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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告诫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宋彧手指划过书上字迹，“大哥，我迟早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迟早。” 只是宋彧的雄心壮志没过多久就被灶里传来的香气打断了。 他的肚子咕噜噜作响，又回想起半夜听到崔晚棠呓语的场景。 幼弟的声音很是欢喜，“啊啊啊，嫂嫂，这个肉好香好香啊！” 崔晚棠也咽了下口水，还好她买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宋家可能除了盐啥都没有，因此和屠户买了点调味料，虽然没有大料，但看着也还行。 炖鱼汤倒是简单，生姜在这里很普及，每家院里都有种一点，再加上一根陆二叔他娘送的白萝卜，想来也挺鲜。 说到这，崔晚棠不得不感慨下陆家村的民风还挺淳朴，虽说表面上都看不起宋家外来户，不怎么交流，但崔晚棠去买肉和鱼时，倒是挺有趣。 那屠户冷冰冰的从一旁扔了两根骨头给崔晚棠，大着嗓门道：“瞧你们家那崽子跟猴似的，赶紧喝点骨头汤窜窜个吧。” 而那换鱼的陆二叔也是，只要了她两个八月瓜，嘟囔着，“这鱼大概也过中秋，一捕就是一家子，都多了，倒是这瓜我可太久没吃了，你拿两个给我就行。” 那陆二叔的老娘在院里倒腾菜地，直接拎着一根大白萝卜过来，扔进崔晚棠背篓里，骂骂咧咧道：“一块地长这么多萝卜，回头都该烂了，要么说老娘厉害，是倒腾地的好手。” 崔晚棠想着大概是昨天那对夫妻来讨钱闹的。 村里的人知道宋家不好过，又都知道宋家原是富贵人家，因此虽说有看热闹不愿与宋家相交的心态，但也有心疼一家子孤儿寡母文弱书生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 这些宋家人应当是不知晓的。 崔晚棠能看出林氏不怎么会与人交际，阿妗更是典型闺中女儿，而宋彧更别说，这个时期的他成天冷着一张脸，再好的皮相也不讨喜。 这种情况下，村里人就是想对宋家好都不敢，只怕会叫宋家人以为他们是在施舍。 于是崔晚棠便对小霖儿道：“那两根骨头是铁蛮爷爷专门送给小霖儿炖汤喝的，等晚些时候我拿它炖骨头汤，咱们烫菜吃，味道肯定也不错。” 她又说道：“还有王大娘给的大白萝卜，她田种的真不错，过段时间，我去请教下她，咱们也在院里弄块菜地，种点菜，就不用总吃野菜了。” 小霖儿知道是有人专门给他送吃的，不由好奇，“给我的？铁蛮爷爷？” “就是那个会杀猪的爷爷，他可关心小霖儿了，说希望小霖儿长得高高壮壮的，我就说咱们家小霖儿这么好看，肯定各个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喜欢呢。” 小霖儿眼睛直溜溜盯着崔晚棠，忍不住偷偷捂嘴笑了起来，原来他这么讨大家喜欢啊。 宋妗也十分诧异，她还以为村里人并不欢迎他家，就是昨日那家人来讨钱，看热闹的也没少阴阳怪气。 “当下人的如今富贵了，当主子的倒欠了人银子，要么说天道好轮回呢。” “要我说，有钱的没几个好东西，怕不是报应吧。” “啧啧，欠钱不还，真是丢死个人。” 诸如此类的话，只叫宋妗心中有气。 她虽然当年年纪小，也知道自己家没干过坏事，是叫贪官欺负了才失了家财，欠的钱也是当年为了周转救父亲，父亲死后，全家更是努力挣银子想要还债。 原就与各家约定好了年终结一次债，从未有过拖欠。 崔晚棠知道昨日那些看热闹的也有不少说话确实难听，但无论哪里，有好人也有坏人，她希望宋家这三兄妹不要只注意到坏的部分。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会在宋彧身边待多久，但也算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希望将来宋彧也能像如今这般温和。 宋妗听了崔晚棠说的话，倒是对村人多了些好感，“嫂嫂都认识这么些人了，我都不知道陆二叔他娘姓王呢。” 崔晚棠颇有些嘚瑟的笑了下，她这个人，脸皮还是挺厚的，毕竟自小和她的无良师傅住一起，她师傅颇爱装高人，这时候总需要她这个当徒弟的去与人讨好卖乖…… 想到师傅，崔晚棠不由有些失落，其实在这里也挺好的，反正在那个世界，师傅去世后，她便再无牵无挂了。
第8章 扯大旗 崔晚棠同宋妗道：“我是新媳嘛，不用我问，他们就自己同我说了。” 宋妗也捂嘴笑，她这段时间很喜欢同崔晚棠待在一起，只觉得如今的嫂嫂性子好，人也有趣，和她说话有种自内而外的轻松感，仿佛每天的日子都会有盼头。 就是小霖儿每天醒来都爱问嫂嫂呢？俨然把崔晚棠当成玩伴了。 宋妗看崔晚棠盖上盖子焖肉，惊讶道：“嫂嫂原来在家经常做饭吗？手艺感觉很不错。” 崔晚棠支支吾吾道：“大概是天赋吧，这段时间一直看你做饭，只觉得也就是炒一炒加点料的事。” 宋妗有些无语，她可是摸索了好久才勉强将饭做的能吃。 林氏刚回来，就闻到了香味，仔细一闻，那味道竟然真的是自家传来的，急急忙忙就朝灶间去。 灶台上摆着蘑菇炒肉，红烧肉，外加一道炒地瓜叶，自己那个变了性子的儿媳妇正从锅里往外舀着什么菜。 林氏惊呆了，她凑近看了眼锅里黄白相间的菜问道：“这是什么？” 崔晚棠用锅铲一点点从边沿往里头铲，应道：“娘回来的正好，可以吃饭啦。