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那日在戒律堂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而且流传版本极多,乱七八糟,不一而足。 “哎,绒绒,你真和沈师兄认识啊?他那日为什么要替你说话?”李素茹忍不住来找她。 沈师兄不是挽璃仙子未来的道侣吗。虽然没有公开,但是在青岚宗,这是所有人都几乎默认的事实了。 李素茹心里有点琢磨不透,白茸再漂亮,没背景修为又那么弱,怎么看也配不上沈长离。 如今白茸已经接受这个之前一直抗拒的事实了。 沈桓玉便是沈长离。或者说,在青岚宗,没有沈桓玉,只有沈长离。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名满天下,身边也有美人相伴。 那时,他看来也不是替她说话,只是单纯不喜别人撒谎,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白茸抿唇,平静地说,“曾以为认识。” 留下满脸茫然的李素茹和一堆吃瓜弟子。 以为认识是什么意思?认识还能以为的? * 一匹白马星夜兼程,翻山越岭,终于赶到青州。 青岚宗位于连绵的青州二十四峰上,云环雾绕,离京畿路途遥远,一路极为艰险,常人这样快速往来一趟,少不得得累死一两匹良驹。 差人将那封着金漆的书信递给楚复远,语气极为恭敬,“京中近日恐有变故,还望楚掌门知会公子一声,定将这份信件亲手交予他。” 是从上京千里迢迢过来,给沈长离的书信。 楚复远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这个弟子。此番一见,他感觉到他身上越发精进的修为,只能在内心不住赞叹,他还这样年轻,竟离渡雷劫,突破大乘已只有一步之遥,堪称楚复远这么多年见过的最为惊才绝艳的修士。 楚复远将信件推给他,和颜悦色道,“你家人,似是希望你近期可以回京一趟。” 沈长离撕开信封。读完后,纸张卷起火舌,已经顷刻燃为了灰烬。 他垂目,“这辈子,我不会再踏入上京一步。” “既行此路,绝不反悔。”他语气平静,眉眼里却透出几分沉沉的厌倦来。 人间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权柄地位,于他而言,都是过眼烟云。 楚复远知道自己这个弟子,看似清冷,性子其实极为偏执决绝,又绝顶高傲。 自从两年前他回了一次上京后,回来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也是在那之后,他才决定转修心法,彻底斩断尘缘,从此,修为精进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如今,他整个人气质和之前都大不相同,像冰,也像剑。 其实,这些年里,楚复远是动过想法的。 他只有楚挽璃一个女儿,沈长离前途不可限量。楚复远也是男人,他知道,对于沈长离这样的男人而言,感情永远只会是人生的一小部分。就算他不爱楚挽璃,也不会爱别的女人,比起一些沾花惹草的男人,无疑是好多了。 楚挽璃天赋极佳,是极为纯粹的金灵根,只是因为太贪玩修行不够努力,所以如今境界不高。等到她晋入筑基后,倘能和沈长离合籍,和他这种级别的修士双修,对女方收益无疑是极大的。 之前,他暗示过沈长离此事,他说自己已有婚约。 楚复远一问,竟是在凡间的一桩婚约。于是楚复远只能遗憾不再提。 可如今,他既已主动斩断了尘缘,那桩婚事自然便也不算数了。 他知沈长离性情,对这些事情都看得极淡,倘不是早有了那桩婚约,也不一定会拒绝娶楚挽璃。 楚复远便笑着与他说,“近日,挽挽闹着非要学剑,她性子顽劣,剑馆老师成日和我诉苦,说是压根管不住她。她自小便只服你一个,你倘若近日得空,便去剑馆指导她一二?” 沈长离淡淡道,“得空便去。” 他回到葭月台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漫天寒星凛冽,他平缓了一下呼吸,褪下衣衫,将自己浸入了池内。 葭月台上的寒厌池,正中是一块来自北川的万年不融冰,名唤寒石。寒石极为珍贵,对修士炼气大有裨益,对凡人有驻颜安神之效,对尸身能保不腐不朽。 而这块完璧之玉却缺了一块,而且是缺在正中心的位置。 沈长离每次见到都会皱眉。他一眼便能认出,那是灼霜留下的剑痕,灼霜不可能听从他人调遣,只可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以前的他是疯了是吧?他也不记得,这块凿下的寒玉被用作了什么。 那日从漆灵山回来后,他每晚都会在寒池修行。 他宽阔的肩上有一个未褪去的浅浅咬痕,看到那里,男人薄红的唇不自觉微抿起。 她那种修为,原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那晚,他卸下了灵力。那个女人受不住,哭惨了,却直到最后方才神志不清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他闭目运气调息。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迟早会杀了她,以正道心。 待沈长离穿好衣服,随手用发带束起黑发,从寒池中起身。此时,已经近乎天光大亮。
