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火药追的‘呲呲呲’乱跑的老鼠。 其实姜握送这倒没有旁的意思:主要是老鼠体积小,比较不浪费火药……毕竟是赠品,总不能做一对老虎送人,那简直要赔死。 而在与中原产生过‘摩擦’的四夷中,又以吐蕃人看火药,跟其余藩邦还不同。 旁人是被震慑住,只有他们在数年前,是实实在在被火药打懵过。 甚至吐谷浑一战后,吐蕃王芒松芒赞还很快病死了。 然后被迫签了求和书。 而那一仗的后果除了俯首称臣外,还有几个‘后果’,此番吐蕃使者入神都,还见到了:当年战败后,吐蕃送质子进长安,其中除了吐蕃王族血脉,更有钦陵的亲子弓仁,以及吐蕃摄政王后赤玛伦母族的子侄。 如今这些番邦质子,也转移到神都来,正在一处读书——没错,各番邦质子之多,都已经可以单独组成一个班级了。 而且把他们放在一起读书,都省了不少鸿胪寺特派人员的监督工作:他们彼此就举报。 正所谓最在意的还得是敌人。 比如新罗和倭国的使节,今岁就为了上元佳节上的一个座位吵吵起来了。 因上元节殿中多置彩灯烟花屏,不免占了许多地方,因此四夷的座次排布的更鲜明,不似除夕夜般松散,自然就有位置好与不好的。 倭国使臣就觉得自家座位不够好。当然,重点不是自家座位不够好,而是新罗的座位比他们的好。 倭国使臣当场就找维持秩序的鸿胪寺官员道:“自古至今,新罗之朝贡我国久矣,今日我反在其座下,”[1] 新罗使臣一听也不乐意了:从前是从前,那现在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属国,你咋还搞啥从古至今呢?而且要论从古至今,倭国也不是没败给过新罗啊! 鸿胪寺官员劝而不成,还惊动了圣神皇帝。 结果就很惨,要知道从除夕后皇帝就在为宰相的心态发愁,上元佳节刚开始,又被辛相那句‘以后不过了?’扎了一下心口。 偏生皇帝知道辛相并非有意,还不好深责。 遇到两个争座位的属国,就一并给‘请’出去了,集体失去了座位。甚至旁边看热闹没有劝的百济,也跟着吃了点挂落。 而除了倭国跟新罗,突厥和吐蕃的质子关系搞得也很紧张:毕竟当年吐蕃是拉着突厥一起在边境作乱的。 结果吐蕃那边败于文成和薛仁贵也罢了,起码还是真刀真枪打了。然而突厥那边就比较惨,被裴行俭骗得,都没打仗首领就被人抓走了。 这…… 于是昔日‘盟友’的质子们齐聚神都时,彼此自然就很看不顺眼。 突厥一口咬定:都是吐蕃的错,你居然坑我们谋反。 然而吐蕃却觉得:我唯一的错就是选错了盟友,你们也太拉了。 总之,这个新岁,四夷使节之间‘不蒸馒头争口气’,如新罗和倭国一般的事儿不少,为了一个座位就能人头打成狗脑子。 因而这回崔朝在四方馆,除了做接待工作,还做了不少‘居委会调解工作’。 当然,也没有忘记趁此机会跟敌对的国家们,都谈谈生意,因而谈到了不少低的惊人的价格。 有这些大前提在先,吐蕃提出和亲,便是老实恭谨的态度。 但无论吐蕃是什么态度,到底是提出了和亲,朝堂就要议这件事。 听崔朝分析过吐蕃的心思和如今的处境,曜初也就明白,为何姨父说这次的事儿,倒不在于‘和亲’许不许。 因吐蕃的态度放的很卑微,也自然不会也不能打主意到真正的公主身上。 圣神皇帝就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冠以镇国之名——还是那句话,实力在关系里决定一切。 若此时吐蕃国力强大到能够虎视中原,那说不得还真敢求‘真正的嫡出公主’。 但这次求和亲,确实提都没提这件事,只表示愿与本朝‘代建君臣舅甥之谊。虽曰两国,有同一家。’* 说来,姜握听说吐蕃这个要求后,脑海中还闪过一个地狱笑话:舅甥之谊…… 哪种舅甥,先帝与长孙无忌那种舅甥吗? 总之,吐蕃此次求和亲,就要个名头。 按照自汉以来的规矩,基本就是挑一个宗室女记在皇帝/亲王名下,然后封公主和亲去。 当然,姜握是知道,陛下不会再选公主去和亲,别说宗室女,如汉元帝时送五个宫女去和亲,都不会行。 然,朝臣们必然会就此提出一个问题。 陛下,若是要和亲,如今您是帝王,自然以武氏一脉为宗亲。可……您还没有封武氏宗亲,他们都还在边地吃土呢。 若是和亲,那陛下难道要拿李唐的宗室女去和亲吗? 不太合适吧。 故而最后崔朝送曜初离开鸿胪寺时还道:“若武氏宗亲归朝,不说他们本身生不生乱,必要有人借他们生乱。” 曜初颔首:“我已有准备,多谢姨父告知。” ** 这是个有些漫长的夜晚。 次日,圣神皇帝醒来,迷迷蒙蒙间,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 她怔住了。 说来皇帝素来精神很好,但昨日到底是醉了酒,早起醒来的时候,是难得的有些头昏沉沉,而且思维启动的慢。 于是她是先下意识坐起来,才看到—— 身上盖着一件鹤氅,屋内无人,但窗外……有一只半大的鹤,在盯着她,而且正在努力把头往窗内伸,似乎要跟她说什么。 