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方才兰辛与她回报的内容,宫中的说辞也与他说的分毫不差,只是具体的细节却再也探听不出了…… 看来,不想要她知道的不只是秦铮,还有女皇。 “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沈约没让你满意吗?” 梓萱噎了一下,他好整以暇的模样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虽然过程曲折,结果还算不错——回来前我也见了几位女官,明天去拜见顾尚书,等三日后朝会的时候——” 鬼知道哪天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早知今日,她当初—— 掌心一暖,梓萱声音一段,他握着她的手,幽幽道:“我与你提起他,是不想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梓萱噗嗤一笑,“用别的男人转移我的注意力,秦铮,你转性了?” “效果还不错,嗯?”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了。”梓萱笑。 “怕什么?” 指尖用力,梓萱反握住他的手,“你这样,就好像随时都要离开我一样。”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一笑,“舍不得我?” “当然,”梓萱别开眼,“不仅舍不得你,还想更了解你,想知道你所有的事,牵挂你的心情,怕你因我而痛苦,怕你——” 他抱住她,与她额头相抵,“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避重就轻。” 他笑着捏她的脸,“这不重要吗?” 她偎进他怀里,“秦铮,你老实回答我,母君都跟你说了什么?” 秦铮一笑,“我当是什么,你是觉得我骗你?” 他说得漫不经心,玩笑般调侃她。 “你再这样,”梓萱一鼓嘴,“我要生气了。” 他贴着她的耳边笑出声,“那我与娘子赔罪,如何?” 娘子……梓萱心一软,只有青塬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 指间忽然一沉,梓萱从他怀中起身,垂眼看到一只戒指。 银色的指环,中间嵌着一枚黑珍珠,打磨朴素,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梓萱眼底一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曾似是而非地跟他提起过戒指在她心中的意义。 “喜欢吗?” “你雕的?” “可能吗?” “……” “今天在街上看到的。” “你还会逛街?”她故意笑着挑眉,哪家的铺子能靠这么粗糙的手艺活下来。 秦铮眯了眯眼。 怕他恼羞成怒,梓萱笑着低下头,“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将戒指在指间转了转,她垂下眼,“我也要回礼才好,送你什么呢?” “马上就是中秋了。”秦铮道。 梓萱若有所思,“你想家里人了吗?” 秦铮一笑,仿佛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怎么,你要陪我回家吗?” “按理说,”梓萱煞有介事道,“新婚三日,妻子是要陪丈夫归宁的——今年中秋是来不及了,但十月秋狩的时候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却明显收敛了笑容。 “你不想带我回家吗?”她笑着凑近他。 指尖不轻不重地划过他的掌心,仿佛羽毛拂过心上,秦铮眸色一深,却没有靠近她,“谁教你的这些?” “心之所向,自然能无师自通。” 她拽着他的手,不许他逃离,“秦铮,你在怕什么?” “你不怕我扣你在青塬,不放你回来吗?”秦铮笑道。 “你会吗?” 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 梓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眼底讳莫如深,“我怕我会忍不住这样做。” 这次意外的是她了,“秦铮……” “怎么,怕了?”他好似漫不经心。 梓萱摇头,“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来……” 她拽着他的手起来,抱住他的肩膀,“秦铮,你说过会为我们两个找一条出路,我……也不想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他在她抱住他的一瞬间便搂住了她,“你知不知道这时候跟我回青塬,朝野上会怎么说你?” “我又不要当皇帝,□□熏心便□□熏心吧。” 他笑着亲吻她的鬓角,“萱儿,你何时也这般会操,弄人心了。” 梓萱皱眉,推开他的肩膀,“你以为我算计你?秦——” 后面的话都消失在了他看向她的目光中。 “这种丢人的话我只会说一次,”秦铮垂下眼,“黄萱,此时此刻,纵为君死,亦不足惜。” 掌心一沉,梓萱低头,秦铮捧着她的手,将一个纸卷放在她掌心。 “本来想等晚上再给你看的。” 纸卷展开,赫然是一幅地图。 “青塬的江南与桃源隔海相望,最近的地方,船行不过一天一夜。青塬士林以北方门阀并列为重,江南士子根基薄弱。我可以在江南另造一个朝廷。” 梓萱一怔,“陪都?” 秦铮一笑,眼中闪过异色,“你总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十分敏锐。” “这可是大工程。”她低下头,靠近他怀里。 只怕没那么容易。 “我自有办法。”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 从那之后,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天。 不仅是她与秦铮之间,连朝野也安静地诡异。 梓萱相继拜访了几位女官,最后终于在连递了三天的拜帖后,见到了一直称病的礼部尚书顾致敏。 而就在她见到顾致敏的当天早晨,朝野中陡然掀起了一阵巨浪。 一直在公子府卧床养伤的江龄,在廷议之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本还弥漫着细语声的衙署倏然一静,连最稳重的主簿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门外正是一身男装的江龄。
