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单纯的小脑袋里觉得,桃花嘛,长在树上的时候多看几眼,落到地上了,就是给桃花树的花肥,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施令窈故作神秘道:“这桃花,也能卖银子呢。” “啥?”大丫惊得来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说了句土话,等她反应过来之后,看着施令窈笑吟吟的眼,她脸红了,连忙又保证,“施娘子,您放心,我一定不和你抢生意!” 耶娘说,施娘子给了他们很多很多钱,人不能忘本,更不能贪心。 就算现在大丫眼里,那些粉白娇美的桃花瓣都变成了铜板模样,她也不会动摇。 施令窈被大丫给逗乐了,她拍了拍手,摸了摸大丫头上的绸花,笑眯眯道:“嗯,我相信大丫。” 大丫脸上露出一个特别不好意思,又有点开心的笑。 桃花不知道施令窈在忙活什么,但昨夜里听了男人给她复述了一遍茶寮里的事儿,她对施令窈就又多了几分钦佩。 贵人就是贵人,虽然脑子是可能有些不好使,但可比她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强多了! 桃红这么感慨着,动作麻利地揭开锅盖,瞬间就有浓浓的白雾伴着甜香飘了出来。 “是艾草团子!” 大丫深深嗅了一口那清香的味道,有些惊喜。 桃红挑了几个艾草团子端过来,招呼她们来吃:“乡间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施娘子可别嫌弃。” “桃红嫂子再这么客气,我就不吃了。” 施令窈故作生气,大丫呆了呆,连忙过去牵住她的手,摇了摇。 她小声道:“别呀,我阿娘做的艾草团子可好吃了……” 桃红一脸无措地看着施令窈,双手在腰间围着的布兜上擦了又擦,看着有些局促。 施令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桃红嫂子的手艺那么好,我一连得吃好几个才过瘾呢!哪里舍得不吃?” 她笑了,桃红心头一松,连忙道:“是,是,快吃吧。” 施令窈接过碗,里面卧着两个油绿如玉的团子,她咬了一口,野菜的香气在绵软糯团之中显得格外清爽,再咬,就有油汪汪的香气溢出。 春笋、猪肉丁、野菜,或许还有其他她没有辨认出的东西,共同汪出一种鲜美而多汁的口感,那香气和味道都十分霸道,瞬间盈满整个口腔。 “桃红嫂子这手艺可真好!”施令窈吃得开心,又有些羡慕,“只可惜我手笨,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团子。” 桃红喜滋滋地笑了,过后又连忙摆了摆手:“施娘子想吃的话,说句话我不就给你做了?您这样的金贵人儿,干啥亲自下厨房呢?” 施令窈的视线落在吃得喷香的大丫和狗蛋身上,目光里渐渐多了些桃红看不懂的温柔怔忡:“我想着,要是我会的话,之后也能做给我的孩子吃了。” 她只会捣鼓些香脂水粉,至于下厨这种事,真的是半点天分都没有。 她和谢纵微刚刚成亲的那段时日,为了彰显新妇的贤惠,施令窈特地请教了厨娘,把自己泡在厨房大半日,才勉强做出一盅甜汤给谢纵微送去。 时间过去得有些久,施令窈有些记不清谢纵微当时的神情。 她只记得过了一日,府上的管事就带了四五个厨娘过来,说是谢纵微的吩咐。 昨天她才巴巴儿地送了甜汤过去,今天谢纵微就让管事招了新厨娘——这不明摆着嫌弃她的厨艺吗?! 施令窈当时又气又伤心,之后再也没有为谢纵微下过厨房。 至于大宝和小宝…… 说实话,施令窈舍不得祸害两个孩子。 让他们吃点儿好的吧。 但现在看着大丫和狗蛋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施令窈心念一动,对双生子的想念又深了些。 施令窈随口一句话,桃红没有多想,以为她说的是以后生的孩子。 毕竟她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人又和善爱笑,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成了亲有过孩子的妇人。 吃了两个艾草团子,施令窈腹中满足,干起活儿来也更有劲儿了。 周骏他们的那批香粉是不能用了,施令窈昨日想了半晌,决定做自己从前捣鼓过的一种香粉。 刚好如今又是春日,她想起善水乡的桃花。 刚从混沌中醒来时,那片娇媚绚烂的桃花,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施令窈便有了想法,斟酌着将从前的香粉方子改了改,觉得可行,眼下就只等着做出实物来瞧瞧了。 若是能成,说不定也能给桃红嫂子他们多带来一笔收入。 施令窈这么想着,觉得身体各处都充满了劲儿,先前无意中想起谢纵微时,心头的那丝滞闷也消失不见。 她现在的日子很有奔头,想那个狠心无情的男人干什么! 她低头看着石臼里的花瓣,只觉得每一张花瓣上都长着同一张俊美却又淡漠的脸。 施令窈紧抿着唇,发狠似地使劲儿舂着花瓣。 真碍眼真碍眼! …… 谢纵微正在看折子,不知怎得,心头有些闷的痛,他蹙眉。 “大人可是身体不适?不如早些回家歇着吧。” 坐在他下首的东阁大学士闫石礼温声关怀。 谢纵微等着那丝突如其来的疼痛消失之后,又继续看折子:“不必。” 其他人见谢纵微如一座玉雕般坐在那儿,冷冰冰的,眼瞧着是没有回府的意思了,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 自然了,能进入内阁,做到他们这个位置上,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们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几十载,但再大的官儿,也得回家陪家人吃饭啊! 