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卿洺认真听她诉说,自己又怎会不明白,只是难免心里不平衡,熙宁对待一个刚认识的小子,比对他还好。其实还是因为荣亲王和熙宁的事,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有强烈的危机感,有时就会格外沮丧。 熙宁继续说道,“李游对我有救命之恩,圣上也明白他虽然身世不好,但没做过任何威胁到圣上或者后宫的事,所以我希望能尽我所能,去报答他。” 邵卿洺知道自己是想多了,熙宁对李游只有报答的心思,怎会有其他想法。倘若李游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算碧玉都不会答应。 熙宁瞥了眼邵卿洺的神情,又道,“如果是圣上您救了我,我当然也是感激的,但不会全方位的关心,正因为李游是陌生人,才不希望让他后悔曾经救过我。” 邵卿洺一听这话,心里更舒坦了。宁儿的话很清楚了,最亲近的人,反而会被忽视,只有外人,才会愈加客气和热情。 邵卿洺已经将自己同李游分成两个阵营,亲近的人,以及外人。 他心里喜滋滋,方才的郁闷已烟消云散。 “圣上,李游的性子确实不讨人喜欢,冷漠,对任何人抱有仇恨,我能理解,因为一直做最下等的人,干最苦的差事,压根没有人关心过你,任谁都无法美好地看待这个世界,”熙宁顿了顿,仿佛陷入回忆,“圣上当年若是再晚几年遇到我,说不定我也会变成这样。” 罪臣之女,自然没什么人权可言,别提热乎的饭菜了,有一碗冰疙瘩就不错了。三九严寒天只有夏日单薄的衣衫,光脚踩在地上擦地,前面刚擦好,可能就会结冰,手脚都长满冻疮,谁会问一句疼不疼。不是人性冷漠,而是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熙宁远比其他人幸运,年幼时有母亲护着,母亲去世后,虽也遭罪,但好歹是个孩子,总是被多怜惜一分,再后来,就是邵卿洺和荣亲王将她解救了出来。 邵卿洺其实很少听熙宁讲起以前的事,她向来乐观,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都藏在心里。这还是熙宁第一次说起在遇到他之前的遭遇,即便只是寥寥数语,都能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她还那么小,就受了那么多苦。 熙宁曾经在邵卿洺面前失声痛哭过一次,那时邵卿洺无意间问起她在永巷的时的经历,熙宁什么话都没说,大眼睛空洞而无神,只是默默落泪,随后就哭成了泪人。 邵卿洺的心就像被撕扯一般的难受。 在此之后,他就打定主意,除非熙宁主动提起,不然他再也不会问及。 他想象过,如果哪一日,熙宁说起这些过往,他一定会将熙宁搂进怀里,告诉她,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自己会保护她一辈子,爱若珍宝,不离不弃。 可现在,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竟有些无力,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他再也不敢像在凤栖山上那样,霸道强势,予取予求,那样只会将熙宁推得更远。 他如今连去握住熙宁手的勇气都没有,就怕熙宁会着恼,上次的经历,他是再也不想要了。 这些年熙宁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境遇,而现在李游的出现,让许多疮痍之事又跃入眼前。 永巷同伶宫一样,就像是十八层地狱,疯癫的,残疾的,暴虐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人在嘶吼或是啼哭,若是疯了的人也就罢了,可那些好好的人,长年累月下来,也会被逼疯。 熙宁闭上眼,还会想起永巷的恐怖,原本很是关照她的赵大妈,突然形同恶魔似得举起利刃向她砍来,若不是有位姐姐拼命拦住赵大妈,她坟头的草恐怕都长得有一人高了。 哦,什么坟头,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哪里会有坟墓,都是被扔去乱葬岗的命。 熙宁心头戚戚然,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有力量传来,是独属于邵卿洺的温度和关心。 他见熙宁陷入难以言喻的悲伤,担心她被恐惧围绕,出不来,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无关风月,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安抚和慰藉。 只是不知不觉,他就和熙宁十指紧扣,这双手,一旦握住,他就再也不想放开。 熙宁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的小心思,只是觉得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可以无话不说,一切都不曾改变。 邵卿洺素来能言善辩,同任何人争锋相对也从未吃过亏,却不会安慰人,只是笨手笨脚地拍熙宁的后背,也是,他一个帝王,何尝需要安抚旁人。 若是从前,熙宁定会笑他这样的举动,当自己是孩童吗,现下可能是太过忧伤,倒也接受了。 “一切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邵卿洺的言语单薄,因为他无法诉说内心的真实想法,但他不愿意悲伤在熙宁心中肆意流淌,也要说点什么,哪怕作用不大。 熙宁鼻尖酸酸的,努力吸了一下,“我没事,圣上,”她绽开笑颜,眉眼弯弯,“我一直很感谢您废除了伶宫和永巷,释放了所有人,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受苦了。”虽然伶宫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活人,但至少永巷里,她所熟识的姐姐大婶大妈,出宫后能够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不必谢朕,那都是你的功劳,他们要谢,也应该谢你。”邵卿洺在登基后做了不少事,都是因为熙宁,否则他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是不会想到那些奴才奴婢的事的。 “谢我?”熙宁道,“圣上记错了,若真要谢,得谢另一个人。” “谁?”邵卿洺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荣亲王,他给您上了折子,恳请废除永巷和伶宫,”熙宁诧异,“圣上不记得了吗?” 关于荣亲王横插一脚的事,邵卿洺已经麻木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圣上能理解了,不再责怪我了?” 邵卿洺轻抚熙宁的秀发,仿佛在抚摸这世上最好的绸缎,极致温柔,“朕什么时候怪责过你?”眉疏目朗,拨云见雾,“倒是希望你别再怨恨朕。” 熙宁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怨恨吗?在她心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诉说着不同意见,一个表示邵卿洺私下搞小动作,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一个又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他又搞小动作,又装耳疾的,还需要双管齐下? 熙宁吐了口气,自己又不是没长嘴,既然心中有疑惑,为何不找当事人问清楚? 熙宁刚要问邵卿洺,门口响起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圣上,顾统领回来了!”