第89章 夕颜 此时的梓萱还不知道朝中已经掀起了新的风浪。 反倒是顾致敏,开门见山,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是舍弟鲁莽,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梓萱愣了愣,没有立刻接话。 顾致敏叹了一声,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就在昨日,顾致礼曾去公子府探望过江龄,二人之间还发生了口角。 梓萱心底震颤,且不说一向温和软弱的顾致礼竟然会去找江龄对峙,而江龄——他明明一直厌恶甚至恐惧自己男子的身份,如今竟敢公然以男装打扮出现在朝堂之上… 顾致敏面露歉意,“舍弟心思单纯,从昨日归家便一直缄口不言,今日听说江大人之事,更是闭门不出,连早膳都未用……” 梓萱回神,“顾大人言重了——顾少爷的为人,人所共知。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巧合……” 顾致敏选在这个节骨眼见她,可见是爱弟心切。 梓萱顺水推舟,简要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将提案交给对方后,好似不经意般提出可以去后院看看自己的准姐夫,或许可以宽慰几句。 对面立刻露出笑容,可等二人到了后院,却被告知顾致礼已经出门散心了。 这次震惊的是顾致敏。 “少爷……是自己出的门?” 家仆脸上现出难色,眼神却不自禁向梓萱瞟来。 梓萱立刻道:“我人可一直在你们大人眼皮子底下——绝没拐过你们家少爷。” “不不不是,小的怎敢攀扯三殿下……”仆从支支吾吾道,“是接走少爷的马瞧着有些像二殿下的马……” 梓萱别过头,避开顾致敏宛如雷劈了一样的目光。 “那想来顾少爷的安危是不用担心了,”梓萱艰难道,“顾大人也大可放心……梓萱就先告辞了。” 顾致敏深深看她一眼,忽然叹了一声,“殿下想说的话,臣都明了了。只是,臣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殿下。” 梓萱微微一讶,“尚书请讲。” “臣想问殿下,”顾致敏道,“若开男科,设男学,允许男子同女子一样继承财产,承祧宗族。那我桃源的大宝,是不是也允许男子继承?” 说到最后一句,她定定望进她眼中。 她向她拱手,“上行下效,请殿下记住这四个字。” *** 翌日,朝会上文武两班开列。 江龄照旧穿了官服,却不再梳髻,而是束了男冠。 这副打扮,更衬得他姿容清绝,梓萱竟险些没认出来。 “启禀陛下,”有人出列,“臣参江主簿男装出入官衙门,祸乱前朝,以致人心浮动,还请陛下严惩!” 正是那□□上吵得最凶的张咏琪。 “江主簿身为男子,”梓萱上前一步,“若继续在天子面前着女装,敢问张大人,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这!”张咏琪猛地侧过头。 “张大人未免也太小瞧我桃源的栋梁们了,区区一件男装就能让我朝野上下心猿意马了?” “需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三殿下别是被那青塬的祸水迷了眼睛,蒙了心智!” “青塬以礼结亲,为和而来,张大人张口便要挑起我与青塬的争端,破坏两国和平,不知是何居心?”她微笑着瞥她一眼,继而冲着丹墀之上下拜,“请陛下明鉴,我桃源尚有流民在忍饥挨饿,仍有贫民困守寒窑。一个六口之家,上有年迈老弱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岂是一人之力可肩负?臣恳请,设男学,开男科,以造福我桃源上下臣民。” “三殿下不要以造福社稷为由,行颠倒乾坤之实!” “张大人是被府中的八方男妾掏空了身子吗,这么怕被人颠倒?” 周围顿时发出阵阵窃笑声。 梓萱连看都没看她,张咏琪不过是崔家的一条狗,吠得再响,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反而前方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毓莘——她的妹妹,更让人心里没底。 更诡异的是,早已回到京城的二姐,今天却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三殿下口口声声喊着为着社稷黎民,”身后又有人出列,“可还记得江主簿当街被刺一事!” 梓萱头都没回,“柳大人只记得江主簿当街被刺,却不记得万民请愿吗?柳大人只看到对方被逼到绝路只能挥刀砍向同问男子的江大人,却从没调查过是什么把他逼到今天这一步吗?” “犯上作乱就是犯上作乱,三殿下还要给逆臣贼子开脱吗?” 丹墀上的女皇也仍旧如前几日一般,彷如九重天上冷漠的神祇,只是不动神色地看着所有人。 额角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梓萱抬起头,“逆臣贼子在成为逆臣贼子前,也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有体恤万民的慈母之心,怎可被小人宵小行径蒙蔽?” 黄青曼没有开口,朝上的攻讦越发白热化起来。 不只是张咏琪,崔家一派更仿佛打了鸡血,开始源源不断地站出来,而她之前联络过的几位官员也都相继站出。反倒是她这位站在中心的人物,还有她前方,桃源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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