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是镇北王,他也防不住百姓心里怎么想。 这个朝代的底层老百姓是愚昧,他们看不透事情的本质。但是,他们也有他们朴素的智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镇北王真是清白的,怎么可能会有血字?上天怎么会降下警示?那些纸上写的可都是真实的! 至于西北军中,余枝特意跑他们训练场上刷了好几条标语,还朝营房撒了一大叠传单。不说底层的小兵,单说中高层的将领……他们中的一些人,心情是复杂的,这么多年了,真打还是假打他们还分辨不出来吗?就算一时不察,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们心里能没有怀疑吗? 只是镇北王是西北的统帅,他们敢站出来说个不吗?就算他们说出自己心中的怀疑,有人信吗?镇北王在军中的声誉太好了! 现在这个脓包被挑破了,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军中的汉子,铮铮铁骨,心中没那么多的弯弯绕,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保家卫国。实则呢?不过是做了镇北王手中的一把刀,助纣为虐的帮凶。 此时他们方才明白为什么今年关外的异族来势异常凶猛,原来是朝廷插了手,施计让两方撕破了脸皮。 如果说底层的小兵是炮灰,他们何尝又不是呢? 事情太大了,最后还是禀到了镇北王那里,惊怒攻心,本就受了内伤刚能下床的镇北王,“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也够坚毅的,都这样了,还能撑着召见心腹幕僚和大将,只下了一道命令,那就是“杀!” 所有可疑的人,所有妄议此事的人,全杀了! 幕僚和大将面面相觑,均觉得不妥。要知道防民之口向来堵不如疏,此时应当施以怀柔手段,而不是铁血镇压。主公这是出了一记昏招! 可看着镇北王布满阴霾的脸,无人敢站出来触霉头。 大家都知道镇北王向来说一不二,最厌恶别人质疑他的命令,真犯了他的脾气,亲小舅子都照砍不误。 属下一走,镇北王顿时瘫倒在座位上。打小就伺候他的老亲兵一脸心疼地扶住他,“王爷,您这是何苦?世子爷都历练出来了,什么事处理不来?您伤得这么重,何苦折腾自己?” 镇北王喘着粗气,额上豆大的汗珠沁出,好半天才摆摆手,声音无力,“老大还是差了点火候。” 不过用想他也知道这是朝廷的阴谋诡计,哼,以为这样就能击垮他了吗?休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西北是杨家的,他就算毁了,也不会拱手送给朝廷。
第142章 找上门来 快中午的时候,五皇子接到了西北暗探传回来的消息,他都懵了。 西北的舆论战已经开始了?村头巷尾、衙门外的墙上都被人刷上了大标语,连城墙、西北军营都没放过?传单似雪片一样? 他还没有下令呢,这是谁干的? 什么,血字?蚂蚁?清洗不掉? 五皇子更懵了,不仅他懵,他的整个智囊团也懵了。他们还在熬夜抄写呢,传单已经撒遍西北了,他们还用再接着抄吗? 五皇子冷静下来想到的第一个人选便是余枝,“余先生,令爱呢?”知道此事且有本事干成这件大事的,也只有余东家了。 “啊?”余广贤抄传单抄得头昏脑胀,一时没明白五皇子得意思,“不是在药房,应该就是在院子里。”不然还能在哪?他最近太忙,还真没怎么留意那母子俩。 “走,去看看。”五皇子眼神闪了一下,直接出了屋子。 “啊?哦!”余广贤虽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找枝枝,仍赶紧放下笔追了出去。 到了外面,被风一吹,他浆糊一般的脑袋清醒了。不是吧?殿下怀疑是枝枝干的?不能吧?想起他闺女那身神鬼莫测的本事,余广贤又拿不准了。 而屋里的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殿下的意思……在西北搅合一通的人是老余那闺女?怎么可能?他们承认,老余那闺女是生得漂亮,聪慧又能干,性格还好。可她就是个弱女子,一夜之间搅得西北鸡犬不宁,她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别开玩笑了好吗? 五皇子和余广贤先去了药房,没找到人,两人直扑余广贤的住处。 身为五皇子的头号幕僚,余广贤在军中是享有优待的,其他幕僚都是两三个人住一个院子,而他则是单独有一座小院子的。余枝跟他住一起,他住正房,余枝和小崽子则住在厢房。 小院子是真的小,一进院门,院内的情景一览无余。闻九霄正坐在廊下,小崽子坐他旁边,两人的神情惊奇地神似。 “小闻大人怎么在这?枝枝呢?”余广贤看到闻九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这个臭小子,一有空就往他闺女身边凑,他这样忙碌都撞见过好几回,他没看见的岂不更多? 哼,就算他是候府公子,就算他对自己毕恭毕敬,就算他是舟舟的父亲,余广贤仍是看闻九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他派去京城的人已经回来了,余广贤心里也知道闺女的事上怪不上闻九霄,可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他不偏着自己的闺女,难道还偏向他?他余广贤是那么里外不分的人吗? 他的枝枝为什么会坠崖?不是他连累的吗?一个弱女子流落在外,肯定吃了不少苦,不都是因为他吗? 五皇子注意到自家余先生不客气的语气,又看了眼恭敬站着的小闻大人,最后目光落在同样站起来的小崽子脸上。 以前没怎么注意,现在五皇子惊讶的发现,舟舟和小闻大人不仅神情相似,连相貌都像极了,难道…… 五皇子恍然大悟,像成这样,唯有亲父子了。