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取了账目来查。臣妾不会妄想不该想的,也自知不如贵妃娘娘,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雍正眼里难得地有了几分惊讶。 原来年氏当初承诺说会好生照顾弘历,竟能为他考虑到这么深远。 知道弘历将来注定与大位无缘,比起别的皇子,可能连封赏都会少些,就提前为他预备下了。 还是一份干干净净的,治病救人的功德钱。 前世他只知年氏秀雅聪慧,却没有见过她这般有主意的一面。 这样看来,她拒绝替张若霁看诊,想来也是顾虑到她自己和弘历将来的安危,怕有一日这件事会成为把柄被别人拿来攻击她们。 池夏也听明白了,她推了推雍正:“皇上,你让我跟年妃娘娘聊几句。” 雍正知道她还有“收服”的任务:“那朕先回养心殿,晚些再陪你去看张若霁。” 到了翊坤宫,池夏让苗苗先退出去了,年妃会意,自然也屏退了宫女太监。 于是谁都不知道贵妃娘娘和年妃娘娘是怎么谈的。 但贵妃娘娘出来的时候,年妃竟真的亲自拎着小药箱,跟着她往养心殿去了。 ~~~ 张若霁已经呆呆地趴了一整天了。 他刚转醒的时候只觉得背后火烧火燎地痛,但腰往下却好似一点都不痛,就好像身体被切割成两半了似的。 这奇怪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腿。 可是不管他多用力,甚至掐出血印子了,腿上还是没什么知觉。 这个认知让他如坠冰窟,太医来来回回地和他说了许多话,他都只能感觉到耳边有声音在嗡嗡嗡,却一个字都没能钻进他耳朵。 直到他爹娘来了,他爹那么倔的一个人,居然刚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滚了两行眼泪下来。 他娘一开始也哭,可眼泪掉着掉着,看到太医送来的药丸,登时站了起来,说要找个神医来给他看腿,一定把他治好。 张若霁不知道比太医还好的“神医”是不是真的存在,可他不想让他爹娘再这么伤心了,只能点了头。 一大清早,太医又送了一回药。 看他的人也来了好几拨。 第一个是原本就住在宫中的弘皙,第二个是跟在怡亲王后面来的弘昌。 他们都说你一定会没事的,太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可是如果太医真能治好……又怎么会总对他的腿避而不提? 而现在,外头又是一阵人声响动,或许来的是诚亲王府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世子? 张若霁把头埋在枕头里,死死地用力地揪了揪头发,才能把脸上挤出来一点点表情:“我没……事,学生参见皇上,娘娘,请皇上、娘娘恕学生无法……” 池夏三人一进门就看到他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心里顿时又苦又涩:“别多礼了,我带了个大夫来,让她给你看看。” 里外伺候的人明显都被清了场。 整个屋里就剩四个人了。 张若霁看向年妃,有点茫然:“大夫?” 年妃慢条斯理地打开了小药箱。 池夏忍不住看了一眼。 红木的小匣子里被分隔开来两格,一格放了六七种长短不一的金针,另一格放了七八个小锦囊,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年妃半点都不犹豫,仿佛趴在她面前的只是她用来练习扎针的人偶,只轻轻地伸手推开他的衣物。 张若霁一抖,震惊地看着池夏:“娘娘?!” 池夏“嗯”一声:“这是大夫,怎么,你看不起女人?” “当然不是,娘娘您也是女人啊。可是……”微凉的指尖顺着他的背脊往上推,张若霁抖得厉害:“我我、我这,这男、男女……” 日常话痨的少年都有点结巴了。 池夏瞪了他一眼:“别废话,还想不想让你的腿好起来了?” 张若霁想闭嘴,可是他一紧张,更是控制不住地张口:“我我、我想……我做梦都想。可、可是太医都都……啊!好痛啊!” 他愣住了,小心翼翼地试图动一下腿。 果然还是动不了。 他还在想刚才腿上那一下剧痛是真实的还是他的错觉。年妃已经细细检查过一遍,站了起来。 “回皇上、娘娘,臣妾以为,张公子的腿,尚有希望恢复。即便不能跑跳,应当也能接拐杖行走。” 池夏大喜过望:“那就很好了!麻烦你了!” 能走就行啊!总比轮椅好多了,何况张若霁还小,骨骼都没闭合呢,说不定将来再长长,连拐杖都不需要了呢! 年妃冲她一笑:“不麻烦,娘娘答应我的事别忘了就行。”
第159章 你是在为难朕 雍正在张若霁的病房里当了半天“透明人”。 回了养心殿,终于忍不住好奇问池夏:“年妃提了什么要求?” 池夏想了想该怎么说出口。 犹豫了半晌,试探道:“就……跟郭棉棉差不多。” 雍正“嗯?”了一声:“她也想出宫去?” 池夏不尴不尬地笑了一声。 先是郭棉棉,再是年妃,后宫里头本来也没几个人,这一年走一个的话,恐怕用不了几年后宫都要空了。 雍正倒并不太意外:“也不是不行,她的事比郭棉棉还能好办一点,做个女医官也合适。” 反正一个也是破例,两个也是破例。 但池夏冲他眨了眨眼:“但是,她不想以妃嫔的身份出宫。我答应她,总有一日,会让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宫门。” 雍正不解:“怎么说?” 这不是年妃想不想的问题,她事实上就已经是后宫妃嫔了,身份不可能改变。 池夏也觉得有一点难以启齿,咳了一声有点心虚地瞥向别处:“就是……您得跟她和离。” 