语：“不不不不是，小极阴，这是你教出来的徒弟？这么多空傀好吓人啊……要不你严查一下吧……？” 　　未洛听出她误会，刚想解释，又见灵尊也表情凝重地挤了过来。 　　她估计只听了一半，一开口就歪到了话题之外：“慎收徒弟啊极阴姐姐，你看看那些师尊捡的小孩，哪个不是狼子野心以下欺上的……” 　　“你个思想龌龊的家伙听哪儿去了！小极阴才多大！”仙尊扬手就要拍她，“我刚刚是说小极阴……” 　　咚一声闷响，远处苍溟手里刚翻完的古籍掉在了地上。 　　“……”他默默把古籍捡回书架上，遵循未洛大事临头不谈感情的行事风格，继续装着一个冷酷的聋子，“抱歉，手滑。” 　　仙尊缩了缩脖子，收声了，然后转头略带怜悯地看向未洛。唯一知情旁观者莫子语在二层看热闹不嫌事大，空气中徒留她发出的狂笑声。 　　未洛：“……” 　　够了。 第104章 要我帮忙炸世界吗 　　不是, 真不是，她能解释。聊正事呢，灵尊抢了话题方向盘一脚油门踩哪儿去了这是！ 　　“他是土生土长的异能者。”未洛捂脸给这两个不干正事刚刚倒戈的尊者解释道, “世界分裂的事你们应该知道？他祖上可能就是第一批钻研阴术的人。” 　　结果这话一出，仙灵两尊齐刷刷又往离苍溟远一点的地方挪了两步, 看起来吓得不轻。 　　——也不怪她俩, 毕竟仙灵属阳, 只知道和极阴沾边的家伙都惹不起打不过。 　　要是换成属阴的妖魔两尊来, 虽然她俩也打不过，但现在估计也拽着苍溟当珍稀物种参观了。 　　未洛看着她俩面上齐刷刷的恐惧表情，再看苍溟明显僵硬了很多的背影，实在是有点想笑。 　　还有种诡异的成就感，她眯了眯眼：“他挺根正苗红的, 都是自己人, 别紧张嘛。” 　　未洛：“这这那那的变迁遗传算下来，差不多可以把他理解为出生自带阴术，这东西在他们那边叫异能, 但不是害人的那种, 傀儡也都不是空傀。” 　　一边说着, 她一边凑到了还在翻书的苍溟旁边：“苍溟苍溟, 你是不是能捏那种很小的傀儡？给我一个玩呗？我保证不乱摸。” 　　“你把傀儡当什……算了。”苍溟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微妙，但还是如言冲她一摊手心，很快便凝聚出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Q版小傀儡。 　　无视黑漆漆的外貌，像个换装娃娃, 未洛还在学校实战考核中见过更小的, 一般被苍溟当情报间谍用。 　　真·未成年就出来打工的傀儡。 　　傀儡和主人通感，但它实在太小, 未洛生怕一下也给苍溟捏出个好歹。 　　她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比划着，不知该怎么下手去拿，最后还是小傀儡自己无奈走到了她的掌心。 　　苍溟轻咳一声，把视线锁回了书上，大概刚刚灵尊那句不过脑子的调侃戳中了他什么心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性格差异和背景差异摆在那，再加上苍溟只熟悉未洛。 　　她们几个修真界本地人随口闲聊的东西他接不了话，也不打算加入话题，反倒又显得有点冷漠神秘不近人情。 　　未洛看着苍溟的侧脸，自顾自在心里打趣他。 　　——又加上这人面无表情投入正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估计也是仙灵两尊误会的原因。 　　这位又毕竟是唯一认真高效干活的人，未洛也没打算强制把他从正事中抽离去融入她们的闲聊，wink一下打趣两句之后就转头闪人了。 　　她如愿从苍溟那边要到了小傀儡，规规矩矩地两手捧过来给两尊展示：“不信你们看，空傀哪有这么干净的。” 　　“呃噫别别别过来！我怕！”灵尊一溜烟躲在了仙尊身后，只探出个脑袋瑟瑟发抖，“怨气打在灵身上很疼的！” 　　未洛无奈：“都说不是空傀了……” 　　仙尊摸着下巴端详片刻这只小傀儡，回身把她拽了出来：“怎么不见你这么怕小极阴？放心，这傀儡上面真的没有怨气。” 　　“啊？真没有？”灵尊这才哆哆嗦嗦地凑近，“我我我我不怕极阴姐姐是因为她傻得很可爱……啊不是，因为她身上香香的我喜欢和她贴贴……” 　　未洛：“……前半句我可听见了。” 　　她还十分清晰地听见这个小傀儡笑了一声。 　　灵尊：“那那那这个东西是叫什么……异术？异能？那世界的阴术师都发展成这样了？！那这个傀儡是不是也能变外貌？” 　　“是叫异能，但外貌变不了，而且没有自主意识。”未洛答。 　　灵尊搓搓手，似乎在酝酿鬼点子：“捏脸塞意识的事儿我在行啊！极阴姐姐你说咱能不能……” 　　“抱歉打断一下，我好像看见一些可疑的。”苍溟没什么波澜的声音在二层响起，他冲一层的三人扬了扬手里的书，“这本叫《古煞录》，是第三册，有段描述很像月。” 　　灵尊拉着仙尊三步并作两步窜上去了：“这么快！极阴姐姐的徒弟就是靠谱！” 　　莫子语也从三层的楼梯上下来，几个脑袋全挤在了一处，盯着那本字小如蚂蚁爬的古籍。 　　苍溟貌似不想被人挤人地包围着，他指了指可疑的那段，把书递出去就退开了几步的距离，转而冲挤在三人里艰难辨认小字的未洛眨眨眼：“我拍照了。” 　　“我徒弟就是周到！”托靠谱后勤的福，未洛也不用挤在那了，立刻扬唇夸了句，打开手机就见苍溟发来的照片。 　　【浮离煞，以亡者情绪为食，常在忧虑者、濒亡者梦中出现。身负混沌，初始属灵，可根据能量占比改变自身属性，无固定形态，自我意识微弱喜抱团。】 　　【无法自主跳出时间，学习能力极强，不喜更换领地，蜗居，必须行动时会尝试带动四周空间。】 　　【擅藏匿，精神影响。活跃于灵元初始的孤寥荒郊，灵元850年后数量骤减，单体较弱但不认主，不建议饲养或繁殖。】 　　【抓捕猎杀建议：和它对骂，以气势和歪理控制对方^^】 　　可根据能量占比改变自身属性？怪不得月不能吃血肉还要硬吃，原来就是想混淆视听。 　　但未洛盯着那个人为画上去的“^^”久久没说话：“……” 　　这段资料确实像是压着月剖析了个彻底，但她好像，在句末看见了她那便宜老爹的狐狸笑……？！ 　　“怎么感觉这个表情像是那老登的手笔？他也翻过这资料？怎么没和我们说？”莫子语明显也发现了不对劲，行动力极强地转头就几个电话炸过去了。 　　炸到第八个的时候，未老登终于接了。 　　他的声音满是困倦，困得都不如清醒时欠揍了：“莫祖宗，大领导，姑奶奶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儿凌晨三点？还是假期的凌晨三点……” 　　“哟小洛！好久不见～你看着像是长个儿咯～”莫子语打的是视频通讯，所以未泽逸自然也看见了她身旁的未洛苍溟等人，顺口问了好。 　　毕竟是把自己带出孤寥荒郊的人，未洛太久没见他，一时居然有点紧张，唤一声人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爸。” 　　未泽逸打着大哈欠，倒是挺随意：“哎，我在呢。所以你们有啥事找我啊？要我帮忙炸世界？哪个？” 　　“炸什么炸，十句话憋不出个正经屁。” 　　哐当一声闷响，是未洛母亲安晴珞，人未到榔头先至。 　　莫子语在旁边笑得像个大鹅：“放心吧不用炸世界，我想问你俩最近是不是研究过一个叫浮离煞的东西？有啥结果吗？” 　　安晴珞三下五除二扇走了未泽逸，但她听见“不用炸世界”后，面上竟也闪过了几丝遗憾。 　　这位相对正经一点，她摇头：“没有，这些天在忙世界轴的事，没去过修真界。” 　　停顿，她补充道：“不过很久之前，起码十五年往外，因为浮离煞对情绪的敏锐，管理局曾抓过几只浮离煞，用于在其他异世的实验。” 　　莫子语展示了一下那个笑脸标记，未泽逸也点头确认是之前留下的，因为对那个处理方式的无语，并非对天地门一事的研究。 　　还真是俩甩手掌柜。 　　未泽逸也正经了句：“但当时没出任何差错，没有浮离煞t出逃，那个项目与现状也没有任何关联，我并不觉得当时我抓的浮离煞会是现在的月。” 　　未泽逸：“而且……浮离煞的性格普遍偏懦弱自卑，月跟个病娇疯子似的，肯定受了什么大刺激，我觉得可能跟小洛有关系。” 　　几人分析了几句，觉得这话说得在理。 　　不然无法解释它为什么会如此痴迷于极阴，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月的名字，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下一代极阴，癫得要命。 　　未洛皱眉回忆着月的疯子言论：“它说的话给人感觉很怪，像是认识我很久，并且知道我的很多事一样。” 　　未洛：“它说喜欢看极阴冷漠肆虐的样子，那至少是在我化人之前就和我有交集的东西，可能是世界未分裂时期的，这样也能解释它为什么会知道异能世界。” 　　未洛：“因为它羡慕我在孤寥荒郊的威压，所以也想一比一给自己来份同样的？” 　　“那这样看来，浮离煞确实就是最好的解释了。”莫子语挂了电话，“毕竟它身上还有过几丝偷来的能量，这东西只有在你不稳定时，也就是未化人时期，才会外散。” 　　莫子语：“它正好出没在孤寥荒郊，可能是哪个浮离煞某天意外接触到了极阴外散的能量，从而变得贪心了？” 　　“它的信息获取貌似挺破碎，知道很多事但又并不那么详细。”苍溟也点头，“像是从梦里偷的信息，再加上情绪……大概八九不离十？” 　　未洛盯着资料琢磨：“那月的身份就暂定浮离煞吧，接下来要找的还有用情绪撕裂世界、制造笼子的阴术。“ 　　“浮离煞主要以亡者、忧虑者情绪为食。”莫子语指尖点了点第一行的字，“这点很重要，但如果它搅这一遭灾难只是为了吃饭……那就太荒谬了。” 　　“哎我想起来了！”未洛一拍掌心，翻出手机里存着的干尸展览馆照片。 　　对应温子落的那个场景，根据门上的字，说明这个场景代表着“愤怒”情绪。 　　但那个谄媚的陆平步自然不会是愤怒的，两边的家长更不会。 　　那唯一剩下的愤怒者，就是看着自己的位置被取代，却无法上前分毫的温子落。 　　她之后对陆平步和温家主的态度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按照月的计划，温子落本来应该也是早早殒命的，却被未洛打断，于是它只能转头去打林鹿的主意。 　　又比如苍溟的母亲和粉墨的母亲，这两位已故的人，在情景中的情绪占比更是明显。 　　未洛讲明这点后，苍溟也盯着“亡者情绪”四个字思考：“所以之前保持情绪稳定的对策是完全不成立了。” 　　“它的目标在亡者，也就是说，只有人死了，它才能利用这个人的情绪，或灭世，或充饥？” 第105章 追杀它到阎罗殿 　　“应该是这样。”未洛点头附和, “那查找范围就又缩小了……情绪，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执念？只不过类型不太相同。” 　　“巨人，笼子……过重的执念是可以撕开世界裂缝的吗？它又有什么资本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一口吃成个胖子？”未洛满脸写着云里雾里四个大字。 　　云到一半, 她突然又一拍脑袋：“等我一下啊各位，我回趟孤寥荒郊抓个心腹大患问问。” 　　扔下这句玩梗的话, 她的身形略一扭曲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留下四个人面面相觑。 　　异界外地人苍溟看着莫子语, 问：“这些阴灵魔兽的服从逻辑我还没能捋通, 加上魔尊妖尊，到底谁才是它们的正统老大？” 　　“妖尊魔尊都是领导活人的，这些非人生物，什么魂鬼煞兽，她们一律管不着。”莫子语解释道, “非人生物的老大按理来说是极阴, 但现在这一盘散沙你也看见了。” 　　灵尊在旁边探头探脑半天，终于找着机会插嘴：“非人的东西要么自视甚高向往自由，要么就是脑子不好使。现在可以理解为, 一部分还是认极阴姐姐的……” 　　苍溟本以为她下一句会说另一部分是什么, 结果她突然笑容灿烂地一个急转弯：“毕竟极阴姐姐那——么厉害！一巴掌能把我扇进墙里抠都抠不出来！” 　　“另一部分就自己游荡或者跟着月跑了。”吹了几句未洛, 她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语气嫌弃地补了一句，“一群有眼无珠的东西。” 　　很难想象，这位身高一米五出头的灵尊，过去是怎么和未洛相处的。 　　“……我清楚了, 谢谢。”苍溟总感觉低头看这位“战力半边天的尊者”不太礼貌, 他点点头道了谢，转开脸没再继续说话。 　　该说不愧是在其他三尊统一“小极阴”称呼里杀出来的“极阴姐姐”吗, 这种绝对迷妹气质总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既视感…… 　　苍溟晃晃脑袋，把无依据的猜测扔出去。 　　--- 　　很快未洛就拎着一只吱哇乱叫哭哭唧唧的小鬼崽回来了。 　　鬼崽不会压制身上的怨气，吓得灵尊也当场发出尖锐爆鸣，转身一蹦大老远，单手把仙尊举起来当了挡箭牌：“啊啊啊啊啊鬼啊别过来！！！” 　　“……其实你的极阴姐姐比它还鬼，不是，放我下来。”仙尊像个盾牌一样被她举着生无可恋。 　　她看了一眼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把惊愕怀疑等一系列情绪写到脸上的苍溟，自己两眼一闭只感觉名声受损。 　　可以理解灵怕怨，但灵尊这样，真的很难让异界的人相信尊者们能顶半边天的战斗力。 　　也不对，起码把她单手举起来了。 　　 　　小鬼崽被极阴捏过来就够惊恐了，一睁眼看见两个尊者，顿时叫得比灵尊还像个杀猪的：“啊啊啊你们干什么！尊者饶命！老大饶命！我一生行善积德不杀生不吃人的！！！” 　　嚎完这句它就看见了苍溟，顿时不叫了，张嘴就来：“诶你不是老大绑回来的哑巴夫人吗？” 　　它这一句话砸出来，都没用其他人安抚镇压，灵尊也安静了，或者说宕机了。 　　苍溟强忍闭眼捂脸叹气的冲动：“……我不是。” 　　“说正事呢，夫什么人！”未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把书递到小鬼崽面前，“你在孤寥荒郊待得应该是最久的一个？这十年左右里，有没有浮离煞去你们那边挖人？” 　　“浮离煞？有哇！但是只来过一次！脾气超级古怪，我们都很讨厌它。”小鬼崽听懂未洛只是从它这儿挖情报了，也没再哭闹求饶，老老实实答道。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皆是精神一振。 　　未洛感觉有戏，连忙甩出一连串问题：“那它是什么时候去的？！当时干了些什么？说没说自己的计划详情是什么？” 　　“呃……嘶……具体时间不记得了，起码很多年之前吧！”小鬼崽努力回忆。 　　小鬼崽：“它当时顶着一张和老大一模一样的脸，强行带来又带走了好多好多尸体和怨灵，说的话也都神神叨叨的。” 　　小鬼崽：“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它说‘终于找到机会了！恭喜你们成为我计划的第一批试验品，不过这儿的人比较难缠，走，我带你们去个谁都看不见灵体的地方。’” 　　这个地方大概率指的是异能世界，但未洛还是满头问号：“什么叫带来又带走了好多尸体？浮离煞还会赶尸？” 　　“不是赶尸！不好形容呀……”小鬼魂皱着脸，“我只知道当时它突然就出现了！然后不知道它干了什么，总之好多好多尸体从天上掉了下来！” 　　未洛：“……？” 　　月在她的地盘上搞这么大的动作，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按理说她的部分意识和孤寥荒郊捆绑，如果月利用孤寥荒郊，那她应该是能感受到并且当场把她摁地上的。 　　“终于找到机会了”这句……难道指的是她在其他世界里的时候？那月究竟是什么时期的东西？到底潜伏了多久？ 　　月把计划捂得实在严实，即使是曾经被它“招聘”过的小鬼崽，也只能憋出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 　　但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一点，只要月拿不到极阴的力量，那它就是个小弱菜，只不过藏匿点满了，至今没让未洛见过本体，不然早死八百回了。 　　除此之外，小鬼崽还提到了一句奇怪的话，“如果天上掉刀子，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 　　“谜语人下地狱。”未洛头疼。 　　莫子语也头疼：“要说找浮离煞的话，我倒是知道连阳镇附近有一小派仙门世家很擅长，不过真要联系可能也有点……”t 　　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她皱眉看了一眼未洛，神色里掺着些犹豫和担忧。 　　未洛并没察觉她的顾虑，此刻已经拿起新书开始翻了，嘴上碎碎念着：“早知道就多在孤寥荒郊待几年了，没准自动跑到脑子里的阴术资料还能再多一点……” 　　莫子语指尖纠结地捻着自己的发尾，几度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而也开始翻书了。 　　--- 　　第三天上午。 　　除去吃饭休息的时间，他们几乎在古籍阁泡了整整三天，最终不负所望，未洛在第九层找到了另一本可疑的。 　　她也没管地上脏不脏，气若游丝表情木讷地背靠着书架坐下，开始当咸鱼：“我要变成……古籍脑袋了……” 　　“我上一次认真翻书还是异能学校的笔试，我要杀月三十个来回……我要追杀它到阎…罗…殿………”未洛夸张地发出咳血音。 　　莫子语又在旁边笑：“哎呀，这就是有些你没翻完的书终将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快起来，地上凉，最近气温也降到零下了。”看未洛实在是蔫巴，莫子语无奈提醒，“外边可没有暖温阵，小心风寒，我听着你有点鼻音了。” 　　有些小极阴，往上能单杀天道，往下能驱鬼捉妖，就是在书籍理论这一块频繁碰壁。 　　“我人身也没这么弱吧……”未洛故作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借着苍溟伸过来的手站起来了，然后又毫无形象地往他身上歪。 　　而未洛找到的那本书，里面是一段很符合语言的东西： 　　【天地焕然分立，五行阴阳七者勉齐，若赋予颠簸分破其一，可使天地融归本真。】 　　翻译一下就是，世界分裂后各自稳定下来，而只要打破五行和阴阳各自其中之一者的平衡，世界为补全缺口，便会将之前分裂出去的世界融回来。 　　完全符合现在的状态，虽然一直说是世界裂缝，但其实是融合现象。 　　阴阳二者，月显然是打算从阴，也就是未洛下手，引导她遵循本性，导致世界阴盛阳衰，打破平衡。 　　但没能成功，再加上这力量确实强大，于是开始意图篡位。 　　而五行，它主要引导五行的木水金三项去压倒其他两项，也就是愤怒、恐惧、悲伤去压倒思念和喜悦。 　　单从干尸展览馆来看，代表思念的土元素并未被优先考虑，可能是因为战线太长。而代表喜悦的火元素更是没影子。 　　这计划对于把情绪当饭吃的浮离煞来说，简直是结合它的特性量身定做的，实行起来方便得很。 　　就算五行不平衡，阴阳平衡着也没法让世界彻底融合，也就是说，未洛完完全全是它必须拔掉的眼中钉。 　　而一旦未洛被拔掉，不仅代表着世界彻底融合，还代表着月成了极阴，完全拥有了统治世界的能力，整个计划是很顺的一条龙服务。 　　毕竟单看它之前对未洛发的疯，给那些魔物画的饼大概率也是这个，类似于“我统治世界之后会有你们很多好处，但在此之前你们要给我干活”。 　　最后绕回来看“炼一个巨人”“关进笼子”“天上掉刀子”等，大概都是为了刺激所有人的，尤其是未洛的情绪。 　　至于时空乱流……静候天道佳音。 　　理通这几点后，莫子语皱紧了眉，嘴角略微抽搐。 　　天杀的浮离煞崽子，还真把关键点全打到未洛头上了。 　　从现在起，她就是两界第一首要最先保护对象，得藏起来的那种。 　　她伸手揽过未洛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把身份给我切成青春校园的白甜女主，不傻，但打打杀杀也一概不要管。” 　　未洛：“啊？什么？那你们打得过吗？” 　　莫子语：“……请相信我们的战斗力，你可以退休了，切记切记切记保持情绪稳定，好了先玩去吧，我和苍溟聊两句。” 　　“？？？哎不是，我觉得我还能再——”未洛和仙灵两尊都满头问号地被莫子语推出了古籍阁。 　　转身，莫子语看向苍溟，长叹一口气。 　　她铺垫了句：“未洛这种性子吧……小伤能哭哭啼啼地撒三天娇，大伤闭口不提，偏偏她战力在我之上，我真是想心疼也没处疼。” 　　苍溟下意识绷紧身子，挺直了背。 　　莫子语拍拍他的肩膀，神色凝重：“我不是否认未洛现在的心性在逐步成熟，但我这回爱徒心切，看不得她受委屈，可能得替她做主。” 　　苍溟点头，不由自主地有点紧张：“您说。” 　　莫子语：“过阵子，千万看好未洛，别让她和那个找浮离煞的人有接触，不然怕是又得变成悲伤内耗小极阴。” 　　“好。”苍溟应下了。 　　涉及未洛安危和情绪的事，他自然不推拒。毕竟也是见识过未洛回避内耗起来的样子，带着他心脏也疼。 　　那时他只恨自己没能整整十八年都守在她身边，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保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迂腐思想，给她留下这么深的阴影。 　　回忆着那些片段，苍溟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了，开口询问：“我能问为什么吗？那个人是未洛旧识？” 　　总不能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吧？ 第106章 非主流白黑渐变 　　莫子语手里没烟, 她只能两指放于嘴边，做出吐烟的沧桑状：“冤家路窄，那个世家和未洛有深仇。” 　　莫子语：“连阳柳氏, 对于寻找浮离煞十分熟练，而到时我们请来的那个小姑娘……大概率, 叫柳灵。” 　　“柳灵……？”苍溟皱眉回忆, “是不是骂过她人怪殊途的那个？” 　　还真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这名字他有印象, 是之前游轮上未洛欲盖弥彰口不择言漏出来的那个名字。当时说的是“怪不得被柳灵伤出阴影”。 　　他暗暗记着了, 后面还试探过几回，都没试探出详情。 　　但现在看莫子语的表情，也能猜到这位柳灵是个什么脾性、干了什么事了。 　　莫子语疲惫点头：“哎对，就是她，当时还以朋友的名义把未洛当仆人使唤。” 　　“她是柳氏独生女, 家里惯她惯得毫无底线。毫不夸张的说, 这些年过去，她现在的性格也依旧不怎么讨喜。” 　　“未洛现在去连阳镇都只敢易容后再去，那小姑娘一句话能让我多少年白干啊……”她摆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清楚了。”苍溟点头答应, “我会尽力避免她和柳灵接触。” 　　莫子语满意地笑笑：“有求于人是不太好处理, 如果躲不开柳灵, 她那性子估计是得嘲上未洛几句, 所以千万千万——” 　　“——别给未洛憋屈着。” 　　“……？”苍溟没听见最后一句前，还以为她要把柳灵摆得比未洛还高，想好的反驳在喉咙里噎了一下，“您放心。” 　　莫子语猜到他刚刚的心路历程了：“一是我自己心疼未洛, 二是要顾大局, 虽然浮离煞也很重要，但现在未洛的心性稳定才是最大的大局。” 　　“于公于私都合理, 不合理我再扯成合理的。我徒弟，谁都不能欺负。”莫子语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我明白。”苍溟点头，继续应声。 　　“总之，我相信你。”莫子语多披了件衣服，手也搭上了门把，“我待会再和未洛的其他朋友通个气，到时提前通知你。” 　　苍溟直觉对方好像有其他心事，莫子语却只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至于这几天……你陪着她继续放松吧，游山玩水都行。” 　　苍溟只能应了声，快步追上去没再多嘴。 　　--- 　　一出天道殿，只见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在古籍阁待了两天，除了吃饭休息都没出门，苍溟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下雪了。 　　今早天上其实就有些要下雪的意思，现在地面已经不知不觉积了很厚一层雪，踩上去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而天道殿没什么人来往，地上的积雪还保持着很完整的原样，雪地里延伸向前的那三串脚印就显得十分明显。 　　二人顺着脚印找过去，满目银白之中，苍溟十分轻松地一眼找到了那点亮眼的浅金色。 　　仙灵两尊在旁边拿雪球互殴，未洛倒是没加入战场，她蹲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堆了很多小雪人，在石椅上整整齐齐排成一长串。 　　她没察觉二人走近，此时正在低头专心团着新的雪球，指尖和鼻尖都被冻得有些泛红。 　　两只抓着自己棉披风的手在未洛背后不远处相碰，苍溟和莫子语意外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他俩是在同步打算给未洛添件衣服保暖。 　　莫子语脸上迅速闪过惊讶欣慰等情绪，她无声笑着收回了手，眨眼示意苍溟继续。 　　还带着些暖意的毛领棉披风从背后裹过来，t未洛下意识往前躲了一下，回头才看见苍溟和莫子语：“哇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出来。”莫子语笑，“看你堆雪人这么认真，没忍心打扰。” 　　未洛还想把苍溟的披风推回去：“哎我不冷，没必要，你自己穿着就是……” 　　苍溟一点不废话：“你冷。” 　　 　　“对，你冷。”莫子语语气放得严厉了点，“我还不知道你贪凉？之前把自己冻得连喝半月姜汤你忘了？上界的冷空气可不管你是谁。” 　　“那姜汤是真难喝……不是，我真的不冷……”未洛皱着脸试图挣扎。 　　苍溟满脑子都是悲伤内耗小极阴，此刻也是分毫不让：“你鼻音现在更严重了，老实穿着。” 　　未洛只能拽了拽将要滑下肩膀的披风，莫名感觉这两人达成了统一战线，于是故作虚弱地吸了吸鼻子：“……好吧。” 　　怎么感觉苍溟比莫师傅还像她的监护人，好好奇他们刚刚到底聊什么了。 　　她晃晃脑袋，转头看向莫子语，开口就是正事：“师傅，你真确定要我撒手不管躲起来吗？” 　　莫子语把她推出来得太突然，又被没心没肺的仙灵两尊拉来看雪，她反应了一阵儿才悟透莫子语的想法。 　　“当然确定。”莫子语视线望着远处，抬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心情好对大局也好，真遇上拿不下的东西我们再来找你，你就当放假了。” 　　未洛被莫子语精准拿捏，一句“大局”给她说没了脾气，只能点点头应下来。 　　莫子语没了顾虑，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她一挽衣袖就大呼小叫地冲去和仙灵两尊打雪仗了。 　　“哎加我一个加我一个！让你们看看前·快穿管理局特级统帅的身法！！！” 　　未洛把第五个雪人放到一边，仰脸看向还站在她背后的苍溟，无奈道：“怎么感觉我真的要变成珍稀物种了……” 　　“放心，你师傅的决策肯定靠谱。”苍溟下意识就想帮她捂捂冻红的耳朵，手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什么，硬生生又放下了。 　　好在未洛没看见，他转身走到她身边坐下，终于找到机会再次询问未洛脸上的划伤：“这伤是没法用灵力愈合吗？” 　　——是之前天道殿对峙时未洛刻意留下的伤口，之后查阅古籍的间隙他问过一次，未洛也只是问他要了个创可贴就没再管它。 　　“哦这个。”未洛抬手就把创可贴揭了，“上界的部分东西对我来说，像是银器对吸血鬼吧，造成的伤也不是那么容易治愈。” 　　“我完全能治，但是费心神就懒得管了，反正也会自愈。”她转脸看向苍溟，“不过你翻了这么多书，是不是也该多会点东西了？” 　　苍溟倒是没料到她来这一句，他挑挑眉：“全靠我自学？散养式教育可只适合自律的徒弟。” 　　未洛把脸往他面前凑了凑，嗓音带笑：“就你还不自律？来，作为我的关门大弟子，你拿这道伤练练愈合。” 　　“那我就试试？”苍溟也确实好奇各种阴术的效果。 　　他试着汇聚四周的能量，但使用异能的后遗症还在，毕竟阴术不必一直用手，是随心念而动，但异能需要。 　　于是下一秒他就触上了未洛的伤口，掌心几乎贴着脸颊，大拇指轻轻压在伤口上摩挲，像是什么心疼的举动。 　　对方也显然被他此举吓到，亮晶晶的金眸都瞪圆了些，直接打了个哆嗦，却没往后退。 　　——但未洛早就有预料，她咽口水不是因为紧张，也不是被摸脸吓到的，而是被苍溟的眼神……和脸给勾住了。 　　由于其他位置都被雪人占领，所以苍溟现在坐得其实离她非常近，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眸里藏着三分笑意，直白得有些过分。 　　这位储备粮其实是个比较标准的薄情相，就算有颗泪痣却也很浅，像是在昭示着再怎么样，他也就是个凉薄算计的性子。 　　墨发蓝瞳，浑身上下常年都是冻人的冷色调，一贯给人的感觉也确实如此。再加上偏白的肤色和一袭黑衣，与这茫茫雪景十分相衬。 　　但就是莫名让她生出一种，靠在火旁边的感觉，灼而不伤，却比暖更烫。 　　犹记天台初见，她对这张脸不太在意，评价是“帅哥她也见得多了，快走正常校园生活吧”。 　　她自诩绝对不是只舔脸的颜控，但现在她心里确实有鬼，也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张脸——这个人的杀伤力。 　　来自极阴的最高点评：看饿了，想啃。 　　好没出息，早知道就多装几个月的傻了。 　　眼睛是不能看了，未洛匆忙给自己换了个视线落点，一换换到了红金流苏耳坠上，再一换换到了嘴唇上。 　　【你扪心自问一下，想不想和他接吻。】 　　