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来述职的,林远秋也没耽搁,在景康帝的示意下,很快把过去三年治理州县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圣上已经知晓的“小县大城之策”和歼灭山戎人。 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总不如当事人口述来得生动,景康帝仿佛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特别在听到兵卫们都躲在棉被里埋伏后,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皇帝的身份,景康帝恨不得蹦起来拍手叫好了。 接着林远秋着重说了高产粮食的事,随后把自己记录的册子呈了上去,还有那半麻袋稻谷。 景康帝一页页翻看着,见上头实在写得仔细,不但有育苗的全过程,就连秧苗高度的变化都跃然于纸上,可见在期间有多用心了。 再看那颗颗饱满的谷粒,让人捧在手上舍不得放下,这可是天下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啊。 最后,景康帝忍不住感慨,“若朝中官员都如林大人这般勤勉不辍、事事为民,咱们大景朝何愁不千秋万代!” 这评价着实太高,林远秋有些愧不敢当,“禀圣上,这是为臣的本分,当不得圣上的如此夸赞。” 景康帝听后忍不住点点头,心说不愧是自己亲点的状元郎。 对了,景康帝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耳闻的山妻之事,当即问道,“朕心中一直有疑惑,林大人出自农门,何来如此多的银子在京中置宅,以及补贴石洲府二十七名山妻的嫁妆?” ······
第222章 知晓 景康帝突如而来的问话,让原本有些飘飘然的林远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果然伴君如伴虎,在圣上面前得时刻警着神才行。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问题,林远秋早在心里想过了好多遍。特别在面对圣上时,该怎样回答,他已经有了成算。 林远秋自然不会傻到说出从宅子里挖到银票的事。 既然当初没说,如今自己哪怕再解释的天花乱坠,在旁人眼里,也已经是个不实诚之人。 而其他瞎编的话,就更不能说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推敲和查问。 所以,自己还是把卖画挣银钱的事告知圣上吧。 至于圣上会不会因此斥责他,这会儿林远秋已顾不上这么多了。 还有,既然决定要说,林远秋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反正自己一不偷、二不抢,怕啥。 不过,都说说话技巧非常重要,同样的一句话,表达的话语不一样,旁人的看法也就有所不同。 林远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语,随后躬身,道,“禀圣上,微臣自小家境清贫,全家一十五口人只靠着六亩薄田度日,是以挨饿是常有的事,不怕圣上您笑话,微臣长到五岁时,因着瘦小,旁人看着只以为才三岁。后来看到考中秀才的族叔过上了能吃饱饭的好日子,微臣就也想着去念书,好让爷奶爹娘他们不用再饿肚子。那时微臣念的是族学,族学不用交束脩,只是笔墨书册须得自己购买,无奈家中实在拿不出银两,后来微臣父亲就去镇上码头帮人扛粮食,一麻袋粮食足有一百五十斤,扛三百斤才得两文钱,微臣父亲身板太瘦,常常背着麻袋直不起腰。” 说到这里,林远秋有了停顿,景康帝听出林修撰声音中带着哽咽。 接着又听他说到,“等微臣考中童生后,就去了镇上的私塾念书,私塾里的夫子常会教学生们画画,当时微臣就在想,自己若是把画学好了,是不是可以作画挣银钱,如此便能减轻了家中的负担。是以在课余,微臣就勤练书画,加之本就喜欢,不出几年,微臣的丹青之作已是尚可,虽难登大雅之堂,可已经能让微臣无须再为束脩以及笔墨纸砚发愁。” 最后,林远秋总结,“禀圣上,微臣置宅子和贴补山妻嫁妆的银子,正是与人作画所得。” 说罢,立在堂中的林远秋,脸上不但未见半点心虚,且还一副凭自己双手挣银钱并不丢人的模样。 这副大大方方的样子,落在吴公公和姜公公眼里,心里是忍不住的佩服。 旁的官员若是被人知晓与人作画讨生计,怕是早脸红的没处搁了吧。 何况这可不止脸不脸红的事,朝廷有明文,为了防止官员以权谋私、与民争利,朝中官员是一律不允许经商的。 不过,吴公公和姜公公很快反应了过来,觉得卖画作应该算不得以权谋私、与民争利吧? 而景康帝,从听到林修撰父亲扛麻袋供儿子念书,再到林修撰为免父亲辛劳,勤练书画挣束脩的事,很快就有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出现在景康帝眼前。 至于经不经商的,景康帝压根没往这上头想。在他看来,与人作画,不就跟给书舍抄书挣银钱的书生差不多吗,又没开了铺子专门营业,这哪算经商啊。 再想到林修撰不但靠作画减轻了家中的负担,进而完成了举业。还用画画挣得的银子帮扶百姓,如此品行皆佳的官员实属难得啊。 不对,景康帝很快想起,京城的宅子可不便宜,他可不觉得林修撰仅靠作画就能攒出这么多的银子。不止是宅子,景康帝还记得先前林修撰为了让两个妹妹养好月子,特地买山庄的事呢。 有了疑惑,自然要弄清楚。何况景康帝心里还有着其他打算,在他看来,臣子的忠心,比他有没有能力更为重要。 话说,一个少了忠诚的人,怎可委以重任。 于是,景康帝让吴公公在隔间的大案台上铺了宣纸,让林修撰现场作画一幅。