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却是没想那么多的。 她自进了裴府以后,心头就萦绕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还夹杂着莫名的心痛。 从门口的狮子,到牌匾,甚至是入府后的一花一草,她都无比熟悉,她甚至不需要带路,便知道该从哪里走,从哪里拐弯。 仿佛她就真的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林娇停在了那里,她仿佛看见了抱着偷来的馒头,东躲西藏的自己。 “怎么了?”孟歆柔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转头问她。 少女站在那里,那张哪怕是生气忧愁时都带着三分明媚的脸,这会儿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忧伤。 明明只有几步之隔,她却仿佛离自己很远。就像是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个林娇了。 孟歆柔心头划过不安。 果然还是不应该带她来的,她有些后悔了,两步过去抓住了林娇的手:“娇娇?” 林娇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即使如此,她还想去看看,去看看梦里她和裴景生活的院子。 “孟姐姐。”她勉强扯出了笑容,“我觉着有些闷,想走一走,可以吗?” 孟歆柔自然是想拒绝的:“这还下着雨呢,要去哪里走?就在屋里坐坐吧,等雨小了一些,咱们就离开。” 林娇拉着她的衣袖,又开始了自己擅长的撒娇:“我就是想看看嘛,怎么说这里也是……裴景生活过的地方嘛。”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让孟歆柔都有些哭笑不得。 沉吟片刻后,她看向了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管家,那人也正在思索着,见两人看过来,马上开口了:“林姑娘想走一走,也未尝不可的。这院子小的一直在打理,虽比不得贵客们的府上,倒也值得一看。” 孟歆柔思索片刻后只得点了头:“那便看看吧。” 就像是管家说的,这里被打理得很好,除了没见着主人,似乎是什么都不缺的。 但是让孟歆柔奇怪的是林娇,她就像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一般,甚至不需要下人的带路也可以找到正确的方向。 而且她的步伐极快,说是随便走一走,却更像是有明确的想去的地方。 她心有疑虑,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沉默地跟着。 如果说对裴家旁的地方只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在看到眼前这个院子的时候,林娇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这里像是久失修理的样子,大门处锈迹斑驳,墙头上也是撒满了青苔,与记忆中所差无几。 若是推开门…… 她迫不及待地迈开步子想往里走,门口是有下人守着的,见了来人正要拦,在接收到管家暗暗的一个摇头后,才又迟疑地退了回去。 其实孟歆柔大部分都是猜对了的。 这里说是裴家,实际上已经被裴景所掌控了。孟家一老一少都是被软禁在府里的,至于这个院子,是禁地。 除了裴大人定期会过来,自己打理打理院子的花草,或是在这里歇上一晚,平日里是不准任何人的靠近的。 只是……他看了看林娇。 林姑娘,是例外吧?他是有直觉的,这位未来的女主人,兴许就是这院子的秘密。 倒是一同跟过去的孟姑娘,真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推开门,是那棵梦里熟悉的葡萄树,主人给它搭上了爬藤架,如今正郁郁葱葱爬满了绿色的叶子。 梦中,那是自己与裴景一同种下的。浇水除草,平日里都是裴景来的,那葡萄爬藤的架子,是两人一起搭的。 她那时候每年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树上长出葡萄。 裴景腿脚不方便,林娇便自己搬来椅子,踩在上面去剪。 笨手笨脚的她似乎做什么都总要出一些差错,她记得有一次因为自己试图够得太远,上面的椅子突然倾斜,林娇一个重心不稳,惊慌之余叫了出来:“裴景!玄知!裴玄知!” 屋里的人急急忙忙推着轮椅出来了,椅子上摇摇欲坠的人看得他心里也是一紧。 不等他过去,林娇已经从高处摔了下来。 她那时候已经是吃过不少苦头的人了,即使没那么娇气了,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被蹭破皮的胳膊膝盖,还是一瞬间觉得委屈极了,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 其实她最难过的,是被摔碎的葡萄。 像是浪费了裴景这一年对这颗树的照顾一般。 可是当裴景推着轮椅过来问她时,她没说葡萄,只说疼。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坐在地上哭,第一次用着还不干净的手去擦眼泪,没看到男人握着轮椅的的手一点点收紧。 裴景沉默地找来了草药给她敷药。 药有些凉,敷在伤口处时,林娇嘶了一声,男人的手便更轻了一些。 “还疼吗?” “疼。” 因为委屈,哪怕是不疼了,不管裴景什么时候问,她也要说疼。 直到裴景给伤处都上好了药,她才终于发现了不对。 男人过于沉默了,沉默之中,传递出一种无言的忧伤与无力。明明自己哭得那么惨,可这一刻,她却觉着裴景更加难过,他没哭,可那双眼睛让林娇觉着,这个人,像是在流泪。 她正想着怎么安慰,突然听到了裴景的声音。 “对不起,”他说,“我接不住你。” 林娇那一刻,突然有了悔意,她握住了裴景的手:“我不疼。” 