莫子语的调侃非常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脑海，未洛惊得赶紧转开了脸，张嘴就是气势不能输的口不择言：“徒弟不准朝师傅卖弄色相！” 　　话一出口她就想把自己埋了。 　　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未洛安详地闭上了眼。 　　“我怎么就卖弄色相了？”苍溟匆忙收回手，还往后靠了靠，但还是感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好在那处伤口已经愈合，但他确实不知道刚刚未洛究竟想了什么。 　　他只看着她的视线在他脸上逃命似的转了一圈，然后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苍溟把滑下来的棉披风给未洛拉回去，但他难得不被她逗弄，有占上风的机会自然打算抓住。 　　他拖长腔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调侃：“还是说你自己脑补什么了？” 　　“……”未洛熬过那阵心脏的烧灼感，叛逆心理和胜负欲也上来了。 　　她转头重新和苍溟对视，语气认真：“我觉得你这么漂亮一张脸，穿‘仆’酒吧的那个猫耳套装，肯定很好看。” 　　苍溟瞬间气笑了：“……” 　　未洛一回比一回狂妄，猫耳套装实在过于刷新他的认知。这一对比，苍溟好像突然觉得那声“姐姐”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不对，胜负欲真可怕。 　　苍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心里捂了捂脸，转而试图岔话题：“一滴倒的某人还惦记着酒吧？” 　　气笑的轮到未洛了，她脱了披风站起身来就作势要和苍溟打一架：“嘿你个大胆人类信不信我就地灭口——” 　　“哎你俩！快躲开！！！” 　　随着莫子语的一声喊，远处飞来一个团得很紧实的雪球，非常精准地砸中了二人头顶的那棵树。 　　树上的积雪霎时间唰唰往下落，直接盖了苍未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都顶了满头细碎的雪花，连带着肩上也落了白，苍溟的黑发上更是对比强烈尤为明显。 　　一阵寒风呼啸着刮过，未洛偏头打了两个喷嚏，指着苍溟就笑开了：“你现在像是染了个非主流白黑渐变哈哈哈哈哈还好我是浅色头发——！！！” 　　苍溟别的旖旎心思都被她笑没了。 　　他好不容易抖落满头的雪花，站起身来把披风裹回未洛身上，转身就要跟莫子语告发：“你刚刚打喷嚏了对吧？” 　　未洛嘴角笑容一僵。 第107章 强吻，劫色 　　当晚, 未洛木着脸坐在宗门石桌前。 　　即使宗门内已经完全不冷了，但她吃过药后还是被迫多添了件衣服，面前甚至摆着莫子语煮来给她暖身子的巨杯中药姜汤。 　　姜汤刚被送来, 还冒着热气，辛辣生涩的味道频频往她鼻腔里钻。 　　未洛被刺得向后仰了仰头, 凉飕飕的眼刀冲着苍溟就打过去了, 其中掺着一丝有气无力：“我看你不顺眼, 来和我吵一架。” 　　——上界冷空气导致的风寒不同寻常, 就算是极阴，也得老老实实的头昏脑胀上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修正的bug，不讲理得很。 　　尽管是她自己冻着的，怎么都怨不着给她披衣服的苍溟, 但未洛实在对这碗姜汤下不去嘴。 　　正巧苍溟还坐在她对面, 她对姜汤的怨气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给他承担了。 　　“吵架伤财运。”苍溟单手支着下巴，答了句已读乱回的。 　　他看起来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落井下石，此刻正努力在压制上扬的嘴角, 压得语调都不太稳：“我就是个无辜良民, 被你师傅派来监督而已, 可别迁怒我。” 　　“无辜良民就不能和我吵了吗？”未洛开始耍无赖, 她以手作凶兽爪状，眯眼冲苍溟比划了一下，“我现在烦得很，我要泄火。” 　　苍溟一挑眉：“那你想吵什么？我努力配合一下。” 　　“我赌你不能一口气把这姜汤喝完。”未洛t图穷匕见, 伸手把一口未动的姜汤往他面前慢慢推, 颇有些鬼鬼祟祟的试探之意。 　　苍溟扫了一眼姜汤，放下支着下巴的手, 推上了姜汤的另一边，和未洛的推力对抗着：“…和你说话还真是一点也不能大意，那我这是只能赌我能喝完了？” 　　未洛点头，加了点力道，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想赌赢就帮我把这汤喝了”。 　　“那我还是愿赌服输吧。”苍溟无奈地看着她。 　　谁知未洛还有后手，她阴森一笑：“那你赌输了的惩罚是喝姜汤。” 　　“……”即使这样苍溟还是完全生不起气来，他看了眼那一大碗黑黄色的汤，只能略略让了一步，“事关你身体健康，我最多替你分担一茶杯。” 　　“那我们一人一半！”未洛见这事有望，立刻往前探了探身子，开始得寸进尺。 　　苍溟不让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沉声重复道：“一茶杯。” 　　“苍——溟——！”未洛深知对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拖长了腔调开始磨他，“我的苍溟三少爷世界第一超级无敌伟大——” 　　“你喊我什么？”苍溟倏然抬头看向她，本还自然放松的脸色也变成了错愕和紧张，连带着搭在桌边的手指骨节都泛起了白。 　　“苍溟……三少爷？”未洛彩虹屁才刚夸了一句就被喊停，没看懂他为什么惊成这样，重复了一遍，“怎么了？总不能是我记错你在苍家排老几了吧？” 　　苍溟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确定的惊喜，薄唇微微开合几次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未洛看着他摁住心口，喉结也急促上下滚动了两下，再开口时充满了试探恳求之意：“加上前面那两个字，能再说一遍吗……？” 　　此刻的苍溟落在未洛眼里，简直像是个艰难讨到糖之后，又惊又喜不可置信的小孩，甚至一瞬间都能幻视他头顶上支楞着的猫耳朵。 　　 　　“我…的………？”未洛回忆着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这两字一出口她就连忙刹住了。 　　“呃，不是。”她看天看地眼神乱飘，“我是在‘我的储备粮’和‘我们三少爷’这两个称呼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嘴比脑子快，搞混了……” 　　对方半天没说话，未洛这下是真生出了极重的负罪感，她做了点心理准备才抬眼去看苍溟的脸色。 　　苍溟却已经恢复如常，像是早就猜到，又或者是掩饰惯了，仿佛刚刚那个期盼到了极点的人不是他一样：“……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他移眸避开未洛看过去的视线，伸手把桌上已经晾到合适温度的姜汤倒成两份，随后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瓷碗放回桌上时的力道略有些没被把控住，发出哒的一声响。好在没磕碎，却也隐隐暴露了苍溟此时的心态，根本不像表面那样风平浪静。 　　偏偏他还皱眉低头捂了下唇，像是掩饰神色，但说出来的话毫无破绽：“……这姜汤加药材，确实是难喝到一种极高的境界……堪比酱油兑橙汁。” 　　未洛一瞬愣怔，察觉自己这样有恃无恐地吊着对方好像是有些太过分，立刻就想道歉：“我——” 　　“忍不了了，我去漱个口，顺路回卧房。”苍溟垂眸站起身来打断，“你也趁热喝完早睡吧——这个你拿着捂捂手。” 　　下一秒，未洛怀里被塞进一个温度正好的热源，是一个小暖手炉，不知是苍溟习得阴术后从哪变出来的。 　　苍溟再次认真地把将近滑落的披风给她拽回去，未洛下意识去抓他的手，只触到冰凉微颤的指尖。 　　“提前晚安，明天见。”苍溟依旧不去和她对视，只是轻轻抽回手，转身就打算离开。 　　此时确实已是深夜，一轮残月依旧像寻常那样悬挂于夜幕中，月光带着冬夜的寒意落在苍溟步伐微快的背影上，与那晚店旁小巷子里渐行渐远的那个孤独背影几乎可以重合。 　　……这很明显又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委屈难受一晚上”吧？ 　　未洛甚至完全可以肯定，就算她现在不追上去，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他回去，一晚过后，苍溟还是那个苍溟。 　　天台也好酒吧也罢，无论未洛是防是避，他甚至都没想过收回这份喜欢，四年攒下的情意滔天，也把她摆得比自己还高，绝不越雷池半步。 　　就像游戏里那种……无论她是上蹿下跳还是蹬鼻子上脸，都不会扣好感的己方阵营角色，至多也是加零减零。 　　只不过这位初期没挑明好感度，她还以为是负数，掀开一看才发现是炫彩夺目闪瞎眼的999+数值。 　　从头到脚写着两个大字：白给。 　　旁边还有一串小字批注：再等几个四年也无所谓 。 　　再旁边是一个故作坚强的流泪猫猫头……扯远了。 　　距除夕仅剩下一月多，她现在不知道师傅一行人具体的对策，某个未来的走向谁都没有刻意去提，甚至现在还给她放了场假。 　　像是在避开什么呼之欲出的be结局，但避不开她心知肚明结局内容，无非就那么几个走向。 　　只是悲戚空话说多就没意思了，毕竟前几天才刚把自己从“极阴”的挟持和约束里挖出来，未洛多多少少其实是有些冲动。 　　眼看苍溟的身形即将没入夜色，再纠结下去可就只能夜袭了。未洛咬了一下唇，抱着手炉站起身扬声喊他：“苍溟！站住！” 　　这句简洁好似命令的话，语气其实不像是在挽留道歉，像是下一秒要持刀打劫。 　　而苍溟听见她的声音后身形微顿，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她，声音放得不大，带着些刻意寡淡的生分感：“再让我帮你喝半碗的话可就真过分了？” 　　心脏在胸腔内极速跳动着，未洛深呼吸试图压抑，下一秒便直接闪身到了苍溟面前，闭眼扯过还未反应过来的对方衣领—— 　　山匪头子未洛一朝莽然出手，就这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地劫了个大的。 　　 　　劫色。 　　劫压寨小弟兼储备粮兼哑巴夫人的色。 　　苍溟甚至能从未洛紧皱的眉和紧闭的眼中品出“自暴自弃”的意味，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闲暇去在意这么多。 　　唇角传来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像是被一片沾着微小露珠的花瓣轻拂了过去，带着淡淡的橙香。 　　那一瞬间，未洛的鼻息轻轻打在他颊上，痒得勾起一阵阵从脸颊过到心尖的波澜。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周围的世界也变得模糊，只有未洛的呼吸和他颊上唇上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未洛毕竟是不完全理解人类情感的生物，所以苍溟感觉对方好像是想凭本能咬他，但又换了动作。 　　因此她只是很轻很轻地蹭了一下，但苍溟还是惊愕得猛然睁大了眼。 　　尽管这个吻非常不规矩，只是在唇角一蹭，未洛也很快就退开了。 　　您的苍溟未响应.exe 　　他在原地足足愣了四五秒，愣得头上都快冒出加载圆圈，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惊讶欢喜等各种情绪掺杂着翻涌，苍溟慢了不知多少拍地将指尖缓缓触上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痒意，他像是在确认，也像是在震惊。 　　片刻后，他傻愣愣瞪着对方连退七八个大步，几乎要当场退回凉亭。 　　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少爷，此刻一个你字磕磕巴巴地说了三回，也完全接不上后边的话：“你、你……？你………？！” 　　路上的小灯清晰地照出了他面上迅速从耳根烧到双颊上的红，甚至连带着眼尾都泛起绯色，也分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未洛也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巨大，看着头上都在冒烟。 　　她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莽劲儿瞬间清醒了大半，有种瞬间醒酒的感觉：“呃，我……” 　　看着面前这人一副“光想着亲了没想过后面要说什么啊”的心虚慌张表情，苍溟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清明意识都被这一吻彻底搅乱，脑子里只剩下满屏的感叹号和问号。 　　不对，他是不是在做梦？ 　　想到梦这个字，已经惊得丧失全部冷静的苍溟心底闪过几分明了与好笑。 　　好的，这情景怎么可能在现实出现。他心道。绝对又是在做这种荒唐肖想的梦了，就仅此而已。 　　于是下一秒，未洛就这么看着这位快熟透了的少爷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然后他五指一张又一攥，以阴气凝出锋利匕首，扬手就要冲自己狠狠来上一刀。 　　未洛：“……………？！？！t？！” 第108章 贴脸轰他火箭炮 　　对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透一切要当场飞升, 未洛吓得不轻，赶紧喊他：“哎！刀下留命！！！” 　　短刃的实体顷刻消散，化作古怪阴气, 而再次汇聚时已经是在未洛手中，短刃服服帖帖地被她顺手挽了个剑花再抛起, 空气中刃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苍溟？少爷？你不会又是醉灵了吧？”未洛打完这串很帅的夺刀, 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苍溟依旧红着的耳朵上收回来, 试探着开口。 　　她亲完之后脑子其实也有点宕机, 好在被苍溟吓回来了，才显得她现在看起来比苍溟冷静很多。 　　但对方这一举动突如其来，实在是过于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小说漫画一类的东西她接触不多，却也多多少少看了点。 　　此刻，任凭她搜遍记忆, 也没找到哪个主角会在挨亲之后满脸通红地给自己来上一刀。 　　是感觉受辱了吗？！她没听说异能世界有这些荒诞讲究啊！！！ 　　由于她刚刚并没近身夺刀, 此刻二人之间还保持着一定距离，未洛便朝苍溟的方向走，谁知对方又退了两步, 甚至看起来生怕她再来一口。 　　苍溟确实生怕她再来一口, 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本人, 后背几乎快抵上凉亭的石柱。 　　他再次抬手摸向唇角, 重复确认真的不是梦后，面上的恍惚迷茫更重了：“……你站那，别过来。” 　　话一出口他就感觉熟悉，这要求貌似和未洛第一次从时空乱流回来的那晚一样, 只不过这带着颤音的六个字换成了他说。 　　苍溟清晰地看见未洛没忍住似的偏头笑了下, 大概是也想到了同样的场景，然后她才清嗓子正色：“哦好嘞, 那你——” 　　“……也先别说话，让我缓缓。”苍溟胸膛起伏得剧烈，同时抬手打断她的关心。 　　说完这句，他也没去在意未洛脸上明晃晃写着的“我不会是嘴上带毒把你毒傻了吧”，捂着嘴移开了视线。 　　她到底在想什么？？？ 　　苍溟顿了顿感觉不够，余光还是能扫到未洛的身影，他索性转了个身，面向右侧的石砖地。 　　他闭眼摁着狂跳不止的心口，足足深呼吸了五六回才彻底平复下来……就有鬼了。 　　她到底在想什么？！？！？！ 　　勉强缓过那阵快把他淹没的震惊和羞赧之后，狂跳的地方也成功换成太阳穴了，最先占据大脑的居然是气恼的情绪。 　　哈。完全，冷静，不了。 　　他终于知道、彻底知道自己之前打直球时未洛的感受了。但她这哪是打直球，这是一发火箭炮！还直接毫无预兆贴脸轰！ 　　苍溟暗暗咬了咬牙，感觉自己气得脑子都开始又有点不清醒。以至于他非常、非常、非常想敲开未洛的脑袋，看看她的思维模式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自从四年前——已经快五年了，五年前，某个红色身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彻彻底底地把他古井无波的生活和心境搅得鸡飞狗跳。 　　毫无规律、不讲道理。他推不出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也无法越过更高的规矩去抓住那道消散的身影，挫败不甘又实在是束手无策。 　　无规律，多变数，无法控制无法独占，从小接受“万事万物都该牢牢抓紧、知其底细”教育的苍溟感觉自己实在是讨、厌、透、了这种人。 　　而现在，他以为自己算是猜到了、掌握了至少三成的后续。 　　也十分确信未洛不会这么快就给他回应，因此也忽视了自己的那份不配得感，放任自己再贪婪一点。但这却只是他以为。 　　但面前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步！都能精准地一个炫酷！螺旋！前空翻！带着墨镜叼着玫瑰飞到他的预料之外！然后再意气风发地回过头来和他say hi的？！ 　　她是有什么系统任务在身吗？？？难道穿越之外还有别的事？？？还是她这个月kpi翻倍了？？？ 　　她、亲、他、干、什、么？！ 　　苍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居然还能这么精彩，自己的情绪居然能鲜活到这种地步，但凡这时候有个浮离煞，绝对给它吃撑死。 　　他为了给未洛这个行为开脱，几乎是本能地一边生气一边设想了一堆其他可能性。 　　尽管他现在看见朋友这两字就想皱眉，但她说，万物明朗乌云尽散之前，只能是朋友。 　　那就是朋友，反正极阴不懂人类情感，再不济就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简称亲友。亲友之间亲个嘴也是正常的………… 　　……这、正、常、吗？ 　　“苍溟？你生我气啦？”未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苍溟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未洛现在的神情。 　　大概是背手歪头看着他，有种占了便宜还来卖乖的得逞嚣张之意。 　　 　　他生气，他怎么不生气，他现在气得想直接—— 　　“没生气。”苍溟不敢转身，张嘴就打了自己的脸，然后开始对自己的无下限感到深深的无语。 　　然后他该作出什么反应？ 　　他太清楚自己只要一看见那双金色的明亮眼睛就会彻底投降，生不起气也狠不下心，更不敢去逼问索求。 　　就算这样，他唯独不敢去想那唯一一个最简单最直白，却一直被他排除在可能选项之外的答案。 　　太远了，根本不像是他五年就能得到的。 　　苍溟只能叹气，做足心理准备后转身看向未洛，果然是他想象中的那副模样，只不过没什么嚣张，更多的是好奇。 　　……所以，为什么？ 　　三个字在苍溟喉口滚了又滚，冲动让他想问出口，理智让他想往回咽。于是只能卡在那不上不下，像是一根尖刺。 　　“你要是实在不想喝这汤，趁我走了倒掉就是。”苍溟已经开始帮她找理由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用这种方式……” 　　不对，要是换个人来难道她也会这样？堂堂极阴会为了半碗姜汤，去以吻贿赂别人？ 　　苍溟暗暗磨牙，否决这个想法。 　　“还是有其它我不能问的隐情？再不济就是你打算不留我这条命了？”他问，“我绝对不跑，来。” 　　未洛还是盯着他不出声，面上有几分恍然，像是在思索什么。 　　“……到底怎么了？”苍溟再次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脑内的猜测开始向更加负面的方向发展。 　　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是我刚刚态度不好吗？要不你砍我两刀？还是说谁又因为身份骂你了？我去把它嘴缝起来。” 　　未洛终于答了：“放心，没有其他原因和隐情。” 　　苍溟勉强松了一口气，刚打算给她科普一下人类情感避免误会，又听见未洛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时她风轻云淡得像是在讨论明早吃什么，但说出来的话落在苍溟耳边却无比不真实。 　　“我师傅说，确认自己喜不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问问自己想不想和他接吻。” 　　苍溟：“……………………！”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未洛表达的意思，紧接着难以置信地去看未洛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出一丝犹疑和迁就。 　　未洛依旧微微歪着头，嘴角勾着一点弧度看着他。月光在她身上渡出柔和的轮廓，也衬得那双金眸更为澄澈坦然。 　　五年前，那个站在窗边的红色身影消失后，病房内只留下了寂寥的月光，而此刻这抹微光依旧像往常那样洒在人间，落在未洛肩头时，却再也没了与生俱来的薄凉感。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只配当一个追光者的，可却未曾预料到这束本该一路向前的光居然真的会为了他而停留、转身，然后冲他伸出手。 　　未洛看出他的想法，于是再度补充道：“我亲你不是因为迁就，也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我喜——！” 　　苍溟倏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力道稍微有些失控，高她半头还多的少年颤抖着微微躬身，将额头抵在了她的肩上，像是在竭力藏起自己的表情，压抑几近失控的情绪。 　　未洛眨眨眼不知作何反应，被他捂着也没法说话，于是只能像哄小孩那样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等，你先别说……”他慌乱得连话都说不连贯，“我现在……不是，太突然了，我没心理准备…等我再…先别说……” 　　他这副样子实在罕见，未洛本来也还有点紧张的，这下又动了点欺负对方的心思。 　　正巧曾经看过一点不太正经的漫画，脑子里有点资料，于是她有样学样，又t在苍溟手心啾了一口。 　　——他手上有旧伤，入冬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深色手套不离手，所以这一吻也隔着手套，不规矩，也痒得很。 　　同时，未洛本轻拍着的手也转而捏了捏他的后颈，像在给猫按摩。 　　她不欺负还好，这下苍溟是真的彻底乱了阵脚，浑身猛然一抖，指节一蜷瞬间收了手，直起身子想往后退。 　　结果在抬头的一瞬间，他被无师自通的未洛借着姿势优势一摁后脑，另一边嘴角也结结实实挨了亲。 　　可怜黑猫用了位移阴术才得以退开一段安全距离，他羞愤交加地以手背抵唇，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未洛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不让我说啊？”偏偏未洛一脸无辜，“以朋友身份和我干这种事，有点不太好吧？跟偷情似的。” 　　“这种事”三个字被她略拖着腔调，咬得模糊又暧昧。 　　开窍之后的山匪头子，实在是好个顽劣作派。 　　苍溟连答都不答了，像是再在这儿待下去整个人就真要被点着了，他又瞪了未洛一眼，转身直接逃命似的快步离去。 　　背影慌张得很，险些同手同脚，颇有些惹不起但躲得起的意思。 　　未洛目送苍溟逃命，没再追上去。 　　她对这个反应非常满意，很有成就感。忍了几秒之后终于破功，顶着同样通红的耳朵，在原地笑得几乎快弯腰。 　　不止嘴硬，“躲着对方”这件事也是风水轮流转的！ 　　--- 　　第二天早上八点，未洛顶着明显没睡好的黑眼圈，找到莫子语后发现她眼下居然也带了乌青。 　　莫子语递给她一袋面包，没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也没睡好：“哟你醒得还挺巧啊，苍溟二十分钟之前刚回异能世界，说是那边有点要事找他。” 　　“什么要事？”未洛没适应休假，她以为又出问题，条件反射就要跟过去。 　　莫子语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异能校的事务。” 　　未洛才反应过来：“……哦。” 　　“哎，咱仨算是熊猫眼三人组了。”莫子语打着哈欠，“他走的时候，表情特心虚，像是逃命，你俩昨晚当贼去了？” 　　“没当贼没当贼。”未洛吹着口哨移开目光，两手指对着点了点，“可能是因为，我昨晚把他强吻了……” 　　莫子语：“……” 　　莫子语嘴角弧度一僵：“啊？” 　　“两回。”未洛补充。 　　莫子语手里的面包掉了：“啊？？？？” 第109章 闲得长蘑菇 　　“我没睡醒, 我一定没睡醒……”莫子语也拍了拍自己的脸，看起来震惊得也想捅自己一刀，“哈哈对, 我绝对没睡醒……” 　　未洛装模作样地垮下了脸：“……” 　　有这么惊人吗？ 　　“咳，主要是我没想到你转变得这么快, 胆子还挺大……”莫子语清清嗓子正了色。 　　她没再去管那可怜的面包, 直接抓住了未洛的手, 把感兴趣仨字写在了脸上：“来来来, 详细说说！” 　　“……师傅你不是说今天约了贵客要早出门吗？”未洛佯装幽怨。 　　莫子语眼神顿时一飘忽：“那人家看不起咱宗门，没应我的约。这点逆皎砂还真比不上那四大家，我待会儿找尊者去直接抓。” 　　“……”未洛收了点玩笑神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对方太敏锐，莫子语顿时觉得再说下去就要露馅, 她摆摆手, 没给未洛疑问的时间，把话题重新拉回去：“哎反正我分得清轻重缓急，放心！快从实招来！” 　　…… 　　闲着也是闲着, 未洛大概描述后, 莫子语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莫子语缓缓捂脸：“那句话, 你就明明白白原汁原味地给他砸脸上, 还带了我的名？我就说他今早看我的眼神怎么欲言又止的……” 　　未洛抱着她的胳膊，开始理直气壮地装乖卖惨。 　　“你这一套夺命连招下来，是个正常人都得爆炸。”莫子语哭笑不得地替她理了理脸侧头发，“我想个合适的比喻啊——” 　　莫子语：“普通人的恋爱流程大多是相遇、相知、告白、牵手、接吻, 就像下楼梯一样一阶一阶的。他不是风流性子, 出身尊贵，对于这方面的教养肯定也很严格。” 　　未洛点头：“完全看得出来。” 　　“而你, 我的好徒弟。”莫子语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先是在第一二级台阶上反复横跳四年而不自知，把苍溟逼得毫无底线，觉得你活着就行了。” 　　她绘声绘色：“然后！你突然从背后咣当给他狠狠来了一脚！直接给人踢到了接吻那阶！人刚落地还没反应过来，你又哐哐给他加了两拳！” 　　未洛拼命抿唇，有点想笑但感觉实在对苍溟挨的这顿“揍”不太礼貌。 　　“人好歹也才十九岁，单相思四年……快五年了，自我否定的事肯定没少干。”莫子语乐得不行，“结果你突然从内耗黑果冻变成了山匪头子，你说他什么反应？” 　　未洛听懂了，她正经地清嗓子：“我跨了道心里的坎而已……但是看他吓成这样其实我还挺有，呃，成就感的。” 　　“行了行了，我都能预见到你俩之后的相处模式了，要么你怂要么他怂，哈哈哈哈太好玩儿了……”莫子语靠在石柱旁嘎嘎笑得欢。 　　她越说越藏不住话里的笑意：“哎哟我是真没想到你开窍之后这么直白坦然，你俩还都是好胜性子，还真是碰一块儿了。” 　　顿了顿，莫子语抬头看向天边：“不过算算时间，灵尊那小丫头应该得……” 　　“极阴姐姐极阴姐姐！” 　　莫子语还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声线偏稚嫩的小姑娘喊声，正是灵尊。 　　她不顾仙尊阻拦，从腾空的坐骑身上直直跳下来，干脆利落地在高空中几个腾步，再接一个前空翻稳稳落在了未洛面前，然后伸手抱住她的腰一通蹭：“极阴姐姐贴贴！” 　　“早上好啊，这回怎么不嫌怨气刺得你疼了？”未洛摸摸灵尊的头顶，故作严肃。 　　灵尊仰脸冲她笑：“唔唔因为极阴姐姐是个好极阴！我不怕极阴姐姐的，那个姐姐喜欢的人我也会试着去不怕的！” 　　未洛扬了扬眉没说话。 　　“莫宗主。”仙尊匆匆追上，规矩地冲莫子语行了个礼。 　　在灵尊的对比下，她显得分外正经：“我们的事已经妥善处理，妖魔两尊那边似乎也有点苗头，您现在方便去查看吗？” 　　“那是当然，我还特地起了个大早等着呢，你们效率挺高啊。”莫子语活动着筋骨上前，“走吧。” 　　走了两步，她回头看向未洛：“我这趟得好几天回不来，其他小兔崽子也都忙，你自己待着没问题吧？无聊的话就回异能世界找他们玩。” 　　“当然没问题，师傅放心。”未洛应下，但看她们神神秘秘地打哑迷实在是好奇，按捺不住地也想跟着，“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莫子语以食指抵唇，作出一个噤声的姿势，神秘一笑压低声音。 　　