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萍面色为难,“二毛受了那么大罪,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卢家大姐,你这就太不识大体了!”旁边的一位中年女子插嘴道(梓萱一眼便认出那是雁儿的娘),“二毛一句话,让大家把家业都舍了,你现在叫醒他,一是给大家一颗定心丸,二也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了人不是!”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卢萍被她说得面色更红,这才低下头轻声细语地把睡得并不安慰的二毛唤醒。 二毛揉了揉眼睛,只看了一眼人群,便更加怯懦地偎向母亲。 梓萱从石头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柔声道:“别怕,没有能伤害你——你见到拐走你们的人,是我吗?” 二毛看她半晌,似乎在犹豫该说是还是不是。 梓萱微微一笑,“你是偷偷听到有人喊三公主,还是看到了我这张脸?” 二毛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淤青,只是皱眉便扯动了伤口,他苦着小脸道:“我看到了,那些人都喊她三公主,但我不记得脸了。” “她都说什么了?” “她说要把我们都送到养鸡的院子里去……” 众人面色一变,梓萱却越来越冷静,“她是当着你们的面说的吗?” 二毛摇了摇头,“她是站在门外说的……” 杜知晦道:“她开门进来了吗?” 二毛茫然地摇摇头,“她说要去看之前养的鸡就走了……” 大毛的声音赫然响起:“那你根本没有看到那个人啊!二毛,先生教我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二毛仍旧一脸状况外:“我现在不想嘘嘘,只想睡睡。” 卢萍立刻捂了他的嘴,面色越来越白,“殿下……” 梓萱托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胳膊,环顾过众人面色各异的脸,“我知道大家心中还有顾忌,即使报了官,也无法心安。 “我向大家承诺,一定会把所有丢失的孩子都找回来,在这之前,我会留在庄子里,与大家共进退!” 这一次,连邻村的人都难掩惊讶,不由纷纷解劝起来。 “公主都这样说了,可见颇有诚意,大家光脚不怕穿鞋的,还别扭什么?” “你们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头孩子跑回来,找哪个?” 杜知晦叹了一声,“大家今天走,是过回以前风吹日晒的日子,明天走,也是这样的日子,前后既无分别,何不留下赌一次?” 她眼底精光闪动,“大家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想一想,难道要让我们的孩子将来过和我们一样的生活吗?” 梓萱忽然看向杜知晦,她苍老的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梓萱忽然完全明白,她彼时对她说出的那句嘱托。 如果她的初衷只是希望她笔下的人物们都过得好一点,杜知晦的初衷便是希望他们真的能“获之以渔”改变自己的人生…… 恰在此时,远方官道上突然传来骏马奔行的声音。 梓萱回过头,难道京兆尹和她心有灵犀,她刚说完报案,对方就派人过来了? 只见为首的人一身深蓝袍服,峨冠博带,竟俨然是宫里的人! 身后有人大喊:“当官儿的来了!” 顷刻间,连原本站在门后趴在屋顶围观的人都跑了出来。 梓萱皱了皱眉,忽然认出了为首的人。 “魏——” 魏溯勒马停缰,身后的金吾卫也纷纷下马。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严肃得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却是显见的担忧。 梓萱不由心里一暖,“中臣,您怎么来了?” 魏溯上下打量她一番,在确认她无虞之后,严肃的面孔才微微一松,“本要去殿下府上宣旨,得知殿下在城南,便赶过来了。” 梓萱望了眼他身后少说有二十人的带甲金吾,“那我……” “殿下不必惊慌,只是口谕。” 劳动内监中臣亲自宣读的口谕吗…… 梓萱疑惑地看着他。 魏溯的声音平静而宽阔:“夕颜并蒂而生,乃百年未有之大机遇,祭司巧占天卦,得殿下与少君,势运横转,乃天偶佳成,特赐玉如意一对。” 后面的少监上前,手中的托盘上,赫然一对雪白盈润的玉如意。 “殿下,接旨吧。” 一时间,不等她开口,满村的百姓先乌压压跪倒一片。 梓萱的目光从玉如意又落回魏溯身上,屈膝,“儿臣……叩谢隆恩。” 身后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声:“吾皇万岁万万岁!” 梓萱满目不解,却在起身时忽然明白过来——她拼命压住回头的欲望,“中臣远来,未曾备得薄酒,实在失礼……” “殿下安危才是根本,”魏溯沉声道,“陛下牵挂殿下,特点了十八名金吾卫,护卫殿下。” 梓萱一惊,“母君已经知道了?” 魏溯面不改色,“案子已经移交给大理寺,最晚明日,大理寺卿便会开始着手调查。”他宽厚却凛不可侵的目光扫过众人,“到时,自然会还殿下与所有人,一个公道。” 他的目光从秦铮微垂的脸上滑过,又落到梓萱脸上,“殿下珍重,记得常常回家。” 他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她二人能听见,还夹杂着长者的温柔和慈爱。 梓萱微微一愣,魏溯已经躬身一退,带着两名侍从和金吾卫上马离而去。 手腕忽然一紧,梓萱低头,那是一双苍老却有力的手。 