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款款上前行福身礼。 韩老夫人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温言软语道:“这些日委屈二娘了,今儿祖母把三郎带来任你发落,想怎么样都行。” 林秋曼瞥了一眼韩商,毕竟在韩家做过儿媳妇,韩老夫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忸怩道:“祖母言重了,二娘不敢。” 韩老夫人轻拍她的手背,慎重说道:“三郎有错在先,怨不得你。他做了错事,韩家绝不姑息。今日祖母过来接你回去,往后跟三郎好好过日子,若再有什么龌龊,祖母给你撑腰,定不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番话说得真挚,听得周氏和林文德暗生欢喜。 周氏有意撮合他们,轻咳一声道:“二娘,方才老夫人已经同我说了,苏小小落了胎,被转卖了出去,从此以后与三郎再无瓜葛。” 听到此,林秋曼倒是诧异,她扭头看向韩商,俏眼里含着轻佻又戏谑的笑意,“三郎舍得?” 韩商被她的戏谑嘲弄勾得拽紧了拳头,冷颜道:“你别得寸进尺。” 林秋曼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韩老夫人道:“我们忠毅伯府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用妓子来延续子嗣,那苏小小心机深沉,三郎不慎着了她的道儿,犯了糊涂。如今他已悔过自新,只要二娘不计前嫌,韩家还是愿意再续秦晋之好的。” 林文德附和道:“三郎悟了就好,以前的龌龊揭过去便罢了。” 周氏也道:“是啊,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经过了这次考验,二娘和三郎都应该好好珍惜对方才是。” 韩老夫人听得舒心,笑道:“少亲家说得好,夫妻想要恩爱到白头,总少不了风浪磨合。二娘与三郎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得很,经过了这回,更应该理解对方,包容对方,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字不提之前发生过的龌龊事。 反正现在韩商的名声臭了,林秋曼也好不到哪里去,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能把烂摊子收拾了,就算两全其美。 双方的长辈都是这个态度,至于小辈儿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不过周氏还是挺心疼女儿的,转移话题说道:“闹了这么一场,三郎怕是也有话想对二娘说吧?” 韩商沉默不语。 韩老夫人用眼神威胁,他只得服软点头。 周氏笑道:“你们年轻人的私房话我们就不掺和了,二娘带三郎去院里吧,心里头有什么不痛快的都摊开来说清楚,别憋着。” 林秋曼看向韩商,他自顾起身往外头去了,似乎早就受不了屋里的人们惺惺作态。 前往海棠院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偶有仆人遇到他们,皆掩嘴偷笑着离开。 这还是林秋曼第一次见韩商,虽有原主的记忆,真人却是第一次见。他比她高出许多,生得倒是俊俏,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遗憾的是人模狗样的,白瞎了那张脸。 “苏小小真被你打发了?” 韩商猛地顿住身形,神情不可抑制地变得痛苦起来。 察觉到他的难受,林秋曼嗤笑一声,嘲弄道:“三郎既然这么心疼她,为何不好好护着?” “你闭嘴!” 林秋曼偏不闭嘴,啧啧道:“祖母说是你亲自打发她的,让她落胎,而后又被转卖,以你对她的态度,我是不信的。” 这话把韩商彻底刺激到了,几乎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怎样?” 林秋曼歪着头看他,眼中含着冷酷,“怎么,恨我?” 韩商握紧了拳头。 林秋曼火上浇油,“让二娘来猜一猜,三郎能不顾林韩两家的颜面执意纳苏小小为妾,可见她在你心中的分量。倘若二娘投湖死了,这事也就罢了,三郎大不了落个臭名声,美人终究是抱在怀里的。只可惜啊,二娘没死成,棒打了鸳鸯,实在是可憎。” 韩商字字锥心道:“你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林秋曼轻轻的“哦”了一声,嗤之以鼻道:“一个风尘女子罢了,二娘何苦要与她一争高下?” “风尘女子”四字把韩商刺痛了,愤怒之下一把将林秋曼抵到墙上,掐住了她雪白的颈脖。 林秋曼的头颅被迫仰起,韩商锁住她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下贱东西,你们林家人一窝子贱骨头。你兄长林文德为攀附权贵不择手段,三年前若不是他从中作梗,苏家就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我跟阿妩也不会分离,她更不会被卖到窑子成为娼-妓!” 这番话把林秋曼震住了,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 她拼命抓韩商的手,他却不为所动,她不由得怒火攻心,“韩商,林二娘已经被你逼死过一次!” 韩商猛地回过神儿,失措地松开了她。 林秋曼大口喘着粗气,狼狈道:“你莫要血口喷人,苏家的祸事怎会跟林家扯上关系?” 韩商恨得睚眦欲裂,朝她嘶吼:“全拜你大哥所赐!苏家只是商贾门户,与齐王案何来牵扯,却被你兄长作梗,以至于遭来灭门之祸!” 这话令林秋曼震惊,她快速搜寻原主记忆,对齐王案是有一些印象。 四年前齐王逆反,逼先帝禅位,先帝反抗被杀,听说先帝在临死前曾血书托孤晋王救驾。后晋王连夜带军入京,亲手斩杀齐王,血溅玉阶台。 平叛后晋王扶持年仅九岁的太子登基,整顿朝纲,匡扶道义。 那段时间朝廷清查齐王叛党余孽,京城真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世家贵族能平安度过很是不易。 就算后来平息,苏家跟齐王案扯上关联,也是非常严重的,由此可见其结局。 林秋曼不服他的言论,反驳道:“如果苏家真有这么无辜,纵使大哥作梗,谁又能奈何得了它?” “那是因为林文德想攀上忠毅伯府这门亲!” 林秋曼瞪大眼睛看着他,听得云里雾里。 见她懵然,韩商心底生出变态的快慰,“你还不知道是吧,让我来告诉你,林文德有心来攀这门亲,事先把韩家的适龄子弟的底细摸了个透。他知道我与阿妩有往来,怕成为你进韩家的绊脚石,便在苏家身上动脑筋。” 林秋曼失措地后退一步。 韩商步步逼近,阴鸷道:“在我们大婚之日,阿妩被贩卖到窑子做妓。可恨的是苏家与韩家天壤之别,就算阿妩进了韩家,也至多不过是个妾室,你兄长却容不下她!” 林秋曼白着脸摇头。 韩商愤恨道:“你嫁进韩家在我面前笑得越开心,她就越痛苦;你在韩家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她却在窑子里屈辱承欢受尽折磨……而这一切,都是你林二娘造成的!” “不是我!”林秋曼一把推开他,厉声道,“是你韩商自己不中用!你没本事护好她,却在我身上发泄私愤,算什么男人?!”