“研究一个能把世界裂缝当狗溜的方法。” 　　未洛：“啊？狗？” 　　剩下的莫子语便以“休假就好好休假”为理由，不肯多给未洛透露了。时间紧任务重，她也只能独自目送这三个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怎么感觉还有其他事瞒着她呢？ 　　未洛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转身走到池便喂锦鲤去了。 　　--- 　　她就这么在修真界自己待了好几天，期间只能用修炼打发时间，宗门里的各种秘籍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白天撸猫摸鸟喂锦鲤，晚上飞天上树看星星，还回孤寥荒郊逛了一圈——这里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常归，但还是没人敢前往，像块永恒禁地。 　　师傅同门都不在，好闲，要长蘑菇了，还不如跟着莫子语去干点正事呢。 　　又一天清晨，蘑菇未洛打着闲哈欠，终于选择突袭检查异能世界。 　　--- 　　异能世界，正常时间线。 　　可能是因为天道还在时空乱流探查，她这次回来得很顺利。 　　没再被扔进什么奇奇怪怪的场景，也没以苍溟身边为降落锚点，睁眼就是柏阅安排的住处。 　　十二月下旬的时间，距离除夕还有不到一个月。 　　修真界那边各种防御阵都已经铺天盖地，空言城里的巡逻队自然也多了起来，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弥漫着隐隐的警戒气息。 　　巡逻队貌似都是异能管理局的人，有几位刚换班的队员路过未洛身边，还主动冲她打招呼，塞过来两个包装精美的红苹果：“小老大早上好！圣诞节t快乐啊！” 　　“…小老大？”未洛被这称呼砸得愣了片刻，才想起这几位都是苍楠手底下的人，跟着苍楠处理过天台和科研院的事，对她自然也比别人熟悉。 　　“因为我们管楠姐叫老大嘛。”高点的那个队员煞有介事地点头，“前阵子她和我们说，见你如见她，所以我们就管你叫小老大了。” 　　未洛无奈挑眉，视线扫了一圈试图寻找苍楠，也随口和他们聊：“喊我未洛就行。我就是个学生，你们认我当老大算什么事？” 　　“那可不一样。”矮点的队员打了个响指，“小老大你这张脸算是家喻户晓了，我敢说，你现在号令四大城都没问题！” 　　“不至于不至于……”未洛有点起鸡皮疙瘩。 　　正巧真在人群中看见了苍楠的身影，她谢下这两个队员的平安果，连忙转身朝苍楠的方向走去。 　　苍楠侧对着她靠在路灯杆上，正在打电话，未洛隐约听到了“还真撞一块儿”“但凡错开一天”“避着点”一类的词。 　　什么撞一块儿了？什么避着点？ 　　未洛加快了步伐，但苍楠电话挂得很快，转而开始翻手机上的备忘录。 　　“空言城岁黎城进出必须核实身份，四主城戒备等级均提高，其他郊区人手支援流程已经到最后阶段，还有两界穿越协调点，元素系异能者……” 　　未洛刚走近，就听见苍楠压低了的自言自语，她面上也有掩不住的疲惫和倦意，显然这阵子她和四城主也都没少忙活。 　　“呀！”苍楠余光瞥见了她，十分惊喜地收起手机抬起头来，“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师傅说你最近休假啊？” 　　未洛对她消息这么灵通有些惊讶：“确实是休假，太无聊了就过来看看。” 　　顿了顿，她故作虚弱地晃了两下：“你们全都为了拯救世界各忙各的，我被保在后边好闲啊——” 　　“哎打住，暗示我也没用，你师傅特地警告了不准给你安排事儿。”苍楠故作惋惜，“月指不定在哪件事里猫着准备刺你呢。” 　　未洛心思被点破，只能安分站直：“……楠姐你好无情。” 　　“行啦，你要是实在闲不住可以去找苍溟他们对练。”苍楠眨眨眼，“还有不到十天就期末考核了，他们估计正焦头烂额呢。” 　　未洛下意识背后一凉，脑内闪过被理论知识折磨的痛。 　　“反正你成绩无所谓了嘛，哎我教你。”苍楠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就拎袋零食，拿瓶饮料，光明正大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然后拿出你笑话月的语气，给他们来一句‘哟～在复习呐～’，超级碾压，精神攻击！” 　　未洛差点笑出声：“楠姐你怎么这么熟练？语气好生动好欠揍。” 　　苍楠很自信地微笑：“苍溟每次大考之前，我就是这么在他面前晃悠的，回回都气得他脸发绿。” 　　未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好玩。转身离开之前，她还是特地确认了一下苍楠手背上那个护体印记还在，这才放心继续休假。 　　--- 　　学校。 　　未洛没真打算气人，拎的零食也是打算当圣诞节礼物的，她回班里时正好是自习时间，宋九枫等几人也在她之前就从修真界回来了。 　　而此刻班里的状态，也完全称不上焦头烂额。 　　大概是因为今天圣诞节，班里的人都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地摸起鱼来。白胡子教授没阻拦，只是提醒阵仗别太大，会影响到其他班。 　　“未洛！”许寻眼尖，未洛才刚探头就被她一个瞬移抓住了，“好久不见啊，都半个多月了！” 　　未洛：“哎呀这不是在修真界忙吗……” 　　其实是闲得长蘑菇。 　　她摸摸鼻子不打算细说。但在班里扫了一圈却没看见熟悉的人：“粉墨和苍溟都没来么？” 　　“刚被喊走没多久。”林鹿也凑过来了，“粉墨在教授那，苍溟好像在风纪处还是教务处……说是我们班可能要来个——” 　　“哎哎哎未洛同学好久不见啊！”宋九枫兴高采烈地打断了林鹿的话，“我们在测星座运势，日运年运什么的，你要不要来玩？” 　　未洛应了宋九枫一声之后并没急着加入，她像是察觉宋九枫一瞬的慌张，继续问林鹿：“要来个什么？“ 　　知道柳灵的事，但因另外两个队友要事缠身，而被迫孤身一对多的宋九枫：“……” 　　在未洛看不见的地方，他只能朝着林鹿和许寻拼命狂打噤声和祈求的手势。 　　林鹿：“……” 　　林鹿：“要来个……全班统一提前实战演练考核。” 第110章 谁强吻的谁啊 　　好在林鹿声音不大, 没引起其他不知情者的注意，不然现在班里定是要乱成一锅粥，当场就露馅了。 　　看着未洛点点头放过这个话题, 继续和林鹿许寻闲聊天，宋九枫长出一口气, 低头开始消息轰炸苍溟。 　　——由于柳灵要了解异能世界的详情, 所以其他人讨论之后, 选择先给她像未洛一样, 在异能学校挂个名。 　　但谁也没想到，她阴差阳错地和未洛分到了同一个班，可能是因为他们班正好比其他班少一个人，就填过来了。 　　简直是贴脸灾祸，但好在对方还没来…… 　　宋九枫感觉头上悬着三人份的刀, 欲哭无泪地狂敲屏幕。 　　…… 　　未洛闲聊两句分了分零食, 转身在人群旁坐下了，也确实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什么星座运势？手机上的？” 　　“哎对！”正捧着手机的几个同学都点头，“是个小程序, 填个生日就行, 我们都测着玩呢, 你看。” 　　他把手机屏幕递到未洛面前, 指了指右上角的四个数值：“这里是桃花、事业、健康、财运，可以看每日的和每年的，下面还有详细分析。” 　　“然后这边是总结。”宋九枫也凑过来点点左边“小吉”两个粉色的字，“底下还有对你个人的分析, 这个应该是基于星座。” 　　他已经打开了小程序：“你生日是啥时候来着？” 　　未洛：“四月一, 可能是白羊座？”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在哪天，填资料的时候也只是写了化出人身的日期, 反正不重要。 　　“哎对四月一就是白羊，白羊座……”宋九枫在手机上点了两下，页面进入加载。 　　然而小程序加载了半天还是没动静，就在宋九枫以为网络卡了准备重连时，屏幕上赫然蹦出了漆黑的二字。 　　大凶。 　　不仅如此，甚至连旁边的数值也都是一连串的0，下面的分析像中病毒了一样，重复着“不宜万事不宜万事不宜万事”。 　　周围盯着屏幕的四五个人都被刺得一愣，紧接着就开始七嘴八舌。 　　“哎不对吧，这种娱乐程序不都是只说好话的吗？还会有大凶这种运势？崩了吧？” 　　“就看那一串0，再加上底下的字都重复了，一看就是小程序卡了啊！宋九枫你刷新一下试试？” 　　“哎我去……”宋九枫显然也不信，连忙试着断网重连，然后又刷新两下页面。 　　然而这个页面无论是切成日运还是年运，或者再次刷新，显示的东西都一样。 　　未洛：“……” 　　不管是不祥之兆还是蓄意恶搞，其实她都不算很意外呢。 　　只不过月应该也干不出拿个小程序收集生辰八字的事，更何况这程序也没让填精确的出生时间。 　　宋九枫那边也已经不信邪地填了苍溟的生日进去。 　　除了最顶上的“11月21号，天蝎”之外，显示出来的结果依旧和未洛分毫不差。 　　而宋九枫、林鹿、许寻等周围的人也都重新输入了一次，不管是谁，小程序都统一给出了大凶的预测，显然是卡了或者崩了。 　　“哎，都是大凶，肯定是小程序的问题！我上回测还不是呢，估计是用的人太多，超载了吧。”宋九枫满不在乎地锁了屏。 　　“对啊对啊，这种就是看个乐子。”林鹿看起来有点怕未洛在意，特地补了一句，“好话就是准的，坏话就是封建迷信！” 　　她猛然停顿，转而认真看向未洛：“呃啊不好意思我没过脑子！我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传统，这个猖狂发言没冒犯到你吧……？” 　　“什么话？”未洛挑眉，毫不在意，“我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家伙，我自己抽签还经常手动逆天改命呢。” 　　“手动逆天改命？”许寻疑惑。 　　 　　“抽到坏的签就塞回去再抽一次，抽到好的为止。”未洛一撩头发，“事在人为，你们也别在意。” 　　她t这话倒是活跃了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凶运势而有点尴尬的气氛，周围的人也都乐了。 　　“没事儿，就算要大凶也是我们一块儿大凶！”宋九枫也冲未洛笑笑。 　　“对对对！一起大凶！多大点事儿啊！” 　　“咱都是生死之交了，还怕这个？要凶就一起凶！” 　　其他同学也附和。 　　许寻也跟着喊了几句，转而拿出一沓卡牌转移话题：“离下自习还有点时间，要不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自然又是一呼百应，甚至还有人摸出了一个测谎手环，只不过专业程度比不上摊牌会那天的。 　　然而第一轮未洛就惨遭幸运女神眷顾，在众人的笑声中她摸出一张卡，卡上明晃晃写着一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有喜欢的人吗？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有啊。”未洛带着手环坦然得很，答得一点都不拖沓，她把卡放回去，思索片刻决定给苍溟留点颜面，“发展到…算是接吻吧。” 　　她一个炸弹扔出来，其他人都还安静着没说话，测谎手环先叫了。 　　“哎你怎么还瞒呢！” 　　“什么叫算是接吻啊？不要犹豫说清楚点嘛！！” 　　虽然不知道“喜欢的人”是谁，但一众人也瞬间开始起哄。 　　未洛：“……” 　　未洛：“那，牵手？还只是朋友？” 　　测谎手环：“滴——滴——” 　　未洛：“……” 　　这可真怪不得她了。 　　未洛举手作投降状：“强吻。” 　　班里安静了三秒，所有人都在等着测谎手环响，然而这次它没动静了。 　　从接吻到强吻，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卧——槽——？！强吻！强吻之后还是朋友？！这么刺激！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干的大事！！！”同学A摇晃着未洛的肩膀。 　　同学B也好奇得很：“谁啊谁啊谁啊谁啊？谁强吻的谁啊！！！一上来就这么一个大炸弹？！是你修真界同门吗？！” 　　未洛笑眯眯地任他们摇晃着起哄，其他的信息一点也没漏出来：“哎呀可惜这些可就不在问题之内咯——” 　　人群之外，宋九枫冷静地递给林鹿一把瓜子，像密探接头一样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她和那谁，谁是那个‘强’？” 　　“应该是她。”林鹿接过瓜子就嗑上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我觉得那谁干不出来这事儿。” 　　“说得在理，我也觉得。”宋九枫点头。 　　…… 　　二十分钟后，未洛观看了同学E身上坐着同学B做蝴蝶振翅状俯卧撑，欣赏了宋九枫捏着兰花指朝同学D撒娇。 　　还看了同学C给教授打电话学牛叫，以及林鹿和许寻相对狂念中二台词。 　　第六轮，指针又轮到了她，这次她抽到了大冒险。 　　【给喜欢的人发几段抽象文案，不管对方回什么都继续发抽象文案。】 　　“抽象文案我存了不少！我发你！”林鹿玩嗨了，自告奋勇。 　　未洛看见这些被林鹿称为“网上冲浪必备神器”文案的同时只觉得眼睛一辣。 　　最后她选了个含蓄点的给苍溟发过去了，点开对话框之前，她还特地把两张纸条贴在了手机上，一张挡住备注一张挡住头像。 　　由于大冒险并没明确要求必须展示对方是谁，周围同学抗议未果只能作罢，转而开始调侃，好一个地下恋连自己人都要瞒着。 　　--- 　　另一边，苍溟从教务处领了材料出来，终于有时间看一眼从刚刚起就一直疯狂振动提醒新消息的手机。 　　消息红点主要来自四个人，按照数量排序分别是宋九枫、未洛、苍楠、粉墨。 　　点开未洛的窗口之后他瞬间皱了眉，转而点开宋九枫的窗口想问问什么情况，结果又是一皱眉。 　　【三十分钟前】 　　【宋九枫：护驾！护驾！！！未洛突袭来了！！！柳灵现在什么情况？！在哪儿？！】 　　【宋九枫：我和林鹿拿全班考核搪塞过去了，我看她表情没完全信，她问的话你记得顺着说！！！】 　　【宋九枫：这么些年过去，她俩应该至少不会见面第一眼就认出对方吧？哎哟造孽啊……】 　　【二十分钟前】 　　【宋九枫：哟哟哟哟哟哟哟~~~】 　　【宋九枫：没～想～到～啊～～～】 　　【宋九枫：算了我不笑了，我怕你踹我，你啥时候回班啊！！！】 　　苍溟粗略回了上边的，但没看懂他在“哟哟哟”什么，给这句下边扣了个问号，转而划回和未洛的聊天页面。 　　【三十分钟前】 　　【A山匪头子：（美好的清晨，崭新的一天.jpg）】 　　【A山匪头子：苍溟苍溟，咱班里是有那什么，全班统一提前实战演练考核吗？】 　　【刚刚】 　　【A山匪头子：姐妹你放心，我这次真的不会被骗了，我装作被他们迷得神魂颠倒，这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有自己的节奏。】 　　……？ 　　苍溟知道这个网络文案，但他的手指还是在键盘上悬了很久，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无从下手。 　　--- 　　由于苍溟迟迟不回，未洛那边都开始建议先开下一轮了，终于听见了消息通知。 　　 　　对付的回复颇有些陪她演的意思。 　　【纸条遮挡：装作？他们？】 　　【纸条遮挡：还有哪个“们”？】 　　“哎哟这个回复够抓重点！醋上了！”同学B刚刚还在猜未洛的暧昧对象可能是个性子很软的，瞬间乐得前仰后合，“来来来继续继续！” 　　未洛无奈，继续摁发送键。 　　【未洛：你好狠心，你竟然拒绝我这个可怜无助的人，我对着乌黑暗沉的天空嚎叫，但又有谁能在意我，我只想让你明白——你去当男模吧，谈不到我总能点得到的。】 　　对面的回复已经有了几分纵容的意思，甚至还在结合上下文，摸索自己的人设。 　　只是很可惜，他忽视了男模那句。 　　【纸条遮挡：没有拒绝，只是打算找个时间把其他人的脖子抹掉。】 　　【纸条遮挡：我在意你，所以你真的是装作吗？】 　　【纸条遮挡：（流泪黑猫.jpg）】 第111章 带她去点男模 　　同学D一脸牙酸：“哎哟你们这些有暧昧对象的人可真是……” 　　同学B：“我就说他性子软吧！！！就那什么小奶狗！还是个脸皮薄的！换个那种霸道强势的小狼狗, 第一段文案就得破防来抓你。” 　　未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想笑又实在感觉太过于落井下石：“……我觉得他也许是个人？” 　　林鹿和宋九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这真是我们能看的吗”的表情。 　　如果知道对面是谁的话, 这段记录真的好可怕，任谁来都会觉得苍溟被盗号。 　　等同学B知道自己在说苍溟是小奶狗, 表情肯定很精彩。 　　“哎呀行了行了最后一段了啊——”未洛随手挑了个文案, 没注意看内容, 摁下发送键的瞬间她才察觉不对, 然而已经晚了。 　　【未洛：宝宝，生活费够吗，够的话转我点，将心比心，你平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谁买的？对, 是你自己买的, 但你给自己买那么多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不给我买？】 　　看着这段文案，未洛轻啧一声闭上了眼，面上有些绝望：“实属浪费, 这段对他来说太好回了, 没起到精神折磨的效果。”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对他来说太好回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对面直接甩过来一个十万块钱的冰冷转账。 　　 　　即使这样, 他依旧结合着上下文，转账备注是“给你点男模。”。 　　“我嘞个去十万块他真转啊！！！！！知道是开玩笑还一点都不墨迹的？！” 　　“不是这下我真的好奇未洛你暧昧对象到底是什么人了啊？！我晚上睡不着觉了！” 　　惊讶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同学A“卧槽”了好大一声：“这么有钱？！富贵人家！十万块说转就转啊？！给人的印象倒是一会儿奶狗一会儿狼狗的……” 　　富贵人家四个字一出，好几个人像是想到什么，已经开始倒吸气了。 　　同学C并无察觉, 继续点评：“不过给你点男模这个句号也太灵性了, 感觉下一秒就要黑着脸来找你算账……” 　　“对对对这个确实灵性！”同学B接话，“像是‘不是要点吗？行啊, 点吧’那一类的意思！咬牙切齿的压迫感！霸道总裁！！” 　　异界旅者是同学，这是一震惊，异界旅者有个该冷则冷该软则软，还会大爆金币的暧昧对象，这更是震惊。 　　未洛完全被簇拥着，她连“哎”了好几声都没能让周围的人冷静下来：“好了好了！真不至于——” 　　同学B试图去勾肩搭背林鹿：“哎林鹿，你怎么不说话啊？别拘谨了一起玩呗t。”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困，没跟上。”林鹿哈哈干笑两声，心道我哪敢说啊。 　　“菱然同学，听我一句劝。”林鹿拍拍同学B的肩膀，“不要通过几句聊天记录给对方下定义，比如小奶狗，这对别人不礼貌。” 　　对你的心脏也不好。林鹿在心里补充。 　　菱然听出问题，她凑近了点：“哎不对，听你这话，你是认识她暧……” 　　“叩叩。” 　　有人敲了敲门框，正凑成一堆的人集体回头，看见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材料的苍溟。 　　他面色如常地收起手机，把那摞材料放到讲台上示意待会分发：“都聚在那干什么？” 　　“玩真心话大冒险。”未洛从人群中努力探出个脑袋，笑得不怀好意，“好久不见啊苍溟同学，你来不来？正好新一局还没开。” 　　“苍溟同学”四个字被她唤得意味深长，生疏称呼之下藏满了挑逗意味。 　　宋九枫拼命掩饰着憋笑憋得扭曲的脸，就差把脑袋藏进桌洞里了。 　　两人遥遥对视几秒后，苍溟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走近人群：“行，怎么玩？” 　　其他同学本来都以为这个一贯的孤僻性子要拒绝，结果他这一答应当场又给同学们打了兴奋剂。 　　 　　防止他反悔，苍溟被不知谁的手一把拽进了人群中央严加看守，好巧不巧又按在了未洛旁边的座位上。 　　未洛目不斜视地和他装着不熟，乐颠颠地其他人一起摆弄桌上的转盘和牌卡。 　　一连三轮都没转到苍溟或者未洛，此时正值同学E唱青藏高原，未洛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开始对身边这位“朋友”使坏。 　　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了苍溟百无聊赖搭在桌面轻敲的食指之上，然后带着一股耍流氓之意，上下摸了两下。 　　“？”苍溟手指一蜷，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依旧目不斜视，于是只能抽回手指，报复似的用手反压住了她。 　　未洛又把他压下去，苍溟也再重新把她压回来。 　　两根手指就这么幼稚地重复了好几回合，未洛终于忍不住凑近苍溟耳旁，轻声调笑了句：“猫爪在上？” 　　苍溟倏地收回了手，不理她也不看她了。 　　未洛满意地看着那侧耳垂染上淡淡的绯色，又听见靠近窗边的同学指着窗外喊了声：“哎你们快来看，那个穿深紫色衣服的是不是——” 　　“阿嚏！！！”宋九枫捂着嘴狠狠打了个喷嚏，未洛没能听清靠窗同学的最后几个字。 　　可惜她所在的那边拉着窗帘，未洛将要起身去看窗外，又被苍溟扯住了手腕。 　　“暗紫色衣服的是‘他们’么？这么急着去看？”苍溟盯着她，故意摆出打算报复她的表情低声问，像是随便挑了个攻击对象。 　　未洛没起疑，挑挑眉坐了回去，同时也被他先入为主，以为“暗紫色衣服”是异性。 　　她继续小声和苍溟咬耳朵：“是啊，但你作为朋友管得了我么？” 　　“我不管你，我管她。”苍溟轻呵一声，给宋九枫递了个眼色，借着开玩笑骂出真实想法，“今晚我就去抹、她、脖、子。” 　　此时宋九枫已经洗好了牌，他意有所指地看看苍溟看看教室门，苍溟略一点头后他立刻扯着嗓子喊人：“哎哎哎下一局下一局了！” 　　围在窗边低声议论的人这才回来。 　　这次是宋九枫拨的转盘，指针不偏不倚地对准苍溟停下了。 　　“哟，稀客啊。”宋九枫又洗了几下牌，随后将牌摊成扇形递到苍溟眼前，指尖有意无意点过某张，“来抽吧，抽到社死的可不准反悔哈。” 　　苍溟心领神会地抽了他点的那张，翻开后是个很简单的大冒险。 　　【与在场随意一人对视，并深情款款地说出“亲爱的，我们私奔吧，我养你。”】 　　“噗……”人群里不知谁已经开始小声笑起来了，“咳，好牌……” 　　一群同学瞬间都打起了不亚于对未洛那个“神秘暧昧对象”的十二分精神。 　　“刺激，实在好奇这位冷面毒舌哥会选谁啊！！！他应该玩得起吧？” 　　“按他一贯的品行肯定不会选不熟的异性，但选同性应付了事也很有看头！就算是宋九枫我也能笑上半天！” 　　苍溟对上宋九枫无辜的视线：“……” 　　好吧，这也算是为数不多能和“不引起怀疑地快速带未洛走”搭上关系的牌了。 　　时间很紧，并不足以继续给苍溟做心理准备，他把牌丢回桌上，转而目标明确地直接摁着未洛的椅子扶手转了半圈，让她面对自己。 　　“卧槽。”有人小声震惊，“我觉得刚刚好像真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未洛显然没想到他一点都没因为脸皮薄而犹豫，她脸上看热闹的神色才刚摆出来，就猝不及防被他看得一愣：“哎等等少爷你——” 　　“亲、爱、的。”苍溟看着她一字一顿，毫无敷衍棒读之意，只是浓密的黑睫不停轻颤着，昭示着这人此刻是非常不自在的。 　　“跟我私奔吧，我养你。” 　　清冽的嗓音里没了那些与生俱来的生分疏离感，他说得很认真，视线紧锁在未洛眸中未曾移动。 　　末了，苍溟甚至冲她伸出了手，做了个标准的邀请姿势。 　　全教室都静了三秒，连带着未洛也怔了三秒才想起来接戏。 　　她以“你敢伸手我就敢搭”的气势，坦然地把手搭上苍溟掌心：“好啊。” 　　而苍溟就趁着所有人都还在加载诧异情绪的时候，佯装过于社死玩不下去了，真的拉起未洛就往教室门外走。 　　宋九枫装模作样地问：“哎哎哎，你俩还真私奔啊？不玩了？干什么去？” 　　“不玩了。”苍溟彻底豁出去了，牵着未洛的手收得很紧，一句话把自己马甲也给撕了，“带她点男模去。” 　　未洛脚下一踉跄，她眨了眨眼，忽的唇角一弯，终于受不了周围震惊的目光，以手挡住半张脸，笑得肩膀颤抖完全收不住：“失陪了啊失陪了啊——” 　　等两人走出教室门，一群人才缓过味来。 　　同学A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卧槽卧槽卧槽，所以未洛的那个，暧昧对象，就是苍溟？” 　　“很明显了吧！！”林鹿终于有了底气，“苍溟可是等了人家四年！他眼神落到未洛身上都拉丝！就小说里说的那种不清白的眼神！具象化！” 　　同学F：“再加上那个说话的语气，还有那财力，绝对是他……我以前还一直不敢说，我的天哪这地下恋好爽啊！！” 　　得知自己说苍溟是小奶狗的菱然快疯了：“不怪我们猜不着啊！那个流泪黑猫表情包误导性太大了！” 　　她捂脸狂叫：“我还以为对面是个软性子呢！那种会软着声音喊姐姐的！要早知道是苍溟我绝对不会给这么个评价！折寿！！！” 　　同学C：“我真的，我早该想到的……苍溟之前脾气那么冷，天天不见人，这阵子越变越和善，偶尔还能看见他笑，因为什么？” 　　同学C：“因为等了四年的心上人就在旁边，他心情好啊！连带着给全世界好脸色！咱沾未洛光呢！” 　　“我嘞个……我就说之前我缠着未洛唠修真界的时候，总感觉背后发凉。”同学D一拍脑袋，“肯定是苍溟嫌我烦！” 　　林鹿回忆着训练场那天的见闻，狂点头。 　　“哎还有一点，据我所知他俩现在还是朋友。”宋九枫摇头叹气，“可怜某位痴情种啊……” 　　“不对吧？”同学E想起第一个问题，“未洛不是说那什么强吻吗？亲都亲了还是朋友啊？” 　　“亲友，亲过嘴的朋友。天地门的事解决之前他俩最多也就这样了。”宋九枫木然地一拍手，“恭喜在座没一个脱单的各位！从今往后成为我的同类，路过被踹的电灯泡！” 　　然而这些人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路过的电灯泡身上了。 　　“等等，等等等等！所以那个强吻……”菱然看表情快飞升了，“是谁强吻的谁？！” 第112章 浅金色小幽灵 　　班里瞬间开启了辩论赛。 　　“肯定是苍溟吧！他那么强势的一个人, 就这么被晾着等了四年，肯定憋不住火啊！” 　　“不不不！你们也不想想，有本事能晾着他的是谁？未洛那么厉害的, 像是会被摁着欺负的软脾气吗？她强吻苍溟更正常吧？” 　　“我支持我支持，逮着对方挑逗的那种！而且这些富家子弟肯定都很重礼仪规矩吧……呃, 除了陆平步那样的。” 　　“不行我不能接受苍溟是被动的那个！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手上沾人血, 我感觉t我的三观都在瓦解重构……” 　　菱然被流泪黑猫拐得太偏：“冷静, 想一下那个流泪黑猫！苍溟铁定是被动的！现在没名分, 没准还正患得患失呢！” 　　同学C：“哎哎你们说，咱们能不能追出去听墙角啊……” 　　辩论着辩论着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宋九枫看他们差点就要往外追，便抓紧拎出柳灵的事，提醒了几句嘴严实点, 莫声张。 　　“但毕竟过去好多年了……”菱然有点迟疑, “这年头还会有这么狭隘的人吗？修真界那边的道德教育好落后啊。” 　　一众人还没就着这个话题聊几句，门外就响起了一道颐指气使的女声：“怎么，你是故意带我绕远？难道有什么东西是要我给其让路的吗？” 　　“……没有没有。”一道艰涩的青年男声响起, 听起来很是被迫营业, “您可是我们特邀的异界贵客, 那条路线风景好些而已。” 　　菱然瞬间皱了脸：“……好的我撤回。” 　　宋九枫最后冲班里的人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示意, 转头就从讲台上瞬移回了座位，掏出课本开始埋头假装认真复习。 　　很快柳灵就进了教室门，她身后的是罗洲和另一个苍楠手下的队员，均是一脸菜色地站在门外作等待状。 　　白胡子教授跟在柳灵后边, 他拍拍手示意班里的人抬头：“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啊。这位是修真界的来客, 因为部分机密事务，要在我们学校借读几天。” 　　“出于多方面考虑呢, 校方选了我们班，希望各位闲暇时刻也可以和谐相处。”白胡子教授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微笑。 　　“我叫柳灵。”柳灵抬了抬下巴，饶有兴味地环视一圈教室里的人，“我听说这里有位和我能力相等的修真者？是你们班上的么？” 　　宋九枫用课本挡着呲牙咧嘴的脸，心道哪儿相等了，人家一个能打你千个。 　　没等人作答，柳灵目光一顿像是看见了什么，她抬脚朝未洛的座位走了两步，伸手捏起桌面上的一个浅金色小幽灵摆件。 　　柳灵皱着眉随意把玩了两下这个小摆件：“这东西还挺眼熟的……这位置上有人吗？” 　　正后方的林鹿看着前排三个空座位：“……有人。” 　　“那麻烦你们转告她一下。”柳灵扬眉，“我喜欢这个位置……还有这个摆件，让她换个地方坐吧。” 　　说是喜欢这个摆件，但她头也没回地就把小幽灵往垃圾桶的方向扔去，转而把自己的包扔在桌面上，嘴里低声嘀咕了一句晦气。 　　哭唧唧的浅金色小幽灵摆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几个和未洛熟悉的人全看不下去了，然而另一只手已经抢在他们之前，稳稳接住了它。 　　