这是鸡蛋抱豆腐，我看家里还剩了两块豆腐，就拿来做菜了，里头还切了点肉沫，白萝卜，香菇……反正肯定很香，娘一会多吃点。” 宋妗叫了宋彧出来，三兄妹帮着端菜摆桌，崔晚棠去舀了米饭。 这米本来她打算花自己的钱跟村长买的，谁叫她炒菜炒到一半发现没有主食，这么多菜总不能又叫她配着地瓜或者糙米粥吃。 先前一只兔子同屠户换了两斤半的猪肉后，另一只兔子和山鸡卖了八百文。 宋妗差点又忍不住去山上捡猎物，虽然她后来想着自己大概是运气好，正好碰见两只兔子躲猛兽了。 就连屠户都说她运气太好，劝她以后千万不要去冒险，便是常上山的猎户都不一定一趟能带只鸡下来。 她原想去屋里拿放的钱买米，结果宋彧看见了，阻止了她，自己出门去，带了两斤米回来。 如今大米一斤十五文，崔晚棠想这三十文大概也是宋彧所有的积蓄了，他将米给自己的时候，耳尖还意外得有点红。 崔晚棠下了一斤米，还在米上铺了层地瓜片，让大米更加香甜。 林氏坐下的时候，忍不住道：“这些菜是……” 她注意到了那个背篓里的八月瓜，因此面色有些沉，只觉得是孩子们上了山。 崔晚棠可不敢说是拿猎物换的。 阿妗提醒过她，林氏对于长子的死一直都接受不了，甚至连那座山都恨上了，加之长子尸骨无存，她便觉得山上各处都是孩子的血肉。 这也是阿妗几个孩子不敢吃山上食物的原因。 因此她忙乖巧道：“是媳妇去铁蛮叔那里买的，今日是中秋节，我想着嫁进来这么久也没有为家里做过什么，夫君又是日日念书，媳妇看着心疼想给他补补，就私自做主去买了这些菜，想给娘还有夫君做顿饭，娘快尝尝看味道可都还好？” 林氏听了道是崔晚棠用了自己的嫁妆银子，本想劝她把银子自己留着，但又听崔晚棠是为着彧儿。 原是媳妇对她夫君的一片心，她这个当婆婆的自然不该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对崔晚棠道：“叫你受苦了。” 林氏只觉得对不起家中孩子，她豆腐做的不好，不比旁人家卖的多，大儿子去后，家里人的日子便越过越差，她每日里都睡不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崔晚棠忙道：“娘说什么呢，媳妇可不觉得苦，每日里都乐呵着呢。家中事事都有娘操劳，妹妹又是这样的软和良善，小霖儿可爱懂事，夫君更是体贴爱护媳妇，若不是这般好，媳妇也不会自觉愧疚，想也为家中做些什么呢。” 林氏见崔晚棠目光真诚，有些感动，她不觉得是自己好，只觉得崔晚棠和彧儿二人如今夫妻感情深厚，媳妇才会过这样的苦日子也觉得愉悦。 于是她便对有些听傻了的宋彧认真道：“彧儿，你要记得晚棠的好，往后夫妻二人同心协力，你要护她爱她，万不能负她。” 宋彧瞥了眼“腼腆”低头的崔晚棠，点了点头道：“儿子会的。” 崔晚棠耳朵动了动，也是不好意思。 虽然她扯宋彧这面旗只是为了让林氏心无芥蒂，毕竟她还是想常常吃肉的。 只要说是自己心疼宋彧读书苦，想来林氏也不会心疼银子。 “咕噜噜——” 肚子叫的声音打断了崔晚棠三人的对话，小霖儿连忙捂着肚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 林氏无奈一笑，忙道：“我老了，人也啰嗦，快吃饭吧，这些饭菜我闻着就香。” 大家一起下筷，才吃两口，小霖儿就喊着：“好好吃！” 林氏也是十分惊诧，“晚棠的手艺竟然这般好！” 宋妗也是连连点头。 就连宋彧都“嗯”了声。 其实崔晚棠知道没有那么夸张，她又不是什么大厨，都是家常菜的做法，只不过因为大家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吃，如今嘴里稍微有点味就觉得是美味佳肴了。 她笑道：“大家喜欢就好。” 这顿饭每个人都吃得很满足，小霖儿更是瘫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直打嗝，一直絮叨着，“好好吃……” 崔晚棠要收拾饭桌，被林氏赶走了，“我和阿妗收拾就好，你忙了一早上，去消消食，一会好睡午觉。” 崔晚棠也没有和她争，拽着小霖儿在院里来回走着消食。 宋彧也同样跟在了她的身后。 “过几日我会去公孙先生那里念书。”宋彧突然说道。 崔晚棠有些没反应过来，“公孙先生？” “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公孙大夫，公孙先生学识渊博，已经答应了收我做学生，教导我。” 宋彧一步步踩在崔晚棠的影子上，在崔晚棠停下步子回头时，也停了下来。 崔晚棠想了下，“公孙先生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你同他学习来年定能高中。” 宋彧看着崔晚棠，“你觉得我来年能中？” 崔晚棠点了点头，“你长得这么好，谁能比你适合当探花郎啊？” 宋彧哑了声，他原以为崔晚棠是真的信他，却不想她或许连科考是如何考都不明白，长得好就是探花郎，宋彧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想法了。 他无奈道：“借你吉言。” 崔晚棠心中暗笑，她当然知道宋彧能中，史上最年轻的三元及第状元郎，圣上最看好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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