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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梅仍然抽泣着停不下来，整张脸就埋在艾叶子身前的花棉被里，大红大紫的芍药花被她的泪水晕深了一片，艾叶子抱着艾丽梅的头，一直小小声地说着“好啦好啦”…… 艾南卓倒是没管艾丽梅，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艾温华：“你挺有意思啊。我劝你这么久，你也没答应我看一眼教科书，叶子随便说两句，你就答应了？” 艾温华抿着嘴，不说话。 艾老爹笑呵呵地说：“咱家幺女有用，没白疼她！” 艾子年也慢慢走到艾丽梅身边，小声说：“三姐别哭了，以后我帮三姐做家务，帮三姐照顾叶子！” “你这个没良心的，终于懂事一次了！”艾丽梅撑起身子，看着艾子年破涕为笑，“之前一天天的，皮的要命！你说话算话吧？” “算的算的！”艾子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右手比了个“四”，指着天发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艾温华平静地接了下去。 “对对对。”艾子年点头点的更卖力了，“驷马难追！” “行，那就这样了！”艾老爹笑呵呵地看着一大家子人，“小东西们都长大了。明年，我就把自留地给别人种，这样温华丽梅腾出手来，也好安安心心去准备。” “爸。”艾温华皱眉，轻轻说，“高考还不一定有没有。” “哦？”艾老爹看着艾温华，眯着眼摇头，“是谁刚刚说，咱养得起我们一家人的？” “叶子还小，子年还在上学。”艾温华犹豫了一下，说。 “这不归你管。”艾老爹摆摆手，“大不了咱们家把三转一响都卖了，也要支持你们几个小的去追梦！” “爸……”艾丽梅低低地说。 “穷只是穷一下嘛。”艾老爹笑呵呵的，拍了拍艾丽梅的肩膀，“你现在是不是要好好练习了？” “对！”艾叶子趁机插画，鼓着脸说，“我也会督促姐姐跳舞！监督二哥学习！” “好。”艾老爹慈爱地看着艾叶子，“以后叶子就是咱们家的监督员！” 全家人都笑起来了。 “过去一点。”艾丽梅嫌弃地推了一下跟着她挤一起坐的艾子年，“你挤到我了。” “哎哎哎。”艾子年抗议，“姐我刚刚答应帮你干家务你就挤兑我，姐你过河拆桥！” “谁过河拆桥了？你这话跟你二哥学的吧。”艾丽梅嫌弃地说，看着艾南卓，“大哥，你管管二哥！叫他不要再看那些毒花毒草的书了！你看看，把子年都给带坏了。” 艾温华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一声，艾南卓无奈地看着艾温华：“你房间里还藏着不少吧？需不需要过两天我帮你带去，和小学教学楼里头的书一块烧了？” 艾温华一脸严肃，冷静地说：“没有这种事。” 艾南卓微微一笑：“有还是没有，搜一搜不就知道了。你们这些人，一口气拿走这么多书，我和真难办啊。” 艾南卓一摊手，叹了口气：“没办法，谁叫我是管记录的呢？本来教室里每一本书我都记好了，现在又要重记一遍。数目不对，拿你屋子里的毒花毒草补吧。温华，你说呢？” 艾温华顿了顿，凉嗖嗖地看着艾子年，艾子年被他看的浑身发冷，缩了缩脑袋。 “你们不要再吵啦，不要再吵啦……”艾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唱歌似的推波助澜。 “行了，这些话明天再说。”艾老爹极其无语地打断了这几兄弟姐妹的互相伤害，一声令下，“走了，各回各的屋子里去，睡觉！” — 艾叶子这一觉睡的极其踏实。 梦里都是暖黄的白炽灯微微晃着，窗外星河明朗，是冬天夜空常有的清澈。 一睁开眼，就听到艾子年嘭一声踹开门的声音，抬头就看到艾子年手中拿着个滴着米汤的勺子，没好气地说：“太阳晒屁股了，出来吃饭！” 艾叶子揉着眼睛，使劲推开窗户，好容易推开一个缝，外头雾蒙蒙的，哪有什么太阳！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艾丽梅愤怒的声音：“刘秋水，你怎么又来了？还带着盛丹珍？不好意思，你们两个我今天都不想见！”
第32章 艾子年和艾叶子两个人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半晌，艾子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 艾叶子深以为然，三下五除二套上棉袄, 就打算溜出去文明观猴。 还没跑几步, 就被艾子年提着领子威胁：“吃完我的早饭再去！我第一天做早饭, 你不能就这样溜了。” 艾叶子只好苦着脸, 规规矩矩坐在方桌前，端着一碗粥往嘴里灌，灌了两口，吐出来，咳嗽着说：“你煮的粥没熟！还有生大米！” 艾子年不信，走过去自己抱着粥喝了一大口，咋巴着嘴，笃定地说：“没有夹生！你喝错了！” 艾叶子愤怒：“都是你做的！你当然说没有夹生了。” 艾子年还想狡辩, 艾温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默默去灶台前舀了碗粥，默默喝了一口, 走到艾子年身边，拍了拍他：“没煮熟，继续煮。” 艾子年垮了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走到灶台前，拿起他的锅勺炖粥。 艾温华无奈摇头, 再转头时, 艾叶子早就趁机溜到院子里去了。 — “王知青的手表放我这，我碰都没碰一下, 你说这是我弄坏的？” 刚一走到院子里，艾叶子就听见艾丽梅难以置信的声音。 刘秋水和盛丹珍两个人站在篱笆前, 几只鸡咕咕咕地从她们脚下一昂一昂地走过，刘秋水烦得很，踹了一脚，声音却又细又娇：“不然呢？