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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霄徐徐道来，话锋一转，“再说了，马家既要算计你家，谋算肯定周全，就算令弟有心，怕是也来不及递出消息。此事到此为止，义安就不要再自责了，好好干，衙门还有许多事倚仗你呢。” “大人！”宋义安面上动容，“大人放心，属下定肝脑涂地，不负大人期望。”他心中对大人充满了感激，恨不得把一颗忠心都捧出来。 闻九霄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透着欣慰和鼓励，“你这样想就对了。” 恭敬退出去的宋义安只觉得压在身上的无形大山移开了，腰板都挺直了。极目远眺，他胸口鼓胀胀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挣扎着破土而出。 他快步朝自己所在的公房走去，至于他那位一心想要压自己一头的二弟，呵，得了大人一句“太过年轻”“行差踏错”的评语，还有什么好前程？ 同胞兄弟，他是不能做什么，以后远着些就是了。 宋义安一出去，余枝就从内间出来了，饶有兴味地坐到闻九霄对面，“三爷，我发现你真会蛊惑人心，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 对那位宋秀才明明没有一丝好感，说出的话却是什么“人太年轻，思虑不周全”，什么“学识还是有的，受了教训以后就好了”，只字不提人蠢心毒，只归为年少无知。前者关乎品性，后者只是阅历不足，本质的区别。 几句话这么一说，不仅给宋义安留了体面，还收了他的忠心，让他感恩戴德，没见宋义安出去的时候一副愿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咣咣撞大墙的模样吗？ 不愧是政客！ 反正余枝是做不到，她会忍不住大骂宋立贤是个蠢货。当然了，她也是可以装一装的，但绝对做不到闻九霄这般浑然天成。 “宋立贤不行，宋义安却是个好用的。”他精通庶务，最重要的是他是山云县本地人，了解山云县。目前为止，闻九霄用他很顺手。 余枝瞥了他一眼，“好用是好用，就是家里拖后腿的太多。”一个弟弟也就罢了，亲爹貌似也不是个多拎得清的人。换成人家精明的大家长，早押着儿子到县衙来请罪了，哪会让长子顶在前头。这样的家族，就算有出众的子弟，也走不了多远。 “也未尝不是好事。”闻九霄意味深长地道，余枝一怔，半天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敢情对你来说是好事。” 家里拖后腿，宋义安再有能耐也飞不高，也就不能和家族相辅相成，宋家成不了气候，对闻九霄这个县太爷来说就不会是威胁。相反，因为家里，宋义安会更加依赖闻九霄，可不就牢牢地被闻九霄攥在了手里？ 啧啧，政客！整天算计着这个那个的，不嫌心累吗？ 余枝打了个哈欠，“三爷，我能回去了吗？” “困了？里面有软榻。”闻九霄处理着公务，一心二用。 这就是不让她走的意思了！余枝气恼，就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上班就见不得别人清闲，非把她弄来陪他上班，几个意思？ 她是女子哎！女子的阵地在后宅，后宅，后宅！ 那什么牝鸡司晨，女子误事，都是白说的吗？老学究呢？快点站出来说他！对，狠狠地说他！ 山云县现在是闻九霄的一言堂，老学究是有，却没胆量站出来挑衅县令大人的权威。余枝只好气呼呼地往内间去了，顺手还从闻九霄的桌案上拽走本什么。 闻九霄看着她满是抗拒的背影，笑了一下，继续案牍劳形。 这女人，不把人看紧点，谁知道是不是又跑山上去了？说是认识一个山民朋友……他不反对她交朋友，也不介意她用盐跟山民交易，他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山民，历朝历代的朝廷都希望能教化山民，可至今山民仍居住在深山。牵涉到不同的族群，能是简单的吗？ 余小枝武功是好，可也因为她的强大，才显得她格外单纯，真正的肮脏和复杂的人心她都没有见识过。 闻九霄希望她永远这样没心没肺就好，永远都笑容灿烂，眉眼温暖。
第412章 领导来视察工作了 话本子也有看腻的时候，余枝觉得这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届写话本子的不行，写来写去都是烂俗的故事，缺乏创新。 余枝翻了几下，就把闻九霄新给她买的话本子扔到了一边。烂俗也就罢了，好歹来点香艳的情节呀！闻九霄挑的书，自行想象一下有多清水吧，谁看得下去？ 余光瞥见她从闻九霄桌案上顺过来的册子，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户籍册，这只是其中的一册。 算了，看看户籍册打发时间吧。余枝靠在软榻上翻起了户籍册，翻到一半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男女比例太不对劲了。 拿一个六口之家的小家庭来说吧，父母和四个孩子，四个孩子中三个都是儿子，只有一个是闺女。这不是个例，普遍是这种情况，这本户籍册上记载，几乎每一户都是男娃多女娃少。家里有两个以上闺女的，这样的人家连三成都占不到。而家里有两个以上儿子的人家，却占到了九成。 窥一斑而知全豹，即使余枝只翻看了其中的一册，相信剩下的几册也都是如此。 看来，即使山云县民风开放，没有京城那么多繁文缛节，也依然存在着如此严重的重男轻女。男女比例失调，女娃那么少，男娃长大成人后娶不上媳妇，人口增长不了，还不利于社会稳定。 是女婴出生得少吗？不是的，而是百姓渴望生儿子，儿子能传宗接代，继承香火。闺女则不能，养大了也是嫁到别人家去，所以，要是头胎生的是闺女的，那还好，多半都会养着。要是第二胎、第三胎生得依然是闺女，家里又养不起，要么溺死，要么就直接扔到野外，也难逃一个死字。 长此以往，山云县可不就成了现在这种男多女少的局面？ 当然，谨慎起见，余枝还是决定把所有的户籍册都看完。 