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故作风轻云淡却难掩暗爽的语气,谢均晏与谢均霆默契地对视一眼,心里默默作呕。 “哦,对了。” 谢纵微显然不会放过在两个儿子面前炫耀的机会,又继续道:“还没给它起名字,你们俩也跟着想一想,别浪费了你们阿娘的一片善心。” 谢均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只黑中带黄又带白的乱糟糟小猫,自信开口:“就叫黑球吧。” 谢纵微不语。 谢均晏也想了一个:“玳瑁?我瞧着它应当是只滚地锦,从前在一本书上见过,它的别名便是玳瑁。” 施令窈从内室走出来,正好听见双生子给猫取名,被谢均晏拎着的小猫见了她便开始喵喵叫,她走过去接过它,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知道银盘给它洗过澡了,一身毛色凌乱,看着像是被火炮崩过似的。 “它是公猫还是母猫?” 站在门边的银盘忙道:“夫人,这是只小公猫呢。” 施令窈噢了一声,一锤定音:“我想好了,就叫锦衣娘。” 谢均霆疑惑道:“可是阿娘,它是个公的。” “公的也可以变公公嘛。”施令窈想起上回逛街时,与隋蓬仙一块儿还见过专门给宠物去势的生意,小小公猫,不在话下,“我知道有给动物去势的铺子,离春霎街不远呢。” 等把锦衣娘再养胖些,养壮实些,就送它去变公公,省得招惹其他猫,再生出一连串凌乱不已的小猫崽。 施令窈连给锦衣娘休息的小窝该用什么颜色的花布都想好了,浑然没有注意到屋里的三个男人在听到去势二字时,下意识并紧了腿。 小猫最多不过两月大,施令窈轻轻举起它,小猫颤颤巍巍地卷起尾巴,遮住自己的私隐部位,她也不在意,乐呵呵地逗它:“之后锦衣娘就在长亭院跟着咱们过了。”她想起猫爱吃鱼的事,悻悻然道,“不过它应该不会去祸害我的那些小红鱼吧?” 银盘一脸认真:“夫人放心!婢会看好锦衣娘,绝不让它有加餐的机会!” 施令窈被逗乐了,把锦衣娘交给她:“小红鱼不能给它吃,但现在加些餐倒没什么。我记得厨房还有些羊乳,取了给它喝些吧。” 银盘嗳了一声,抱着锦衣娘出去了。 谢纵微默不作声地拧了湿巾子过来,替她擦干净手,又掸了掸裙衫上的猫毛:“用膳吧。” 一家四口用过早膳,谢纵微才和双生子说了要给他们请先生的事,便听得廊下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来人是老太君身边伺候的竹苕。 昨日谢纵微生辰,却没有在府上举办家宴,这让期待了许久的老太君有些失望,以为儿子不想让她打扰了他们一家四口的天伦之乐,郁闷到半夜,今早竹苕迟迟不见老太君起身,正有些奇怪,老太君年纪大了之后觉少,按理来说应该醒得早,今儿是怎么了? 竹苕掀了床帐一看,才发现老太君不知何时发烧了,这会儿人已经叫不醒了,这才忙不迭地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熬了米粥给老太君垫垫肠胃。忙活了好一会儿,竹苕想起老太君的心病,大着胆子来了长亭院。 她是老太君身边的人,自然见识到了谢纵微这些时日是如何与老太君母子离心的,想起至今不知下落的谢拥熙,竹苕叹了口气,看向得知老太君病情后仍没什么焦灼之色的谢纵微:“老太君念着您的生辰,昨日巴巴儿等了大半日,长寿面也给您备下了的,久不见您回府,老太君等得有些精神不济,夜里没休息好,这才病了。” 提起母亲,谢纵微心中情绪很复杂。 他感激老太君在他忙于政务时对两个孩子的庇佑与照顾,但他同样无法忽视老太君在明知谢拥熙犯错,且事关他的妻子时,想到的竟然是帮她隐瞒,帮她一起将他蒙在鼓里。 “让大夫仔细照顾着,待会儿从库房拿些人参燕窝去寿春院,让阿娘安心静养,我得了空会去看她的。”谢纵微面容淡漠,“阿窈身子弱,怕过了病气,不必过去侍疾了。阿娘知道你向来孝顺,不会怪罪。” “均晏,均霆,待会儿去太学前在寿春院外磕个头,问候你们祖母几句,别失了孝心分寸。” 谢均晏和谢均霆点了点头,对于慈爱的祖母糊涂到要帮着姑母隐瞒她曾经伤害阿娘的事,他们起先知道时也难受了许久。如果没有谢拥熙当年的一念之差,阿娘与他们怎么可能错过十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彼此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原本完好的镜子被人生生踹碎一角,哪怕有能工巧匠将镜面修补好,那些裂痕仍会时不时地浮现,提醒着他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他摆出的姿态过于强硬,竹苕心里一跳,应了声是,低头退下了。 东稍间因为这场突生的变故有些沉默。 施令窈轻轻咳了一声:“用好了就各自忙各自的去吧。只不过,大宝、小宝,没有发现你们阿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谢纵微抬眼看向她。 那双单薄而深邃的凤眼里没多少情绪,让他看起来显得过于冷,有些凶,施令窈却半分没有退缩的意思,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均霆还有些怏怏,闻言抬头瞅了谢纵微一眼,不确定道:“又老了一岁,看起来……更成熟了?” 谢纵微保持微笑。 谢均晏目不斜视:“阿耶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同,您素来不爱用熏香,所以……是阿娘给您做了香囊?” 那可比香囊还要珍贵许多。 谢纵微略略矜持道:“也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东西,罢了,你们阿娘有心,独独为我琢磨出一款香粉罢了。这味道我闻着颇觉清新怡神,你们觉得呢?” 