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显然秦遇的担心并不多余。 就在林远秋销假上值的第二日,姜公公又过来传召了。而被召之人,与前几次一样,依旧是林远秋来着。 林远秋也没耽搁,只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进宫去了。 与前两回一样,林远秋骑着他的红豆跟在姜公公的马车旁,这样等回翰林院时,就不用靠双脚走路了。 原本他还想把钰柔做的披风给穿上的,可想到待会儿还得脱在宫门外,别到时给弄丢了,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是林远秋过分小心,实在是拴马桩那边可有不少的马匹和马车停着。皇宫以乾清门为界,分为外庭和内庭。内庭是圣上与妃嫔们的居所,至于外庭,除了平日上朝,每日还有好些负责守卫的兵尉当值,而他们的马自然也是栓在停马场的。 都说人多手杂,林远秋觉得小心谨慎些肯定是不会错的,别到时真给弄丢了,岂不白费了钰柔的一番辛苦。 只不过,这天气没有披风罩着,骑马确实有些灌冷风,林远秋拢了拢衣袖,继续紧跟在姜公公的马车旁。 马车不快也不慢,依着这样的速度,已进宫好几次的林远秋,便得出,待会儿自己定会在御书房门口等上一会儿的结论。 再想起方才自己出门时,同僚们脸上的诧异神情,林远秋自然知晓他们的心里所想,毕竟圣上已连着两日未早朝,只让吴公公接了各位大臣的奏折。 所以,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估摸着圣上的身体状况吧。 林远秋感知着此刻自己的内心,发现竟没有一丝想探究的念头在里面,并没有准备趁着今日去面圣的机会,一探圣上的状况。 林远秋觉得这样挺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臣子,只需尽好自己的本分就成。 还有,若是可以的话,林远秋巴不得依旧和刚当值那会儿一样,每日忙碌于修史当中,那样的日子虽看着单调,却纯粹。 很快马车就到了宫门外,林远秋也把红豆牵到马桩那儿栓着了。 守门兵卫还跟先前一样,不单搜检了林远秋,连姜公公也被检查了一遍,毕竟这可是出去了一趟,谁知道会不会带些犯禁物品回来,所以被搜检是必须的。 接下来的事果真如林远秋预料的一样,等姜公公说进去禀报一声后,就没再出来,而他,就站在御书房门口等着。 好在约摸半个时辰后,姜公公就出来招他觐见了。 林远秋低着头,提脚紧随姜公公身后。 御书房的地面用金砖铺墁,磨砖对缝处涂以桐油,看着整洁又大气。其实此金砖并非真正用黄金打造成,而是因着该地砖工艺繁琐,造价昂贵,每一块的造价于真正的金砖相差无二,才会被称为“金砖”的。 林远秋边走边数着数,待直行走过十六块金砖,然后再右转踩到第六块金砖时,当即跪下行礼,“微臣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前方,景康帝惯有的浑厚声响起,“起来吧。” 听着中气十足,看来真如太医说的,圣上无碍。 “谢圣上!”林远秋起身,依旧未抬头,哪怕偷瞄一下都没有。 很快,姜公公从景康帝手上接过今日要进讲的经史内容,林远秋躬身接过,只见纸笺上只写了“远犹”二字。 林远秋当即明白,圣上今日是想听有关深谋远虑一类的经史,至于具体内容,只能他这个进讲的人自己想了。 可是,说些什么好呢,林远秋飞快整理着自己的所学,好从中挑出可说的内容来。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自己面对的是当今圣上,若所说内容离题万里,或者枯燥无味的话,那么说不得会被罚到门外跪着去。 好在他这个状元并非平白得来,再加上前世的学识积累,很快让林远秋想到了今日要说的内容,不如自己就说几则宋神宗的轶事吧。 说实话,好些时候林远秋觉得自己与说书人无异,唯二的区别在于他的听众只有圣上一人,且还少了一把折扇在手。 对了,还有开场白,每次进讲经史前,林远秋都得先把自己要说的内容意义给总结出来。 组织了用词后,林远秋吐字清晰,朗声道,“谋之不远,是用大简,人我迭居,吉凶环转,老成借筹,宁深毋浅,何为远犹,今日微臣就与圣上说几则轶事吧。” 说着,林远秋便一则则细说了起来。 先是宋神宗在熙宁年间的轶事,说的是皇家作坊的官吏觉得作坊通道太过狭窄弯曲,实在不便于平日的生产,是以奏请神宗,想把巷子做的开阔一些。起先神宗觉得有理,可后来仔细一想,觉得这作坊通道是按着当年太祖的要求而建造的,之所以会如此设计想必有太祖的深远考虑,所以神宗并没同意改动。果然,没过多久,皇家兵器坊的工匠们突然拿起兵器想要造反,可是作坊门道狭窄又弯曲,一时难以成势,而这边,只需一个守门老兵把门关上就能抵御他们了,最后工匠们造反失败,全都被捕获了。 显然,这样的轶事,圣上非常感兴趣,等林远秋把几则内容都说完后,景康帝还有些意犹未尽。 待出了御书房,林远秋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后脖颈,好酸啊。 而景康帝,总觉得今日哪里不太对劲。 不多会儿,侍候在侧的吴公公就听圣上问道,“今日林修撰可有抬过头?” 抬头? 吴公公仔细回想了一遍,随后摇头道,“禀圣上,未曾。” 景康帝又看向立于下首的姜公公,姜公公也摇头道,“禀圣上,奴才并未看到林修撰有抬过头。” 