雍正刚拿起一片西瓜,还没放进嘴里就从手上滑了下去,张着嘴有点难以置信。 池夏赶紧狗腿地替他擦了下手指上的西瓜汁,另外拿了一片送到他唇边:“今天的瓜可甜了。” 雍正下意识咬了一口,冰镇过的西瓜新鲜清甜。 池夏不给他沾手,亲手喂了他几口。 雍正叹气,生平头一回有了点“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感慨。 寻常富贵人家尚且极少和离,即便有,也不会与妾室和离,更何况是帝王家。 “念念,你这是在为难朕……” 池夏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也不是立刻马上,年妃娘娘说了,她可以等,十年八年她都等得起。” “不过你刚才说的女医官,我觉得也不错!要不先让她做医官,等能离婚了再离婚。” 雍正:…… 雍正给她逗笑了:“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池夏嘿嘿笑了一声,特别“乖巧”地站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膀:“今天怎么这么早下朝呀?不是说平郡王他们准备联合起来奏我一本么?” 雍正眼底的笑意散了,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还没奏。” 从她搬进养心殿后,他们日常就在一起办公,不管是朝堂还是宗室的事,要紧的雍正都会和她说一说,甚至还要考一考她,问她该怎么处理。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雍正在搞一种另类的“胎教”,打算提前给她肚子里的小团子搞皇子培训,让他赢在起跑线上。 鉴于他本身就是个“卷王”,她也就忍了。 可今天朝堂上的事跟她有切实的关系,雍正却没主动跟她提,池夏简直有点不适应了:“怎么,临门一脚他们怎么退缩了?” 难道是知道弘晟提前给他们通风报信过了? 雍正微微叹了一声:“下朝之后,阿尔松阿抬了一大箱子的珍稀药材,上张家去了。” 池夏秒懂:“愿意跟他们联合的人太少,他们想重新拉拢张廷璐这一派汉人文臣啊?” 所以不是不发难,是还没准备好? 雍正点头:“对,这次太不巧了,伤得最重的人正好是张若霁,张若霁原本……” 是他们默认的下一代文臣翘楚。 池夏皱起了眉。 在张若霁受伤前,她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对张廷璐用各种办法。 可如今张若霁即使能恢复,恐怕也不再是完美翩翩少年公子,而是会留下终身的遗憾。 雍正也知道她不忍心对张家施压,摸了摸她的头:“为君可不能有那么多不忍。否则伱想推一件事,怕是有千万种阻挠能打断你。” 池夏想起他有一枚私章,刻的就是“为君难”三个字。 为君的难处,他体会了两世,或许已经体会得太多了。 可她的那么多奇思乱谈,还有那么多出格的要求,他却都一一帮她实现了。 池夏有点难为情,她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她之所以能站到台前,不是因为她勇敢,而是因为雍正替她挡去了绝大多数的狂风暴雨。 给她撑起了一片只有和风细雨,堪称温柔乡的朝堂。 如果没有他的护航,她大概率会是另一个“年妃”,纵有万般聪慧,也只敢在安全的底线内小打小闹。 雍正看她许久没说话,到底是不忍心,正想着还是别为难她了,没想到池夏想了想,索性往他身边贴了过来,居然挺着腰把肚子送进了他手心。 雍正:……??? 池夏特别理所当然地耍赖:“可我今天不想考试,就想直接看答案。我用小团子贿赂你,行么?” 雍正手心触到了一团温暖柔软。 良久,他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朕来解决。不过,朕想先看看张家人怎么选。” 张廷璐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将那一箱子名贵药材拒之门外了。 “劳国公爷费心,但皇上已命太医院为犬子治伤,这药材放在府中也是浪费,还是请国公爷带回去吧。” 阿尔松阿笑着摆手:“诶,那怎么能行,太医院治疗是一时的,张公子回府之后也得好好补补身子,我这里都是关外特地送来的上好红参灵芝。小公子肯定会用得上的。” 张廷璐站在门口没让开。 阿尔松阿仿佛没看出他的拒绝:“哎,张公子实在太可惜了,要是他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明年都该下场去考试了吧?” “满京城里头,也就是小公子和尹泰家那小子最有可能拿到三甲了。我们原本还打赌呢,他们两个都是少年英才相貌堂堂,不知皇上要点谁做探花?” “可惜如今令郎受了伤,不知还能不能参加赶上明年的恩科?恐怕要让尹泰家的小子捡个便宜了。” “不过也不打紧啊,小公子年轻嘛,等下一届恩科,也还不到弱冠之龄呢,我估摸着,他还是考场里最年轻的。” 张廷璐的手缩在袖子里,死死捏紧了。 浸淫朝廷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阿尔松阿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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