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算拿得出手吗?”秦铮道。 她低着头,“是比我写的好看那么一点。” 秦铮笑,却少见地没有挖苦她,“剩下的,等你伤好了再给你看。” “为——”她立刻住口。 秦铮眼底的笑意更盛,梓萱恨得牙痒痒,“别的不提,你为什么不让阿龄来见我?” “因为你自沈府归来之后,便一直高烧昏迷,沉睡不起。” 他强词夺理得如此理所当然,梓萱目瞪口呆“我都见了毓毓了!” “她见了你,这番说辞才更令人信服。” 他说的如此肯定,反而更让她怀疑,可很快她便明白过来,“毓毓是要借此打压崔家?” “你跟她说的那些话不就是要引导她走这一步吗?” “你竟然偷听我和毓毓讲话?” “很惊讶?” “……” 盈润的玉佩滑落,秦铮起身,“十日后,我陪你去千厦庄赴宴。” 虽然她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可从他口中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总让人心生怪异。 “十日后,你手上的伤想来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慢条斯理道。 梓萱顿时戒备地看向她。 “记得也雕一个定情信物予我。”他阴森森笑道。 “……” 她答得斩钉截铁:“下辈子吧,” *** 八月初三,桂子飘香,十天后,梓萱已经基本行走自如。 马车从公主府悄然驶出,此时天还蒙蒙亮。 道路两旁的桂花树都挂满了金黄的花盏,马车驶过,便有温润的香气拂窗而入。 四壁都放置了软垫,行驶更比往常慢了三倍。 梓萱半卧在马车上,对面坐着秦铮。 这十天倒也勉强算相安无事。 二人一路时不时交谈两句,互有往来,也算平分秋色。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堪堪行了两个时辰。 马车刚一停稳,车外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其中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梓萱一愣,这是……谁家办婚礼呢吗…… 而等她回神,她已经被秦铮抱下了马车。 庄门前站着七八位敲锣打鼓的青年女子,周围都是老老少少的村民。 一见她露面,便有七八个孩子冲上来,冲在最前面的小丫头还喊着她公主姐姐。 大人们忙着去拉孩子,孩子们忙着往前冲,场面一时间混乱而热闹。 梓萱被吓了一跳,这场面倒与当日众人纷纷要逃离义庄时几乎一样。 杜如晦从人群中走出,身后站着怎么都掩饰不住笑容的江龄和面容豪爽的洪三爷。 “杜先生!”梓萱笑道。 杜如晦微笑着握住她的手。 简单地寒暄过,梓萱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向庄内走去。 秦铮走在她身后,注意到她不自觉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宴席就摆在麦场的后面,十八张圆木桌在空旷的场地间整齐地排开,桌上还未摆菜,只在正中间放了一坛女儿红。 红盖一掀,浓郁的酒香便扑面而来。 洪敬德先倒了一海碗,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梓萱身上,“三公主,藏经阁一事,我洪敬德才是真的服了你了!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吩咐,我洪敬德但凡有个不字,都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梓萱立刻起身,将茶杯举在面前,“三爷为民出生入死,没有嫌我笨手笨脚,梓萱已经十分感激,日后若有刀山火海,自然是一起走,一起闯!” “好!”洪敬德双脸通红,“三公主痛快!” 说罢,他一碗饮尽,梓萱也饮下杯中清茶。 等到二人都依次坐下,杜如晦才轻轻起身,“老身活到现在,也有七十一年,也曾遍历南北河山,见过无数人物风情,但如公主这般性情,却也是平生仅见! “公主,这杯酒我替义庄所有人敬你,敬你的仁慈和勇气。” 她睿智的双眸中沉淀着明亮的光,仿佛能直接穿透灵魂,梓萱缓缓站起来,直觉到这远远不只是一句赞赏,更像是某种嘱托。 “先生言重了,若没有先生的信任,三爷的支持,还有大家的帮助,凭我一人之力,无论如何是救不出孩子们的——论理,该我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公主!” “公主!” 在杜如晦身后,身旁,相继有庄民站起,望着她们的眼睛,梓萱笑了笑,仰首一饮而尽。 她放下手,立刻有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从麦垛后鱼贯而出,手上都捧着洁白的瓷盘,盘中是色香俱全的各色菜肴。 盘子摆上桌,宴席正式开始。 众人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交谈之间间或夹杂着几声称叹,梓萱垂首微笑,碗中忽然多出了一块糖醋里脊。 秦铮收回筷子,“萱儿的酒楼筹备的如何了?” 梓萱立刻会意,“上下都收拾妥当了,只是人手上还有些许不足。” 她故意顿了顿,立刻有人想起她之前的提议,于是,之前酒楼学徒的事情被再度提起,后面的事便也水到渠成了。 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了一块,梓萱寻了个间隙去后厨见石青。他正独自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头颅低垂,仿佛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她走到他面前,他才抬起头,仿佛是刚刚发现她的到来一般,眼中却并没有任何惊讶,“殿下……” “你预备如何谢我?” 他看她半晌,又垂下头,“小人会好好磨炼技艺,培养学生,不辜负殿下的期望。” 梓萱在他旁边坐下,“说得好,你以后要是想成亲了,我也会给你准备嫁妆的。” 