“呀，你是哪位？”姗姗来迟的粉墨攥着小幽灵靠在门框上，她故作疑惑地歪头，“没人教育过你，不要随便乱扔别人的东西么？” 　　柳灵回过头去，依旧是那副傲气样子：“哦？你的东西？不好意思哈，我看它长得有点像我家乡一个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恶霸。” 　　“哈，目光短浅的幼稚说法。”粉墨把小幽灵放进口袋里，捡起桌面上柳灵的包毫不客气地扔回她怀里。 　　她熟练地摆出一副纨绔模样：“可惜，这一排三个都是我的位置，异界贵客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另外找地方吧。” 　　柳灵瞪着她轻拍桌子，同样也是一副傲相：“哟，既然知道我是异界贵客，还敢和我顶嘴？是不知道尊敬两字怎么写么？” 　　“你们这整座城可都要靠我来救，这就是对恩人的态度？”柳灵眯了眯眼，“我不管你是谁，最好还是敬重我一点，懂吗？” 　　--- 　　另一边，苍溟拽着未洛，已经按照提前定好的路线，避着柳灵顺利出了校门。 　　这些天没联系，二人也都没再提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事，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 　　但未洛还是在后边足足乐了半路：“苍溟我敬你是个狠人！你是一点也不给自己留颜面啊哈哈哈哈哈……” 　　“……又不丢人。”苍溟十分不自在地撇开脸，耳根薄红依旧没消下去。 　　“不是，点男模那段是不丢人没错，你可霸气了，但是前边、前边……”未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边还有个问题，问和你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她不停清咳着试图止住笑：“然后我带着测谎手环，答接吻牵手都被测出来了，我就只能说，强吻。” 　　苍溟浑身一僵，瞬间懂了宋九枫发来的那一串哟是出于什么原因：“……” 　　“托你那个表情包的福，你没来之前，还有人猜我暧昧对象是个软性子小奶狗哈哈哈哈哈哈小奶狗！！！”未洛摇头晃脑地快笑岔气了。 　　苍溟闭眼：“……无所谓。” 　　“真无所谓？真的？”未洛探头去看他的表情，“可不关我事儿啊，我瞒得挺好的，还特地挡了头像和备注，你自己一句带我点男模露馅的。” 　　顿了顿，未洛发觉苍溟拽着她走的方向有点熟悉，张嘴就不正经：“哎，我们去哪儿？真要给我点男模啊？‘仆’那家的？” 　　苍溟险些没上来气，他极为不满地看了未洛一眼：“……” 　　“苍楠的猫咖店。”他脚步一转换了条绕开酒吧的路，“你撸猫我复习。” 　　“哇噻好霸道，苍三少爷好个临危不乱的卷王作势。”未洛语气夸张，“你们这儿的魔物都闹成什么样了，还能不分心。” 　　“……？”苍溟疑惑地刹住脚步，回头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后笃定，“你在套我话。” 　　未洛空手套白狼大失败，抽了一下手也没能抽回来：“你也好无情，你们一个两个都瞒着我闷声干大事，我好心寒。” 　　“……都说是休假了，哪有休假还打听工作的？”苍溟身形顿了下，继续若无其事地拉着她向前走。 　　未洛挑挑眉毛，视线落在苍溟后脑勺半扎的小揪上，感觉有戏。 　　——柿子要挑软的捏，莫子语和苍楠那里一看就问不出东西，但苍溟可不一定。 　　也是奇怪，虽然城里戒备森严，但也确实没有魔物痕迹，新闻速递也风平浪静的，可看这些人的反应总感觉哪里不对。 　　最后在苍溟这儿试一次，再问不出来她就要认真去抓鬼问了。 　　未洛上前两步一把揽住苍溟的脖子，作出勾肩搭背状：“苍溟，好苍溟，你悄悄告诉我呗？他们瞒了什么事？我保证听完就忘。” 　　她感觉揽着的人僵了一瞬，但还是强撑着冷声拒绝：“问我也没用——好好走路。” 　　“就算不让我帮忙，也至少得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吧？”未洛仗着路上没人，变本加厉地把重心全压在他身上，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去撩他风衣衣领和衬衫领口。 　　“……好好走路。”苍溟重复一遍，迅速制住她作乱的手。 　　他几乎是像醉酒那天一样带着她往前走：“真的都是杂事，比之前轻松多了。只是打算让你换换思维放松些，才不在你面前讨论。” 　　然而未洛哭惨上瘾了什么都说得出来，真情实感十分入戏：“苍溟你个负心汉，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孤立我吗？我快闲出蘑菇了我好可怜的——” 　　“好、好、走、路。”苍溟放慢步伐，耐心重复了第三遍，话里已经染上几分对这个称呼的不悦。 　　“我就不。”未洛像是解锁了新的耍赖语音包，此刻正演到兴头上，“你不告诉我我就当街大喊苍溟三少爷始乱终弃，四年情义说负就负，枉我一片赤诚之心！” 　　——这位非人生物，前脚说完不懂人类情感，后脚就开始嚣张耍赖。 　　一句比一句气人，显然小说漫画看了不少，攒了很多台词一次性全扔出来了。 　　本还在催眠自己不和她计较的苍溟太阳穴突突跳，他停住脚步看向未洛，眼神满是危险的警告：“谁始乱终弃？” 　　“你。”未洛感觉好玩，已经开始以气他为主要目的了，答得理直气壮。 　　“……”苍溟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以一回生二回熟的气势迅速弯腰，像之前一样左手揽肩右手抄膝，不由分说地把她捞进了怀里，迈开步子就往前走。 　　“哎你怎么还动手呢！”未洛头一回在清醒状态下被他这么抱着，非常不适应且感觉物理意义上的不安全，浑身一抖就要跑。 　　结果苍溟悠悠开口：“你用阴术逃跑我可就真的什么都不说了。” 　　唯独正事能要挟住她，t未洛能屈能伸地撤回阴术，在他怀里依旧僵得像块木桩：“……行，算你狠。” 　　“所以，谁始乱终弃？”苍溟似笑非笑地低头看她，面上写满“你想好再说”几个大字。 　　未洛不吃眼前亏：“我。” 　　苍溟：“谁四年情义说忘就忘？” 　　未洛：“……我。” 　　苍溟：“谁枉我一片赤诚之心？” 　　未洛这次有底气能挣扎一句：“这我可没枉！你自己捂我嘴的！” 　　 　　“说的也是。”苍溟点点头没再问话，面色如常地继续抱着她往前走，没有任何要放她自由行动的意思。 　　“话都还完了还不放我下来？你手不酸啊？我浑身这么僵着也累。”未洛终于开始抗议，“放心前边人多，我肯定不挂你身上了。” 　　苍溟嘴角勾着点愉悦的弧度，目不斜视：“不放，我又没说话还完了就放你下来，至于手酸……” 　　“你要干什么？把我扔下去？还是故意松手吓我？”未洛本就因这种“把自身安危全部交到别人手里”的举动而精神紧绷，听他拖长了尾音就感觉不对。 　　不等苍溟松手，她本还随意捏着苍溟衣饰的手就遵循本能反应，向上揽紧了对方的脖颈：“你敢？” 　　“不扔，我抱着就是我的了。”耳边传来苍溟的笑声，她依旧被稳稳当当抱着，力道甚至还收紧了点。 　　未洛才发觉自己刚刚有点反应过度，只能欲盖弥彰地瞪他：“你蓄意报复吓唬我？幼不幼稚？” 第113章 小～猫～咪～ 　　“我可没有, 你自己吓唬自己。”苍溟冲她挑挑眉，神色都轻快不少。 　　只是他依旧没有放她下去的意思，像是在承诺什么：“放松些, 我不会松手的。” 　　未洛为数不多的弱势时间已到临界线，看起来马上就要炸：“你知不知道挟持修真界最强底牌是什么罪名？” 　　“最强底牌是谁？”苍溟多多少少也学到了她的厚脸皮, 说的却是真心话, 他放缓了些语气, “我挟持的是未洛。” 　　“……”未洛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本就漫不经心的挣扎动作彻底消失。 　　她抿了抿唇压抑情绪，收回的手也重新揽上苍溟脖颈，偏头慢慢把脸埋在了他肩膀上。 　　“你就是个上赶着找死的疯子。”她的声音闷闷的，“要抱就抱吧，反正待会儿吓死的丢脸的都不是我。” 　　苍溟蹙眉：“我怎么就丢脸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想和你这个异界贵客搭上关系？我都沾你的光。” 　　未洛才发觉自己刚刚没过脑子的话似乎不太合适：“…用词不慎, 你当没听见就是。” 　　说完这句, 她强硬地捂住苍溟的嘴，结束了话题。 　　她没留任何商量的余地，给他连鼻子带嘴捂得实在严实, 苍溟一阵呼吸困难：“……” 　　--- 　　猫咖店。 　　玩笑归玩笑, 二人没真就那么抱着进门。 　　目前店内没客人, 苍楠不在店里, 守店的只是一位她身边熟识的朋友。 　　因为莫子语说过柳灵对猫毛过敏得厉害，绝对不会主动靠近猫咖店，相当于这店正好能当成除了住处之外的庇护所用。 　　所以苍楠特地提前打过招呼，这位朋友看见二人前来也没太惊讶, 简单问好之后就没再打扰他们。 　　近中午的时间, 店里打着温度正好的暖风，隔绝了店外的萧瑟冷意,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慵懒倦怠的气息。 　　几只猫团子们分布在猫爬架上、软垫猫窝里睡得四爪朝天，未洛一落座就也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老老实实让你抱过来了。”未洛环顾一圈没见那只“喜阴”的黑猫，收心敲敲桌子对苍溟作出审问状，“你也给我乖乖交代，这些天你们都在忙什么？” 　　苍溟自然也是捡着柳灵之外那些可以随意坦白的东西说：“四主城现在全方面戒备，空言之外的三城有魔兽试探着作乱，被完全打压了。其他郊区也派了额外支援。” 　　“魔兽和怪物的交换率越来越高，人类的穿越却还无法自主控制，你师傅正在尝试利用世界裂缝建立固定联通点。”苍溟继续汇报。 　　未洛完全没想到：“利用裂缝？这也太大胆了点？！她是打算直接像拆招阴塔时那样，对调专业对口的人手么？” 　　“对。”苍溟点头，“她先用快穿管理局的权限带走了几位元素系异能者，就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光走流程就走了一星期。” 　　苍溟：“通俗点说，就是要给那些裂缝缺什么补什么，摸清规律后再将裂缝汇合，或者人为创造裂缝，如果能成功，那就能实现自由可控穿越。” 　　苍溟说着还特地解锁手机调出一个视频，把手机递给她，转身就打算再出门：“目前进行得很顺利，除此之外真没有别的要事——你先看，我出去买点东西。” 　　视频镜头很晃，明显是莫子语随手拍的。 　　画面中，几个异能者和几个异能者站在一起，正在联手像熬粥一样向裂缝中注入元素力，而后裂缝竟真的凭空消失再无踪影。 　　还有两个异能者在用元素力控制裂缝移动，裂缝像是驴前边吊了根胡萝卜，追着元素力到处跑。 　　那些异能者脸上都是实打实的兴奋神色，未洛甚至从中品出了遛狗的乐趣，还听见了一句不知谁喊的“哎哎哎轮到我玩了！” 　　未洛看着这副荒诞情景沉默片刻。 　　真把裂缝当狗溜啊？ 　　……行，她信了，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装不出来。只是这种事也没必要齐心协力地瞒着她啊，真的是她精神紧张多虑吗？ 　　不过苍溟就真这么放心地把手机留她这儿了？ 　　虽然天天开玩笑说要打探苍氏机密，但未洛确实也没什么擅自翻别人隐私的兴趣。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转身就作出饿虎扑食状，开始骚扰猫咖店里的小猫咪。 　　…… 　　苍溟拎着几大袋零食饮料甜品回来的时候，只见未洛陷在懒人沙发里，腿上脚边都窝了各种花色的毛团子，肩膀上还趴了一只喵喵叫着的小猫崽。 　　两手边更是猫满为患，被她摸着肚皮脑袋的三花和大橘皆满意舒适地咕噜着，一只趴在她腹部的小狸花甚至还在踩奶。 　　“看！”未洛两手都摸着猫，也暂时没法起身，只能冲苍溟满足地笑，“朕的——后宫三千佳丽！” 　　苍溟：“……参见皇上？” 　　视线落在苍溟手中满满当当的几大袋，未洛惊讶地眨眨眼：“哇少爷，你这是把人超市给盘下来了？” 　　“行点贿赂而已。”苍溟挑挑眉毛，把手中袋子堆到桌子上，“毕竟是先斩后奏把你拉来陪我，免得你待会儿无聊。” 　　 　　他干咳一声摸了摸后颈：“不是特别清楚你除了甜、辣以外的偏好，所以各种品牌每种分类……反正顺眼的都拿了。” 　　未洛有些想笑。 　　——她没主动提过想要什么，这些天估计给某位不想只说空话的少爷好一顿为难。 　　此刻对方颇有些“转钱不收贵物不带，零食甜品你要是再拒绝的话，我就真的要闹了”的意思。 　　未洛盯着占据了四分之三张桌面的那一堆零食：“看得出来，你能一路全拎过来也挺有毅力的。” 　　“所以，”苍溟背着手微微躬身看她，顺着她刚刚那句朕说了下去，“这些，够让皇上在这儿陪我待一天么？” 　　“那当然——”未洛故意拖长了尾音，“不够。” 　　苍溟有些乖巧地一歪头，流苏耳坠也跟着晃：“皇上还有什么旨意？我定当竭力。” 　　“你去帮朕找找，之前那只凶了我跟班的黑猫跑哪去了。”未洛乐得和他演戏，咳嗽一声端起架子。 　　苍溟刚转身，又听未洛狞笑：“朕就喜欢他那种带刺的性子！朕要把这朵躲起来偷偷吃醋的小玫瑰抓回来，关在小黑屋狠狠怜惜！” 　　苍溟：“……” 　　怎么感觉被点了呢。 　　…… 　　苍溟转了一圈，终于在隔壁的小隔间角落里，看见了缩头缩脑偷看未洛的某只黑猫。 　　黑猫盯未洛盯得入神，被他拎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咪嗷一声叫得响亮，险些就要冲他亮爪子。 　　“……”苍溟换了个更让猫有些安全感的抱法，略带嫌弃地和黑猫对视，“想靠近怎么不主动往前凑？亏她还记得你。” 　　黑猫的眼神依旧隔着小窗往未洛那边飘，听见苍溟质问，凶巴巴地咪了一声。 　　“你看什么看。t”苍溟报复似的伸手拉上了百叶窗，低声给猫泼冷水，“再看也没用，那是我的。” 　　门口传来某人的噗嗤一声笑。 　　苍溟抬头，只见未洛靠在门框上，眉眼带笑地吹了声口哨：“哎哟，网上都说，猫是极有领地意识的生物，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虽然是说猫，但未洛却直勾勾盯着苍溟，暗示意味明显。 　　她甚至都不用明示，苍溟就已经能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她想说的。 　　——这是谁在跟猫争地盘？果然同类相斥啊~ 　　苍溟：“……………………” 　　苍溟自暴自弃地走近，把咪嗷乱叫的黑猫往她手里一塞：“忘掉。” 　　“哎哟有猫挠人啦——”未洛低声调笑着，见好就收地抱着黑猫退了出去。 　　苍溟盯着墙，消化了几秒自己的幼稚举动才跟出去。 　　--- 　　好在这下算是贿赂成功。 　　未洛在外边一心一意地拿逗猫棒调戏着怀里的黑猫，苍溟又盯着她看了片刻，便收回注意力。 　　虽说蹲在这是闲了点，但柳灵再怎么搜寻异能世界，也肯定不会搜寻到一家平平无奇的猫咖店来。 　　更何况她猫毛过敏，再加上一看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主，就算起疑也能给他们留出反应时间。 　　趁着闲暇空档，苍溟低头解开手机应用锁，只见临时知情者交流群里已经刷了99+条消息，清一色全是鬼哭狼嚎和愤怒控诉。 　　【宿敌就是宿敌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算是见识到了，柳灵这脾气简直差得让人无话可说！仗着能帮上忙好一个嚣张嘚瑟自视甚高！】 　　【扣1加功德：明明一个未洛能打成千上万个她！都是修真者怎么脾气差距这么大呢，支持扳倒柳灵让未洛登基！】 　　【粘锅锅巴嘎嘣脆：@苍注意，柳灵被粉墨气出去了，下一步可能是中心区，你最好别给未洛自由行动的时间，盯紧。】 　　【菱下八度，我冷成狗：卧槽苍溟也在群里啊？】 　　【粘锅锅巴嘎嘣脆：……傻孩子哟他能不在吗？】 　　【苍：这么快？不是说以瞒为主么？】 　　【电子墨鱼：她骂未洛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恶霸，还把她桌子上那个摆件给扔了，你能忍？】 　　【苍：你气得好。】 　　【子不落：（鼓掌.jpg）】 　　【粘锅锅巴嘎嘣脆：@苍空言城里谁都知道未洛，就算有人特意挡着，那些闲谈还是避无可避，如果柳灵刻意打听的话，那她马上就要察觉了。】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以及她身边跟着的是罗洲和我的一个心腹。】 　　【粘锅锅巴嘎嘣脆：我待会儿也带人去中心区闲逛悠，咱再随机应变，实在不行你就出卖点色相（比心）】 　　【苍：……收到。】 　　手机锁屏，苍溟一心多用地开始复习，未洛则是沉迷摸猫、刷手机、骚扰苍溟轮着来，乐此不疲。 　　除了中午就近找店吃饭之外，二人就真的这么在猫咖店里窝了一天。 　　猫猫守护，作为苍楠等人商讨的“最能避开柳灵、也不会让未洛起疑”的地方，这期间确实没发生任何危机情况。 　　--- 　　直到黄昏时分，苍溟不好再留人。 　　好在群里的那些“密探”都说柳灵今天没有抓鬼计划，只是熟悉地形，现在已经上了送她回临时住处的车，他这才放心地拉着未洛出了猫咖店的门。 　　然而二人刚走出去一段路，知情者群里又刷起了满屏的感叹号和问号。 　　【菱下八度，我冷成狗：那个脾气架子比早期陆平步还大的活爹是不是真有毛病？？？】 　　【粘锅锅巴嘎嘣脆：@苍快跑！！！柳灵上车了又变卦，说是在中心区商业街那一块感觉到了很熟悉的煞气！绝对是冲着未洛去的！！！】 第114章 柳灵抓了安乐！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她疯了！！！原定计划不是明天先疏散布防再探查吗？！】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商业街今晚这么多人, 如果她找的不是未洛，打起来造成伤亡怎么办？！月见缝插针怎么办？！】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我现在过去不一定能赶得上！你们先盯紧她！必要时出手拦！】 　　【粘锅锅巴嘎嘣脆：@苍现在柳灵在商业街南边！她手里拿了个铜绿色罗盘！】 　　【鹿鸣呦呦：救命救命救命！今天她这么高调地先逛了一圈再突然下手，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来除煞的了！现在都很崇拜地跟着她想看除煞现场！劝不动啊！】 　　【打楠边来了个咕咕：哈？不怕死啊这群人？！！】 　　【子不落：@苍这掩护真不好打, 不清楚那罗盘是锁到未洛还是其他东西身上，总之你们先跑吧？】 　　——柳灵的去而复返太过于突然,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务之急, 是得以最快速度把未洛带离商业街, 免得被柳灵贴脸。 　　苍溟只能拉着未洛不动声色地换了条偏一些的小路, 同时以最快速度联系接应的专车。 　　“嘶……你拽这么紧干什么？”未洛皱眉动了动被他紧紧牵着的手，“怕我走丢？” 　　苍溟连忙松了些手上因为紧张而无意收紧的力道：“抱歉，走神了。” 　　这话刚落下，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接后一句掩饰，余光就瞥见一个眼熟的暗紫色的身影低着头, 手里托着一个东西走过。 　　然后似有所感地将要抬头看向他们这边。 　　柳灵不是在南边吗？没道理这么快就跑来北街啊？ 　　来不及思考确认, 身体比大脑甚至更快一步，苍溟手上刚松开的力道骤然又加重。 　　这次他直接一把将未洛拽至身前，抓住自己的风衣两翼就把人严严实实裹进了怀里。 　　万幸天色已暗, 两人也恰好站在阴影处, 从柳灵的角度随意掠过一眼的话, 根本看不出是两个人站在这。 　　就算看出来了, 也压根看不到未洛的脸，只会认为是寻常“情侣”腻腻歪歪的相拥，她总不至于来打扰一对陌生人。 　　“哎哎哎你干什么……！”未洛被他抱了个猝不及防，视野受阻, 完全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和周围的情况。 　　掌心下正好是苍溟急促的心跳, 鼻尖萦满他身上的草木香，她下意识往后挣的动作到一半又自己收住。 　　结合一系列苍溟的古怪行为, 未洛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严肃了下来：“……你不会又打算背着我去干什么危险的事吧？” 　　“绝对没有。”苍溟脑内莫名闪过宋九枫的那句出卖色相，他无奈半真半假地低声解释，“太久没见，很想你……再抱一下。” 　　 　　尬得未洛打了个哆嗦，她直言不讳：“你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苍溟也觉得自己被鬼上身。 　　这直白的肉麻话出口没过脑子，只想着给刚刚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只感觉自己莫名有点油兮兮的渣男作派。 　　好在柳灵没注意到未洛，要找的似乎也并不是她，苍溟余光一直看她左顾右盼地走入远处人群，这才松开环着未洛的手。 　　“闷——死我了！”未洛瞬间跳开，偏开头用手扇着风，耳垂脸颊可疑地红成一片，也不知到底是真闷的，还是刚刚被戳中了什么。 　　…… 　　尽管二人已经站在了足够隐蔽的地方，苍溟还是怕柳灵又杀个回马枪，不停观察四周的同时，他还得努力抽时间查看群里的情报。 　　临近除夕，今天又是圣诞节，商业街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人群中不断传出小孩的嬉笑声，四处都响着圣诞节专属的欢快音乐，远处还有人在往树上挂着星星装饰。 　　这样的热闹场景下，苍溟等人的头顶却像悬了两把刀，哪把落下来都要出大事。 　　假如柳灵突然擅自行动要找的是未洛，尽管这样不会造成伤亡，但也必须赶紧带她离开，防止又滋生不必要的祸端。 　　但如果罗盘指的不是未洛，那柳灵大概率会和她寻到的脏东西在没来得及疏散的闹市区打起来，同样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带未洛躲柳灵不难，难的是怎么在未洛眼下瞒天过海。 　　苍溟焦躁地敲着屏幕。 　　对于柳灵到底在南边还是北边，宋九枫和林鹿等人说，柳灵就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刚刚绝不可能出现在北街。 　　但苍溟也十分确定自己没认错。 　　这种情况不属于合理范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最差的设想是…… 　　月。 　　意识到这点后，苍溟t当机立断拉住未洛，本着先离南街远一点是一点的原则，以最快速度先行向北街之外走去。 　　走了一段路，北街的喧闹声已经被甩在身后，未洛却突然顿住脚步回身望去：“等等！我感觉之前附在月身上的那缕灵力在附近！” 　　……这疯子来的可真是时候，为了让未洛碰见柳灵，甚至不惜亲身当诱饵？ 　　苍溟心底猛然一跳，与此同时他之前联系好的司机也打来了电话。 　　他本以为是司机到了指定地点没见人，然而对方着急忙慌地开口就是一句噩耗：“少爷！我这边出车祸了！但好像——” 　　后边的话苍溟没能听清，因为远处有人字正腔圆地喊了兴奋的一嗓子：“哎，听说南街有个修真者在现场抓鬼！咱趁着没疏散去看热闹啊！” 　　月一插手，祸不单行一词就彻底且迅速地具象化。 　　原本还只是未洛的心态问题，现在直接上升到了性命问题。 　　未洛双眉狠狠一皱，转身就要往回走。 　　眼看局势彻底脱控，苍溟咬牙打算直接将未洛砍晕带走，又见同归也倏然现了人身。 　　同归面上皆是烦躁，和他的反应也一致，故技重施就想去点未洛的穴位。 　　然而这次未洛已有防备，她毫无预兆一附身，左右手反应迅速地分别狠狠钳住了苍溟和同归，嘲笑：“你俩还挺同步啊？” 　　“你清楚的，月在这儿你就更不能过去了。”苍溟深知对方吃软不吃硬，只能低声恳求她，“对不起，先跟我走好吗？换个地方我和你解释，知无不言。” 　　“他尽力了，这事儿真不怪他——嘶哎哟疼疼疼！你年龄不大手劲不小……”同归这次没再攻击苍溟，他试着挣了两下未洛的钳制，没挣开。 　　同归只能也跟着苍溟求：“莫子语那群人马上到，你老实听话跟他走，算我求你了祖宗，你真不能出事。” 　　未洛保持着紧攥二人手腕的姿势，来回打量了一下这两位的紧张神色，再开口时已是命令语气：“闭嘴。” 　　同归苍溟一安静，周围人的讨论声就一字不落地传了过来。 　　“哎，你说的哪个修真者啊？那个金色眼睛金色头发的名人？” 　　“不是啊！是个穿深紫色衣服的小姑娘！听说比那个金眼睛的还厉害嘞！说是这个鬼太厉害，金眼睛的搞不定，才请紫衣服来的！” 　　“……哦，深紫衣服，在这儿呢？”未洛轻轻歪了一下头，面上看不出喜怒，“我好像猜到你们这几天在联手瞒我什么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也没了想去抓月的意思：“是柳灵？来抓浮离煞的？你们怕她影响我心态？” 　　苍溟和同归只能点头。 　　“那走吧。”未洛松开了手，率先抬脚向远离北街的方向走了两步。 　　苍溟错愕：“什么？” 　　“老实听话跟你走，躲起来啊。”未洛背对着他们洒脱摊手，还特地在“老实听话”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同归更是没反应过来：“走……啊？” 　　“我说了，我会惜命的。”未洛回头看二人，“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月在附近了，估计刚刚是抛个鱼饵看我咬不咬钩吧——” 　　“而且我确实不想见柳灵，她爱抓什么抓什么，跟我没关系。”她压低了声音。 　　见苍溟和同归还呆愣在那，像是听见了什么违反认知的事，未洛无奈折返：“还走不走？你俩一黑一白杵在这给北街当门神么？” 　　“……走！”苍溟回过神来立刻跟上，同归也老老实实变回了迷你挂坠钻进她的衣兜。 　　 　　“我很高兴你们有……呃，保护我心态的这个意识？”未洛戳戳苍溟的肩膀，“但下次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讨厌被人骗。” 　　苍溟歉意地低头：“抱歉……我记住了，不会有下次。” 　　未洛垂眸：“刚才不是故意堵你俩，你突然把我拽过去抱着太像诀别，我还以为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九死一生的决定，要在今晚实施……不要这么吓我。” 　　“对不起。”苍溟抿唇去勾她尾指，“当时柳灵在后边，我只是想着挡住你，免得你俩视线撞上。” 　　“这么些年了，算我小心眼吧，她要是再见到我，也说不准是什么反应……”未洛呼出一口气，话没说完就听见远处又有人嚷嚷。 　　“这不对吧！那个紫衣服的修真者，真说老郝前阵子收养的那小孩，是啥……煞？” 　　苍溟比她先回头，低声惊愕道：“他说谁？” 　　未洛也猛然刹住了脚步，停顿片刻后拽着苍溟便急匆匆走向那两人：“不好意思，刚刚你们说什么小孩？什么收养？” 　　“哎，第一位异界贵客，苍家三少爷，久仰久仰。”那人打了个招呼，“就是半个月之前嘛，郝德和盛夏突然收养了个流浪的小孩，叫安乐。” 　　“那小孩命苦，不知从哪来的，瘦瘦弱弱的特别怕生，但还挺勤快，肯干肯学，知错就改，周围的人对他印象也不赖……” 　　未洛越听背后越发凉：“…他是……？” 　　路人：“但是今天，那个来抓鬼的紫衣服修真者，刚刚突然冲进店里，说那小孩不是活人！差点当场就给杀了！好在老郝护着，这会儿……估计还在吵呢！” 第115章 是我懦弱 　　坏消息一, 除了月之外还有其他浮离煞。坏消息二，这浮离煞已经在郝老板身边潜伏了不知多久。坏消息三，它精准戳中了郝老板的软肋。 　　即使有路灯, 入夜的视野也并不好，天上正巧飘起了稀疏的雪花, 街道上的其他行人都开始放慢脚步, 抬头仰望。 　　“爸爸妈妈你们看！下雪了！是不是很快就要挂红灯笼过年了呀！”有幼童惊喜地叫喊。 　　“是的呀, 宝贝真聪明。”其父母温和地回应, “我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完年，你就又要长大一岁啦。” 　　“好耶！我要快快长大，长到一栋房子那么高！然后保护爸爸妈妈，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细碎的寒意轻轻落在未洛眼睫上，又被她眨眼的动作抖落。她抬手重重抚了两下心口, 感觉实在是有些呼吸困难。 　　她冲路人点头道谢后, 没有任何犹豫地转头就拽上苍溟，重新向商业街的方向跑去。 　　“……如果这是月给我量身定制的阴谋圈套。”未洛拨开人群，感觉自己的掌心甚至还没有苍溟戴着的手套温热, “那好, 它赢了。” 　　周围的人群像是被摁了慢放键, 唯独二人急匆匆地穿行着, 这次苍溟和同归都没再拦她。 　　苍楠和宋九枫也迅速移动到了未洛的视线范围内，满脸疲惫地对她做口型：尽力了、拦不住。 　　苍溟甚至还见缝插针地给她系了条围巾，低声叮嘱：“万事小心，我会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撑不住就给我信号, 我带你走。” 　　“又不是去打最后一仗, 看你紧张的。”未洛拨开最后一层人群，轻声笑, “我就是回来盯着那个潜伏的东西，免得——” 　　“你不准带走我爸妈！！！！！他们没错！！！！！” 　　一句声嘶力竭的嘶吼，染了绝望的哭腔，震得周围窃窃私语的人都安静了好几秒，连带着未洛的动作都僵住一瞬。 　　警戒线之内的空地上，一位形单影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正努力展开双臂，护在郝德盛夏之前。 　　他明明浑身发抖，却倔强地不肯后退，应该就是那位“安乐”。 　　