那一瞬间,皇帝连心跳都停了一下。 尤其是忽然有太过熟悉的声音传来。 “陛下。” 鹤开口说话了! 果然是她,原来她竟然是能自由切换鹤身与人身吗? 这若是让人撞见可如何是好! 于是皇帝猛然推开窗子,想要让她赶紧躲进来。 “陛下,你刚起来,如何能这样吹风?” 皇帝的手停在窗子上,然后慢慢转身。 一来,是方才窗户大开时候的凌冽晨风,让皇帝头脑清醒了过来,二来……她也终于分清了声音的来源,是从背后而来的。 圣神皇帝终于转过了身子,就见姜握拎着食盒站在她旁边。 此时姜握搁下食盒来关窗户,边念叨:“方才我走的时候,恐屋里炭气太重,所以开了一线窗户,偏生就让它顶开了。” 圣神皇帝按住额头:朕真是醉了。还好方才没有对着鹤唤人的名字,否则真是要丢人了。她应当也没看出来…… 才想到这儿,却见姜握边轻柔地把鹤的脑袋往外推,边笑道:“姐姐刚刚,是不是把这只鹤认作我了?” 圣神皇帝:…… 她转头去看这只鹤,现下也知道它为何在窗边盯自己了,准确来说,是盯自己旁边——想来是姜握离开前,怕她醉酒醒来后口渴,所以在旁边放了茶点鲜果,有冬日里很难得的窖藏的樱桃。 这些仙鹤也是被喂的嘴刁,估计是只吃鱼吃腻了,冬日又没有什么新鲜的浆果野果寻来吃,溜达到这里后,就丝毫不怕人的想要‘打劫御用鲜果’。 这不,此时姜握想把它推出去关窗,这只鹤都不情愿,纤长的脖子转来转去,依旧是努力伸向桌子。 姜握到底给了它两枚樱桃才算完。 圣神皇帝围观全程,颔首认真道:“那日你说的话没错,是该教教它们规矩,不能再让它们这般拦路打劫,不劳而获!” 好在没让旁人看到。 * 皇帝边用勺子拌黄鱼饭,边问道:“昨日有什么要事吗?朕昨日的奏疏还没看。” 偏生今早又有常朝——常朝是三日一次。正月十六日大朝会,今日十九,正好便是常朝。 可见,当皇帝没有完成‘作业’就要去‘上课’时,不免也要虚上一虚。 不过好在,她对面的宰相总任百司,且昨日是好好办公了的。 “有一件事,昨日鸿胪寺应当上了奏报。”姜握顿了顿:“陛下既然未来得及看,那我就与陛下大体说一说。” 她将崔朝与曜初说的‘吐蕃求和亲事’,再与陛下道来。 圣神皇帝慢悠悠用过黄鱼饭后,才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沉潜刚克之神采—— “武氏,沾着与朕一同的姓氏罢了。” “白吃了朕这些年的粮米,也该为国做些微不足道的贡献。”!
第334章 婉儿的请教 这日常朝后,姜握自己申请,自己批准了半日假,午后就回府补眠去了—— 昨夜她总担心陛下醉酒、寒冷、心绪大动三者交加,会闹出病来。因而她一夜,就略微眯了一眯,几乎没有睡。 然而陛下身体实在好,这样折腾下来,除了晨起时‘短路’了一下指鹤为人外,到了上朝的时候,就已经分毫看不出端倪了。 以至于常朝时,裴行俭还忍不住数次‘向左看齐’,看了坐在他左侧的姜握好几眼。 昨夜严公公一脸慌张来请,道‘大司徒,陛下醉的厉害’之时,裴行俭正好在旁边,还是他递的大氅和手炉。 但今天……怎么陛下看起来依旧是尊肃圣容,且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处事决断有度。 倒是大司徒,明显有些没精神,坐在宽大的交椅上,看起来似乎都快睡着了。 连朝臣们讨论‘吐蕃求和亲’‘武氏宗亲归朝’‘上阳宫开学增设新式数字教学’等几件绝对不算小的朝事,她都没怎么发言。 这,到底是谁醉了啊? 裴行俭迷惑起来。 不过很快,裴相的迷惑就变成了为自己的感伤——刚下朝,他就收到了大司徒自请自批的请假条。 裴行俭:……所以甭管谁醉了,也甭管发生了什么,顶班都是我呗。 * 姜握一觉睡到近黄昏时分,醒来的时候,见熟悉的身影坐在跟前。 她也未起身,只翻身抱了一个老虎状的软乎乎抱枕,然后问崔朝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年节下,鸿胪寺限定加班日,难得崔朝未入夜就到家了。 崔朝并不用问什么:只看今日上朝陛下的神色,以及现在姜握的样子就可知了。 想来彼此也都可安心了。 他只是说起,昨日曜初寻他之事:“若有暇,你还是与曜初也宽宽心吧。”。 姜握听完,笑道:“果然平时看着再稳重,到底还是孩子呢。”怪不得今日下朝后,姜握原想撑着精神跟曜初说几句‘武氏宗亲’的事儿,结果只见曜初刚下朝就急匆匆往蓬莱宫去了。 她索性就直接回来补眠。 “说到孩子。”崔朝端起旁边杯盏递给她:“婉儿回来了,说有一道公文难以斟酌,在书房等你。” 姜握坐起来:“难得,还有王相不能给她解答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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