第106章 背后之人 顾晓春和沈岸沿着暗卫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踪,追出了京城,一直追到落叶镇,才同负责跟踪的暗卫顺利会和。 那是一间破旧的大宅子,应该许久无人居住,不知对方是临时在这歇一晚,还是这便是他们新选择的落脚地。 暗卫张顺抱一抱拳,“顾统领,他们进去已有两个时辰,属下猜测,他们今晚会住在此处。” “做得好,给你记一功,”顾晓春道,“让兄弟们轮流休息,三更天准时行动。” “是!” 为了不惊动当地百姓,顾晓春决定在夜半动手,最好能速战速决,尽早将曾晓宇的家人带回京城。 追踪了两天一夜,所有人都很疲累,靠着大树小憩。 顾晓春主动要求守夜,让其他人能得到充分歇息。 沈岸睡了半个时辰就来换班,顾晓春一会还要指挥行动,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你继续睡吧,我不困,”顾晓春遇事容易兴奋,更何况事关大师兄,也许成败就在今日,他着实无法安睡。 “那我陪着你,一个人守夜怪无聊的,”沈岸往顾晓春身边一坐,突然问道,“顾统领,哪一天不做暗卫了,想要干点什么?” “没想过,”顾晓春淡定道,他顾家几代人都是皇家暗卫,他一出生,人生就被安排好了,他没有想过别的选择,况且,除了暗卫,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也没想过娶妻生子?” “你今日这么闲吗?”顾晓春淡瞥了沈岸一眼,“那你呢?” 沈岸双手枕着脑袋躺下,“我啊,我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养鸡种花,看日出日落,钓钓鱼,好不惬意。” 顾晓春沉思片刻,“你若不介意,你我二人做个邻居如何?” 沈岸一骨碌坐起身,凝视着顾晓春,“此话当真?” “当真。” “好,”沈岸舒心一笑,“一言为定。” “时间差不多了,叫兄弟们起来。” 所有人集结完毕,顾晓春一挥手,大家蹑手蹑脚地往大宅而去。 暗卫行动向来是两人一组,可以互相掩护。 因为对大宅内的环境不熟悉,顾晓春将人分为几组,谁先找到曾晓宇家人,就发信号通知大家。 顾晓春和沈岸放倒几名守卫后进入内宅,刚推开一间房门,就同一位姑娘来了个四目相对。 姑娘身边还坐了位老妪,正是曾母。 顾晓春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人,他让沈岸发出信号,自己对着曾母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救你们的,速速跟我们离开。” 曾母可能是被吓坏了,又或许一贯谨慎,坐着没动,但手下意识地拉住了曾晓柔的。 曾晓柔嫣然一笑,“母亲,他们的确是来救我们的。” “你怎么晓得,莫着了他们的道,给你哥添乱。” “因为他是哥哥的师弟顾晓春,顾大哥。”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但既然曾晓柔识得顾晓春的身份,曾母不再怀疑,颤巍巍地站起身。 顾晓春见曾母腿脚似乎不方便,二话不说,背上她就走。 沈岸也护着曾晓柔,一路上遇到不少守卫,都不是顾晓春和沈岸的对手,很快就撤到了宅子外, 顾晓春吩咐张顺,“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记住,一个不留!”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尽显冷酷之色。他今日若放过他们,他日这些人就都是圣上的敌人。 上了大路,顾晓春将曾母和曾晓柔安排在马车上,快马加鞭,连夜回京。 顾晓春已经三天没合过眼,现下救出曾母和曾晓柔,一颗心定了下来,就有些发困,骑在马上几次差点睡着。 他虽是铁汉铮铮,可也不是铁打的。 曾晓柔看在眼中,邀请顾晓春进马车休息,顾晓春不肯,但曾母又来劝,马车宽敞,并非孤男寡女,不用避嫌。沈岸也来劝说,表示自己会守好这班岗,让顾晓春踏实睡觉。 顾晓春只得答应,但还是坐到曾晓柔的对面。 可刚才倦意袭来,真正坐到马车里却没了睡意,索性就问起曾母被囚禁的事。 在曾晓宇行刺皇帝的当日,曾母和曾晓柔就被带出了白马寺,辗转多处,最后住进了一间别院。稳定数日后,忽有一日,她们又被带上马车,一路奔波。曾母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加上风湿发作,受了不少苦。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6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