梓萱抬起头,杜知晦道:“殿下愿与我们共进退,实在令人感激。” “先生这是哪里话……” 杜知晦含笑看了她一眼,那是她第一次在她眼底看见笑意这两个字。 在高大威武的金吾卫面前,村民们都不由渐渐散去,连本庄的人也都携家带口,相继离去。 梓萱看了眼杜知晦一只微微别扭的脚,低声道:“我给您找个轿子来吧。” 杜知晦摇摇头,“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了,也没脆成那样。” 梓萱还要坚持,江龄上前一步笑道:“那由我背先生回去吧。” 仿佛直到此时,杜知晦才注意到梓萱身边这位年轻的官员似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由微微一笑,:“好,好,英雄出少年,天佑桃源……降仁主与贤臣……” 她最后一句说得极低,几乎是自语一般。 自然无人敢问,江龄上前,将杜知晦负起,缓缓向庄内走去。 寒春早让人将落在一旁的匾额拾起,大家都一言不发地走进庄内。 待走出一段距离,梓萱才似有所觉地回过头,“秦——” 不知何时落在后面的秦铮,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秦铮?” 他猝然转身,手中的东西也迅速没入袖中,“怎么?” 梓萱纳罕地看他一眼,“没什么……只是看你落单了……” “萱儿已经会关心我了。”他微微一笑。 “……礼貌而已。” “好,那我很喜欢你的礼貌。” 梓萱立刻撇过了头,直到回屋,都再没理他。 秦铮微微收敛笑容,袖中那条染血的布条缓缓缠绕在指间。
第55章 很失望? 安置好杜知晦,梓萱将十八名金吾卫分成两组,每组九人,轮流在村外守护。 为首的统领面露难色,“臣等奉命保护殿下安全,殿下便是为生民计,也该留两人在身边。” 梓萱微微笑道:“这里都是淳朴善良的村民,我不会有事的。” “殿下……” “统领放心,还有少君陪着我呢。” 白知节看了眼秦铮,眼里的怀疑显而易见。 秦铮却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梓萱 梓萱见她还有疑虑,低声道:“我与少君自成婚以来波折横生,这还是第一次……” 她给了白知节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白知节却完全摸不着头脑——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这位还未成亲的二十岁的统领官脸蹭地一红,连忙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是臣考虑不周,殿下放心,金吾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殿下咳嗽一声,臣等即刻便到……” 梓萱看着她恨不能钻进地里的神情,心底微微感叹,所幸刚才那句话,除了白知节应该无人听清…… 否则她现在就原地挖坑先把自己埋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有劳白统领了。” 白知节抱拳退下。 *** 晌午的闷热已经渐渐退去,眼见风色转凉,日影渐斜,梓萱走向自进入房间起,便要了纸笔奋笔疾书的江龄。 “阿龄。” 江龄抬了抬头,笔却未停,“梓萱……” 她绕到案后看了眼他写的内容,条分缕析,皆是对今天案情的梳理。 “阿龄,”她担忧地看了眼江龄眼下比她还深的乌青,“今天先到此为止吧,这里离你家那么远,天黑了路更不好走,我请白统领指个人陪你回去吧。” 江龄坚决地摇头,“殿下,工部时臣都与殿下共进退,此时又焉有退避的道理?何况如今,我们更要跟对方争分夺秒……” 梓萱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争分夺秒也不在这一时了,对方的目标既然是我,就不会再急着动手,必然要给案子一个发酵的时间——等到大街小巷,满朝文武都被此事震动,才会走下一步棋——” “可殿下,那一步棋是我们无法承受的!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一定会被虐杀…… 梓萱目光坚定,“不会的!如果真走到那一步,我就以死谢罪!” 江龄大惊失色:“殿下!”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兰辛失声道:“殿下,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梓萱含笑望了她一眼,“兰辛,替我拟一份告示,贴到村子里,就说我会协助大理寺找到所有孩子,凡有一个孩子遭遇不测,我必以死谢罪!” 兰辛的脸几乎白得透明,“殿下!生死二字,岂能——” 秦铮走到她面前,“我替你写。” “少君!” 梓萱仰起头。 他对她微微一笑,眼底是成竹在胸的自信,和因此对她生出的信任。 江龄惊疑不定。 梓萱深深看他一眼,起身将纸笔交给他。 秦铮在砚上点了点笔尖,“罪手丧心病狂,接连掳走孩童一十七名,今立状必将其绳之以法,解救所有孩童,若之一折损,必以死谢罪!” 落款人黄萱萱,秦—— 梓萱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市井民间,加盖手印大概更能取信。” 说着,他取出随身的印鉴。食指在印泥上轻轻一按,在铮字上落下一个殷红的印记。 他把印盒递到她面前,目光沉稳,却少见的没有丝毫压迫。 梓萱与他对视一眼,半晌后,她收回目光,落下自己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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