第8章 白莲演技万一哪天他眼瞎呢 韩商恼羞成怒,失去理智道:“你林二娘该死!你们林家都该死!” “啪”的一声,林秋曼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怒叱道:“我告诉你韩商,就算我林二娘欠苏小小一条命,也已经抵清了!” 韩商死死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林秋曼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字一句道:“你与苏小小的事,我并不知情。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有私情,便绝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韩商渐渐冷静下来,讥笑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林秋曼的眼眶微微发红,似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那是因为……二娘曾对三郎有情,也曾期盼过三郎啊。” 韩商愣住。 林秋曼痴痴地望着他,眸中水雾弥漫,“二娘也是阿娘从小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女儿,嫁到韩家,也曾满心欢喜盼着能得三郎垂怜疼爱,琴瑟和鸣的。” 韩商冷冷道:“装什么可怜。” 林秋曼擦了擦泪,语无伦次道:“是,我林二娘活该,我不配!”她猛地抬头,“韩商,成婚三年,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我就没有分毫愧疚?” 韩商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秋曼露出隐忍又倔强的表情,雪白的颈项上残留着红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她一步步朝韩商走近,幽幽道:“你扪心自问,二娘嫁进忠毅伯府可曾做过出格之事?” 韩商仍旧不语。 林秋曼恨声道:“苏小小无辜,可是我林二娘又何尝不是!我风光大嫁,欢欢喜喜盼着丈夫垂怜,新婚夜却独守孤灯到天明,成了韩府笑话!三郎啊三郎,你给我的羞辱……哪怕到至今想起来,仍是让人恨之入骨。” 韩商绝情道:“你该!” “哈哈,对,我该!往日你作践我的报应全都落到苏小小身上了,该!” 这话委实太毒,把韩商气得暴跳。 林秋曼一张利嘴毫不留情地攻击他,连珠带炮道:“你在我身上种下的因,结成的果全都落到了苏小小身上,这就是报应!她有今天,也是你韩三郎造成的,你有什么颜面来斥责我,自己没本事护住心爱的女子,却来怪被你逼死过的发妻。你韩三郎还是个男人吗,你还有脸做人吗?!” “你!” “我与你成婚三载,日日被你磋磨,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最后却被你一纸休书逼得投湖自尽。三郎啊三郎,我林二娘再不是人,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你欺辱我至此,逼得我投湖,良心可曾有过不安?” “那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对,我是自作孽,你又何尝不是?!” 韩商额头青筋跳动,不愿与她争辩。 林秋曼咄咄逼人,“当初你既然不愿娶我,大可和离放我一条生路。就算我大哥的手伸得再长,也不至于能干涉到忠毅伯府的家事。可是你没有,韩家放不下颜面,宁愿把我困死在里头,也不愿给二娘生机。” 韩商反驳道:“是你自己贪恋荣华富贵,反倒怪我不给你生路。” 林秋曼咬牙道:“是,二娘贪慕虚荣,舍不得韩三夫人的名头。那是因为二娘心中有恨,恨苏小小夺走三郎,更恨自己不能得到三郎垂怜!” 这话令韩商怔住。 林秋曼失魂落魄道:“二娘有错吗,我名正言顺嫁到韩家,不过是想获得夫郎的一丁点疼宠罢了。二娘不贪心的,真的,二娘一点都不贪心,只盼着三郎能正眼看我,对二娘笑一笑,哪怕是一声问候都好。可是三郎,我是你的发妻啊,你可曾施舍过我一丁点怜爱?” 说到这里,林秋曼已是泪雨如下。 看她软弱悲伤的样子,韩商的内心说不震动是假的。 先前明明那么牙尖嘴利的一个人,忽然之间卸下盔甲,露出女子柔弱心肠,击得他恻隐难堪,五味杂陈。 韩商喉头滚动,只觉得如鲠在喉,“你又何必如此。”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14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