以他现在的身高，就算踮起脚也只堪堪到了郝叔的胸口，体格瘦弱，像是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但他还是挡在二人面前，和手持符咒的柳灵对峙。 　　柳灵的烦躁不耐全写在脸上，扬声道：“这两人不识好歹，明知你不是好东西还护着你，带走严查合情合理！” 　　“再说了——”她手里的符咒已经逼近，“我带走谁，难道需要经过你这个罪该万死的魔物同意？” 　　 　　“……”未洛藏匿着身形，压抑住后退的冲动，掩唇轻轻叹出一口气。 　　这些年过去，柳灵也不再是未洛记忆中那副稚嫩的模样，但与儿时一模一样、甚至更盛的跋扈气息却足以让她一眼认出对方。 　　郝德想把安乐往身后拽，他继续和柳灵争辩：“怎么就罪该万死了？！就算他不是人类，物种特殊，他也没干过伤害我们的事！” 　　被拦得很远t的人群中，有几个人着急出声劝她：“郝叔！你可想清楚……！别犯糊涂！命重要！” 　　“郝老板！我知道你思念孩子，但也不能让这种东西……有可乘之机！这小姑娘毕竟比之前那个还厉害，她说的话不会有错吧！” 　　柳灵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愚昧的人，他这种东西，罪就种在骨子里！就不应该生存在世上！人魔对立天经地义！” 　　她抬手怒气冲冲地指向盛夏：“难道你就不怕，哪天睁眼，看见你妻子被他啃得血肉模糊吗？！” 　　安乐早已经急得哭了满脸泪：“我发誓我不会伤害她！她是救我一命的人！” 　　“你一个生性嗜血的东西，怎么敢发誓不会伤人！”柳灵重重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扯，“我懒得和你浪费时间！今天要么你死，要么你和这两个人一起被抓走！” 　　“那你就把我也抓走！”盛夏一把将安乐揽回了怀里，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你口中的魔物是什么——” 　　“反正我只信我看到的！我经历的！”她终于能将安乐护到身后，两臂一展，同样瘦弱的身躯却透出视死如归的气势，竟逼得柳灵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安乐愣神：“妈妈……” 　　郝德更是把他们都挡在后面，他瞪着柳灵：“安乐喊我一声爸爸，喊她一声妈妈，那他就是我们的孩子！也只是我们的孩子！别的身份我不在乎！” 　　“反正也活了半辈子了！我不怕死！没能保护好我的孩子是我无能、是我懦弱——”郝德眼底猩红，几乎是在嘶吼，“但现在，你要是带走安乐，我就敢和你拼命！！！” 　　此话一出，众人的嘈杂声更大了，即使有熟识安乐、犹豫动摇的人，却还是被旁人劝阻的声音完全盖过。 　　柳灵的名号被她宣传得太响，给安乐宣判罪名，无人能开脱。 　　“懒得管你。”柳灵翻个大白眼，回身想找苍楠，“那个什么队长呢？你说吧，这浮离煞该不该当场处死？” 　　周围的管理局队员犹豫不决，目光全汇聚在了苍楠身上，只能等着她做最后决定。 　　苍楠的手按在腰间的对讲机上迟疑：“我……” 　　 　　“你怎么也在犹豫？”柳灵极为不悦地一摊手，“不是你们求我来抓浮离煞的吗？就这么个没攻击力的小东西？你们这里我待得不痛快，早杀完早回去。” 　　“你敢！！！”郝德又是一声吼，这下大概彻底扯到了嗓子，他蹙眉偏开头咳嗽起来，其中还混了几声痛苦的干呕。 　　但即使这样，他和盛夏也都没放下把安乐挡在身后的手臂。 　　宋九枫粉墨苍楠等人，都明确责怪过柳灵违反计划的行动，此时再反对怕是会被夹着一起攻击，最好的处理方法……确实是当场处理。 　　未洛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她隐在人群中，明明是旁观者，却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悲伤与无力。 　　就像成为众矢之的的不是安乐，而是儿时的她一样。 　　她来的路上，完全是在担心安乐爆发伤人，可现在却像是往日重演。 　　多年前，她是危险的怪物，是被众人责骂孤立的那个。而现在，她是“异界贵客”，名满四城，受万人尊敬。 　　摸爬滚打走到今天，再回头，作为旁观者的角度，作为“正义”的角度，她会坦然接受一个危险隐患的突兀示好吗？ 　　现在的她，会接受……儿时的自己吗？ 　　未洛紧紧攥住身旁苍溟的手，耳边嗡鸣着，在她忍不住出声的前一秒，安乐却主动走出了郝德和盛夏的保护。 　　他仰脸看向柳灵，明明浑身都因恐惧而颤抖着，声音却坚定：“你杀了我吧，不要骂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没错，是我蓄意接近他们！” 　　柳灵嗤笑一声，转身面对苍楠和人群：“听到了吗？他亲口承认蓄意接近！队长你，还有你们，居然还会对他心软？真是傻得可怜。” 　　“来，说两句遗言吧。”柳灵愉悦地眯着眼，“大声告诉对你心软的人，你蓄意来做什么？是不是杀人作恶？” 　　“我……”安乐把自己的唇咬得发白，“我……” 　　“我蓄意想来骗两口这家店的红烧肉吃！！！实在太香了！！！” 　　一嗓子喊出去，全场寂静，连带着柳灵也沉默。 　　 　　未洛手上力道骤然松了：“……” 　　“……这是句实话。”苍溟凑得极近，压低声音和她咬耳朵，“还好么？要不要走？” 　　未洛摇头。 　　而安乐已经哆哆嗦嗦地给柳灵跪下了：“对不起……我不敢煽动其他魔物害人，被首领扔来了这里……我找不到回孤寥荒郊的路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努力坦白“罪行”：“我在他们的噩梦里听过那两位孩子的名字……他们问名字的时候我鬼迷心窍就说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真的太饿了……我想混口饭……！”安乐恐惧地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说话都不利落了，“但我被、我被收养之后，也没有吃很多的！” 　　这下围观的人都动摇了。 　　安乐还在努力陈列着自己的罪名：“还、还是说我每天都吃掉他们的噩梦，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有影响……！”盛夏流着泪想去抱他，“安乐是个好孩子，安乐不哭，快起来，妈妈保护你……” 　　“要是非常确定他没有害人想法的话，我觉得……留一下其实也行…………？”有人试探着小声开口。 　　柳灵瞪过去：“你疯了？！这可是孤寥荒郊来的东西！那一片可是修真界的乱葬岗！折进去不知多少人！他说从善就从善了？！” 　　“传说中那位极阴就从善了……！”安乐倔强地跪着，“她还跟我们说过，要明辨是非，要……” 　　柳灵忍无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你还敢跟我提极阴？！我小时候就差点被她杀掉！！那东西会从善？！” 　　“她……没……从善吗？她……还在杀人吗？”安乐捂着脸呆呆地喃喃，“可她明明……” 　　“那种脏东西从什么善！！！”柳灵气得直咬牙，“她一眨眼就能屠一座城！这两个世界造上的罪说不定就是她干的！” 　　她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算了，算了，我不跟你扯极阴，晦气！遗言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去死了！” 　　说着，她手中符咒化为长剑，直直对着安乐的心脏捅去！ 　　未洛再也看不下去，她闪身至警戒线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拼尽全力想将安乐扑至远处。 第116章 该说好久不见么 　　她没用任何阴术, 几乎是狼狈地抱着安乐在地上滚出一段距离，沾了满身灰尘土渣。 　　身后在她扑出去的瞬间就嘈杂了起来，其中最为突出的, 自然是柳灵认出她后惊恐万分的尖叫：“极阴？？？！！！” 　　明明只是救了个小孩，未洛却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彻底酸软脱力, 像是和天道打了一架, 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力气支撑她站起来, 去防御即将到来的攻击。 　　她只能把不停发抖的安乐紧紧护在怀里, 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得吓人：“别害怕……别哭，你不会死，我不怕你，我保护你，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 　　刚刚的小雪已经越下越大, 寒风肆意吹乱她的头发，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脸上。 　　而她跪在漫天风雪中, 像是跨越时空, 抱住了多年前孤立无援的自己, 也替她挡住了不停砸过来的石头与偏见、谩骂。 　　预想中的攻击久久没落到她身上, 甚至连肆虐的狂风都小了些。未洛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回头，却看见一堆同样惊魂未定的熟人。 　　林鹿、温子落、粉墨，都正把她挡在背后，还有两个不知是苍溟还是苍楠的傀儡站在旁边, 背着手作保镖状, 给几人撑了两把挡雪的大伞。 　　苍溟此刻正阴沉着脸，死死制着柳灵想捅第二剑的手腕, 傀线缠满她的四肢，任她怎么挣动都无法再驱使四肢动弹分毫。 　　一根根藤蔓破土而出，甚至蛮横直接地顶开了压在上面的石砖，紧紧缠住柳灵双脚，将其牢牢束缚在原地。 　　宋九枫和许寻使用瞬移异能，已经迅速把冲上去挡剑的郝盛两人带离柳灵的攻击范围，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出手的，遵循本心，没有提前商量。 　　但看他们的t表情，他们貌似都没想到未洛会扑出去，甚至是率先扑出去，将自己暴露在柳灵的视线里。 　　但未洛只清楚苍楠和宋九枫在附近，完全不知道这商业街里还藏了这么多人，刚回头就被吓得一哆嗦。 　　她甚至还在人群里看见了菱然尹松等人。 　　过于震撼，她反复张嘴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最后只能先看向温子落，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才到，无缝加入战场呢！”温子落得意地眨眨眼，“救命恩人兼此生挚友有难，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林鹿暖着她的手：“苍楠教官没来得及告诉我们具体位置，但可别小瞧观战异能！我就是行走的监控无人机！” 　　粉墨替她把头发整理好，打趣道：“怎么，只允许苍溟挡在你前面啊？难得能在你面前耍帅的机会，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占去。” 　　“不是，等一下，那……”未洛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又看向林鹿，“极阴的事，你们都……？” 　　不等林鹿点头，被忽视许久的柳灵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未洛，看着我！你现在还在用这名字吧？是你吧？！” 　　尽管商业街四周已经被管理局的人围起，只出不进，留在里面的人也在刚刚的混乱中惊慌地散开了些许。 　　但柳灵喊这一声让他们又听出了“二人有故事”的意思。此刻四周不管怎么呵斥疏散，短时间内也完全通不开，急得苍楠已经开始强制往外拖了。 　　苍溟离柳灵最近，看起来想直接就地找个东西塞住她的嘴，防止她又抖出什么影响舆论的东西。 　　“放开她吧。”但未洛却对他摇了摇头，同时出声应答柳灵的问题，“是我，我该说好久不见么？” 　　苍溟退至未洛身边，柳灵终于重获自由，一副被脏东西缠上的表情：“谁要和你见？！阴魂不散的脏东西！” 　　“你把语气给我放礼貌点！谁是阴魂不散的脏东西？！”许寻险些就要冲上去，未洛忙不迭把她往回拽。 　　“哈……看看这些人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我就知道那个金色幽灵摆件是你的东西！你可真是潜伏多年布了场大局！”柳灵瞪着未洛。 　　她视线在围着未洛的一群人身上绕了一圈，换上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群人是真被你蛊惑得不轻啊？都知道你就是孤寥荒郊的那个极阴了，还敢这么围着你？” 　　此话一出，周围的讨论声瞬间大了起来。 　　“哎不是，等等，这两人原来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啊？这是要吵起来？还有那个……极阴是什么意思？” 　　“没听说过啊！是不是哪类魔兽的名字？我还以为柳灵的行动是经过未洛允许的呢？怎么感觉要出大事啊……” 　　“啊？什么？！所以未洛和安乐一样，都不是人类？！” 　　柳灵已经持剑在身前作防御状了：“这东西在修真界人人喊打！她小时候曾经假装人类混进我们身边，然后把整个镇子的灵兽都给杀了！就在一瞬间！！！” 　　人群大惊。 　　未洛的朋友们都下意识想帮她掩盖：“她不是……” 　　然而未洛已经把安乐送回郝老板怀里，拍着身上沾到的尘土自己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反驳：“对，我不仅不是人类，我还是修真界魔物之首，天地间最危险的东西。” 　　即使内心挣扎，但下意识的反应却永远真实，本挤在警戒线之外的人群在她话音落下后，齐刷刷后退了一圈，其中甚至还响起了几个小孩子的哭声。 　　有人惊恐却卡壳：“那你到底为什么会……那你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努力地帮我们？！” 　　“不是，就算她确实很厉害，但这下我也不敢赌了啊……四城城主，四城城主不会是被擒贼先擒王了吧……？！” 　　“什么擒贼先擒王，咱是贼吗？会不会说点好听的？！跟根墙头草似的！没出息！” 　　“不用退，我不伤人。但就是你们看到的。”未洛疲惫地指了指安乐，“我和他情况一样，反驳和辩解我也不重复了，这个话题争不出对错。” 　　柳灵刚做好再吵一架的准备，对她的反应非常不满意：“……你真没有其他想说的？” 　　未洛像模像样地思索了片刻，点头。 　　“确实还有两句。”她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正巧人多，我就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吧，还有，郝老板做的红烧肉是真的特别特别好吃。” 　　柳灵：“……” 　　众人：“……” 　　……到底有多好吃，能让两个非人生物都三句话不离？！ 　　他们在防范极阴突然发难，而极阴在祝他们新年快乐。 　　无论她的情绪，无论她的动机，当下的场景也实在是让人感到……荒唐。 　　“真讽刺啊。”宋九枫摊了摊手，“怪物在行善，而自称绝对正义的人，一句话就能宣判行善的怪物有罪。” 　　这句话不知点到了柳灵哪处，她突然破防似的笑了两声：“哈……好！行！也就是我认识她！我愿意提醒两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就放心让她来继续行善吧！” 　　“她行善总比你作妖强！”林鹿怒怼，“未洛确确实实为了救我拼过命！我就是无条件信她千分！” 　　林鹿：“她来这里的第一天，人生地不熟的，还敢冒着各种风险，出手破阴阵救人！你呢？你干什么了？！” 　　林鹿：“你身边跟着俩保镖转悠了一天，到处自夸你是比未洛厉害的人！去班里下了个马威，下巴抬到天上去了！” 　　林鹿：“最后就在这里逮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咄咄逼人糊弄交差！你哪来的脸说这些话？不觉得心虚吗？！” 　　“……”未洛实在是没见过林鹿这副语速极快的机关□□式，她默默往后缩了缩，深知一场骂战已经不是她能拦住的了。 　　柳灵气笑了：“好啊！等未来魔物攻城，看看她究竟是义无反顾地违背本能、继续救你们的命，还是站在魔物堆里，坐享其成！” 　　“不需要你来预设指点！”温子落直接一把将未洛拽至身后，“如果没有她，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那些异种是什么东西，我也信她千分！” 　　未洛抿了抿唇，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这两位，初见时明明一个是拘谨怯懦的“温氏弃子”，一个是孤僻社恐的胆小同学。 　　而现在最先出声怒骂柳灵的也是她们，论反差还真没人比得过这两位。 　　粉墨早就和柳灵怼了一轮，此时更是毫不客气地翻个大白眼：“至于你，除了满嘴偏见、引起争端，还有别的作用吗？不好意思，没看出来。” 　　柳灵说不过，想去瞪未洛，却发现她被林鹿和温子落挡得严实。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行，我之前可说过，你们整座城都要靠我来救。世上除了我的世家已经没人会抓浮离煞了！” 　　她转身作势就要走：“有她没我，剩下的浮离煞你们自己找去！我不管了！” 　　 　　这时粉墨出声了：“等一下。” 　　只见她一把扯下脖颈上带着的异能抑制环，略略皱眉后看向柳灵：“那你告诉我们，浮离煞应该怎么找？” 　　“哈？”柳灵转身，得意地挑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收拾！” 　　“噢，我听见了。”粉墨眯眼笑着，只是介于人多并未详细念出，“要用某种特殊情况的捕灵树树根，和其他一些……小东西，对吧？” 　　柳灵愣了半天，结合周围的窃窃私语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读心了：“你不准读我心！没礼貌的家伙！我都说了——” 　　“哎好了好了柳灵小姐！”罗洲不知从哪冒出来，大概是受苍楠指挥，他擦着不存在的汗，拦在了粉墨和柳灵中间，“我先送您回去吧！也是您擅自行动在先！” 　　“……”粉墨看了罗洲一眼，一言不发地带回了异能抑制环。 　　柳灵气得跺了两下脚，竟跺出轰隆一声响，推开罗洲转身就走：“滚开！别拦我！我今晚就要回家！” 　　未洛和几个人皆是神色微变：“等等！” 　　她出声不是因为柳灵彻底罢工，而是…… 　　地面深处又是沉闷的几声异响，像是在向上崩裂，这次的声响比上次大了好多倍，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 　　“戒备！！！注意地面！！！向空旷处跑！！！”苍楠拿着扩音喇叭，疏散劝说了一晚的嗓子已经沙哑，这句话也是吼出来的。 　　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开始颤抖，t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涌动。 　　刚刚柳灵站立的地方已经出现一条缝隙，即使现在细小，却在迅速向四周扩大，无情地撕裂着路面。 　　轰隆作响的声音愈演愈烈，而最中心的那条裂缝也不停扩张着，露出地面之下，令人胆寒的无数双，赤红的、充满杀意的…… 　　兽瞳、人目。 第117章 正统老大您吉祥 　　但凡是向下张望的人, 都猝不及防和它们来了个对视，一时间全都被这诡异的现象吓惨了，哭喊惊叫声连天。 　　“我靠我靠救命救命什么东西？！什么情况？！好多异种……不会都要爬出来吧？！” 　　“管它是什么, 一看就是要命的东西！让让让让快跑啊！！！你想掉下去吗？！” 　　裂缝目前还没蔓延出商业街，却已经到了人可能会掉下去的宽度。 　　苍楠深知要出大事, 已经把能调动的人手全喊来控场了。 　　“别站着了！待会掉下去了铁定活不成！它们爬出来了也活不成！快跑！！！” 　　有几位被吓得四肢不听使唤, 加上人多杂乱, 被绊得重心不稳直直跪倒在地上, 又被赶来支援的异能管理局人员拽起来，争分夺秒地往远处逃命。 　　苍楠冲入人群前还叮嘱了未洛等人几句：“你们几个不用我操心吧？！能帮忙的帮忙，不能的就快跑！” 　　地底深处嗡鸣着，现在的情景像地震，却比地震更难以招架, 一些小型中型的魔物已经可以从中挤出趁乱伤人了。 　　不知魔物们是不是定了先夺人质的战略, 它们的攻击目标十分明确：小孩和老人。 　　“哇啊！妈妈！！！” 　　混乱中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甚至会误伤同伴，已经有小孩子不慎被魔物拎起来, 惊恐地哭叫着却没能力挣脱。 　　这时一片光刃直直削断魔物的手臂和脑袋, 小孩在摔到地上之前被人稳稳捞回怀里。 　　未洛有些诧异, 也像是在刻意转移小孩注意力：“好久不见啊, 怎么又是你？” 　　——这是之前鼠怪绑架事件时的那位社牛小孩，此时他连眼泪都没擦干，就冲着未洛笑了起来：“谢谢帅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 　　未洛没来得及答，把他送回安全地带后便再次冲回混乱中心。 　　异能者也并非吃素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刚刚的僵局抛至脑后。老弱病残优先撤离, 剩下的人也在殿后的同时能打就打，几个异能校的学生和管理局队员在其中尤为关键。 　　另一边, 柳灵纯属倒霉，她也混在逃命的人群中，此时一条裂缝正巧在她脚下生成，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就直挺挺掉了下去。 　　“救——！！！”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她慌乱到了极点，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使用灵力。 　　只是救命二字喊到一半，她就被人死死攥住了手腕，以惊人的力道往上猛然一提。 　　又是一阵失重感，柳灵甚至还懵着，就已经稳稳当当站在了陆地上，而未洛已经以同样的方式捞出来第二个倒霉人了。 　　“……是你拽的我？”柳灵不可置信，“你为什么……” 　　“我把你当一条命而已。”未洛加快语速截住她的话，“我没空和你辩论动机，你要跑就快跑！” 　　丢下这句，她没去管柳灵什么反应，转身逆人群而行，急匆匆朝裂缝中心的方向走去。 　　而最中心处的那几道裂缝，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变成了一道常人无法跳过的漆黑深渊。 　　终于，像是彻底展开进攻的信号，一只布满尖锐鳞片的巨大骇人兽爪，缓缓从其中伸出—— 　　然后哐当一声，被未洛一刀剁断了。 　　魔兽：“……” 　　砍下来的新鲜兽爪沾着血，在地上滚动一段距离后，被她一脚踢回了裂缝内。 　　“哟，认识我吗？老乡啊。”未洛手里持了把不知从哪来的菜刀，勾着唇角打了个招呼。 　　为首的魔兽高吼一声，显然是不认识，更没见过有人类敢如此挑衅，怒气冲冲地就想爬出来把她撕成碎片。 　　其他魔兽也跃跃欲试，相继示威。 　　于是未洛眯了眯眼，其余几只没来得及往回缩的、已经开始砸建筑追人咬的魔物，嘭地一声被她隔空碾作一滩血雾肉块，落回了深渊里。 　　用时一秒。 　　轻轻松松杀完这一堆，未洛站在原地都没动弹，轻松随和的笑意中染着点戾：“现在认识了吗？” 　　领头的魔兽和剩下的魔兽：“…………” 　　认识了。正统老大极阴，您吉祥。 　　而未洛毫不慌乱地低头和魔物们对视。语气甚至称得上是在和它们商量：“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冒头的全都活不成，听懂了么？” 　　这是来自正统老大的惊喜开门杀，打不过。 　　聪明兽不吃眼前亏。 　　于是尚未来得及远离危险区的最后一批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未洛仅一句话，就吓得裂缝像是逃命似的。哐哐往回闭合。 　　仅仅几秒钟，四分五裂的地面已经恢复了原样，只留下一地狼藉。 　　好在刚刚人群四散奔逃的速度比裂缝蔓延的速度快，再加上之前也在向外清人，异能管理局的效率也极高。 　　这场混乱只造成了几位轻伤，并且全都是逃命时摔出来的，或者被自己人误伤。 　　未洛的施压更是避免了一场恶战，魔兽一个人也没能伤到，认怂跑路了。 　　即使这样，周围民众也彻底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再逗留看热闹，此时中心广场上异能校的几位也分散着，或安抚或治疗。 　　苍楠着急忙慌地安排完相关，就见刚刚独自留下的的未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朝她走过来：“好了，都吓回去了。” 　　“呼，但你……”苍楠长舒一口气，她瞄了一眼柳灵，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又有两个队员急匆匆地跟着苍溟跑过来。 　　苍溟双眉紧皱，一手拿着通讯，开口就是噩耗：“巡逻A队、D队刚刚来报，城西、城南也出现了和刚刚一模一样的裂缝。你没回复，报我这儿来了。” 　　另一个队员也没带来好消息：“队长！额外支援队速报，西北3号郊区、东南2号郊区也出现类似情况！城外防御正在遭受攻击！” 　　苍楠身形一晃险些倒下去，抬手猛掐鼻梁：“你先带未洛回去！我再调人！联络异界！所有……” 　　“裂缝里都是魔兽吗？”未洛突兀地打断她的话，看向来报的队员。 　　队员挺直了背，言简意赅地回应道：“是的，造成混乱的皆是异界魔兽！我们目前没发现本土怪物的踪迹！” 　　“那不用调人了。”未洛歪头看向旁边被无视已久的柳灵，“这位比我还厉害的异界贵客？拯救整座城的时候到了，专业对口，请吧。” 　　队员吓一大跳：“她？！” 　　柳灵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就要往后退：“我？！” 　　“嗯哼，你。”未洛点点头，颇有些要彻底撒手不管看热闹的意思，“你不是说整座城都要靠你来救么？怎么，临阵脱逃？” 　　“……开什么玩笑？”柳灵皱着脸拼命后退，“让我一个人打那么多？你不是说你一心从善吗？！你既然那么厉害，你怎么不一个人去打！” 　　顿了顿，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又补充道：“你要是能打得过，我就给你道歉！……不，你就算把我生吃了都行！” 　　未洛像是就在等她这句似的，她装模作样地活动两下筋骨，扬起一个灿烂又危险的笑：“这可是你说的。” 　　“等等，你先别！”苍溟终于反应过来，未洛知道其他人不会答应让她出手，刚刚是在象征性地找人要个动手许可，方便她日后胡扯。 　　苍楠更是惊得一把抓住未洛的胳膊，语无伦次：“你师傅……不是，哎哟，那么多魔物呢！你别……” 　　“我很快就能回来。”未洛冲苍溟眨眨眼，“比个赛吧，能在我回来之前给我买瓶橙汁吗？有点口渴。” 　　下一秒，她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显然这半个月给她憋坏了，好不容易要来动手许可，打算动真格杀个过瘾。 　　--- 　　城西。 　　这几处裂缝都没被未洛吓回去，里面的魔兽自然是嚣张万分地对人类发起了猛烈进攻。 　　枪声、警报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混成一片。 　　这处的魔物像是蝙蝠和毒蜘蛛的结合体，一边在空中胡乱扑棱一边发出古怪兴奋t的嘶嘶声，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毒液滴滴答答落下来。 　　领头的队员一边朝天上射击一边骂：“我靠，真难缠！这些玩意跟群飞天蟑螂似的！杀死一个又冒出来仨！还下着雪！” 　　旁边的队友纷纷附和：“早知道裂缝里冒出来的是着群会飞的玩意，今晚巡逻的时候就应该开直升机！异能不好使，硬撞也要撞死它丫的！” 　　“往后退。”身旁冷不丁冒出一道冷静的少女音，是命令的语气。 　　下一秒，一道浅金色的身影在高空盘踞的魔兽群中一闪而过。 　　仅仅是瞬间，地上的魔兽竟全都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撕裂了身躯，天上飞着的更是直接像烟花一样四分五裂地炸开！ 　　惨叫声顿时四起，魔兽的尸体像是一坨坨黑色垃圾袋一样，或从空中下坠，或轰然倒地，紧接着被一阵狂风精准地甩回了裂缝内。 　　真像是在扔垃圾，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剩下的血粉碎肉与漫天大雪拌在一起，红白对比强烈，看得人心惊胆战，像是误入了什么恐怖片。 　　未洛擦着脸上的血，在一群呆若木鸡的队员面前再次闪过，甚至还有余裕留下一句“地上的血麻烦你们清理一下。” 　　周围的乱象本像是末日来临的前兆，却在几秒内归于平静，一群队员从没见过这场面：“什么情况，我没看清！刚刚闪过去那个是谁？！” 　　“我也没看清，听声音像是小老大啊！”领头的那位猛然冲出掩体确认情况，“我知道她实力不俗，但这也太夸张了吧？！就这么几秒，她全给杀干净还送回去了？！” 　　周围的人也满脸不可置信，看起来就差当场跪拜：“这是真呼风唤雨的神仙啊！能有这种盟友简直太有安全感了！小老大牛逼！！” 第118章 对准这里 　　空言城中心区, 未洛消失后。 　　苍溟苍楠以及旁边站着的队员统一沉默，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荒缪”两个大字。 　　