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情想了想道:“我觉得吧,他应该是觉得我们对他另有所图,戒备心很强,还没有放弃找机会逃走的想法,但是又因为拿不准我们的路数,所以也不敢轻易暴露意图。” 这个古代狐狸精很注意个人形象,似乎是个在物质方面需求的古代精怪;季思情跟安姐就琢磨着想试试看能不能从这方面下手,希望让吴四郎从了解现代物质充沛(过剩)、只要能适应现代社会不要竞争争夺就能够满足物欲需求的角度来争取把这家伙化为友军。 这种糖衣炮弹战术在水鬼王六这里是确定成功了的,唯一的不同点也就是王六更需要精神食粮罢了……毕竟一个水鬼也不太可能有多大的物欲,每天点柱香就够。 但显然,她俩轻视了吴四郎这只公狐狸的戒心,表面上愿意配合“自愿收容”的吴四郎压根就不接这茬,季思情递过去的琳琅满目的DIY道具商品页面这家伙根本连看都不看…… “可惜他能提供的那个‘丘道长’的线索太少了,如果能帮他找到故友后人,他对我们的戒心应该能降下去一些。”季思情叹气道。 在现代社会,想找人确实比以前容易了很多,尤其是从国家机器的立场上去寻人……但即使是国家机器也是需要情报支持才能开动的。 吴四郎能提供的只有五百年前的线索,什么丘道长在武陵山一个隐世玄门小派修炼、后人生活在明初时贵阳府周边一个叫做王家庄的村寨——朝代都换过几回了,靠这些线索能找到人才见了鬼了! 哪怕能提供丘道长的生物组织呢,从DNA方面去找丘道长的后人都比这些线索靠谱! “从找人方面下手……也难。”安姐皱眉道。 延续香火、传宗接代是传统社会人们的普遍理想,但是吧……由于封建时代人口的高死亡率和相对较短的平均寿命,这种理想通常也就只是理想…… 现代大学里的专家已经对这方面做过研究了,依据家谱人口信息对清代两百年间家族支脉的繁衍情况进行考察,结果显示,仅有不到14%的人能在经历了两百年的生存竞争后还能留下后代,有超过86%的封建时代家庭绝嗣。 换言之,对于封建时代的人来说,断子绝孙才是普遍现象,香火延续属于少数派。 毕竟是产妇死亡率高达1.5%(民国时期的数据)、多张嘴吃饭就有可能导致一个家庭青黄不接的物资匮乏时代,大家族的支脉绝嗣都不可避免,更别提普通小门小户了。 按吴四郎的说法,丘道长是玄门中人,后人虽然没能进入玄门,但也靠着丘道长的荫庇繁衍成当地望族,但即使是明朝初年时在黔地繁衍起来的所谓望族,其后人能不能在这五百年岁月的生存竞争中获胜留存至今,是一个需要打上问号的事儿…… 安姐在大数据数据库里面找了半天,压根就没能在从明清时期流传下来的地方志、县志里找到贵阳府周边还有这么一个姓丘的大户人家。 但这个事儿暂时还不能告知吴四郎,谁知道这个公狐狸精在晓得故友后人大概率绝嗣后会发什么疯…… 季思情要不是跟着安姐翻查了半天资料都从来没关注过香火延续居然是个这么困难的事儿,愁眉苦脸地道:“是我的错,我当时给他承诺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 “怪不着你,你也是为着先把人稳住才这么说的。”安姐抬手拍了下季思情肩膀,“先这么着吧,观察他几天,等他愿意动用我们提供的物质资源了,再从他的喜好上找突破口。” “好的。”季思情点头。 快过年了,各部门陆续放假,不过对于没任务的时候相对清闲的七部来说……放假什么的自然是不存在的,就这么四个人,放谁回家去过年都得增加其他人的值班压力。 从监控总控室出来,安姐就问道:“你今天跟艾娴接触过了吧,这姑娘人怎么样?” “艾娴人不错,胆子还算大,人也自信大气,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心地也善良。”季思情立即点头夸赞道,“我刚才跟她微信联系过,她没有放出今天的直播剪辑,直播回放也删掉了,我问她原因,她说她担心暴露那个山谷的位置会给住在里面的小姐姐惹麻烦,这回的流量就不要了。” 吴四郎假做女身在直播里出镜的时候是艾娴的直播间人气最高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她的直播平台账号下催今天直播的回放和剪辑,艾娴能考虑到怕引来坏人不要流量,从这点上看她的底线就挺高。 安姐笑着点头:“那你再观察观察,确定没问题了,过完年你去就把她招进来。对了,另一个考察目标也别落下了。” “我晓得的。”安姐这么信任让季思情很开心,用力点头。 安姐去打吴四郎的收容报告,季思情这边就去了地下负一层。 两间隔得很远的收容室内,一个跟咸鱼似的死在电脑面前,一个身姿挺拔地坐在床上打坐……也难怪这俩古代智慧高能体(生物)处不来,这风格就不是一路人。 盘腿打坐的吴四郎睁开眼睛看了季思情一眼,并不说话。 季思情不在乎他的冷脸,笑着举起手里的投影仪:“说好的要帮你了解现代人类社会,咱们肯定是要说话算话的,先来看下记录片?” 不用吴四郎回答,季思情就自顾自地在吴四郎的房间里挂幕布、装投影仪…… 王六嫌弃投影幕布画面太大、没法儿把全部画面看清楚,更愿意抱着电脑不撒手;吴四郎的话……为避免这家伙“非暴力不合作”、用电脑屏幕放纪录片他也不肯看,季思情就把投影仪给搬过来了。 为了让这家伙对时间进程有个大概认知,季思情给他放的第一部 纪录片,是央妈出品的《正国文明5000年》。 