她在他开口前接着道:“其丰厚程度与你每年为酒店带来的盈利直接挂钩。” 他抬起眼睛,梓萱对他微笑,“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做自己想做的事,为自己获得名誉,土地和金钱。不必再依附于他人的喜好。 “这感觉还不错吧?” 石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从他的表情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笑着在他面前席地而坐,“能给我讲讲当初是怎么认识沈约的吗?” 石青抬起头,对面是几可参天的桂花树,满树的灯盏,都在随风摇曳。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年饥荒,小人被卖进了青楼,是沈大人把小人赎出来,又教小人琴棋书画,教小人如何取悦殿下……” 他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是到后面,他的声音却几乎要被失败感淹没。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梓萱忍不住安慰他,“只是我自己对你模仿的对象不再抱有男女之情——而且我想,沈约的目的也并不是要你讨我欢心——” 她的笑容明媚温柔,“他只是想用你来提醒我——不要忘记和他的约定。” “是吗?”石青的眼睛骤然亮起。 “什么约定?”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第70章 恳谈 梓萱后背一寒,头顶蓦地罩下一顶乌云。 石青立刻站起来,“少君。” “嗯。”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梓萱只觉如芒在背。 她怎么就不记得吸取教训呢……不晓得秦铮是最爱听人墙角的吗。 头顶响起他阴晴难辨的声音:“起来,地上凉。” 把脸从手里抬起来,梓萱眨了眨眼,面前是他递来的手。 短暂的犹豫后,她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手从台阶上站起来。 “没想到三公主这么喜欢与人盟誓呢,嗯?”他似笑非笑地着看她。 “……青梅竹马,又是我的未婚夫,”她梗着脖子道。“盟个誓怎么了?” 他笑,“你现在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嗯哼!” “不错,”他眼底陡然闪过危险的光芒,“希望你待会儿也能保持这副姿态,不要向我求饶。” 梓萱立刻戒备起来,“大庭广众的,你还想做什么?石青,你说——” 然而石青早已没了踪影。 她目瞪口呆:“那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偏向你了?” “或许是从他的前东家与你彻底解除婚约时——” 梓萱怒瞪他。 秦铮微笑:“还生我的气吗?” 他此时的笑容忽然褪去了往日一贯的威胁,梓萱垂下眼,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照顾了她整整七天,七天结束的时候他没有问她这句话,她还以为他要这样故作无事地掀过这一章了,却不想现在…… 桂花轻轻飘落在阶前,仿佛一只压在心口的那口气也终于放下。 “早就不气了,”她道,“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她咬牙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哪怕再来一次,我知道你也还会是同样的选择——理智上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如果不是大哥替我兜底,恐怕连三爷阿龄,都要与我陪葬——” 对上他的眼睛,梓萱道:“我既然许诺,要改变桃源男子的现状,就该让自己变得更强,才不辜负追随我的人——可感情上,如果我真的没有一点寒心,那秦铮你的美人计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不是吗?” “不会。” 她挑眉,“什么不会?” 秦铮靠近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眼睛,“再来一次,我会陪你一起去。” 不知是他的目光太亮,还是日光的温度太薄,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一烫。 一时间,连日来相处中的点点柔情都一齐涌上心头。 她红着脸别过头,“再来一次,你不去我也会逼你去的。” 秦铮失笑,“黄萱,你变了。” “什么?” “以前像只只敢在洞口探头的兔子,如今——” “如今什么?”她一扭头,恶狠狠地瞪他。 “像一只敢离开草地的兔子。” “……”合着还是兔子。 他低头一笑,忽然将她抱在怀里。 发间一沉,梓萱下意识抬手探去。 是一支桂花簪,乌木削成的簪身末尾,金色的花盏如同天上遗落的星子。 “你……” “还喜欢吗?” 她没有回答,他却并不介意。 权力是一把利剑,他很高兴她愿意握住它——哪怕将来她也会用这柄剑来威胁他——也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不悦。 与之相反,他全身的血液都因此沸腾起来。 “庄里还为你请了戏班子来,”他贴在她耳边道,“这会儿想必好戏就快要开演了。” 梓萱在他怀里动了动,总觉得他这话说的不阴不阳的。 “秦——” 梓萱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 唇间的触感大过了一切,她怔怔地看着他,等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到了他身上…… 他坐在她坐过的地方,让她俯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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