一瓶橙汁交换五处魔物混乱, 宛如拿一粒沙子交换宇宙，好嚣张自信的大包大揽, 简直对比得他们像个废物。 　　也再次重申强调了一个事实：未洛平日里哄着他们这帮废物玩呢, 她真想干什么事的时候, 谁都拦不住。 　　“……还杵在这干什么！”苍楠只能重重拍了苍溟一巴掌, 转身又拍队员一巴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给她买饮料去！还有你！安排柳灵去！” 　　丢下这句，她急匆匆地狂划手机屏幕：“我去联系那些地方的队员！怎么可能真让她一个人打那些东西，再快能快到哪儿去！待会莫子语问责我可遭老罪……” 　　“队长, 不用联系了。”那位队员看着手里的通讯, 双眼瞪直，似乎是不相信看到的东西，“刚刚的十秒, 她已经杀干净了。” 　　苍楠震惊地一嗓子差点喊破音：“十秒杀干净一个地方？！” 　　“……五个地方。”队员颤着声音纠正。 　　“我回来了——”像是印证, 未洛轻松的声音已经再次在他们身后响起。 　　与此同时, 苍楠也看到了不同队伍传来的消息, 满屏都是感叹号。 　　【报告！！！城西的那些魔物被小老大杀干净了！用时两秒！一只没剩下！！！她看魔物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A炸了！！】 　　【报告！小老大出手！城南局势已经稳定！ps队长我求你把她招来当训练官吧！这是战力碾压级别的活神仙啊！！！！！】 　　【报告！郊区危机解除！小老大干的！反正我就看见她在魔物堆里闪了一下，近两百只魔物全炸成碎肉了！！！她顺手还给扫进裂缝里了！！！爹！！！】 　　仅仅十秒。 　　她屠净了五处、近千只攻城的魔兽。 　　极阴颠覆世界的危险性，终于不再是口头警告，它在此时被未洛剖开, 随意展露在了他们面前。 　　“……”苍楠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她回头看过去，却是瞳孔骤缩, 猛然后退了半步。 　　 　　未洛正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影子被拉长，如同一幅扭曲诡异的剪影。 　　似乎是因为无数魔兽在她身边爆炸，对方本是浅色的衣服和围巾上，此时已经被溅射了大片大片的血迹。 　　其程度无比夸张，乍一看整个人都是刺红色的。她的脸颊和头发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令人不适的鲜红，但未洛似乎并不在意。 　　更可怖的是她垂在身侧的右手，整只手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像是浸过血池，血珠从她的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滩小小的血洼。 　　明明她的唇角是扬着的，可那双金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满是尚未收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残忍、疯狂。 　　这时的未洛像极了一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疯癫到了极点的修罗恶鬼。也彻彻底底地让人明白了，她极阴的身份有多恐怖。 　　这种俯瞰渺小尘埃的睥睨感，令人下意识地恐惧，想要后退，害怕被她身上那股危险的煞气所吞噬。 　　恍然惊惧间，本能驱使，苍楠的脑内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后怕的念头： 　　幸好未洛是他们这边的人，幸好他们最开始没有用迂腐的思维看待她…… 　　若是未洛心灰意冷，遵循其他修真者所说的“本性”与人类为敌，那两边世界就算加起来，也简直毫无胜算。 　　苍溟以最快速度赶回来时，看见的也是未洛这副半身浴血的模样，更是急匆匆奔至她身边。 　　他想伸手又不敢，怕碰到伤口，吓得一向平稳的尾音都发颤：“你伤到哪儿了？！” 　　而未洛只是顺着二人的视线看过去，轻轻地甩了甩手，似是在摆脱那些不属于她的罪恶。 　　随后，她扬唇笑道：“别怕，都不是我的血。只不过有几只命硬的东西，我就亲手掏了它们的——” 　　“……算了，说出来带坏小孩。”未洛眨眨眼，尾音勾了个愉悦的弧度，收住后话。 　　不等苍楠或苍溟接话，她就转身看向吓得僵在原地挪不动半步的柳灵，并未收起浑身煞气。 　　沾满腥红的右手被她伸出，做了个讨要的姿势。未洛舔了一下嘴唇，声音放得轻而缓：“我杀干净了，现在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你……我……不是……你……”柳灵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下意识召剑格挡在身前，却因彻底理亏而蹦不出一个字。 　　“怪物哪有不吃人的？杀了那么多魔物我好累的，立下了誓言就要遵守呀，亲爱的正义使者。”未洛歪了歪头，像个天真无辜的小孩子一样。 　　“或者，你要是不想死，不如继续斩妖除魔、捍卫正义？”她转而敞开胸怀，向前一步，“敢不敢来捅我一剑？” 　　柳灵后退一大步：“你发什么疯……！” 　　“来嘛，对准这里——”未洛不理会她的抗拒，竟直接控制着柳灵举剑对准了她的心脏，像个专心求死的亡命徒一样，一点一点向前凑。 　　“疯子……疯子！放开我！”柳灵持剑的手都抖了，终于在剑尖刺破未洛外衣时崩溃，“不敢！我不敢！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居心叵测！我错了！！！” 　　未洛尚未有下一步反应，就被人慌乱地扯着衣领往后一拽，紧接着就是怒意滔天的陌生声音，是对着柳灵说的：“你还不消停？！” 　　未洛回头，只见莫子语像是怕她真的彻底凑上前去，正用力拽着她的衣领，和灵尊一起站在她身后，而刚刚骂柳灵的是现任柳氏家主。 　　“父亲！我没有！”柳灵匆忙收了剑，试图解释，“是她自己让我……” 　　“她还能抓着剑让你捅她不成？怎么还学起撒谎来了？！”柳家主打断她的话，一时间气得胡子都歪了。 　　柳灵：“那怎么就不能——” 　　柳家主两步上前，再次打断：“灵尊亲自上门捆人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我送你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别惹是生非！你听进去了吗？！” 　　柳灵不太服气：“可那浮离煞明明……” 　　“那浮离煞身上有血腥气吗你就抓？！甚至还是擅自行动来抓？！来之前明明白白地和你说了要找的是那个叫月的玩意……咳——”柳家主气急，把自己呛着了。 　　此时其余的人也处理完手上事务围了过来，t柳灵死死咬着唇，脸色差得要命，她只能看向未洛，期盼着她能解释两句，至少在剑的事上她是无辜的。 　　可未洛只是站在那旁观，见她望过来，缓缓地做起了口型： 　　是你骗我在先。 　　柳灵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联合另一位世家公子，假装自己被欺负和她哭诉，想看看她到底有多能耐的事。 　　因为她骗她一回，使她被众人声讨，所以未洛也要让别人误会她……？ 　　幼不幼稚！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放不下吗？！就这么一件小事！难道还要她道歉？！ 　　柳灵捏紧了拳头，各种话涌到嘴边却又咽回去。 　　而未洛已经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身上的血也被她自己施法清理干净，又同莫子语一行人交谈几句后，一起转身离开了。 　　--- 　　裂缝的成因并不难猜，浮离煞的事也还没有后续，今晚的一切牵扯出诸多疑点，都是不详的征兆。 　　只是莫子语等人还得收拾裂缝残局，再加上各种琐事，疑点分析的安排就被推到了明天，未洛也被莫子语勒令回家休息。 　　雪势刚刚还挺猛烈，现在已经不怎么下了，偶尔飘落的几片雪花并不会阻挡脚步和视野。未洛和苍溟并肩，脚步略快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确认远离师傅的视线范围后，未洛脚步猛转，直直把苍溟拽进了昏暗的夹缝过道。 　　无视他疑惑询问的话，她将人往墙上一推，上手扯开束得紧实的衣领，偏头凑近，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上对方的侧颈。 　　“嗯……”苍溟忍住下意识的闷哼，任她尖锐的虎牙刺破皮肤，抬手在对方后背抚了几下，“怎么了？我刚刚干什么让你不痛快的事了？” 　　未洛并没立刻回答，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情绪并非以前失控时那样。 　　现在即使看不见脸，苍溟却莫名能从侧颈愈发剧烈的痛感中，感觉到她……愉悦的情绪？ 　　片刻后，未洛松开嘴，话音里确实透着一股兴奋的疯劲：“没有，放心，我状态很好、很亢奋、很开心。好不容易疯一回，虽然杀得很过瘾，但还是有点没尽兴。” 　　“它们跟烟花一样，接二连三地爆开，上一秒还在嚣张，下一秒就变成了一滩死肉。”她的手突然向上，直直掐住了苍溟的脖颈，“四面八方全是新鲜的血腥气……” 　　轻而缓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每个字的音调都是兴奋地上扬着的：“我太喜欢它们的反应了，那一瞬间的无措、挣扎、迷茫、凌乱、恐惧。” 　　“要不是时间紧急，每一只我都能帮它们挑一个痛苦的、折磨的、不重样的死法。” 　　“而且刚刚还干了件陷害的坏事，我现在有点收不住，牙痒，手也痒，想找个人欺负一下——无关任何，只是我想。”她补充解释。 　　“咬你一口舒服多了，虽然你不害怕，我有点不爽——我现在什么样子啊？”她抬起头来和苍溟对视，掐着他的力道控制在一个略有窒息感却不会太痛苦的程度。 　　未洛微微眯着眼，眼尾是弯的，唇角也是弯的，像一只彻底撕开伪装的恶魔：“是不是特别疯、特别吓人？” 第119章 我都是死人了 　　“……”苍溟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是，尤其是让柳灵捅你那段, 凡是在场的都被你吓得不轻。” 　　由于被掐着脖子，所以声线略有扭曲变形, 不过未洛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身上的非人感从没这么重过, 而且似乎把这两个词当做至高的夸奖：“很好, 看来我以前在孤寥荒郊吓唬人的本事还没退步。” 　　“那我算不算是你第一次吓人失手？”苍溟陪着她扯, 随口问道。 　　“算。”未洛点头承认，紧接着话锋一转，手上力道又收紧了些，“极阴身份彻底掉马之后，我感觉我的心态好像产生了点变化。” 　　不等苍溟回答, 她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今天的事肯定是要口口相传发酵一整晚了, 要是明天我被声讨，我就把所有对我表示过无条件信任的人掳走。” 　　“然后关进小黑屋，强迫你们陪我归隐, 尤其是你。”未洛终于松开手, 极轻地点了点苍溟的喉结。 　　“乐意奉陪。”苍溟笑了, 她抓住未洛的手贴在脸边, 又低低叹了口气，“我终于能认清今后对自身的定位了——老实等未洛大人凯旋，为您提供情绪宣泄服务的弱小储备粮。” 　　未洛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怎么说得跟霸道总裁的小娇妻似的？我打猎你守家？我们位高权重的三少爷可不兴这么弱化自己。” 　　“怪我？”苍溟也学着她的样子挑眉，“你简单发个酒疯我都得拿命拦, 会点阴术还是你教的, 哪敢在师傅面前班门弄斧。” 　　“不怪你。”未洛拽着苍溟走出过道，毫无心理负担地自夸, “毕竟和我并肩的难度太高了，你要是和我实力相等……不敢想。” 　　说到这里，未洛突然加快两步走到了苍溟前面，背手转身后退着，摆出感兴趣的表情：“好奇一下，如果未来哪天，极阴变成了你，你最想干的事是什么？” 　　“那你呢？”苍溟问。 　　“你变成极阴，那我……“未洛歪头佯装思考片刻，说了实话，“我就不存在咯。” 　　这句有点像试探的话出口，苍溟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我不想做这种假设。” 　　未洛火速改口：“那我就在异能世界当个未氏三小姐。濒死之时被你救下，然后触发恋爱脑，对你一见钟情、暗许芳心、死心塌地！” 　　苍溟无奈扶额：“那我就成四年情义说忘就忘的不讲理混蛋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大概……”他心虚地卡了一下壳，“会给十四岁的你下个失忆咒，让你忘记我。” 　　未洛瞪大了眼：“为什么？” 　　苍溟的视线闪躲着：“和你一样的理由，我害怕哪天伤到你。并且……四年的时间，其实也挺漫长难熬的，我不想让你那样等我。” 　　“其实也挺漫长难熬的”这句，是被他快速且小声地带过的。 　　“所以你就——”未洛反驳到一半也哑了火，“……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咱俩一样倔，现在看来你比我还狠心点。” 　　停顿，她抬手摸了摸鼻尖：“不过其实也说不准……” 　　“嗯？”苍溟发了个疑问的音节。 　　未洛压低声音：“我会在见到你的第二面，至多第三面，就把你塞进小黑屋关起来。你跑掉的话我就再追再关，直到哪天把你关住、独占你、让你眼里只有我为止。” 　　苍溟：“……” 　　苍溟：“你为什么，能这样自然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病娇漫画里学的。”未洛无辜。 　　苍溟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满脸复杂：“真是天赋异禀……那我这算什么？” 　　“算你很有礼貌。”未洛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没变成病娇少爷强制爱，现在我们才能在这里临危不乱地聊这个话题。” 　　苍溟笑了声不知在想什么，慢了半拍才回道：“那也行吧。”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未洛的独栋小公寓前。互相道别后，苍溟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那扇门几秒，也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几个小时过去，凌晨0点，穿戴整齐的未洛蹑手蹑脚地再次打开了房门。 　　“小洛？这么晚了，又去哪儿啊？”不远处传来一道模糊且久违的轻快男声。 　　对方身着深棕色的风衣，单手插兜，围巾系得松松垮垮，末端在晚夜的寒风中摇摆着。 　　未洛闻声猛然转身看过去，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对方迈步向前，嘴角的弧度漫不经心，语调也不太正经：“这儿挺冷的，不像总部那样全年恒温……不过倒也挺好，四季变换、阴晴圆缺，总归有烟火气～” 　　未洛还是不说话。 　　“怎么不理我？”未泽逸装模作样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真寒心，刚刚为了不打扰你和你那小男朋友的私人散步时间，我还特地换了个时间来呢——” 　　“……不。”未洛僵着身子后退两步，“我在想这次您出场怎么没拿暗器甩我。” 　　未泽逸无言笑了笑，下一秒一把闪着寒光的飞镖便直冲未洛眉心而来。 　　未洛躲也没躲，徒手挡下，摊开掌心却发现飞镖上有个即将归零的鲜红色倒计时。 　　她果断把飞镖甩回未泽逸的t方向，谁料飞镖在空中爆炸，变成了一个边唱边跳的圣诞老人投影。 　　“圣诞快乐啊小傻子！”未泽逸拍手大笑，“你看刚刚的过程像不像你这几个月的经历？开局严肃黑残深，一路研究下来却像个喜剧。” 　　未洛：“……搭上这么多人命的事怎么能称之为喜剧？” 　　“也对，我用词不当。”未泽逸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商业街裂缝的方向：“今天的事我都听莫子语说了，十秒速杀，你可真是……” 　　他停顿了下，未洛都做好挨批评的准备了，却听未泽逸继续说：“越来越有我当年的风范了，再接再厉。” 　　熟悉的三句话说不出个正经。 　　未洛面无表情地把手搭上了门把：“您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进去坐坐？我妈来么？有什么事？” 　　“瞅把你吓的。我就是顺道来看你一眼，别紧张，没带正事，你也没做错任何事。”未泽逸促狭地眨眨眼。 　　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我就不进去了，安晴珞在莫子语那边呢，你也忙你的吧，等一切落幕再说。” 　　未洛点点头，转身就走。 　　未泽逸在原地目送了她一段路，随后沉声叮嘱道：“我还是那句话，出门在外别随便乱死哈，记住你爸妈和管理局的大炮都在你背后呢。” 　　已经走出一段路的未洛踉跄了下，头也不回地比了个OK的手势。 　　--- 　　未洛心里揣着点事，在莫子语那边以及粉墨住处简单兜过一圈，最后鬼鬼祟祟地缩到了苍溟卧室窗外。 　　现在接近凌晨一点，尽管窗帘拉得严实，但还是能从微小缝隙中看出此时室内还亮着灯。 　　本以为上回凌晨一点多还是两点多的时候，他醒着只是因为复习，现在看来对方就是个天天熬夜的家伙。 　　……没想到还是出来早了。 　　未洛只能先在房子外围安静地转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又缩回了卧室窗户旁，打算今晚就这么守在这。 　　夜静得很，四周几乎只有她的呼吸声，偶尔添上几丝寒风掠过树梢的沙沙轻响。 　　未洛百无聊赖地飞在空中乱晃，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天天熬大夜的人易得什么病，又开始数旁边地上绿植的叶子，数够了又抬头数星星。 　　可惜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残月。 　　虽然她没太正经上学，但未洛大概都能想象到苍溟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坐在桌前，一手持笔一手支脑袋，目光静静垂在面前的书上。 　　或者向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撑起什么书，一手摸下巴一手慢慢翻。 　　再不济就是带个银框眼镜防蓝光，微蹙着眉敲电脑。 　　大卷王啊别熬了快睡吧——！未洛无声呐喊。 　　近一个小时过去，她还是没等到苍溟关灯，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背后靠近，一双手给她披了件款式有些过时的外袍。紧接着，身后响起了轻缓含笑的女声。 　　“这死小子，八岁开始就是夜猫子。” 　　她回头，只见一位双手环胸自然地“站”在她身后的女士，微卷的棕发随意披散着，一双清蓝的眸炯炯有神，如海一般澄澈。 　　——这位，是前任异能管理局最高统领奚禾，也是苍家主早逝的妻子，苍溟亲生母亲……的魂。 　　商业街的那条裂缝里，最开始不只有兽，还有“人”。只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所以未洛大概猜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自我意识还这么清晰，根本不像个亡魂。 　　“奚阿姨。”她唤了一声，把外袍递回去，“您穿着吧，我不冷。” 　　奚禾毫不在意地撩了下头发，显然早已知道了未洛为什么能看见她，以及各种前因后果：“没事，我都是死人了，我也不冷。” 　　“……好的。”未洛对她如此豁达的心态肃然起敬。 　　二人之间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未洛试探着先开口：“您……不进去看看他吗？入梦也行的，我帮您。” 　　但奚禾只是看着那扇窗沉默。 　　许久后，她长叹一口气，低声道：“不进了，不敢。死人就是死人，我不想擅自给活人平添郁念。倒是你……” 　　她还未说完，屋内却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厚重的窗帘被人一把拽开，屋内的灯光猛然透了出来。 第120章 你不该回头 　　砰地一声, 苍溟猛然推开了窗户，声音染着哑，急切地颤着：“妈？！” 　　他几乎探出大半个身子。寒风瞬间吹乱了他散开的半长头发和微敞的睡衣领口, 而他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的人。 　　未洛自知此时她不方便在场，已经迅速提前闪进了苍溟的视线死角, 冲奚禾做了个“阿姨抱歉待会再见”的口型后便急匆匆回避。 　　“哎哟, 喊什么喊, 一点都不淡定。”奚禾瞥未洛消失的方向一眼, 没把她揭发，转而往后飞了一寸，在空中敞开双臂转了一圈。 　　“看，你妈现在会飞了。”奚禾故作轻松地笑道，声音混进风雪中, 模糊又真实。 　　“……”苍溟怔怔地看着她, 说不出话。 　　“哎呀，太久没见你，都不敢认了。十岁的时候明明才这么高, 像个肉包子。”奚禾在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一下, “现在长开咯, 鼻子眼睛嘴都漂亮, 像我。” 　　苍溟还是没接话，某一瞬间似乎想伸手把她拉进屋内，却还是止住了动作。 　　奚禾轻轻扬眉：“怎么，吓傻了？这么些年过去, 你小子身高是长了不少, 但这胆量怎么还退了？” 　　片刻后，竟有一滴泪滑过苍溟的脸颊, 砸在了窗沿上。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地开口，浑身颤抖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很想您，我没有怕过您……苍楠苍晰都没有，对不起，我没能及时察觉端倪，让您一个人孤独痛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只是面前的母亲是早已离去的亡魂，是到死都误以为孩子恐惧自己的悲剧牺牲品，千百句道歉都无法修改既定的轨迹。 　　他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一场梦，只能断断续续地重复“对不起”三字，直到奚禾打断了他。 　　奚禾在他够不到的距离看着他，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了，瞅你这个出息样儿。不怪你们仨，是那个叫月的玩意脑子有病，这些年我自有打发时间的方法。” 　　停顿一下，她还是凑近了些，抬手虚浮地揉了两下苍溟的脑袋作安慰：“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快擦擦眼泪，我还有话说。” 　　苍溟立刻直起身子，直接抬手以衣袖慌乱地蹭过眼尾，抬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下，小心翼翼询问：“…您能进来吗？” 　　“进去就算了。”奚禾摇头，“我是留在过去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也不该回头。所以你就当做了场梦吧，梦醒继续往前走。” 　　“……好。”苍溟应下，双手都扣紧了窗沿。 　　奚禾又看了一眼未洛离去的方向：“我不想煽情，就从三个方面来说吧。” 　　“第一个方面——”她又拨了一下挡视线的头发，毫不客气，“苍溟，你是想死吗？” 　　苍溟错愕：“什么？” 　　奚禾盯着他微湿的发尾：“凌晨两点都不睡，冬夜凌晨还敢洗冷水澡，不吹干头发就睡觉，现在早上是不是还图省事不吃饭？简直是找死的模范标杆，找病的一把好手。” 　　奚禾：“你小子就作吧，等哪天真把自己作成死小子，我就让未洛把你炼成鬼中傀儡，脚上手上扣着大铁球的那种！走一步喘两步！” 　　久违的血脉压制，苍溟低眉顺眼，但却还是抓住了一点细节：“我改——但您是怎么知道鬼傀儡手脚扣大铁球的？” 　　奚禾沉默片刻，目光闪了闪，有一瞬间似乎想把手腕背到身后。她偏头清咳一声，警告道：“不要明知故问，小心我拉你一块走。” 　　“那，过阵子，您是不是会……像林鹿的亲人一样，不由自主，和我们敌对？”苍溟再次向窗外探了些身子，语气又急又慌。 　　最后几个字残酷且刺人，可他必须问出口。 　　不说话的人换成奚禾了，她的沉默已经表明了答案。 　　“……”苍溟重重呼出一口气，迅速且隐蔽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面上一瞬闪过几分绝望。 　　奚禾太清楚自己的亲生儿t子刚刚在想什么了：“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这话不假。可一支披荆斩棘的队伍里，不会只有主攻手。” 　　“然后是第二点。”她生硬地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你们父子俩的恋爱脑还真是百分百遗传，我真没想到，你一脸封心锁爱的出家样儿，转头死心塌地喜欢那小姑娘五年。” 　　奚禾竖起大拇指，继续点评：“你俩都是喜欢啃硬骨头的，你更狠，本土的都看不上，一张嘴啃到异世界去了，厉害，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苍溟心情酸涩地抿唇：“……您都知道？” 　　“那可不，我还知道你前阵子挨了强吻，回来后一个星期没睡好觉。”奚禾吹了声口哨，“挺好的，你这臭脾气居然还真有人要。” 　　奚禾：“反正这小姑娘的性格我很喜欢，能压住你，你可得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委屈着她我就来索你命。” 　　“一定。”苍溟点头后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 　　“行了，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我还得去那仨人附近转转。”奚禾截住话题，拍拍他的肩膀，语调轻松，“睡觉去吧，别哭了哈，至于第三个方面——” 　　她不太自在地转过了身，最终还是说了她认为的“煽情话”：“我也很想你们，我没怨过你们任何人，我永远爱你们，这点从生到死都不会变。” 　　没去听苍溟的回应，奚禾的身形消失在了空气中。 　　--- 　　未洛自己坐在离苍溟住处远一些的路边排椅上，双手捏着大灵小灵。 　　一眨眼的时间，身边就多了个人。 　　奚禾长呼出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头一回跟自己的儿子对话还会有压力……跟逃命似的，但他是怎么听到我说话的？” 　　对方太自来熟，未洛明明都想好安慰和引导的说辞，却莫名其妙被她带着走了。 　　未洛放开大灵小灵，摸了摸后颈：“我来之前已经布了法阵，按理说正常活人都是看不见我们，更听不见我们说话的……” 　　“但是我忘了他现在不算正常活人。”她目光飘忽了下，显然在撒谎。 　　奚禾短促地笑了一声，移开视线，仰头望向遥远的夜空，没拆穿她。 　　“哦对了。”不等未洛说话，她又问，“你有什么事找我？我看其他鬼魂都没这待遇呢，说吧。” 　　不愧是前任管理局统领，雷厉风行的。 　　未洛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又把话题拉到正事上，舌头险些打结，点头道：“……对，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她简单描述后，奚禾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懂了，交给我。” 　　至于其他的事，未洛心里清楚，一概没去问。 　　她低头看了一眼奚禾的手腕，那处布满了不正常的血痕，像是陈年累月被粗糙重物紧锁所致。 　　“如果我说，我可以想办法……”未洛轻声问到一半，就被奚禾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不需要，这样只会有更多麻烦。” 　　“更何况我还有要事没做完。”她摊手补充，“我尽心尽力培养出的异能管理局，还有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世界，怎么可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未洛刚刚想好的各种话硬是一句话都没用上，她只能应了一声，也靠回了椅背上。 　　二人之间其实没有太多能说的，除了一段正事和心照不宣的哑迷之外，也没再硬聊其他东西。奚禾只是简单陪她坐了片刻，便道别离开了。 　　未洛一个人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想回住处的时候，意外在刚刚奚禾坐着的地方发现了两个手工钩织的毛线娃娃。 　　娃娃很小，从特征来看大概是她和苍溟。 　　做工不算精细无暇，甚至有拆改的痕迹，显然制作者并不擅长这些手工活，却看得出来十分用心与珍重。 　　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字迹比苍溟还要凌冽上几分： 　　【星火汇聚，便是白昼。】 　　