果然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呆愣片刻后的景康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林修撰的脑袋瓜子也不知是咋长的。 景康帝不禁想起,今日汪阁老他们过来觐见时的模样,一个个逮到了机会,就会往他这边瞟上一眼。而林修撰倒好,居然连头都没抬。 还真是人小鬼大啊。 而这边,出了皇宫的林远秋正在心里想着事儿。 方才从圣上低沉浑厚、且不失中气的声音中,林远秋已得知皇帝确实如太医说的没什么大碍,正因为如此,今日他才刻意未抬头多看的。 而之所以会这样做,还是因为圣上的奇怪行径,明明身体没什么大碍,却连着两日不早朝,这其中的原因林远秋猜不到,也懒得去猜。 毕竟好奇害死猫,有些不该自己知道的事,还是少牵涉进去的好。 至于要做到不抬头,其实并不难,本身作为臣子就不得直视圣颜,加之御案和御椅摆放的位置就要高出地面几个台阶。所以林远秋只须微微低头,目光不要往上抬就成。 回到翰林院时,已差不多申时。 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林远秋早已口干的厉害,他正准备与方掌院报过之后,就回修史馆喝水。 岂知,方掌院并没让人离开,而是喊林远秋坐下,然后与他说起话来。 虽圣上的事不能随便打听,可方掌院也是个聪明的,从林远秋进宫已有一个多时辰,他就能猜到圣上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然哪听得了这么长时间的经史啊。 而方掌院这会儿留下林远秋,只不过是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测。 林远秋没让自己失望,加之他确实啥都没看到。 …… 隔了一日,景康帝又开始了每日早朝,只不过这一日的金銮殿上并不平静,因为有老臣提出了尘封已久的话题,那就是立太子。 至于立嫡还是立长,亦或是立贤,朝臣各有各的说辞,随后吵成了一团,直至最后被景康帝全轰了出去。 林远秋也是才知道,原先自己以为的三个皇子共抢一把龙椅的认知,早已成为了过去,因为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长大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加入到了夺嫡中来。 许是圣上心烦的缘故,倒是有好些时日未再传召他了,这让林远秋顿感轻松了不少。 林三柱还跟先前一样,每次从朱掌柜那儿收来的银票,只过一下手后,就全交给了儿子。而林远秋,虽已成亲,可攒私房的习惯并未丟掉,他依旧是那句话,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不过,每个月林远秋都会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妻子,届时是攒着还是买胭脂水粉,全都随她,反正男子汉大丈夫,养媳妇是必须的。 至于钟钰柔,每次相公给的银票她都收到了妆匣里,她可不是会乱花银子的人,再说现下自己的心思全在绣品上呢,哪有时间往街上去啊。 原来,这段时日林远秋又画了不少禅意花样出来,而那上头的一句句大悟之语,让钟钰柔恨不得全都把它们绣了出来。 …… 这日,大朝会上,李御史上奏了平州造船厂的事,并有根有据的参了工部尚书何守之中饱私囊、删减造船补贴,致使造出的船只轻薄易坏,水道输运因而每况愈下。 景康帝大怒,命刑部着手查办此事,若属实,绝不轻饶。 得知此事后,林远秋很快记起老师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老师说工部尚书何守之与侍郎吕淮都是大皇子的人。 所以,这是从暗斗转为明斗了吗? ……
第174章 帝王之术 显然,林远秋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不,也不知是实际情况真的如此,还是被人栽了赃,反正拔萝卜带出泥。没过两日,工部侍郎吕淮和郎中吴为仁,以及水部的三名主事,也因参与了删减造船补贴之事,而被圣上关进了刑部大牢。 顶头上官被抓了一半,这让剩下的工部主事们都惶惶不安了起来。 而大皇子,若此时还没有行动的话,那么那些追随他的人,怕是都要掉转方向投奔别处了。 于是,才过了一日,又有官员被拉了下来,而这位被参的人正是李御史,罪名是受贿敛财,歪曲事实以及污蔑他人。 这样的罪名,对有着纠肃贪贿之责的御史来说,可谓不小了。 景康帝命刑部查办此事。 至于李御史,则与先前被自己弹劾的工部尚书一样,也都被暂时收押到了刑部大牢。 说是暂时收押,其实大家都知道,进了刑部大牢后,再想出来的话,怕没那么容易了。 先不说当官的只要被查,或多或少都会有事查出。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他俩正较着劲呢,怎么可能让对方的人安然无恙从牢房里出来。 所以,在林远秋看来,这些人想再重回朝堂的可能性,怕是为零了。 果然,等刑部把调查的卷宗全呈给圣上后,很快发落就下来了,虽实际情况并不像李御史弹劾的那么严重,可中饱私囊、删减造船补贴却是事实。所以何尚书被景康帝直接撸了官职,全家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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