难不成是我故意弄坏的，来诬陷你？” 艾丽梅冷笑：“谁知道是不是王知青本身送的表就有问题！指不定是他姐用过的。” “不要再吵啦。”盛丹珍轻轻说，走到艾丽梅跟前，温柔地笑了笑，“这样吧，你们家把我的玉观音给我，这事就算了，怎么样？” 说是问，确是笃定地语气，好像料定了艾丽梅会交出玉观音消灾。 刘秋水也跟着一唱一和：“我也觉得……你要是给了盛丹珍玉观音，这件事就算了吧。我也不告诉立轩了。” 艾丽梅被气笑了，声音都凉了两分：“原来你们是安的这心！盛丹珍，你送这个玉观音来不是给我道歉的吗？你这下又是什么意思，把它要回来，道歉也顺便收回去？或者你从来就没想过和我道歉？” “丽梅姐，你也别这样说。”盛丹珍微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眼神轻飘飘移到艾叶子身上，“你看，王立轩送给刘秋水的手表不准，又刚好在你这边放过，我们怀疑你，也是很正常的。你说对不对？” 艾丽梅继续冷笑，一个字不坑，看着盛丹珍继续扯淡。 “姐姐，你说的不对。” 艾叶子忽然从门后头窜出来，蹭蹭蹭跳到艾丽梅身边，天真地看着盛丹珍：“这手表，刘姐姐那放过，王哥哥那放过，兵哥哥也拿过，陈叔叔也拿过，要赔，也要大家一起赔啊！” “叶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盛丹珍微笑着看着艾叶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跟前，刚蹲下身，艾叶子就被艾丽梅一把拉到身后。 艾丽梅厌恶地看着盛丹珍，厉声说：“你离艾叶子远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盛丹珍轻轻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苍白秀气的脸蛋上笑容不改：“哦，我做了什么？” “你还敢说！”艾丽梅恶狠狠地瞪着她，“我不管你到底想我赔一块手表还是要我给你玉观音，你要说，找陈书记说理去！现在立刻滚，别逼着我把哥哥喊过来赶你。” 看来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艾叶子几个哥哥早就一排排守在门口，冷眼看着她们这场闹剧，就等艾丽梅一开口就出面赶人。 刘秋水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低声对盛丹珍说：“我们先走吧，这里看起来情况有点糟糕。” 反正手表坏旧坏了，刘秋水一手做菜本领高超，未来也不愁没钱，她来只是想找艾丽梅不痛快而已，谁想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盛丹珍没有理会刘秋水，一动不动，微笑着看着艾丽梅，笑容里有一点哀伤：“丽梅姐，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骂归骂，嫌弃归嫌弃，你没有这么讨厌我。” 艾丽梅沉默一会，轻轻抱起艾叶子，转身向屋子里走去，淡淡说一句：“你伤害我没关系。叶子是底线。” 盛丹珍垂着的手骤然紧握！ 艾叶子正巧趴在艾丽梅的肩窝里，瞧见盛丹珍这变化，糯糯的说：“咦，姐姐的手怎么忽然抓这么紧啊！都快握白了呢。” 守在门口的几个哥哥听到这话，顿时警觉起来，迅速严严实实挡在艾丽梅跟前，护住艾叶子。 刘秋水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盛丹珍呼吸急促，凭什么，凭什么艾叶子一个三岁小孩，就这么多人爱，这么多人护！ “算了，别赶她们了，我回屋子里练舞。”艾丽梅淡淡地说，“哥，我们走吧。” 艾丽梅抱着艾叶子，慢慢跨过门槛，就听盛丹珍问：“你打算怎么处理我的玉观音？” 艾丽梅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说：“上缴供销社，给我去县城换一点路费回来！你有钱自己去买去！” “哈哈哈哈哈……”盛丹珍忽然笑了，笑得又大声又放肆，她说，“艾丽梅，你不会真以为你考到了县里头文工团就万事大吉了吧？你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就你那底子，你去县城勉强了，省里头根本去不了！你就等着白白在文工团待几年，然后回咱们秋水洲过一辈子吧！” “你太过分了！”艾子年被这一番话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挥着拳头朝盛丹珍冲过去，被艾南卓提着领子拎回来，“别拉我！我要揍死她！！” “姐姐……”艾叶子被艾丽梅抱着，看不见她的脸色，担忧地问了一句。 艾丽梅定住脚步，缓缓蹲下身，放下艾叶子，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地说：“叶子，你先回屋里头去。” 艾丽梅站起身，走到盛丹珍跟前，微微低头对上她的视线，笑了，一个字一顿地说：“你不是说我去不了省城里，没前途吗？我偏去得了！不仅我去得了省城，我还去得了京都，过得比你们都好，气死你。” 顿了顿，艾丽梅接下去轻声说：“没关系，我们都能看到。除非……你活不到那一天。” 盛丹珍微微眯起眼，神情冰冷得就像一条毒蛇。 艾丽梅有些累了，转身走向房屋里，漠然说：“把她们赶出去吧。” 艾南卓手一松，艾子年立刻飞了出去，操起篱笆上靠着的锄头就往盛丹珍身上砸！ 盛丹珍一闪身躲开，笑得花枝乱颤：“你做梦，你考不上，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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