--- 　　第二天，不知是不是未洛的错觉，今天天亮的时间似乎比往日晚了一些。 　　而空言城内，几乎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单一个早上，莫子语那边已经收到了数不清多少条关于梦境与玄学联系的询问，直接试探能不能让死者复生的人也有不少。 　　未洛一路走来遇上的人，80%精神状态都萎靡着，一副半夜惊醒后就再也没能睡着的样子，而理由显然也不用多问。 　　他们大概都梦到，或者“见到”了重要的亡者。 　　这是不详的预兆，可唯独这件事，任谁都插不了一点手。 　　苍楠、苍溟、粉墨、温子落，全都是打着哈欠进的管理局会议室，进门找座位坐下后便是一言不发，完全没了平日的气场，谁都没有闲心思活跃气氛。 　　而未洛作为一群心事重重的人中唯二勉强好点的，只能和莫子语一人翻薄荷糖一人开窗通风。 　　“我受不了了。”沉重气氛中，最先开口的是粉墨。 　　她敲敲桌子，嘎嘣一口咬碎了薄荷糖：“我这辈子头一次，头一次觉得死亡对月来说是种奖励——这种东西凌迟千万次都不够！” 　　“活着的人不一定比亡者痛快。”苍溟低头疲惫地闭着眼，双手交叉支于额头前，头也不抬地附和了句。 　　粉墨终于还是动了情绪，她眼底猩红地环顾一圈：“我母亲本不该离世的。” 　　“还有很多人，无数人，数不过来的人！都本不该那么痛苦地死去的！”她骤然抬高了声音，重重一拍桌面，“这场悲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演到头？！” 第121章 我很擅长挨骂的 　　会议室内寂静无声。 　　粉墨继续崩溃道：“昨晚在梦里, 我妈抓着我的胳膊，哭啊喊啊，和我说她好疼, 她不想待在裂缝里了，她想回家！她想要解脱！” 　　“我宁可一开始世界上就没有异能！至少这样不会有异种, 没有怪物, 没有月！”她声音嘶哑地宣泄着, “我只想平平凡凡地上学！” 　　 　　“不用去考虑世界存亡、尔虞我诈, 要烦恼的只有各种习题，然后在放学之后和朋友一起慢悠悠地聊着天走回家！打开门看见我爸我妈的笑脸！” 　　亲眼看见逝去已久的亲人，听到他们无可奈何又小心翼翼的关心，任谁来都不会毫无波澜的。更何况还是粉墨母亲这种声嘶力竭的求救。 　　昨晚的事，显然击溃了许多人的心理防线。 　　如果过去某时, 可以敏锐一点, 可以察觉月布下的暗线，那是不是至少还能挽留住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回忆里某个片刻，可以多往前一步, 多问一句,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是不是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如果有如果。 　　一群沉默的人当中, 未洛缓缓地转开了视线落点，不再去看她。 　　“理解。”她指尖捻着桌面绿植的叶片，语气蔫蔫的，“我也不想当极阴。” 　　那她宁可什么呢？她好像没有备选选项。 　　世界上没有异能, 没有怪物, 也就没有了分裂的破事，孤寥荒郊和极阴更是不复存在。 　　“……！”这个回避的动作让粉墨猛然反应过来, 她慌了一下，“……不是，抱歉，我刚刚情绪激动，说话没过脑子，各位见笑了，你别往心里去。” 　　未洛没及时接话。 　　“说正事吧。”温子落出声转移话题，“昨晚裂缝突兀出现的目的，一是为了趁机作乱，二是为了释放亡魂，算准软肋捅刀子，对么？” 　　苍溟终于揉按着后颈抬起头来：“刀子还没捅，昨晚至多是埋伏笔——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有点直。” 　　他顿了几秒，见周围的人都点头后，才继续说下去：“过阵子，我们要打的大概不止魔物，还有被月控制成傀儡的，亡者的魂。这才是要捅的刀子。” 　　“类比林鹿的母亲。”苍溟简洁地补充解释了一句，然后疲倦地示意发言结束。 　　“无解，死局。”莫子语丢出四字总结，“我这趟来还带了点研究成果，和这个话题有点联系，在这一并说了。” 　　莫子语：“多番实验以及天道探索得出，异能世界和修真界中间的时空乱流，藏满了月的爪牙，包括但不限于怪物、魔兽、亡魂。昨晚的裂缝应该属于这类。” 　　“而这个东西就像两个世界中的夹心。”她依旧搓了简单的实景模型t示意，“只要有人通过世界裂缝往返，那就必定会带过去点东西，避不开。” 　　莫子语：“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那批修真者误入你们这儿时，旁边会有一群潜伏的魔兽。迄今为止冒出来的其实只是一小部分，时空乱流里藏着更多，数量可怖。” 　　“可怖到什么程度？能不能给个心理准备？”苍楠举手询问。 　　莫子语深深看了她一眼：“四座城的人数加起来翻个五倍。”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莫子语继续说：“我之前计划在两界中间开一个大门，大到足以让两界互换有战斗力的人手。” 　　“但现在看来，这门一旦开了，时空乱流里藏着的其他东西必定全部蜂拥而出，不一定轮得到人。” 　　莫子语：“这很赌，但更让人绝望的是，即使我们停止往返，他们也有办法开小门，直到让异能世界充斥魔兽，修真界充斥怪物。” 　　苍楠接过话茬：“我听懂了，到时就只能让修真者被迫打异能世界的怪物，异能者被迫打修真界的魔兽，成效微乎其微，伤亡不可预计，我们更会处于劣势。” 　　“没错。”莫子语搓了一把脸，“人类的转移是最棘手的问题，再者就是月对未洛的觊觎。” 　　“那我也补充一句吧。”粉墨拿出一张画满了红圈的空言城地图，粗略一看大概有近百个，“今早我和几位修真者尝试了一下搜寻浮离煞——” 　　莫子语手里的书哐当一下掉了，她瞪大了眼：“画圈的地方都有浮离煞？！哪来这么多？！混淆视听的？！” 　　“算了，没事……能找出来就行，人手的事我协调，争取早日清点。”苍楠揉着太阳穴，“我看等尘埃落定，这异能管理局直接改名叫‘两界联通局’得了。” 　　“哟，这名不错。”莫子语眼神频频瞥许久没反应的未洛，正巧附和她活跃气氛，“到时分我个职位坐坐。” 　　看着像是在跑神的未洛终于出声了，她看向苍楠：“抓浮离煞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月的魂上有缕我的灵力，距离拉近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出来。” 　　苍楠无奈摇头示意这事她说了不算，转而向莫子语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莫子语也顾不上去顾虑各种事了：“可以，但昨晚商业街的事到底还是闹开了，你……” 　　“苍楠队长！”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对方急匆匆地隔着门喊，“四城都再次出现了各种魔兽！不然我们拉个警报吧？！我看着这味是要彻底开始攻城了！” 　　苍楠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门，只见队员左手手机右手资料，腋下还夹着其他设备：“以及……现在网上的风向有点不太对劲！” 　　“骂我来了？”未洛撑着下巴，淡淡出声，一点也不意外。 　　对方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见未洛后却是摇头，然后又点头：“呃……是也不是！网上嘛啥人都有，反正就是，呃……” 　　他磕磕巴巴地，视线在苍楠和未洛之间移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往下说。 　　“能不能利落……”未洛带着点不耐烦的话说一半，紧急刹住，换了个温和点的语气，“没事，你放心说吧，我很擅长挨骂的。” 　　在场的人全都皱了眉。 　　队员叹气：“也没有，现在网上大概分三派，一派是信你的，一派是觉得你自导自演的，还有一派是……想请你帮忙救人的。” 　　未洛：“哦——救死人？” 　　别人对于昨晚见到的人大多都用“亡魂”“亡者”“逝者”代称，但她语气平平，冰冷的“死人”二字扔出来，给人一种不近人情、漠视生死的感觉。 　　“呃，对。就是，昨晚那个梦嘛，可能有些人就，不太冷静……”队员从看见这位脸上常挂笑的祖宗面无表情起，就吓得不轻。 　　再加上漫不经心的语气，实在是让他控制不住地去回忆，昨晚未洛身上染满杀戮气息的时候。 　　明明对方杀的是魔物，又不是活人，他也不信未洛会是自导自演，但这是一种仿佛植入了骨子里的，天生的恐惧，无法与其抗争。 　　“那救不了。”未洛转回脸去，答得干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我只能救我亲手杀掉的人，要我救人不如要我杀……魔物，这个我专业。” 　　她最后拐了个很危险的弯。 　　苍楠头疼：“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尸体都葬了……这个道理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该明白，能压就压吧。” 　　现在的关键节点压在了这几百只浮离煞身上。 　　如果这其中有月的本体，那自然万事大吉。但如果没有……那距离天地门开的预言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事太多了，忙不过来，顾不上所有。 　　对于未洛的评价风向已经彻底无法统一，但她心态稳定得可怕，根本不在意，或者说麻木，这事也就这么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这个会潦草开完，所有人本就沉重的心上又加了无数大石头。 　　--- 　　未洛把娃娃转交后走出管理局，没想到迎面遇上了来道谢的郝老板一家。 　　安乐一见到她就一溜烟跑了过来，仰脸冲她笑：“救命恩人上午好！我和爸爸妈妈是来给你道谢的！” 　　未洛终于勉强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她拍拍他的脑袋：“这么重的称呼我可担不起，最近城里乱，你们注意安全。” 　　“会的会的！”郝德点头，双手合十诚恳地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谢昨天你和你的朋友愿意保我们一下！” 　　盛夏接话：“不过我们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很厉害的非人生物……你放心，敢说你坏话的人我们去敲打！”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估摸着你今天之后就得忙得找不着人了，所以我和老郝提前给你包个大红包！”说着，她把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厚实红包递到了未洛面前。 　　“哎呀这个真不用！”未洛没想到还有这段，匆忙推回去，“你们也不容易！更何况我保人的方式也不太正确——！” 　　玉石俱焚，算哪门子保人。安乐和她不过是“火柴烧出桌布一个小洞”和“泼一桶汽油再把房子点着”的区别。 　　房子着了谁还管桌布，异界贵客是顶级危险物，谁还会去惦记不起眼的安乐。 　　郝德却硬把红包往她兜里塞：“收！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过年红包在我们这儿可没有不收的理！” 　　郝德：“这么久了，都是缘分！认识你是真算我此生有幸见贵人了，来来来别推辞了——” 　　安乐也在旁边有模有样地附和：“对！姐姐你收吧！保平安的！” 　　三对一，未洛再长两张嘴也说不过，只能收了红包，调侃道：“你们倒是不怕我……” 　　“怕什么怕！”郝德一挥手，“我一开始就是把你当自家孩子看待的，当父母的哪有怕孩子的理！” 　　“那好啊。”未洛也乐得接下这个“孩子”的身份，“安乐算我同类弟弟了。这也就是我不叫平喜，不然能凑个平安喜乐。” 第122章 撤离空间 　　安乐小声欢呼道：“好诶！平安喜乐！姐姐你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还是吃你的红烧肉去吧。”未洛弹他一个脑瓜崩，余光瞥见莫子语示意她过去，便也挥手告别,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啊！” 　　走了两步, 她还是转身不放心地抓着郝老板和盛夏的手, 重新叮嘱了一遍：“这几天城里真的会越来越乱, 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 　　松开手时，他们的手背上已经悄无声息地多了好几个护体印记。 　　郝叔盛夏连连应好，顺便也嘱咐了她不要勉强，注意休息。 　　--- 　　城内的情况已经发展到前所未有的严峻状态，魔物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人心也不齐整, 开始屯粮屯水准备闭门不出的大有人在。 　　空言城好歹还有白氏空间勉强庇佑，除了裂缝之外，魔兽没有其他侵入方式, 也不见本土怪物露头。 　　但其他三城的情况就没那么幸运了, 不仅要防异界魔兽, 还得防本土怪物。三城主这些天焦头烂额, 完全顾不上空言城这边的乱子，就算顾上了也帮不到忙。 　　修真界那边更是乱得一塌糊涂，莫子语两界互换人手的加急审核键快摁烂了，却也是实在赶不上魔兽怪物的速度。 　　最终, 一行人跑遍了四城, 抓了各种已经归顺于月的危险浮离煞。修真界那边，四尊几乎把天地间翻了个遍。天道也在时空乱流搜寻着t, 却都没能抓到月。 　　做了多天无用功，尽管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接下来的方向却更是令人思维混乱。 　　如果月不是浮离煞，那她还能是什么东西？ 　　这段时间内，城里也越来越乱，几乎出门必遇上魔兽，却也只是小乱子，精准地控制到了会扰乱秩序，却又不会造成毁灭性灾难，更不会留下可深挖线索的程度。 　　再加上众人都精神紧绷了起来，管理局每日收到的异常汇报不计其数。 　　什么看到中央广场有好几个黑影子、晚上路过管理局时听见声调古怪扭曲的自言自语声、早上睁眼看见窗外有一只手飞过…… 　　像是令人止不住心慌的末日前兆，隐在暗处的渗透比明目张胆的攻城难应付一万倍，恶心得很。 　　这个新年注定在人心惶惶中度过了，根据城主命令，学校暂时停课，商铺暂时停业，所有人都开始闭门不出。 　　关键人物都忙得脚不沾地，会议室内此刻只坐着未洛和苍楠两个人。 　　苍楠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长叹一口气：“感觉我们都挺没用的。” 　　“什么？”未洛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正经吃饭，此刻正在对着桌上的情报干啃方便面，闻言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问。 　　“帮不上忙，自不量力，像一群拖后腿的无头苍蝇。”苍楠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轻声答道，“明明说优先保护你，最后却还是你操心费力。” 　　未洛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瞬：“怎么就拖后腿了？要是只有能力足够强的人有资格出手，那我现在就得自己一个人在四个城来回转，还得抽空调查月，比陀螺还陀螺。” 　　“而且我没来之前你们不也把本土怪物压制得很好吗？”未洛把方便面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擦着手继续说，“归根结底还是月该死。” 　　“也对。”苍楠皱着眉缓慢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这么被动下去也不是办法……” 　　没了后话。 　　--- 　　又过两天，距离除夕仅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永夜”真的降临了，是现实意义上的永夜。 　　太阳没有升起，清晨六点时，天边依旧一片令人窒息又胆寒的沉黑色，没有任何天亮的迹象，世间万物一片灰暗，像一处死寂的无边牢笼。 　　有些早起的人发现了问题，报给整日灯火通明的管理局时，却发现情况远比想象中危险。 　　管理局内竟只留了两队人，所有在这段时间内频繁往返管理局的关键人物都不见了，显然都被永夜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在努力处理。 　　管理局公告倒是发得迅速，却只说了不要惊慌，局势尚在控制中，却没有公布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恐慌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早上八点，外面仍是黑夜，所有的空言城居民都收到了由管理局发布的“撤离”通知。 　　因为现在异常的永夜情况，范围并非整个世界，而是仅限于空言城的覆盖空间内。 　　也就是说，因为目前空间的掌管者，白氏家主及其妻子压力过大，身体状况以及心理状态均出现问题，当前空间已经出现崩溃预兆，不适合继续留存。 　　撤离也并非是撤离出空言城，而是……撤离进另一个，与空言城无二致的覆盖空间，因此只需要人到场就行，无需携带物资，但最好拿件趁手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而空间主是白氏长子，白临。 　　这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却也是实在没有其他策略，如果直接脱离覆盖空间，恐怕还会造成一批不必要的伤亡，如果继续留在这个空间，更是无计可施。 　　上午九点整，空言城内会出现十个空间入口，到时居民们可以从离自己最近的指定地点进入新空间，期间会有管理局的人严格控场防护，新空间内也会有一批人提前接应。 　　--- 　　上午八点五十分左右，大街上已经站满了戒备森严的护卫队。 　　一片严肃的黑色中，还有几队身穿白色战斗服、手持高科技武器的，这些已经是这段时间内，莫子语能向快穿管理局申请到的全部支援。 　　空中满是直升机机翼的声音，却因天色实在太黑，而看不见究竟来了多少辆。 　　这样的阵仗，勉强给了恐慌到极点的居民们一些安全感。 　　九点整，撤离行动开始。 　　毫不意外地，月再一次对他们的计划进行了扰乱，在第一位居民踏出家门后，众人的脚下同时传来了魔兽的低吼声。 　　“各位加快脚步！快！向最近的空间门撤！不要犹豫！” 　　 　　昏暗的天色中，比之前更凶残强大且数量更多的魔兽从裂缝中钻出，众人的喊叫、幼童的哭声、魔兽嘶吼声与高亢的警报声瞬间充斥了整座城。 　　每个人心里都发着紧，而城中心的空旷处，白临等关键人物所在的位置，受到的攻击最为猛烈，像是月铁了心的要打断这次撤离，将整座空言城碾为废墟。 　　“哎呀，这是干什么呢，大家看起来都好忙啊？” 　　一道悠闲的声音慢悠悠响起，中心处的雕像顶端，那个如梦魇般的红色身影再次出现了。 　　只是这次月没再用那小女孩的形象，而是直接盗用了未洛的声音，以及她在修真界时的外貌，甚至还嚣张至极地给自己打了光，以便附近的人能更好地看清它的模样。 　　寒风刮得猛烈，它衣服上的红色飘带飞扬，如同蟒蛇吐信般危险。 　　甚至都不用它再多说什么，仅此一句话和高高在上的看热闹姿态，就让不少不知详情的居民以为未洛本人反叛，人群中再次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武装直升机的炮口顿时对准了月，但这个依旧不是本体，杀一个还会来。未洛只能打着手势，孤身飞到空中与其对峙。 　　高空中，一袭红衣的月站在雕像上，身后是无数飞在空中呲牙吼叫的魔兽。而她对面，未洛穿着黑色便装，身后满是蓄势待发的武装直升机。 　　乍一看，像是在照什么前世今生的镜子。 　　嘈杂中，未洛双手环胸，身侧诡异气息涌动，她看着月轻啧一声：“你没有自己的脸么？” 　　“可我喜欢姐姐的脸呀。”月笑眯眯道，“我最后给姐姐一次机会哦？姐姐要不要和我合作？我们一起称王称霸，这样你还可以给你在意的人们留个全尸~” 　　“能力不大口气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极阴。”新空间尚未受到影响，未洛此刻的目的只有给撤离拖延时间，“哪来的信心我会和你合作？” 　　月眯着眼，语气里满是奸计得逞的雀跃：“就凭我有一整座城的人质呢。” 　　她声音放得嗲兮兮的，挑了片空地隔空一抹，动作像是在擦除窗户上覆盖的雾气。 　　仅这一个动作，原先已经被处理掉的那几百只浮离煞竟又冒了出来——准确来说，是浮离煞们的尸体冒了出来，化为一片状态古怪的能量，向同一个方向涌去。 　　天空开始塌陷，地面开始崩裂。 　　大片大片的黯淡物质自裂缝中漏出，通通汇向同一处，顷刻间便把城市场景腐蚀，漏出后面抽搐扭曲的时空乱流，以及大片大片修真界的纷乱场景。 　　修真界那边怪物肆虐，即使有异能者和快穿管理局压制，最终还是寡不敌众，情况看起来甚至比异能世界还要糟糕很多。 　　月嘻嘻笑着，凑到了离未洛极近的地方：“可惜，浮离煞只是我寄存情绪的容器，现在天地门木水金三行的力量，已经充沛得不能再充沛。” 　　“此处五行已乱，而阴阳……”月话锋一转，“姐姐的力量我自有其他办法抢来，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打算用你来开天地门～” 　　这话一出，才想好对策的未洛猛一愣怔，瞬间出手掐住了它的脖子：“什么意思？” 　　月越解释，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大，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划：“阴阳偏差，不一定要阴盛阳衰呀，阳盛阴衰也是可以的。虽然世界上没有极阳，但我还是给姐姐一点小提示吧——” 　　“仙灵两尊，属阳哦。” 第123章 这里没人恨你 　　此话一出, 不止是周围的人震惊，之前跟着莫子语一同前来异能世界的灵尊也瞬间炸了。 　　她自乱哄哄的人群中迅速飞出，从未洛手里硬生生把月夺了过去, 扬手就是恶狠狠地好几巴掌抽过去，带着要把月当场打死的气势。 　　这瓢脏水泼得令人防不胜防,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道t：“你什么意思？！让我背黑锅？！难道这破门会是我帮你开的？！” 　　这也就是仙尊留守在修真界, 不然此刻也定然会掐着月骂上两句。 　　“算是间接呢！”分身不怕死, 月被扯着也不恼, “哎呀，都说到这份上了，还猜不出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她笑得很开心：“灵尊大人，您还记不记得，好多年前, 您亲自培养过一批顶级的灵兽, 用于修真界某些世家的御兽课？” 　　灵尊浑身一抖：“你是灵兽？那你怎么会阴术？为什么知道那年之前的事？！” 　　“姐姐。”月转脸看向未洛，一字一顿，嘴角弧度已经到了诡异的程度, “我是那群被你杀掉的灵兽之一呀, 我最初, 就是属阳的呀！” 　　未洛愣怔片刻, 想起游轮上怪物说过的“不能吃血肉还逼着自己硬吃”，她心下微微悚然，眉头紧皱的防备神色却未松动分毫：“扯谎不打草稿。” 　　月依旧笑眯眯的：“我没撒谎呀～当时姐姐为了讨好柳灵，想用自己的血, 把她刚驯服的那只灵兽复活, 难道姐姐忘了吗？” 　　“绝对不可能。”未洛攥紧了手又松开，迅速退开一段距离, “我当时没有喂进去，我记得很清楚——” 　　“我又没说我是柳灵驯服的那只。”月撇撇嘴，“我那时只是姐姐脚边的一滩肉呀，但可惜姐姐有点疏忽，血滴到我身上啦！” 　　“你——”未洛瞳孔骤缩，瞬间回忆起了游轮风波时，月变成的那一滩碎肉。 　　 　　那根本不是什么恶心人的招数，那就是它的本体。 　　灵兽不会害人，并非敌对阵营，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月狂笑着挣脱了灵尊的桎梏：“所以我才会同时懂灵术和阴术呀姐姐！毕竟我可是灵尊亲自培养的灵兽，死掉之后往裂缝里注入灵力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我才会说，我早就已经赢了！我就是你！我甚至学着灵尊大人的口气叫你姐姐，可惜你没发觉！”她冲灵尊抬了抬下巴。 　　灵尊震惊之余不忘骂它：“混账！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 　　“我是极阴！我马上就能变成极阴了！”月癫狂地打断了她的话，“现在门里五行错乱阳盛阴衰！放任下去的话，门里的东西可就全跑出来了！你们全都要完蛋！” 　　“姐姐，你要不要，当一个为全世界牺牲的英雄？”月换回小女孩模样，又回到了雕像上，这次还直接嚣张地坐了下来，一副打算看戏的表情。 　　未洛没设想这种情况，一时喉间发哽，沉默。 　　这下是真的失算，偷用极阴能量，和身上携带极阴血，是完全不同、差异巨大的两个概念。后者的存在，比前者棘手更多。 　　耳坠的骗局她就没想过月会真的信，可她更没想过月身上早就已经有了她的血。 　　“我知道姐姐留了后手。”月遥遥一点，点中了远处人群中忙碌的苍溟，“你打算，如果走到眼下这一步，就把力量转交给他，然后去死，对不对？” 　　她摇晃着双腿，乖巧地托腮笑：“极阴的能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可现在，我和他身上都有姐姐的血，姐姐觉得，他作为人类，抢得过我吗？” 　　“就算你自我牺牲，关上了天地门，也毫无用处！” 　　未洛不说话。 　　月不着急，她望向远处的混乱场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吧姐姐？现在两个世界的走向，只剩下枪毙与凌迟两个选项了！” 　　月：“姐姐真傻，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把关键节点设置到从善的敌对者身上？” 　　它得意洋洋地抬高了声音：“主动权永远在我，你这个英雄只是自封！空有能力没有脑子，其实你死与不死，改变不了任何事！” 　　这番近乎是胜利宣言的话说到最后，她眼珠一转，推翻了自己刚刚的话：“不对，我说错了，放心吧姐姐，你会自愿去死的，毕竟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当上极阴呢。” 　　“你想当极阴，等地球倒着转吧。”未洛只当它又在发癫，回怼得十分利落，“我就算真去死，也会拉你本体垫背。” 　　月又顺嘴开始恶心她了：“天哪我可真是太期待了，这算是和我殉情吗？亲爱的善良的漂亮的姐姐～？” 　　“姐姐你知道吗，你杀我的时候，那副讨人喜欢的表情和现在简直是一模一样！”月吹了声口哨，“我当时就在想，要是我能成为和你一样强的东西就好了！” 　　它疯疯癫癫地笑道：“等我得到极阴的能量，变成和你一样强的东西，我就是轻而易举俯瞰众生的王！很显然我就快达成目的了！” 　　未洛不搭理她，动作僵硬地转开了脸，不知在想什么。 　　月不打算就这么收手：“姐姐你听我说嘛，等我当上极阴，我不会杀你在意的人，我会把他们保护起来，让他们亲眼看着两个世界一点一点被我蚕食！被恶灵笼罩！” 　　未洛本在努力让自己关注远处的情况、思考对策，闻言还是没能忍住，回头骂道：“你闭嘴！” 　　月：“毕竟死了比活着更省事不是吗？我还要找来最烈的怪物病毒，挨个在他们身上实验，让他们也变成自己最憎恶的东西！” 　　月：“那个时候你大概就死了吧？我还要每天在他们面前演戏，假装你回来力挽狂澜拯救世界了，然后再亲手把他们的希望磨灭！” 　　未洛：“你闭嘴！！！” 　　月：“我想想哦，姓温姓白的两个瘦弱病秧子，姓粉姓苍的两个早丧母可怜人，还有你那群同学、师傅、店老板……我绝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哦，那个姓苍的还有点用。”月冲她扮鬼脸，“毕竟他身上有滴极阴血，是个隐患，我会在折磨够了之后，亲手剖——” 　　砰地一声，它被未洛从雕像上踹了下去，几乎是被她摁进地里的，未洛死死按着它的肩膀，一剑将其钉进了地面，咬牙切齿：“你个疯子……！！！“ 　　月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痛苦地咳出一口血，却还是挑衅：“谢谢夸赞～气性真大呀姐姐，可惜用错地方了！” 　　“说着心性稳定，其实只是添了另一处更好被人拿捏的软肋吧？我早就说了，身为极阴，感情用事要出大问题！” 　　“反正过几天还要给你们送惊喜，不如趁着现在一起了结吧～”它的脖子扭曲成一个惊悚的弧度，突兀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你们记不记得，我提醒过的，你们当中有内鬼呀？” 　　未洛立刻向那边看去，只见被连罩三个保护罩，周身围绕无数防御的，带着口罩掩唇咳嗽的白临。 　　白临今早刚做过人类检测，绝不可能出问题。 　　她沉了声音，不动声色地向那边挪动几步：“怎么，想空手套白狼、挑拨离间？” 　　“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们真的忘了么？那个警告你们人类中混进内鬼的梦。”月轻轻一歪头，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它摇晃着脑袋，装腔作势：“有些时候，一颗螺丝钉的松动，可比整艘船的木板断裂更致命～” 　　此话一出，不等未洛说话，白临便率先皱眉斥道：“你又打什么哑迷！” 　　