阁臣王敏中想起家里老妻的嘱咐,放下手里的折子,准备回家去。 众人都在安静地看着文书,只有时不时炸开的灯花声,他这儿发出的动静,就格外显眼了些。 王敏中只能解释:“今日是我孙女儿百日,家里人想着聚在一起用顿饭便当是庆祝了,不好缺席。” 众人恍然,跟着就是一阵恭喜之声。 谢纵微也颔首道喜,又说了明日补上贺礼的事。 王敏中连连摆手:“小孩子家家的,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不必,不必。” “若是男孩儿家便罢了。女儿家,总不能怠慢。” 淡淡说完这句话,谢纵微又低下眼去批阅文书。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首辅家里有两位小公子,一个有着逸群之才,另一个却很是顽劣,据说父子之间关系很是冷淡。 看来首辅爹,也要为家里的纨绔子头疼啊。 …… 谢均霆模模糊糊地摸到了阿娘尚在人世的痕迹,正是兴奋的时候,却棋差一招,被人拦在了城门口。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绣鹤羽的圆领袍,线条清绝的脸庞上眼睫生得格外浓密,眉骨高挺,他淡淡望过来的时候,眼神便显得极其深邃,凛若秋霜,丰神如玉。 谢均霆对这个和首辅爹同流合污的同胞兄长没什么好脸色,更不打算和他分享今天的发现。 “你来干什么?不忙着写文章赴诗会了?” 谢均霆对兄长这样小小年纪就汲汲营营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 “我不来,来的就会是阿耶。”谢均晏看着一脸桀骜不驯的弟弟,神情冷淡,“说吧,你支走五百两银票,做什么去了?”
第7章 谢均霆一愣,随即就是一怒:“你找人监视我?” 清澈里带了些脆的少年声线,因为愤怒,生生劈出几分粗噶,听感着实说不上好。 谢均晏听得眉头微颦,薄薄的眼皮垂下,复又抬起,看向站在他对面,神情不快又倔强的同胞弟弟。 同胞弟弟。他们拥有一个阿娘。 谢均晏默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才又道:“你还小,又拥有太多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犹如小儿抱金过闹市。失财事小,但若你吃了亏,伤了自己,阿耶与老太君会伤心的。” 他的语气平静,说着温情的话,但却并不能让听的人信服。 谢均霆哼了一声:“我已经长大了,不要你管,更不需要他管!” 少年人张牙舞爪的模样落在谢均晏眼眸中,他有些无奈:“均霆,不要和阿耶置气。”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谢均霆就想起自己可怜的阿娘。 若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怎么会舍得丢下自己和兄长离开? 这小半日里,谢均霆想了很多,最后想出了一个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一定是阿耶太冷冰冰不讨人喜欢,阿娘害怕他,不喜欢他,才不敢回来。 一定是这样的。 “他都要娶新妇了,日后肯定也会有别的孩子,我怎么样,他会关心吗?”谢均霆的语气尖锐又冷淡,夹杂着一点儿隐隐的酸涩,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安抚好了。 等他找到阿娘,好好孝顺阿娘,谁还稀罕薄情爹! 眼看着谢均霆情绪激动,谢均晏抿了抿唇:“离家出走这么几天,你还没有闹够吗?” “你口口声声不需要阿耶的爱护,倘若没有阿耶,没有谢家,你知道你需要辛苦多久,才能攒下五百两?” “均霆。”他微微加重了语气,“不要再胡闹了。” 谢均霆最烦的就是同胞兄长这副高高在上说教的语气!凭什么!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样大小,不就是他比自己先出来那么一小会儿,书又读得好,人格外聪明些吗? 他应付完一个阿耶,转过头来,还有一个小爹在这儿等着他! “我是胡闹,我就爱胡闹,你管得着吗!” 谢均霆烦躁地睨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肩上却落下一只手,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阿娘拼着性命生下我们。我不会浪费我的性命。”谢均晏看着双眼亮得像是藏了星火的弟弟,冷笑道,“我不会做的事,也不会允许你去做。” “带他回去,不许放他出来。” 说完,谢均晏松开手,很快就有几个彪形大汉上前,利落地擒住了闹腾不休的谢家二郎。 谢均霆死死瞪着兄长。 他竟然还会为他的话动摇,犹豫要不要把阿娘的事告诉他。 结果他下一句就是让人抓他回去关禁闭! 弟弟愤怒又不甘的吼声渐渐远离,谢均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 回到谢府,谢均晏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谢纵微的书房。 仆从有些为难:“大郎,阿郎还未归家……” 未曾经过谢纵微同意,即便是谢均晏也不能擅自进去他的书房。 谢均晏摇头:“无妨,我站在门口等就好。” 仆从劝了几句,见谢均晏无动于衷,也就不再说话了。 早春的风带了几分让人瑟缩的寒意,谢均晏直直地站在书房门口,冷白的脸庞上没什么血色,只剩下一片玉似的疏淡,让人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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