再结合他家余先生的态度,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样,小闻大人的行为就好解释了。前两天小闻大人来求见他,五皇子是有些懵的。 虽然他是皇子,可他跟小闻大人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去。小闻大人乃父皇钦点的钦差大臣,用得着向他回禀什么吗?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哪是向他回禀事情的?分明是追着余东家来的。 小闻大人和余东家?五皇子眼神闪了一下,审视的目光又落到闻九霄身上,倒也算郎才女貌。 “小闻大人,余东家出门了?”五皇子笑着问。 “没有!”闻九霄指了指厢房,“还在睡。”意味深长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忙了一晚上,可不就起不来了吗?” 闻九霄接到西北的消息比五皇子早了一会,难怪昨晚把小崽子送给他,原来自己跑西北去兴风作浪了!这个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哪怕跟他说一声也好呀! 闻九霄很头疼! 五皇子也是人精,听懂了闻九霄话里的意思,又惊又喜,“真是余东家?!”不声不响就做下这般大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了。 闻九霄点头,面无表情,“除了她还能有谁?” 胆大妄为的女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余广贤急了,枝枝真跑西北去了?不是,朝廷大事是她一个姑娘家该管的吗?她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可谁让她是自己的闺女呢?余广贤只好干笑着和稀泥,“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丫头还没起来,太懒了!哎呀,让殿下见笑了,在下这就去叫她起来。”顺便叮嘱她别乱说话。 “不可!”三道声音齐声阻拦。 五皇子虽然急着想知道余枝昨晚的行事,不过仍亲切道:“余东家辛苦了,让她睡吧。睡饱了才有精神,哈哈!” 闻九霄点头,很赞成五皇子的话。他比五皇子多知道一点的是,那个女人起床气很重,尤其没睡醒的时候,脾气格外大! 当初在桃花里,她还乖巧着的时候,都敢朝他使脸子。 另一道声音自然是属于小崽子的,他不满地看着自家爷爷,一本正经地大声纠正,“娘不懒,娘就是累了,累了就得睡觉。” 他走到厢房门口,伸开双臂拦着,目光警惕地望着余广贤。 他是娘的好大儿,谁也不能打扰娘睡觉。 闻九霄嘴角抽抽的,这兔崽子,就跟他娘亲。昨晚可把他折腾死了。 五皇子一脸赞赏,“这孩子真孝顺。”比他家那俩成天上房揭瓦熊孩子懂事多了。 余广贤早就化身孙奴了,“好,好,好,爷爷说得不对!你娘不懒,你娘只是累了,爷爷不叫她了。这儿太阳晒,你跟爷爷到那边去吧。”硬是把小崽子抱回去了。 三个大人一个孩子,齐齐坐在廊下,目光全都紧盯着厢房的房门。 余枝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情景。她怔在门口,以为自己做梦呢。 余广贤可急坏了,这丫头,不修边幅就出来了?太没眼色了,没看见殿下在吗? 大脑当机的余枝看到她爹对她使眼色,才意识到不是做梦,脸色一变,退回屋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眼尖的五皇子和闻九霄早看到她袖子和身前衣裳上的红漆了,没跑了,昨晚跑西北刷标语撒传单的是她无疑了。
第143章 尴尬的余枝 余枝靠在门上恨不得时光倒流,她就这样蓬头垢面出去了?丢人丢大发了,太尴尬了。 爹也是的,给她使什么眼色?五皇子来了,早点把她叫起来也不至于有这一遭啊!她的形象全没了。 余枝又低头往身上看,衣裳齐整,并无不妥,她心里松了口气。爹是亲爹,闻九霄……她哪种样子他没见过? 只剩下一个五皇子,她就出去了不到一分钟,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吧?就算看到……余枝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无非就是头发乱了一点,可她这张脸能打呀。军中,比她邋遢的人多了去了,她这压根就不算什么。 余枝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很快,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揪着身前的衣裳仔细看,星星点点好多红漆,还有袖子上,也蹭了不少。 昨晚……昨晚她怎么回来的?余枝敲着脑袋想了一会,对了,她半道上睡着了,是小绿带着她回来的。 这个小绿,都能把她送到床上了,怎么就没顺便给她脱掉外面这身衣裳? 若小绿知道她这样想,准得给她一藤。 余枝换了衣裳,又梳好了头发,深吸一口气,这才重新打开房门。 一对上三大一小四双眼睛,余枝扬起的笑脸险些皲裂,他们为什么还在?就不能避开吗? “嗨,早!”余枝硬着头皮打招呼,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昨晚月光皎洁,我贪看美景,一时忘了时辰,睡迟了这才起晚了。”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欣赏月色?这个理由可真是强大!跑大西北欣赏的吗?昨晚是有月亮,但还真称不上月光皎洁。 不说对她了解甚深的闻九霄,就是余广贤和五皇子,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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