余枝刚把所有的户籍册拿到手，就见卓正扬匆匆求见，“大人，知府大人到了，现在人在驿站。”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属下认为他应该是为海贼一事而来。” 闻九霄自然也清楚范怀亮的来意，有些头疼。不就几百海贼吗？还值得知府大人亲自赶来？闻九霄不是不欢迎，而是知府大人来了，一些事就不大好操作了，至少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比如，从马家严家查抄所获。闻九霄现在已经想到是不是给知府大人分点，分多少合适？ “备马，随我一起去迎接知府大人。”来都来了，闻九霄也不好把人晾在驿站，先迎回来吧。他看向余枝，还没说话，余枝就抢先道：“你忙你的，我回后面了，你就不用操心我了，我保证哪也不去。哦，我让江妈妈她们准备一桌饭菜。对了，葡萄酒是不是也准备一坛？” 闻九霄本想说不用，一般的酒就行。转念又一想，若知府大人喝美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事了？他便道：“准备着吧。” 驿站里的知府大人并没有歇着，而是四处走走看看，越看越惊讶。这还是山云县吗？山云县什么时候大变样了？ 范怀亮是来过山云县的，好几年前的事了。破破烂烂的城墙，灰扑扑的街道，哪哪都透着穷酸和逼仄。 眼前所见却大不一样，虽未进城，远远地却能看到城墙，高大挺拔，随着群山万壑绵延伸展，跌宕起伏。再说这驿站吧，能看得出来房屋新翻修过了，里里外外，包括院墙都粉刷得雪白。桌椅板凳，床，乃至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新的。院子里铺上了青石板，扫得干干净净。 跟来的属官也十分吃惊，“大人，山云县的路铺得真好。”加宽了不少，上面还铺上了一层碎石子。就算是下雨天，马车也不会陷到泥里去。 范怀亮点点头，“小闻大人是个能干的。”他心里感慨万千啊！闻九霄上任才几天？山云县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难怪年纪轻轻就封侯了，不能比，不能比啊！ 范怀亮更加坚定了与闻九霄交好的决心，所以闻九霄来迎接的时候，他是一点架子都没摆，与闻九霄携手一起进了城。 进到了城里，感受更加直观了。干净整洁的街道，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行人脸上也多了笑容……最亮眼的便是街道了，青石板铺就，画着白线黄线，中间两道走车，两边走人，你来我往，整齐有序，有条不紊。 跟着范怀亮来的那些人，只觉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到了县衙，又是一番情景了。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觉得县衙里，哪怕一个看门的老苍头，都格外地进退有度。哦，居然人人都会说官话。 范怀亮…… 说实话，范怀亮接到山云县的报功文书，他是不相信的。整个陈州，临海的也不光山云县一地，海贼猖獗又凶残，每年报到他这里的伤亡人数是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听说过海贼屠村的，还从没听说过如此战功的。 海贼有船，船大又快，杀了人抢了东西，上了船就逃之夭夭了。大海茫茫，官府拿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前有二百多级人头，隔了一天又新增了一百多级，近四百个海贼的头颅呀，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可能？ 范怀亮不信，然而，他想起闻九霄上回来州府，那些如狼似虎的护卫，忍不住有些动摇了。说不定小闻大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这才有了这趟山云县之行，他要亲眼看一看海贼的人头，看一看到底是真是假，看过之后他才会上报朝廷。 范怀亮看到了海贼的人头，在海边堆成一座小山，天气太热，即便拿石灰腌过了，还是散发出腐烂的臭味。范怀亮险些都吐了，捂住口鼻，匆匆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至于跟随他一起来的人，恶心得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接风宴席上……算了，这茬都不能提，一个个见了肉就反胃，跟女人怀孕似的，太难为情了。 闻九霄也很无奈，是他们自己要看的，他有什么办法？
第413章 这题超纲了 除了验海贼首级，范怀亮此行来山云县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盐。至于内心的心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闻九霄很大方，一点都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把范怀亮一行人带到了海边的盐田。不仅任他们随便看，还喊来盐工给他们介绍。 这般敞亮的做法，让大家对闻九霄的印象颇好。 闻九霄指着搭建起来的简易窝棚，道：“……他们吃住都是在这，白天黑夜都离不了人。大人也知道，山云县的海贼猖獗，怕他们来祸害，盐田也不敢多开，这十来亩盐田的产出将将够整个山云县百姓日常用盐。下官也想多开，实在是人手不足。山云县太穷了，好不容易得了晒盐的法子，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下官是慎之又慎，整日提心吊胆，海贼抢掠也就罢了，就怕他们毁了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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