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太多,有几句真假周梨也无从判断,只是想着宋家那么多人口,如今老爷们都要被流放,那下人们肯定也是要被发卖的,还有他们家那些田产房屋什么的,朝廷又不可能一直捏在手里,必然都是要转手卖出去换成银子的。 想到了这里,哪里顾得上去管宋家的案子了,如今只想着他们家的田产房地能不能便宜些。 自己趁着这功夫给买过来。 多攒几个钱,往后白亦初真入了仕,手头宽裕些,不必紧巴巴的盯着那点俸禄。自然也就不可能去碰那不该碰的钱。 只不过这会儿已经晚了,她是第二天才去找的正方脸。 一和正方脸提起这宋家的房屋田产,正方脸便兴奋道:“巧了去,我正想着你手里房产不少,却是没有什么良田,如今宋家现在几十亩上好的水田,我们牙行里也分得了些,过两日东家便要拿出来了,你若是有意,我便去给你想法子。” 宋家的水田,自然是上好的。平日里碍于他家的权贵,大家肖想不得。但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人人都盯着呢! 周梨想到这里,有些担心,“价钱怕是不低。” “高不高低不低的,也不会太夸张了去,终究是朝廷要出手,他们自己也不好把这原来的市场给扰乱了。”正方脸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又不是私人出手,坐地起价。 周梨这才放心了些,又问起宋家可有什么好房产。 正方脸细数了几处自己知晓的,都是些怡情雅致的院子,若是逢着花开时节去游玩,倒是有几分意思的,但平常却不合适住人,而且里头的花花草草又要人时常打理,叫他看来就是赔钱的玩意儿。 周梨一听着话,连连摇头,“那罢了,这般的院子,只怕赚来的钱还不够雇人管那花花草草呢!你与我说说他们家的铺面吧,总不可能这么一大家子,就靠着那几十亩水田过日子吧?” 正方脸却是摇着头,“说来你怕是不信,他们家除了宋老夫人留下的那一间当铺,便没旁的铺子了。”只说那宋晚亭有个二叔,以前在上京也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又好赌。 家里的铺子几乎都全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如今就是那间当铺,也是赔着钱的。 可即便如此,宋家明明已经是没个什么银钱来路了,但仍旧是过得奢靡富贵,可见这宋老太爷是贪得不少了。 难怪坊间多的是要喊着要把他杀头的。 “对了,那宋公子如今也不在清风书院里上学了,听说他虽是有这秀才身份,免去了流放之罪,但也没了秀才的身份,以后就是一介白身,偏偏家里吃了这样大的罪,他是没机会再入仕了,现下又没个秀才身份,做个先生都难。” 宋晚亭有这秀才身份免了流放之罪,可是他们家的女眷和其他男丁,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听说女眷们都卖了那种地方去,男的几乎是流放。 周梨只觉得恐怕,回了家里也听元氏他们在说此事,果然是要遵纪守法,不该自己的银钱不要多拿一分。 又道宋家这些人活该,连老百姓的要命钱也要贪。银子虽然是宋老太爷贪的,但这些钱宋家人却是都花了,如今也活该他们这个下场。 这是一件大事情,在城中沸沸扬扬闹了小半个月,早将白亦初这个十四岁少年郎一举夺得榜首的热度给压了下去。 周梨也终是将宋家的田产都买到了手里来。 正巧已经是入了冬,于这水田算是农闲时节了,这日便趁着得空,喊了香附一起,一起到了这城外的三丫口。 这便是水田所在地了,旁边不远处就是河,所以这水田从来都不缺水,加上本就有那河中淤泥肥田,因此稻谷每年都长得极好。 也是这般,这价格上是有些贵,但周梨还是咬牙给买了下来。 她和香附赶着驴车,一路颠簸着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了这三丫口,铅灰色的天空下,只见那一片灰蒙蒙的山峦叠影下,便是一片片水田,依稀可见几只野鸭子在这里头啄着什么。 这附近有个小村庄,听说大部份人都是宋家的旁亲族里,这里的田也几乎都是雇他们来种植。 他们离得近,就守着这田,周梨是想继续找他们种的。 因此今天来这三丫口,也是为了和他们提前商议好此事,以免过年后不耽误春耕。 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见着了一张熟面孔。 那原本该被卖到那种地方的宋莲衣,竟然也在此处,虽是换下了那一身华丽的锦缎衣裳,但周梨还是一下给认了出来。 只不过她没想着周梨已经认出她,还用一种莫名其妙仇恨的目光看了周梨一回,方和那几个村里的姑娘走了。 周梨一直都没明白,这个宋莲衣到底是个什么人?自己是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可她一而再再而三拿鼻孔看自己。 但回头一想,如今人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懒得同她计较了。 只喊了香附去问村里人。 