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昨夜她本就未睡多久,今日一路颠簸几乎精疲力竭,如今又不用自己走路,自然舒适惬意的很。 没两刻钟,盈时就上下眼皮打颤,头一垂一垂的在梁昀肩膀上钓起鱼来。 昏昏欲睡中她只觉又闷又热,又渴又饿,肚子里敲锣打鼓一般饿的发慌,脚踝更是酸胀发疼。 耳边全是嗡嗡嗡蚊虫的叫声,简直烦人的紧。 睡梦间盈时脑子还是混沌的,手却已经熟能生巧一般,朝着那道离自己耳边最近的声音挥过去。 啪—— 少女柔软的手掌,拍了上去。 她的手心,带是猫儿肚皮那样的柔软,滚烫。 盈时只觉掌心划过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摩擦过沙砾一般奇妙。 她偏转脑袋,后知后觉慢慢睁开了眼,这才看清自己的手搭在哪里。 盈时吞了吞口水,唇瓣用力的抿了抿,不知要编说如何解释的话。 她已经移开的眸光又忍不住做贼心虚往梁昀面颊上梭巡几圈,她亲眼目睹,梁昀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上,慢慢升腾起红色。 瞧着,像是在忍着怒火。 梁昀生气了—— 盈时意识到不妙,赶忙将自己粉白的手心凑去他眼前,解释:“那个、我看见兄长的脸上落了只蚊子……” 说着,她迅速地在他没瞧见自己掌心时,朝着掌心快速吹了一口气,将莫须有的蚊子尸体毁尸灭迹。 结果那口气许是力道有些大了,十有七八打折卷儿落去了梁昀耳上。 梁昀眉心皱起,皱的比方才更厉害。 盈时再不敢胡乱说话了。 接下来一路,她都安静的紧,乖巧地趴在他背上,连气息都小心翼翼。 …… 说一日就能走出去的话,根本就是梁昀胡诌出来的,为的只是安稳住她。 距离山脚,少说也有几十里。几十里崎岖不平的山路,远不是梁昀背着她一日间能走出去的。 太阳渐渐落山时,危险才接踵而至。 枯败枝叶,荒林杂草,一丛丛浓密新生的灌木,身后树荫里时不时传来的婆娑声。 甚至密林中还传来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吼叫声。 盈时粉面泛白,警惕环顾着四周,唯恐一不留神之下葬身猛兽腹中。 梁昀背着她竟是在一处山腰间停了下来。 昨夜二人都滴水未饮,如今一个个渴的厉害。 就在盈时以为自己要被渴死之际,她听见了泠泠泉水声,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于翠嶂幽林之中婉转迂回。 一时间盈时只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境。 直到梁昀将她朝着一块平整的岩石放下。 溪流两侧,枝柯交错,仿若翠幄高张。遍地芳草野花,草叶溪水脉络之上,被晚霞渡映上一层熠熠的光。 盈时一路的紧绷神色,面对这副景色时忽地无影无踪。 “明日我们顺着溪流而下,必定很快就能寻到村落。” 盈时已经听不见他说了。 她先前是没法子一路强撑着,浑身又湿又粘,如今终于见到溪流,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跑去溪流边。 盈时挽起袖,手捧了一捧清澈的泉水狠狠猛喝了两口,直到将自己喝的呛得连连咳嗽,这才停下来。 她扭头看去,果真见梁昀已经十分知晓避讳,背朝起自己走去了石头另一侧。 盈时索性脱了鞋,将受伤的脚放去溪水里浸泡着来缓解脚踝的疼痛。 她又迫不及待鞠起一捧捧清水往通红的面颊上淋过去。清凉的溪水抚过晒了一日的脸颊,盈时只觉再没比此刻更舒服的时刻。 浑身每一寸皮肤才像是没了屏障,能自由自在的畅快呼吸起来。 她休息了许久,直到察觉天色越来越暗,这才后知后觉去寻梁昀。 却见石头另一侧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 盈时面色急变,急急扶着石头边站起来就要上岸去寻他,脚踝上的疼痛叫她险些又坐了回去。 “兄长?”她嗓音都在颤抖。 盈时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抛下了。 也是,都到了晚上了,二人还没走出这片森林,他再被自己拖累,可不是要落入野兽的肚子里了…… “我在这里。” 忽地,盈时听到身后传来梁昀的声音。 只片刻功夫,梁昀已经将周围逛了一圈回来,他远远便听见盈时着急唤自己,心头狠狠一悸,加快步伐赶了回来。 原以为她是遇见了什么凶险,赶回来时见她粉藕一般裸着的双脚,梁昀局促地收回视线。 梁昀不知她患得患失的心思,他方才见她清洗,也有意给她留下一处空旷无人的地,这才走远。 不曾想,倒惹起她的害怕来了。 “我往四处转了一圈,不远处便有一处草屋,草屋虽有些破败,但也能遮风挡雨。今夜……委屈弟妇暂住一宿。”