这位平日里没什么机会露面的人，面对这种不清不楚的黑锅以及扰乱世界的疯子，也一改平日的温润平和，毫不掩饰厌恶。 　　即使是呵斥，此刻他的声音也透着疲惫的虚弱，尾音沙哑得很。 　　下一秒，围着白临的管理局队员中，有一位突然手指微动，空气中冒出了两条泛着红光的锁链，一条锁住白临的双手手腕，一条锁住他自己的。 　　同时，他手里本指着月的枪迅速抵上了白临后腰。 　　“不好意思，这少爷确实不是内鬼，因为内鬼在这儿呢。”罗洲举了举自己的手腕，扯着嘴角笑道。 　　这不是一个很标准的挟持，太随意敷衍了，更何况周身全是持枪的人，稍有不慎就是自爆白送。 　　可周围人的枪口即使都在转瞬之间对准了他，却没人敢扣扳机，连未洛都不敢再动作。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朝夕相处的队友，他的异能，也就是这条锁链，可以让白临与他共享生命。 　　即，若此刻开枪击杀罗洲，那白临也会跟着死亡。 　　他们这边的声响还是太小，对比起周围的嘈杂吵闹貌似算不上什么，忙着逃命的人们也都不知道此刻的情况已经猛然走到悬崖边。 　　苍楠向前一步又被他逼退回去，看起来气得想不管不顾地毙了他：“你有病t吧？！” 　　未洛的嘴张了又张，最后终于气极反笑，语气反而还冷静了下来：“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差成那样，果然不是没理由的。” 　　“嗯哼。”罗洲逼着周围的人退出防御圈，闻言欣然赞许，“极阴大人的直觉挺准的，可惜没用。” 　　“……罗洲。”白临同样不敢动作，声音都惊得发颤了，不可置信警告道，“你犯什么糊涂！为了这种东西反叛？” 　　“我为什么反叛无可奉告。阳奉阴违这几个月，憋死我了。”罗洲甚至有余裕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腿脚。 　　他打量着白临：“多亏你是个文弱病秧子，要是换个人来，比如苍三少爷温大小姐，没准还能反抗一下我。” 　　看着这群人僵硬且难看的神色，还被钉在地上的月拍着手，爆发出了一阵充满嘲讽的大笑。 　　它继续嘲笑：“你们可真容易动摇，一个内鬼梦就能让你们整年整年地互相猜忌。一个摊牌会又彻底相信了所有人类都是好人！” 　　“相信爱和信念能改变世界嘛。”罗洲居然还和她一唱一和地阴阳，“热血且无脑的主角们。” 　　“……你想干什么？”未洛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扫视了一圈。 　　现在留在旧空间和新空间的居民基本已经二八分，却没想到新空间的人竟在转瞬间沦为人质。 　　这已经不是两难了，是寸步难行。 　　月：“我当然是想——一点一点，蚕食你们的希望呀！就先从杀个八成的空言城居民开始吧！” 　　它毫不犹豫一挥手，罗洲拿枪的手便向上、扣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白临的心脏，他身形猛一摇晃，吐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凡是在众人视线范围内的新空间，其边界皆化作破碎透明的玻璃碎片状，不再具有隔离效果。 　　猝不及防被扔出新空间的人们，看见外面魔兽肆虐的惨烈情景，“惊慌失措”地惊叫着迅速四散开来，有不少人甚至吓得御剑飞上了天。 　　然后他们向魔兽发起了铺天盖地的碾压式进攻。一时间，兴奋激动的呐喊声甚至盖过了魔兽的嘶吼。 　　“哎哟喂这不是我们可爱的魔兽群吗？这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都别跟我抢！！！” 　　“开门了开门了开门了兄弟们！杀！杀个爽！！！专业对口一个不留！！！” 　　——新空间里哪有什么刚刚撤离的异能者，此刻整座城里已经全都是手持法器的修真者，所过之处无兽生还。 　　未洛紧皱的眉毛瞬间舒展，面上没了刚刚的紧张无措，笑得毫不留情分外嘲讽。 　　月不可置信地看向白临，却见白临的外貌在瞬间变化，其“皮肤”都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灵力，汇入灵尊手中。 　　灵尊也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冲月比了个倒着的鄙视大拇指：“上当了吧，我说过，捏脸是我的强项～” 　　而“皮肤”之下，赫然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傀儡，他冲月挑衅似的一抬下巴，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中。 　　——刚刚白临的脸声音沙哑压根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苍溟的傀儡发声困难。 　　月惊愕地看向四周，仅此一眼，它竟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八张白临的脸、六张苍溟的脸。 　　这些全都是加了外貌与意识的傀儡，它压根分辨不出哪个是真货，更别提攻击。 　　“狸猫换太子”的预言，居然是他们的策略。 　　刀光剑影中，未洛遥遥对刚从新空间出来的莫子语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转而，她冲着月和罗洲扬唇露出一个充满嘲讽和蔑视的笑容：“恭喜你，亲手拆开一个修真者压缩包，什么感觉？” 　　月此处失算，显然没理解他们的行动原理，它愤怒地指着未洛，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你…你们…到底为什么？！” 　　“醉灵反应可不止方便你。”未洛打了个响指，“白临空间里的灵气，充沛到能让身上只有一滴极阴血的人醉灵。” 　　“所以我们测试了一下，发现空间之内的空间居然是被世界规则判定为修真界的，因此——”她示意月看向它开的天地门。 　　月那扇天地门的对面，此刻已经凭空出现了另一扇更为稳定的，显然是刚刚修真者们在新空间内开启的。 　　这扇门对面的修真界内，是满世界追着怪物打的异能者们。刚刚还在修真界作威作福的怪物们到处逃窜，几乎要被赶尽杀绝。 　　老乡见老乡，两眼冒红光——尽管听不到声音，但单看表情与口型，他们此时的激动程度和修真者们无二致。 　　“还有啊，阿月宝贝，你说巧不巧？”未洛缓慢踱步到了月面前。 　　她笑得人畜无害：“你的天地门，只有恐惧愤怒悲伤的情绪，而我们的天地门里，只有喜悦和思念，待会一融合，你可就功亏一篑咯？” 　　月不可置信：“你们哪来的喜悦和——” 　　“我给他们的！” 　　一声熟悉的叫喊，是安乐。他从人群中挤到未洛身边，冲着月扮鬼脸。 　　月面上闪过几分错愕，它实在气极，抬手就想杀安乐泄愤：“你怎么没被他们赶尽杀绝？！” 　　未洛快它一步挡在了安乐身前，两股力量相撞，嗡地一声掀起漫天的能量波动，本就不停震颤着的空间在一瞬间似乎真的要彻底坍塌。 　　安乐说过，他在没被收养的时间里，曾不止一次进到郝德与盛夏的梦里偷吃情绪，并且得知了他们所牵挂的孩子姓名。这是思念。 　　而被收养后，喜悦的情绪他自然也储存了很多，不止是郝德与盛夏的，还有自己的，以及周围人的。 　　“菜狗，身上有我的血还这么弱，真丢脸。”未洛轻蔑地嗤笑一声，打它像打蚂蚁。 　　然而月露出了一个释然且疯狂的笑容：“那又怎么样？你找得到我的本体吗？你杀得掉我吗？你难道不想知道，罗洲是为什么反叛的吗？” 　　未洛偏头看了罗洲一眼，没说话。 　　“我可不打算让你这么痛快地活下去，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姐姐，我说过的，我总有办法让你自愿去死——！！！”月却直接伸手扯住未洛，猛然带她一起坠入了黑暗。 　　是熟悉的钟表滴答声，月再次通过时空乱流将她送进了一个过去的时间线。 　　四周的建筑风格很陌生，不像是空言，也不像是罗沙。此刻她正站在一片空旷的广场上，放眼环顾四周，只见寥寥几人。 　　这个时间线是夏天，未洛还身着冬装，而时间大概是正午时分，太阳最烈的那段时候，热得她一阵头晕目眩，迅速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了手臂上。 　　查着资料反复对比后，她终于确认了，这里是岁黎城，也就是罗洲的过往常住地址。 　　但四周空空荡荡，没见罗洲的身影或者月出现的踪迹，思考片刻后未洛干脆找了个人，询问他认不认识罗洲。 　　但她还没能得到答复，就见本还晴朗无云的天空以惊人的速度染上了血色。 　　刺红的一片，就这么压在岁黎城上方，像是什么鬼故事里的血月之夜一般，透着不详的征兆。 　　下一秒，不知何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周围的建筑物也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相继倒塌，砖石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发生什么了？！救命啊！！！” 　　“地震还是什么？！大家快往空旷的地方跑！！！快！！！” 　　“拉我一把，谁拉我一把！！！我不想死！！！” 　　本没几个人的空旷广场瞬间挤满了惊恐尖叫的居民，哭声和叫喊声交织缠绕着，四周的一切都在颤动，仿佛整个世界就要在此刻彻底崩坍。 　　岁黎城的大灾……这里不会是裂缝最初出现的时间线吧？ 　　未洛本下意识想去扶身边不慎跌倒的人，心脏处却好像突然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攥了一把，同时像是有几根尖锐的长钉直接从耳朵和眼睛刺进了她的大脑！ 　　剧烈的刺痛感让未洛险些脱力跪倒，紧接着就是喉处愈演愈烈的窒息，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发僵。 　　仿佛在被用看不见的沉重锁链向地底拉扯，无法感知，未洛一瞬甚至产生了要被什么东西就地抹杀的错觉。 　　她试着去使用阴术和灵力，可居然毫无作用。 　　远处有管理局人员试图控场疏散的叫喊声，即使拿了扩音器，但在地底的巨大轰鸣声中却实在是显得过于微不足道。 　　事实证明未洛猜对了。 　　血红的天幕已经变成了更令人不安的暗红，早已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突兀t地生出了几道漆黑骇人的裂缝。 　　无数只酷似诡人的小型怪物像虫灾一样从中爬出，在地面上形成一块块移动的阴影，伴随着声声低吼，向四周慌忙躲避的人发起了铺天盖地的攻击。 　　纵使已经见过很多次裂缝，可这副场景还是过于惨烈，令人心惊胆战。 　　裂缝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仍在向其他方向贪婪地扩张着、吞噬着。或建筑或生灵都在转瞬间被拉进了死亡的深渊， 　　最初出现的裂缝也已经赫然变成一道不见底的深谷，将地面无情地割裂开来，各类杀红眼的魔兽无休止一般从中爬出、肆虐、传播绝望的气息。 　　紧接着，裂缝居然毫无规律地一张一合起来，像是在咀嚼刚刚吞下去的东西，每次张合都发出惊心动魄的碰撞声，同时也给地面上的幸存者带来了更加猝不及防的恐惧。 　　因为没有规律，所以谁也料不到下一条裂缝会不会在自己的脚下产生。 　　躯体上的负面反应来得太突然，这是从未有过的反应，她的耳边全是或人或鬼的哭喊声，已经全然自身难保。 　　未洛深呼吸努力稳住心神，试图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那边那个小姑娘！当心！” 　　谁知下一道裂缝正好在她脚下产生，她脚底倏然一空，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这么直直坠了下去。 　　刚刚喊她当心的人似乎是管理局的某位领导，此刻正趴在裂缝边缘努力向下伸着手，大概是刚刚想去拽她却错失了最佳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未洛下坠。 　　在下坠的失重感中，未洛勉强看清对方满是懊悔情绪的脸，猛然睁大了眼睛。 　　准确来说，令她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脸。这个领导是位很壮实的中年男性，大概就是刚刚试图控场的那位，看起来职位很高。 　　而此刻他的衣领扯歪了一些，侧颈上明晃晃是一处……三角形胎记。 　　可对方面生得很，并不是罗洲。 　　现在没有时间让未洛去思考，裂缝里魔兽的低吼已经在她耳边响起，她努力去触摸到自由通行权限卡，周围的景物终于开始变化。 　　岁黎的场景彻底被更换的前一秒，未洛和一双漠然寒凉的金色眼睛对上了视线。 　　对方孤身一人，立于裂缝最深处的杂乱混沌之中，周围黑红色的阴沉气息暴乱着，可落在她身上却柔和得毫无攻击性。 　　她手上把玩着两根染血的森森白骨，像是小孩子在摆弄什么新奇的玩具。白骨上的血迹还新鲜着，衬得她像位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而这位恶魔，长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这就是这个时间线里的她。 　　眼前一亮又一黑，她已经回到了正常时间线，一落地便是耳边嗡鸣手脚发软，若不是灵尊及时把她扶住，险些当场跪倒在地。 　　尽管只过去了几分钟，周围的人却被刚刚那一下吓得不轻，着急忙慌地就想冲上前，却被她哑着嗓子喝止了：“别过来！” 　　“姐姐……未洛，你别，别冲动……”离她最近的灵尊磕磕绊绊地想去抓她的手，被她强硬地避开了。 　　未洛一挥手，竟直接将灵尊推回了人群，还设上了一圈屏障，任凭他们怎么拍打喊叫都无济于事。 　　“呀，姐姐的表情真难看，想必是猜到什么东西啦？”月笑眯眯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极阴的能量永远存在，同一空间内，无法增多也无法减少。即使躯壳死亡也不会消散，而是另寻宿主，这些能量在谁身上，谁就是极阴。 　　既然这个时间线里，已经有一位将能量全用于暴动肆虐的极阴，那么她自然无法再运用分毫。 　　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月凑到了她面前，轻声强调：“姐姐还记得，你的记忆里，几年前，那个没正形的养父曾带你去过一片陌生的废墟吗？” 　　月：“那其实不是别的世界，那是我还是灵兽的时候，悄悄引导你醉灵，造成的假记忆啦~实际上的你，在岁黎城杀人杀得很开心呢~” 　　“你坚守的不杀人底线其实早就破啦，还记得他们对这场灾难的形容吗？无、人、生、还、哦！” 　　她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未洛打上既定的死罪，因此这几句话全是大声喊出来的，也如愿吸引到了其他修真者的注意。 　　万人目光中心，未洛立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满意地看着所有人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又指向了罗洲：“好巧不巧，这位内鬼的父母全都于裂缝事件殉职——因此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他，他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要求。” 　　“可他这是反叛吗？”月面对四周人群转了一圈，“这是于情于理的复仇呀。” 　　“那片裂缝里的尸体，还有之后一些有用的尸体，我全都留下了！第一个空傀的三角胎记，你们还记得吗？”月拍了拍手。 　　霎时间，远处那片可怖的天地门中涌出了无数亡魂。 　　本该入轮回的他们此刻手脚上全都拷着沉重至极的锁链，而其中混杂的熟悉的面容更是让在场的人心头发颤。 　　顿时，在给魔兽进行清剿行动的修真者们都有些乱了阵脚。他们知道这些亡魂的来历，正是因为知道，才没人敢下手去杀。 　　而月就趁着这片刻空档，冲着痛苦挣扎的那片亡魂一挥手。 　　它直直指向了未洛的方向：“来吧，她就是害你们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想要结束痛苦去转世的，就上去给我撕了她！” 　　亡魂群骤然逼近，未洛僵硬地后退两步，思维一片浆糊。 　　月得意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啊姐姐，你敢还手吗？依我看啊，你还不如自我了结，至少死得漂亮、悲壮，还能落个英勇牺牲的后世誉名。” 　　她只是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颤着，不说话。 　　“呀，可惜我忘了。”月故作惊讶，“你要是死了，极阴可就变成我咯？” 　　话音刚落，人群里终于有几个人破开了未洛刚刚下的限制， 　　“未洛……！”温子落踉跄着扑过去，想去抓她却又被她避开，只能恳求，“你冷静一点，别推开我们，说不定它是骗你的呢？” 　　未洛深呼吸，与她保持着距离：“她没骗我。” 　　月毫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欣赏起了这出悲情好戏：“看嘛温小姐，眼见为实～” 　　“未洛！”苍溟不顾她所有的抗拒挣扎，从身后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他一向平稳的声音此刻也发着颤，“求你，别这样，别干傻事……” 　　未洛偏开头不敢去看他，咬牙开口，语气生分：“……放开。” 　　“苍三少爷，你就庆幸你俩现在还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吧～”月拍着手悠悠道，“这样你还只是死了个不重要的朋友～” 　　莫子语匆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回拉：“求你，师傅也求你，师傅想办法，你清醒一点……” 　　三个人几乎是在把她往后拖，莫子语努力安抚着她：“听话，你跟师傅回宗门，没事的，剩下的事我们处理——” 　　“我说放开！别碰我！！！”未洛忍无可忍地甩开他们，看着莫子语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染了颤抖的哭腔，“你想怎么处理？让他们再死一遍？” 　　莫子语沉默。 　　“为什么骗我？”未洛又一转头，与人群中的未泽逸对视，“你的死遁，是利用了岁黎的裂缝吧？你明明知道这场灾难的起因是我，为什么不说？！” 　　未泽逸的脸上第一次没挂着笑：“小洛，我没有恶意，我怕你接受不了，我……” 　　未洛打断他的话：“我强调过，我强调过无数次我讨厌被人骗！” 　　“屡次撞破你们善意的谎言是我不领情，是我不知好歹——”她崩溃地再次甩开莫子语的手，“但谁需要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怜悯和施舍？！” 　　未洛：“你们大可以提前告诉我！让我慢慢接受，慢慢赎罪，甚至通过时空乱流想其他办法，都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情况，但你们没有！” 　　“对不起……”莫子语依然坚持着去抓她的手，“我们以为这样你会轻松一点……” 　　未洛：“轻松一点？怎么轻松？你们看我现在轻松吗？先是给我设置一个如此高的道德底线，告诉我杀人是不对的。现在又为什么要我破开约束，无视底线，无视这些人命？！” 　　她几乎是在字字泣血地质问：“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因为我死了极阴就会换人？还是因为你们好不容易把我哄骗得这么听话，舍不得松开t牵引绳？！” 　　莫子语一惊：“我发誓绝对没有！谁都没有这种想法！你冷静一点，真的！不要这么说自己！” 　　未洛静静地看了周围的人几秒，那神色不像是在看朝夕相处的师傅和朋友，更像是在看一个个陌生人。 　　她的嗓音哑得吓人，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孤独又绝望：“好，行，我冷静。有句话柳灵还真说对了，我这种东西，生来就带着罪。” 　　丢下这句，她孤身跃上了雕像的最高处，也就是月刚刚所在的位置坐下，俯视着他们，不再搭理任何声音。 　　一时间也没人再说话，就连亡魂也早在她崩溃时就集体僵在了原地，没再往前。 　　片刻后，月左右看了看，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疯癫的笑声。 　　它几乎笑得弯腰，笑出了泪花：“真是一出好戏！我真是好久都没见到姐姐这么崩溃过了，能把她气成这样，也是你们的好本事！” 　　“真可怜，感情用事优柔寡断就是这个下场！”月清咳两声止住笑，“放心吧各位，天地门的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的，我还没玩够呢。” 　　她兴奋地搓着手：“好不容易让姐姐撒手不管你们了，我可得好好继续煽风点火啊！” 　　“内鬼先生，前阵子你应该在梦里见过你父母了吧？”它也挑了个台阶坐下来，冲罗洲扬扬下巴，又摆出了看戏的姿态，“不怕死人，就怕死人会说话。” 　　月：“来，大声告诉这位崩溃的救世主和她的队友们，你父母都跟你哭诉了些什么？是不是，让她杀人偿命？” 　　“我父母说……”罗洲此刻已经被其他队员压制在地，而他抬起头，目光遥遥落在亡魂中熟悉的二人身上，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为后世安宁，生死无悔。他们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绝不会成为你的筹码。” 　　未洛猛然转头看向他。 　　月也迅速回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罗洲挑眉，由被压在地上转为站立，还晃了晃根本没上锁的手铐：“我说，最该死的东西，是此刻入套还不自知的——你。” 　　“哦？我入套？我倒想看看你这个两头叛的人，究竟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挣扎？”月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大概也不算微不足道吧？”奚禾的声音在亡魂群中突兀地响起，“只不过是把你的本体，从时空乱流里带出来了。” 　　“哈？！恶心的东西，说什么大话！”月吓得瞬间腾空想去控制她，“我的本体有一整管极阴血护着，岂是你们能动到的？！” 　　奚禾只是笑笑，以精彩的身手避开了它的攻击，直接把一坨混乱抽搐的黑色物质丢到了地上。 　　月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立刻就想扑过去。 　　尽管未洛面色恹恹，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闪身，转瞬间便从雕像之上落到了地上，狠狠踩住了这坨东西，单手擒住胡乱扑腾的月，甚至还抬头道了声谢。 　　“小姑娘，笑一个，放心活下去。”奚禾比了比身后的亡魂大军，“尽管有一点偏差，但我们的计划不是很成功吗？更何况，这里没人恨你。” 　　她身后的亡魂们乌泱泱一片，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但却在此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同的声音。 　　“嗨呀，多大点事啊！当鬼都当习惯了，还挺好玩的！如果能为了后辈的安稳日子出一份力，我完全乐意再扣几个铁球！” 　　“里应外合爽啊！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为了和这个叫月的死东西对着干这么一次！我可不允许有其他伤亡！” 　　“就是啊！你干过的事我们都知道呢，再怎么样也是功大于过，我们都希望你活下去！别把自己困在过去了！” 　　“哎呀哎呀，擦擦眼泪，你笑起来才好看！死者们本人都发话了，你要是还一意孤行地觉得自己有错，可就不给我们面子了啊？” 　　未洛浑身都在抖，说不出一个字，反倒是月开始大喊大叫：“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我最恨你们这些一腔热血的家伙！！” 　　“这就叫，一颗螺丝钉的松动，比整艘船的木板断裂更致命。”奚禾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月只能迁怒罗洲：“好啊，让我死个明白，我可是以极阴血与你立誓！你绝不可能主动向这群人求救透露任何事！” 　　人群中的粉墨出声：“读心异能虽然不太能打，但可不是废物啊，多亏他前些天借着劝柳灵暗暗向我提前透露，不然这会儿，你估计就真得逞了。” 　　“什么极阴血？”罗洲也摸着下巴一歪头，“哦——你是说检测未洛人类身份时，抽的那管血么？” 　　他随意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给你的是马桶水兑猪血，我看你喝得挺开心啊。还拿它护本体？怎么样，失算了吧？” 　　月猛然爆发出了一阵气恼的尖啸：“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罗洲把它刚刚的语气学了个透彻：“杀～不～着～” 　　未洛踩着月的本体，突然把手里拎着的分身丢进了亡魂大军里。 　　同时被扔过去的，还有一片极阴的能量。 　　她言简意赅道：“即使是分身也会痛苦，现在用你们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方式，杀了它。” 　　“不！！我不要！！！”月瞬间惊恐地挣扎起来，却被亡魂们摁得死死的。 　　未洛甩了它一巴掌，声音依旧很平静：“过阵子尘埃落定，请让我师傅帮你们入轮回转世——这些年来，辛苦了，对不起。” 　　亡魂们愣怔，感觉她这话的走向不对，奚禾更是连忙喊停：“等一下！你不用——” 　　未洛强硬地打断：“既然你们因我而死，那你们身上的全部因果，从生到死经历的所有痛苦，都算在我身上。” 　　未洛：“我在时空乱流里找个过去的时间，也许是四年前或者八年前，然后安静地体会这些痛苦，直到时间线发展回现在，在常人的眼里，我只是离开一两天。” 　　“这是我能想到的，除偿命以外最诚恳的方法了，请让我赎罪，不然我将永世难安。”她冲亡魂们深深鞠了一躬。 　　“哈，你就赎吧，赎不死你。”月只能徒劳地嘴臭，“空说大话，惺惺作态，上回单单救了一个魂就吐成那样，这些情绪和痛感你扛得住么？这可是整整四座城的死人！” 　　未洛看着它微笑：“那你扛得住么？” 　　月猛然一哆嗦：“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就是我吗？”未洛拎起了那坨本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这些痛苦我们一起体验，我赎多少罪，你就赎多少，等结束了，我再亲手把你杀掉。” 　　未洛拖长了腔调：“毕竟，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地死掉呢，对吧？” 　　月顿时开始吱哇乱叫，求饶忏悔的话一股脑往外倒。 　　亡魂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点了头。 　　于是未洛不再去管他们要用什么方式折磨那个分身，拎着月的本体转身走到了莫子语一行人面前。 　　“那收拾残局的工作，我就不掺和咯？”未洛故作轻松地问了句，“比个赛吧各位，看看是我先回来，还是你们先把两界清理干净，怎么样？” 　　好几个人眼眶通红，心知肚明已经劝不住她，只能频频点头答应。 　　“哭什么，这应该不算是一个告别，所以不说煽情话。”她看着众人紧张的神色，歪头笑道，“还有几天除夕了，那天之前我会回来的，两边的人一起过个年，除晦气。” 　　莫子语还是惊魂未定，没从刚刚未洛的崩溃中走出来：“那，你……恨我吗？我和你父母一起瞒你的事。” 　　未洛眼珠转了转，尽管面上还有些疲惫，却答了个貌似不相关的：“师傅，除夕当天我想吃糖醋鱼，有的话大概就不恨了吧？” 　　——她一向擅长将微不足道的东西，与滔天巨浪挂上对等的钩。 　　莫子语愣了愣，眼眶也倏地红了。 　　未洛退开两步，顿了顿又走回来，目标明确地走到苍溟面前，勾起唇角凑到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句悄悄话。 　　苍溟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再恐惧又一次久别，面上的恐慌和忧虑完全掩饰不住，却也只是点头，低声道：“好。” 　　“看把你吓的——他们就算了，你不准哭。”未洛抬手揉了一下他的眼尾，收回手退开了些，“肯定会回来的，放心。” 　　“走啦，除夕见。”她背过身去挥了挥手，拎着扑棱挣扎得像条鱼的月，跨进了天地门，t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久后，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长夜漫漫，黎明终至。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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