村中的人晓得周梨是这几十亩田产的新主人,也不知是见她是个小姑娘还是怎的,居然拿乔,只同她说道:“往年我们给宋家种地,虽每个月只给那些钱,但寻常往日,没少给我们旁的好处,你这里我们也不要你多给,就在添这个数罢了。” 周梨一看对方这漫天要价,眉头微微一蹙起,也不再多谈,只叫了香附上驴车,转身走了。 村里人见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她不雇本村人种,难不成还能亲自来种么? 周梨这会儿坐在驴车上,越想越气,甚至觉得有可能是那宋莲衣从中作梗,真是气得有心将给举报了。 但最后也就作罢,只同香附说,“他们不愿意便罢了,咱们直接去城北,那边多的是十方州的人想要种,直接租给人便是。” 香附却是有些担心,“可那些人就守着田,若是不叫他们种,若是到时候使了坏,可如何是好?” 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周梨也是憋着一肚子的气,“那边是丢荒了,也不可能给他们了,一帮不知好歹的,我瞧那村里左右不过就这些个田地,他们若是不种,回头怕是饭都难吃饱,我有心照顾,愿意继续雇他们来种,却还敢坐地起价,也好意思漫天开口。” 她这满肚子的气。 一路到了这城北,要往瓦市里去,便将驴车找了地方停下。 香附却找人看驴,她在一旁等着,一双眼睛到处闲看,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中午才遇着宋莲衣,这会儿就看到了宋晚亭。 只不过才差不多一个月的功夫没见,那宋晚亭跟换了个人一样。 如今没有了那华服加身,他自是少了那股子风流倜傥,一身粗布短衣,肩膀上的线已经松开,露出些黑乌乌的棉絮出来,头发油油的,贴在头皮上,粗糙地用一跟布条绑着,正卖力地跟着几个大汉搬运着货包。 也不知那里头装的是什么,看起来很重,将他整个人压成了九十度的样子。 周梨凝着眉头,却是没对他生出半点同情之心,反而想起那宋莲衣,心里莫名一肚子的火气来。 也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宋晚亭早便察觉有人打量自己。 但他早已经习惯了,自从宋家一夕之间发生了巨变,每日这样落在他身上的探究或是嘲讽的目光多了去。 他也逐渐开始习以为常,自动去忽略。 以至于周梨走过来拦住了他,他才抬起头看过去。 见着是周梨,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听说她用押白亦初中榜首的银钱买了自家的田产,只是她跑到这里来拦住自己,所为何事? “小,小周掌柜?”他试探地开着口,一面却因实在无法长久承受着压在身上的货包,终究还是绕过周梨,去将这货包给卸下了。 回头见周梨还等着自己,只得腾出些时间走过来,“你是有什么事情么?” 周梨黑着脸,“我今儿去了三丫口,看着宋姑娘了。” 只不过周梨一说这话,那宋晚亭就吓得面色苍白,似乎生怕周梨去告密一般,急得忙要开口。 不过周梨却先他一步继续说道:“你家的田产如今在我手里,我本意是继续雇你本家人帮忙种的,只不过他们漫天要价,我方来了这头找十方州的人去种,如今既然在这里遇着你,那我先同你说了,我那田里往后若出什么事情,我便只找你们宋家人。” 她说完,也不理会这担心她把宋莲衣之事说出去的宋晚亭,直径就走了。 那厢香附已经将驴车安排好,见着她跟一个瘦弱的苦力说话,甚是不解,“姑娘认得?”一面往宋晚亭甚是探了两眼,还是瞧着陌生得很。 周梨回着:“宋晚亭,我同他说那三丫口送家人坐地起价的事情。” 这下换香附吃惊了,一脸难以置信地回头打量那宋晚亭,“呀,怎么短短时间变成这一副样子了?”这哪里还有什么清风书院双杰的样子了?又啧啧几声,只说人果然都是要富贵才能温养出来。 但见着如今宋晚亭也这番模样,“那三丫口的宋家人愿意听他的?” “能不能叫那些人听他的,看他的本事了,反正我是提前打了招呼他,他们若是敢使坏一分,我就敢报官,总不能因为他们穷他们就有理,我便要原谅了他们吧?”更何况周梨想,那宋莲衣在村子里呢!宋家人只怕比谁都怕报官呢! 然而在村子里的,又何止是宋莲衣呢? 担惊受怕的宋晚亭做了一天的苦力,在这偌大的城中却是没有一处可歇脚的地方,到底还要趁着没关城门,急忙出城去三丫口落脚。 踩着烂泥走两个多时辰,总算到了村上。 他妹妹和母亲都在这里。 不管是生活环境和物质的巨大落差,都叫她们一时适应不过来,但更要命的是他们现在连吃口饭都成问题了。 如今母女俩还要指望着宋晚亭这个弱书生去赚钱。 眼下宋晚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却见她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分的母亲和妹妹还在等着他煮饭。 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其实也不会,可想着自己如今是家中现在唯一的男子汉,总不能叫女人吃苦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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