第14章 噩梦 草屋瞧着有些破败,久无人居住的模样。屋主应当已经搬离此处有些年头了。 好在用来搭建房屋的木桩都烧过,淋过漆的。 纵使荒废多年也不生杂草。 只是四处角落都有着厚重的一层灰尘,蜘蛛网一层又一层,盈时到不怕破败简陋,可她怕蛇虫。 是以在看到屋顶四处角落里的蜘蛛网时,粉面泛白,心怯不安。 屋舍很小,里外分隔做两间。 里屋更是小,一张光秃秃的只剩下木板搭建的床,正屋里摆着残破的桌椅,再无其他。 好在这处是半山腰,风大干燥,是以并没有蛇虫游走的痕迹。 梁昀是个极爱干净的人,一来便里里外外仔细清理角落里的灰尘蜘蛛网,衬托得腿脚不便的盈时就像是一个吃闲饭的。 盈时有些不好意思,几次伸手想要帮忙,可又有些嫌脏,最后便是在她大眼瞪小眼局促不安之下,草屋被梁昀收拾的干干净净,瞧着倒也……勉强能住。 屋子干净了,蚊虫却也不少。 为了晚上能安睡,梁昀道:“我去附近寻些干草,四下熏熏晚上也能避蚊虫。” 此时天色已经很黑了,黑暗中什么声音都会被无形的扩大。 有她离奇重回到过去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儿摆着,盈时比任何人都相信鬼怪的存在。 在这片漆黑的陌生屋舍里,十里只怕都寻不见一个人影,便是没有妖魔从哪个门缝里钻来一条蛇,一只蜈蚣,就能叫她吓没了魂去。 盈时眼睫蝶翼一般轻颤,缓缓吞咽下心中的不安,泛着水意的眸光探起来,仰头小声劝说他:“不过是几个蚊子而已。天都快黑了,谁知外头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兄长能不能别走……” 梁昀闻言,掀起眼帘看了盈时一眼。 某一瞬间,他似乎抓到她快速略过的,耐人寻味的脾气。 山风一阵阵顺着残破的窗刮来,日头散去。 自梁昀走后,屋子里也彻底安静下来。 梁昀是踩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赶了回来。 见到那个一袭玉色衣裙的身影,她蜷坐在门前,逶迤的罗裙在她曲着的腿边散开,像一朵精致的花。 梁昀起初以为她是醒着的,可直到走到她面前,才瞧见那人阖上的眼。 她的睫毛很卷,脸颊雪白,鬓发的颜色像镀上了晚霞的上等软绸一般。 她好像很能睡,白日在自己肩头睡了一日,如今便是这般靠着门也能睡着。 甚至……甚至梁昀听见她打起的轻鼾来。 梁昀有些局促地收回眸光,余光却也瞥见她白净的脸颊上多出了一枚红粉。 那是……那是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痕迹。 她一身从未经过风吹日晒的娇皮嫩肉,蚊虫最是喜欢叮咬这种了。 梁昀并未打扰她,不声不响点燃烟草放在屋外四角,好叫烟雾能顺着风吹入房内,驱散藏在各处阴暗处的蚊虫。 而后,他又往后山去了一趟,不久就带回了一只拨了皮的野兔。 盈时是被肉香唤醒的。 叫她闻着声儿,脑子还在睡觉,胃里已经咕嘟咕嘟先一步苏醒过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就瞧见屋外不远处已经搭起了一处篝火。 篝火燃气火热的亮光,青烟渺渺茫茫在空中打着旋儿蜷绕离散。 盈时只一眼便瞧见香味的来源。 只见一根削尖的木枝穿过野兔靠在篝火边,已是烤的吱吱作响。 盈时许久没吃过肉了。 数年来,她唯一有印象的荤腥,还是临走前桂娘给她煮的那一碗猪油汤面。 时间太久远,远到盈时已经忘了肉的滋味。 如今的她只是闻着,便是眼冒金光,死死盯着火上烤着的那块兔肉。 她的眼光炽热到能够顺道将火堆旁的梁昀灼烧。 梁昀极有耐心,即使是顶着盈时这种注视,也直直忍到兔肉烤的正是火候,才将一只最完美的焦黄兔腿扯下递去给她。 篝火将他的面庞照的透亮,他五官更显深邃冷峻。 盈时倒是没为了一口吃的全糊涂了去,她接过后还记得柔声朝他道了一声谢。 她攥着兔腿,太过心急,等不及它微微凉下来,便急忙凑过去咬了一口。 咬了一大口。 果不其然,盈时被烫的直皱眉,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却还舍不得吐掉嘴里咬着的那块肉。 她不断朝着被兔肉挤满的嘴里吸着微薄的凉气,很快就开始咀嚼起来。 饿了一日,吃什么都香。 纵使没有盐巴入味,外焦里嫩的兔肉混着烧烤过后独有的果木香,在口里一圈圈的炸开。 夜晚山中没了太阳炙烤,已经升起了几分寒意。 时不时一阵萧瑟的夜风拂过,从她的方向吹了过来。 梁昀抬眸,便见惶惶火光中往日极为规矩文静的姑娘,今日竟因一条兔腿吃的两腮滚圆。 她的脸旁在火光映照下莹白透亮,竟不似真人。 盈时风卷残云的吃完过后,捡着落叶擦起油乎乎的手,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儿。 亡夫都还没下葬,自己就当着大伯的面吃了肉。 盈时顿时眼前一黑,闷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没有借口可找,她沉默片刻,而后轻声朝梁昀解释:“我实在太久没吃饭,方才饿的一时间忘了……” 勇敢面对错误,承认错误。谁都有记性不好之时。 再说,方才不是梁昀主动将肉递给她的么! 梁昀不动声色,道:“事急从权,想必舜功不会怪你。” 盈时怔了怔,旋即缓缓点头,正欲再说什么,梁昀却已经快速的熄灭篝火。 “晚上你睡屋里,我守在外边。” ……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黝黑深夜。 盈时枕着自己的手臂尽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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