接收到施令窈的眼神示意,谢均晏和谢均霆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捧场点头:“阿娘对阿耶真好,这味道,嗯,甚是好闻!” 谢纵微满意了。 施令窈头皮发麻,送他们出了屋,到廊下时,谢纵微却让双生子先走。 “怎么了?” 施令窈有些不解:“落下什么东西了?” “没有。”谢纵微握紧她的手,“我只是在想,被你们母子三人一起哄着的感觉,很新鲜,还不错。” 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对两个孩子使的眼色。 原本沉郁的心绪一下便被她拨得轻快起来。 施令窈手指微动,抠着他的掌心,嘟哝道:“谁让你那个时候把自己折磨得像鬼一样……我就不喜欢你那副别扭性子。” 之后她当然少不得要与老太君打交道,但她也没有谢纵微想的那样脆弱,在老太君不再一心想着替她犯错的女儿求情的前提下,她们也能继续保持平静的相处。 谢纵微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重了些,赶在她觉得疼痛之前又放开手。 “那现在呢?喜不喜欢?” 知道阿郎在与娘子说话,庭院里侍弄花草的女使们都悄悄地避开,周遭一片清静,谢纵微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带着些炽热的吻。 像是在催着她回答。 施令窈觉得此人实在是过分。 什么都做了,什么都给了,还要问她这种问题。 施令窈深觉男人不能惯着,尤其是谢纵微这种本身就多智近妖的男人,更懂得如何在不动声色之间得寸进尺。 她正想让他赶紧走,却见绿翘迈着轻快的步伐从外面走了过来,见着她姿态亲昵地和谢纵微站在一块儿,有些害羞地别过脸,但该传达的话是一个字也没落下。 秦王请她今日在天惠楼一聚。 施令窈睨他一眼:“还不快去?我忙着呢,就不送你了。” 说完,她忙让绿翘过来帮着挑一挑出门要用的首饰,绿翘欢欢喜喜地嗳了一声,乐颠颠地跟着她进了屋。 谢纵微倒也没急,赶在她回眸看来的时候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 “来日方长。” 等他回来再和她算账。 …… 在天惠楼等着她的不仅是秦王,还有卢太妃。 “你们今日便要离开汴京了?” 秦王点了点头,给她倒了一杯紫苏熟水:“走得有些急,我想着走之前再见你一面……这次去边疆,兴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赶在那位流落民间的皇子回宫之前出发,秦王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适合在汴京长久地生活下去。 谢纵微能护住她,她在汴京也有着许多的牵挂,不像他。 施令窈顿了顿,轻声道:“去边疆也好,自在些。” 秦王先前和谢纵微一起将计就计,设计了一出落水假死的戏,再到那场宫变才匆匆见了她一面,却没能说上话。 再见到她,秦王原本压抑得很好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 卢太妃余光一瞥,就知道自己这个一把年纪还在坚持玩痴情的儿子要说什么,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梨子塞进他嘴里,对着施令窈哼了一声:“这下好了,真如你所说,我不做醉心权力,折磨儿媳妇的恶婆婆了。去到边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挺多久。” 施令窈小小笑了一声,在卢太妃的瞪视下又立刻恢复正经:“太妃放心,您龙精虎猛,少说一百,多则无极,麻姑娘娘庇佑着您,寻常小病小痛不敢找上您呢。” 她语气俏皮,卢太妃常年绷着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油嘴滑舌的小东西。” “我走得急,有些东西带不走,但我也不想便宜了别人。这是我在骊山别庄上的地契,你收着,有事没事儿的也替我去看一看。你喜欢打马球,那儿地方大,你可以打个痛快。” 菘蓝笑着将一个精巧的匣子呈到她面前。 施令窈连忙摆手,不等她拒绝,卢太妃站起身:“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不耐烦听些什么叽叽歪歪的话,收下吧。” “子恒,走了。” 说完,卢太妃果真没有留恋,往外走去。 秦王定定地看着她,轻声道:“倘若来日你想去边疆走一走,记得知会我一声。” “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边疆的月亮很漂亮,坐在城墙上望过去,更美。 过去的十年他曾无数次地坐在夜色下的城墙上,看着那轮月亮,想着已经在天上的人。 秦王想,之后他也会常常去看月亮,只是不会再那么频繁地想起她了。 希望他能做到。 施令窈看着他含笑的桃花眼,点了点头:“多保重。再会。” 秦王嗯了一声,疾步往外走去,速度很快,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被急速甩开,坠落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不必送了。” 施令窈走到窗边,看着那队并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远,叹了口气。 …… 又是一年三月。 那些曾经被谢纵微下令砍掉的桃花树重又绽开满树娇艳,隋蓬仙喜滋滋地在桃花树下试着施令窈给的新香粉,对着小镜子左顾右盼,怎么看怎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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