从石器时代讲到清朝,总长度十一个小时,足够转移一下吴四郎的注意力了……让这货了解一下后人是如何看待他曾经也经历过的“历史”,总好过让这家伙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怎么跑路。 接好电、按下播放键,季思情就不管吴四郎看不看了,自顾自去忙自己的事儿。 尾随艾娴的那个男的现在被收押在刘队那边,季思情得去跟一下这事儿的调查进度。 骑着小电瓶赶到市局,刘队一见到季思情,那脸色就特别复杂。 “咋了这是,中午抓进来那男的有问题?”季思情忙问道。 “问题大了——这家伙的DNA跟两个月前的虹湖O杀案对上了。”刘队神色复杂地道,“不光是虹湖案,这家伙还交代了另外两起针对独行女性的侵害案,因为这两起案件受害者都没有报警的关系,这家伙交代了我们才晓得情况。” 季思情忍不住“卧槽”了一声——她想到过那男的必定已经做过案,没想到这货居然杀过人了都! 六百万人口的贵安市整体上治安还是不错的,东明区、娄湖区的繁华地段哪怕到了深夜三、四点钟都热闹得像是大白天一样;但人多了就难免要出那么一两个败类,官方再怎么努力防微杜渐、加强巡逻警戒,也终究没办法完全禁绝此类事件。 东明区虹湖O杀案就是去年2022年下半年在贵安市辖区内发生的最严重的恶性事件……一位夜跑的女士在跑到虹湖狮子山公园路段时,不幸被侵犯杀害。 当时市局也请求了七部这边协助调查,奈何那位被杀害的女士并没有留下冤魂,虹湖也没像龙潭湖似的有个龙潭公能帮忙提供线索,七部没能帮上忙。 犯罪现场留下的DNA在大数据库里没能找到匹配样本,警方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对虹湖周边进行走访摸排、几乎把东明区犁了一遍,也没能找到线索。 听刘队介绍了下案情,季思情的心情就特别复杂……试图袭击艾娴而落网的这个男的,是北山区金融城某个公司的员工,毕业于名牌大学、年薪超过二十万,无案底,是个在履历上特别清白干净、大众眼中的“老好人”。 而这就是这么一个“老好人”,从互联网兴起的时候起便活跃于偷拍论坛,警方搜查他家里,搜出来一大堆自行刻录的公共厕所乃至大学城女厕的偷拍视频,全都被分门别类地保存在上百个USB里面。 偷拍了几年后,这家伙开始频繁往返与各城区的地铁,对选中的乘客实施猥亵。 也不知道是这货运气太好还是怎么回事,虽然也有失手被受害人发现、被受害人瞪视的时候,但因为一直没被抓到过现行,也就没受到过惩罚。 咸猪手也不能满足这家伙日愈膨胀的欲O望后,这人开始更进一步,将犯罪行为上升到直接人身侵害。 可悲的是,他在20年到21年期间,先后两次成功实施侵害的受害者,或许是顾虑大众歧视,又或是其它原因,没有选择报警,提供罪犯残留的生物样本,让此人愈发张狂,最终发展到杀人这一步。 季思情心里非常沉重。 这样惨烈的后果肯定是不能责怪那两名隐藏了自身经历、选择了躲起来舔伤口的受害者的,因为……季思情也是女性,她非常能理解她们为什么不报警。 现今这种信息大爆炸、个人几乎难以拥有隐私的时代,一个普通女性若是被无聊人士造黄谣都难以自证清白,哪怕成功将造谣者送上法庭也依然要被人指着下O半身口嗨,本来就遭受到侵害的女性哪敢撕开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 那些拿别人的伤口来口嗨的人可不在乎他们的行为会不会对受害人造成二次伤害、甚至是在逼受害人去死,他们只会惋惜受害人死得不够惨烈刺激,为他们无聊平庸的生活提供足够的谈资。 就像这次的事件,警方这边肯定是要对那两名侵害案受害者的身份严格保密的,不管是联系告知案情还是请对方配合取证,每一个环节都要慎之又慎;即使是对与刑侦队合作的七部这边,也不能透露。 季思情没有残酷连这个都要去好奇,更不会去追问刘队那两人到底是谁,她只是在了解到她抓到的那个男人这回绝对逃不脱死刑后先是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刘队。”季思情道,“人类这个物种,是因为发生过交O配行为后才能诞生延续的,每个人都是从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的,这明明是普天之下人尽皆知的道理,可为什么人人都要将交O配行为视为提都不能提的洪水猛兽,又对生出自己来的女人恶意这么大呢?” 刘队被季思情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 季思情倒也不打算为难刘队,跟进过案情就没打搅刘队,骑着小电瓶直奔地铁站。 这功夫正是下午地铁高峰期,挤得不行,在人群里随波逐流的季思情瞪大了眼睛盯着车厢里的人,那誓要抓住任何一个咸猪手的警觉目光搞得她身边的乘客都满脸的莫名其妙。 个体户张溪开在娄湖区的烧烤店已经开门营业,不过他本人并不在店里;季思情装成客人进店点了盘烤串,观察了下店里的客人、店员,没有贸然跟店员打听老板为人,撸完串就去黔美大酒店接了老爸,一块儿搭地铁回东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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