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弥退无可退,总算顿住脚步:“你不是医者,不懂得我们的钻研之心。” “寡人只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姜总管说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 “王上就说怎么责罚好了。” “二选一,要么不降官职调去奴隶营看病,要么自降官职继续待在太医院。” “臣要去奴隶营。” “那你会拿他们练手吗?”姒琢好奇的问。 “会,不过是他们真的身体有问题的话,再采用苑王的方子诊治,绝不会强迫,王上信不过可以找人随时监督。” “三个月,寡人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半点进展都没有就不要再碰了。” “好。” 三个月这个时间绝对不算长,姒琢也是赌一把,祖母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寻找能够承她医术的,胆子又大的姑娘,一直到生命的尽头才发现这个收养进宫的姜辛弥竟然天赋异禀。 可惜祖母垂垂老矣,已然错过,如果能成功的话也算是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夙愿了。 站在门口目送姜姐姐离开后,姒琢就挨个检查了一下其她女官的胳膊,针扎的满是青紫针眼,着实触目惊心。 贴补了双倍俸禄后她就带着小翅准备回去了。 没想到林惕执意跟了过来,小碎步跟在身后,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林将军也想要双倍俸禄?”姒琢歪头打趣道。 “微臣斗胆想见太子殿下,不对,赵公子一面。” 姒琢眯起眼睛:“先过去,待寡人问了他想不想见你再说。” “多谢王上。” 因为天色已晚,几近天黑,星云宫门前的院门早已被宫人关紧。 小翅打算彻底推开,姒琢走上前伸手挡住了他,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一下,示意两人安静后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从门缝看去,赵子莺竟然拿着那把青铜剑在树下舞了起来,白衣似雪,发丝随之飘动,一招一式灵动如涓涓细流,搭配那张如画的脸,沁人心脾。 比起舞剑,更像是一场祈求日月垂怜的祭祀舞蹈。 随风吹至剑刃的桃叶被劈成两半,其中半片穿过门缝,落到了姒琢的两指之间。 似是预告一般,下一瞬过堂风将院门彻底撞开,两人对上眼神,看了许久。 一切尽在不言中。 唯一不会武功,被风迷了眼睛的小翅什么都没瞧见,待他揉了眼睛重新看清,赵子莺早已把剑收回腰间剑鞘。 “回来了?” 姒琢向前一步,露出身后躲着的林惕:“林将军想见你。” 赵子莺瞬间紧握剑柄,抽出一半,凛冽的眼神似是要把人彻底看穿:“死在剑下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姒琢知道林惕此刻不走必死无疑,手背在身后示意了一下,要他赶紧离开。 林惕也是个犟的,不离开不说,甚至彻底踏进院中:“太子殿下,属下若是死在您的剑下,也就有脸在九泉之下面对赵国百姓了,您尽管动手吧。” 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故作镇定的紧闭双眼,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反正妻儿已经有了田宅,不如就把心结彻底解除,承认罪过,甘心赴死。” 又一道风迷住了小翅的眼睛,剑起剑落,血滴顺着剑身滴落至地面。 赵国的亡国太子活了十七年,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大将军,赵子莺不知道后世会如何书写他,好坏与否,他都不在乎了。 “对不起,脏了你的地方。” 面对赵子莺的道歉,姒琢嘴角微挑,展颜一笑:“到底是男尊国的男子,这个魄力寡人很是欣赏,来人!收尸!” 院子被打扫的很彻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就是小翅被吓到发起高烧,早早就回去休息了。 躺在榻上的两人互相依偎着,姒琢总感觉今晚的子 莺不太一样,若是不欺身而上凌虐一番,岂不是吃了大亏。 刚要动手,赵子莺却突然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忍什么。 “怎么了子莺?别吓寡人。” “无妨。” “怎么没事,寡人这就把姜姐姐叫回来。” 刚到城郊奴隶营的姜辛弥又被折腾了一趟,赶回来后水都没喝一口,直奔星云宫,跪坐在地上,隔着床幔给榻上姒琢怀里抱着的男人把起了脉。 “恭喜王上,赵公子有喜了,依脉象来看,已经怀上快小半个月了。” “真的吗?”比姒琢先开口的是赵子莺,这代表这来年春天他就能离宫了。 第8章 “回公子,当然是真的了,前三月公子一定要多加注意,别动气也别和王上做那些事,三月后就不用如此小心了。” 赵子莺刚要回话却被姒琢抢了先,她掀开床幔的一角,赏了块金饼到姜辛弥的掌心:“多谢姜姐姐,日后就麻烦你两边跑了,别的太医寡人不放心。” “多谢王上赏赐,那臣便回去太医院抓安胎的方子了。” “好,小翅也一起跟着去吧,出去时把门关好。”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姒琢一把拉开床幔,光着脚从榻上下来直奔卧房角落带着锁的柜子,很是心急的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被冷落的赵子莺不明所以,独自坐在榻上很是害怕,明明想要孩子是她提出的,此时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烦躁。 翻了好半天的姒琢终于有所收获:“呼~总算是找到了。” 只见她手中拿了两枚精巧的深碧色玉环,她把绳子捋顺,将其中一个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个便激动的跑回去,亲手给她的子莺戴上了。 “这是?”子莺抚摸着温润的玉环很是喜欢,但也有疑问,因为这看起来并不特别。 “是寡人父亲还在时留下的,在寡人之前他失去过两个孩子,母上专门求了两对玉环给他,这才平安生下寡人。”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不称呼父亲为父君?”赵子莺温柔又小心的问着。 果然触及到了姒琢的伤心处,她的,表情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想起了一些并不好的事情,那些日子在他的回忆里扎得极深,次次回想均是心痛。 “因为他……他只是质子,从他从燕国来,到他离开人世的那晚,一直都是质子,寡人甚至不被允许随时和他见面,虽说入了王陵,可那都是死后了,又有什么用呢。” 一直在避免想到父亲的姒琢不是一般的伤感,从前因为父亲的事情她没少跟母上闹矛盾,甚至险些斩断母女之情,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走后,母上竟然也跟着去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如果爱的话为什么不在父亲还在的日子里对他好些,偏偏死后搞这些父亲已经看不到的事情。 在她眼里,完全就是母上的不负责任。 姒琢第一次在赵子莺的面前红了眼眶,子莺手足无措的用袖子给她擦去眼尾泪珠,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靠到她的怀里,表示安慰。 “没事,寡人很好,你不要被寡人的话影响了心情就好。” 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老实的抚上了小腹,很难想象,这里竟然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是她的孩子,是她和子莺的宝宝。 “不管是女是男,寡人都会尽心爱着她的。” “有你这句话,我离开的也就放心了,只求在孩子面前不要去提我是她的生父。” 姒琢原本温良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冰冷,显然她不太喜欢这句话,奈何子莺正有身孕,她也就当作没有听到一般。 可能是因为有孕的关系,不一会儿后赵子莺竟然在姒琢的怀抱里睡着了,并且睡得十分香甜,呼吸也极其平稳,就像两人已经熟识了许久许久那般。 “子莺莫要怪寡人……”姒琢轻柔的揽住男人纤细的腰肢,缓缓将其挪到被子里,在额头落下一吻后轻手轻脚的离开星云宫,独自去往了书房。 她在书房一个人对着父亲的画像发呆了许久,她提出了很多问题,有关于子莺的,弟弟妹妹的,还有他自己的,可惜都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一直到浅瑟敲响了房门,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进来吧。”她卷好画像,扶额道。 浅瑟单膝跪地行礼道:“王上,梨将军传来消息,梓国降了。梓王甘愿割地近半,自此岁岁来朝年年供奉,只求留她封号,请做丛属之国。” “不错,好事成双,彻底吞并反倒麻烦。准了,派使臣详谈割地一事,按照规矩,质女质子应当一同送来。” “回王上,已经到了,因梓王已无姊妹,便把唯一的公子送了过来。” “哦?她那个哑巴哥哥梓青竹对吧?寡人犹记儿时与他见过几面。” “不错,正是青竹公子。” “梓青竹啊梓青竹,来的正是时候,把他叫来吧,好好叙叙旧。” 跟姒琢想象的不一样,梓青竹早已不是当年那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被浅瑟进门后如同破纸一张,双眼无神的跪在地上,本来好看的脸也瘦的脱了像,身上的丁香紫的衣衫更是大到身子在里面晃。 “怎么搞的?来时虐待他了吗?”姒琢一脸的一吻,自己没吩咐过手底下的人,不要随便用刑。 “回王上,臣问过随行侍卫,公子在梓国的时候比这还要惨,这还是为了见您,特地梳洗了一番。”浅瑟如实答道。 这些话无疑让姒琢想起了从前同为质子的父亲,难免心里更软了几分,语调也低了不少:“把小翅叫回来,他性子温和,跟青竹哥哥相处起来没那么困难。” “诺,臣这就去叫。” 趁着浅瑟去叫小翅的这个空挡,姒琢尝试着和梓青竹搭起了话,毕竟多年前见过,她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事要问。 “青竹哥哥,你还记得寡人吗?记得的话先从地上起来好不好?”姒琢温柔的哄着。 梓青竹一动不动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笑了一下,然后僵硬的站起身,仿佛整个人似乎有什么问题一样。 这场面姒琢看的脑袋疼,数年前见面起码是能简单沟通的,这怎么回事?怎么人还变傻了? “你妹妹对你不好是吗?”姒琢猜测的问着,我想大概率应该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搞得。 提到妹妹,梓青竹慌张的摆起了双手,一脸紧张的想要往门外跑,然后一脑袋撞上了并没有开启的那半扇门。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疼的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姒琢忍不住吐槽梓青安的狡猾,这哪里是质子啊,这是把她早就厌烦了的人给送了过来,给她徒增麻烦,给她自己少了事端。 既然来了,也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姒琢只能把他安排到萤惑宫空闲的卧房,和雾儿同住一处,两人见过,相处起来也就不用磨合。 若是安排在别处肯定也是要被欺负了,哑巴就是麻烦在这点,被欺负了都没办法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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