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画作,居然能挣出京城的宅子、庄子,还时不时贴补旁人。 林远秋知道,圣上说是想看他的画工,其实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说谎。 若是有,那么方才自己的那番言语就属欺君之罪了,届时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自己会画画是事实,所以没啥可担心的。 说是隔间,其实面积可不小,这儿正是景康帝闲暇之余写诗作画的地方。 对于要画些什么,林远秋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想法。他看了看案台上齐全的颜料,当下决定就画一幅泷见观音图。 泷见观音有万事顺意、福寿安宁的护佑之意,呈与圣上正合适。 因着忙碌,林远秋已有好久没再作画,可画画的本事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才半盏茶功夫,林远秋已构思出整幅图的布局,纸张的正中,便是倚岩而坐,眺望着流泉飞瀑的泷见观音,而在观音的身旁,林远秋准备再画上善财童子和龙女。 画菩萨图,重笔之处自然是面部神情,也就是开脸,特别是眼睛,须得二分开,八分闭。这样的眼神,寓意着二分观外,八分观内,二分观世间,八分观自在。 而这些,对早已熟能生巧的林远秋来说,简直太简单不过。这不,不消两刻钟,他就把菩萨的脸给画了出来,然后是观音菩萨头顶戴着的佛祖像,这是观音的恩师,戴在头上以示敬意。 等画好了头部,再画纯素白衣,接着是观音持着念珠的手。 一旁磨着墨的吴公公,看到林远秋手中的妙笔仿佛有如神助,很快就把一尊栩栩如生的观世音菩萨画到了纸上。看呆了的吴公公,手指伸进满是墨汁的砚台也全然不知。 吴公公自然不知道这是能让菩萨更显立体的素描画法,只觉得画上的人儿好似活了一般。 吴公公的惊叹声虽不大,可御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在御案上批阅奏折的景康帝自然听到了。 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很快起身走了过来。 毫不意外,等景康帝看到书案上的菩萨图时,眼里除了惊叹,已没了其他。 只见画中的观世音菩萨,无论在着色上,还是面部慈愍众生的神态,都可以说无可挑剔。再加上线条的流畅,以及娇憨可爱的善财和龙女,都让景康帝对这幅画喜欢非常。 毋庸置疑,凭着如此出色的画工,林修撰绝对能挣出买屋宅以及庄子的银子来。 ······ 今日算是林远秋在皇宫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等他回到家中,已差不多申时。 林三柱等得有些着急,见到儿子终于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至于为何会这般担心,还是因为周兴告知他的话。 今天林三柱去了周家,在看望春燕的同时,就听周兴说起了最近京中发生的事,从而知道了前段时间京城中的紧张局势。 “你周叔时常会去茶楼坐上一坐,今日爹听他说,如今那茶楼里可少了不少吃茶聊天的客人,想来这是担心会说错了话,都窝在家里不敢往茶楼去了。” 想了想,林三柱又说道,“我看咱们还是早些回石洲府的好。” 林远秋知道他爹在担心什么,这是怕圣上万一有个什么事,京城又乱了起来。 想到这里,林远秋压低嗓音说道,“爹,圣上看着精神还不错,咱们不用太过担心。” 听到皇上身体无碍,林三柱总算稍稍放心了些。 ······ 第二日,才吃了早饭,春燕和春草就满脸是笑的回家来了。 姐妹俩把家中的孩子也一并带了过来,春草在今年五月生下了二儿子,和春燕一样,如今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见到了哥哥,姐妹两个都非常高兴,三年未见,兄妹三人可有不少的话说。 今日春燕春草除了过来看望父兄,另外就是送这两年庄子上的收入。 “爹,这里是卖柿饼的银子,三百八十两,加上卖兔子的五十二两,一共四百三十二两银子。” 林三柱接过,而后从中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往春燕春草手里一塞,“喏,这银子你们俩收着。” 春燕和春草怎好意思收呢,两人忙推辞着不要。 林三柱瞪眼,“没有你俩帮着操持,哪还有柿饼的收成,拿着!” 说罢,林三柱把银票强塞到两个闺女手里,“这是你们应得的。” 林远秋也开了口,“爹说的没错,没有妹妹们领着家中仆人帮着做柿饼,哪来这些进项。” 听哥哥这么一说,春燕春草没再推辞,各自把银票收了起来。 对了,她们还带来了侄儿的周岁礼呢。 “哥,这是给宝儿的周岁礼。” 林春燕和林春草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春燕的是一只金项圈,还有几套亲手做的衣裳,春草则是一把金锁,另外也是衣裳和鞋袜。 随后两人又各自拿了一只锦盒出来,打开盒盖,里头是一支花簪,金花瓣、金花叶、金花蕊,整一个金灿灿的。 林远秋很快认了出来,盒子里装着的,正是自己考中状元参加琼林宴时,佩戴的状元簪花,当初自己分给妹妹们当了陪嫁。 “哥,这对状元花簪给宝儿吧,望他日后也能如哥哥一般,一举得中状元。” 说到这里,春燕和春草眼里满是感激,当初出嫁时,这一对状元簪花可让她们在婆家挣了不少的脸,也让婆家人对她们多了不少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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