她不该 说疼的,因为她说疼的时候,裴景看起来比她更疼。 林娇抚摸上葡萄的绿藤。 她如今可以十分确信了,那绝不是单纯的梦境,她一定在这里生活过,一定在这里哭过,笑过,也一定与裴景……相爱过。 是前世吗?她有些糊涂了。 “孟姐姐,”她开口,声音迷茫而低落,“你相信,前世吗?” 这个如此荒谬的想法,她却带着莫名的笃定。 孟歆柔一愣,她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她知道林娇爱看话本,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兴许是有的吧?” 她顺着说了。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别让他跑了!” “快抓住那个疯子!” “快拦住!别让他进了那院子!” 嘈杂的喧闹,和急促的脚步声,让众人都向着外面看去。管家更是脸色大变。 这府里的疯子,自然是那位少爷。 平日里不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吗?怎么今天让他跑出来了?可千万不要冲撞了林姑娘。 “两位姑娘。老奴先去看一看。”他一说完,人赶紧往屋外走去。 可还不等走两步,院子里的大门被一下子撞开了。 他们都看到了冲进来的人,林娇皱起了眉头。 那人穿着一件宽松的布衣,蓬头散发,脏兮兮的脸看不出正常的面容了。浑身散发着恶臭。 尤其是那看过来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阴冷,邪恶。 林娇不自觉后退了几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一些记忆,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美人,跟着那残废有什么好的?跟着爷,我保证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跟着他也太过委屈了。” “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画面不断变幻着,林娇眼前一会儿是男人含着欲色不怀好意的脸,一会儿是他压在自己身上后狞笑的模样。 她像是正在亲身经历一般,只觉得恶心得喘不过气来。明明……她梦里没出现过的。 画面的最后,是一片血迹,和自己沾了鲜血的手。 “是美人!” 傻子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的惊呼声也随之传来。
第38章 前尘(一) 裴清河注意到林娇, 是他在与侍女在花园中私缠之时,他敏锐的听力已经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虽是特意寻的僻静之地, 但他也并不惧被人看见。 作为裴家如今唯一的少爷,谁敢乱嚼舌根? 他身下的动作未停, 眼神好整以暇地看着脚步声渐近的小径。 抱着画卷的女子出现在视野中时, 裴清河的呼吸窒了一瞬。 一根简单的木钗,暗灰色却又被洗得泛白的廉价布衣,怎么看, 都是粗鄙下人的打扮。偏生那白皙透嫩的皮肤,樱桃般殷红的小嘴, 不盈一握的细腰,无一处不生得极美。 彷如天女下凡。 当然, 她就算真是天女,自己也得弄到手。裴清河脑子里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他从小到大都被宠坏了, 只要是想要的东西,没有不得到的, 更何况这是在自己府内。 向来纵情声色的人, 目光不自觉流连在女子的胸前。 横在怀里的画卷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但若有似无的风光,还是勾得他口干舌燥, 身体愈发灼热。 裴清河是在假山后做这档事的,他能透过缝隙将外面的人看得清楚,外面的人却对他们的存在并无察觉, 只是走进了才隐隐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有些迟疑地放缓了脚步。 男人注意到后,不怀好意地加重了力度, 身下的女人忍不住叫出了声,这下外面的人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一刻不敢停地跑了。 虽然很短,裴清河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女人红透了的脸颊,如春日桃花,娇艳得让他只想马上摘下,狠狠□□。 身下的侍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情/欲里回不来神,猛然被少爷捞了起来。 “那个女人,是谁?” 侍女勉强稳着身形看过去,按理说一个背影是不一定能准确认出来人的,奈何那人的模样太过出众,连背影都是,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爷,那位是……大……裴景的夫人。” 原本是想说大少爷的,还好在这最后一刻反应过来了,不然今日就交代这里了。裴清河最讨厌的人,便是裴景。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裴景?那个废人吗? 裴清河的母亲是裴老爷续的弦,裴景那时候也不过是五岁的孩子,尚且懵懂着,便迎来了对自己不善的继母。 偏生这个继母还是个惯会演戏的,在外人和裴老爷的面前,一副慈母的样子,背地里却是想着法折腾这个孩子,或是明里暗里挑拨父子俩的关系。 五岁的孩子,哪里是她的对手。更何况裴老爷在外行商,鲜少回府。 裴清河出生以后,裴夫人想要除掉裴景的心就更为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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