第7章 试灵阁的队伍排得很长,终于轮到白茸,检定的长老叫她将手掌贴近灵石,将灵力输入。 白茸的灵气是温润的青色,夹杂着一丝极为浅淡的银白。 白茸极为紧张,等检定长老仔细端详了灵石一番,宣布,“炼气中期。” “恭喜。”那长老面色和煦,“以后,你就也是我青岚宗正式的修士了。”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剑馆,丹屋等地,也可以接取任务下山,而不是只能再做采药打扫这样底层的事情了。 白茸拿着雕刻着自己名字的令牌,走出试灵阁时,方还觉得像做梦一般。 那日意外冲开经脉阻隔后,白茸回到丹阳峰,便一直昼夜不停地修炼,运转灵气。今天终于通过了考核,她只觉得心里大块大石头落了地。 “绒绒,测试完了么,结果如何?”白茸的包袱里有什么物事忽然动了动,随即,传出了青年男子温纯的声音。 白茸手忙脚乱,把小小的竹人从包袱里扒拉了出来。 她面颊被初冬的寒风刮得微红,眸子却极亮,“师兄,我通过鉴灵啦,炼气中期,明日开始,就要正式去剑馆上课了……谢谢你。” 去剑馆的束脩是温濯借予她的。 白茸坚决又郑重给他写了一张欠条,说不写的话她便不收,弄得他哭笑不得。 竹人偶是温濯前几日送她的,因为丹阳峰和丹柏峰毕竟隔着些距离,她又无法御剑,往来实在不方便。于是,温濯便给她做了这个传音用的竹人偶,白茸如今也步入炼气期了,有灵力,便可以用修士之间联络的法宝了。 温濯声音里含了一点笑意,“你觉得高兴便好,明日去了,不要太刻苦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他又说,“过几日,等医馆不忙了,师兄来剑馆看看你练剑。” 白茸身体里那股灵气的事情,温濯没对她提起过。目前看来,那气应该还完全未被她炼化,不然,测试结果不可能只是炼气中期。只是白茸自己不说,温濯便也只当不知道了。 青岚宗唯一的剑馆设在清嘉峰,离丹阳峰有些距离,白茸每日卯时便起床,早早赶去剑馆习剑。 给他们这些外门弟子授课的老师是个叫韩良的结丹期剑修。 一开始并没有直接给他们摸剑,而是练身法,站位,眼法。 一连上了一月,都依旧是这些。 一月后终于开始让他们碰剑了。却也不是真剑,只是木头做的小剑,剑招也就最基本的挽花和腾挪提撩,和那些出名的剑修出手劈山开石的灵通实在差太多了,有些弟子便有些怨言,觉得太简单。 韩良喷着酒气,把这些人毫不留情骂了一顿,说他们不要以为拿了把木头剑就能当沈长离了。说人家在他们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替宗门在九州剑比上夺魁,剑下亡魂都早不知几何。他们以后能杀个一百岁的妖都算大出息了,把那群小弟子骂得直缩脖子。 练了一上午,白茸正擦着额上汗水,预备自己再加练一下。旁边一个本愁眉苦脸的小姑娘对她一脸赞叹地竖起大拇指,“你真有毅力,不怕疼么?” 看她细嫩的手指都磨出血泡来了,也一点都不觉得疼一样。 白茸有些不好意思,把手缩回了袖子里,“好像……也不是很疼。” 她以前性子虽内向腼腆,但实际怕疼还爱哭,尤其在沈桓玉面前,眼泪流不干一样,一点委屈都可以鼻酸。可是,从上京来青岚宗这一路,已经把她的娇气都磨完了,如今她更是知道了,她已经只有自己了。他早已经不在乎她了。 “你以前难道练过剑啊?进步好快。”戴墨云嘀咕,“而且,怎么可能不疼啊!” 白茸看着手里的小木剑,唇不自觉抿起。 她陡然想起。其实,这不算她第一次摸剑。 几年前一次七夕,阿玉难得回京待了一个月。 某日白茸与他一起从百味坊回来,她最喜欢吃那处卖的蜜煎樱桃,不知为何,每次阿玉给她带来的蜜煎樱桃口感总是特别好,淋着的乳酪都是冰凉凉的。回来路上,两人路过演武场,正巧有几个少年正那处习剑,其中一个舞剑姿态十分飘逸,周围围了一小群看得来劲的喝彩观众。 白茸也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在人群中驻足观看。 阿玉倚在树边静静等她,没参与,也没评价。白茸看得有些入迷,忍不住扭头对他说,“阿玉,你看他们好厉害呀。” 沈桓玉原本阖眼安静地在闭目养神,睁眼问她,“你喜欢?” 在阿玉面前说喜欢别人好像……不太好。 白茸于是小声说,“还好。” 说是这么说,却忍不住还是多看了几眼。她体弱,上京最近时兴起了一股女子习武的风潮。她其实有些跃跃欲试,只是又实在觉得自己和这些舞刀弄剑的事情差太远。 沈桓玉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来。 “我会一些。”他说,“你想学,我便教你。” 阿玉竟然会剑吗?白茸以前从不知。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料翌日,沈桓玉竟然真的还记得这件事情,早早便过来找她,给她带来了一把轻巧的小竹剑,从最基本的起手式开始教她。 白茸压根不会拿剑,姿势也乱七八糟。 他不急不躁,手很自然地覆了过来,纠正她的姿势。 少年指骨生得纤长,比她的手大了一圈,冰凉凉的,指腹有一层硬硬的茧。刚触碰到他的手指,白茸已经闪电般抽回了自己手,她抬眸,却正巧对上了他深浓漂亮的琥珀色眸子,他的手还没抽回来,依旧停在那处——白茸已经骤然红了脸,转身急急走了,嗫嚅着说不学了。 沈桓玉并没有强求。他其实很惯着她的性子,一般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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