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这尖酸刻薄,自来又嚣张跋扈的何致蓝更有可能。 可惜霍三娘说不出话来,只能拿一双眼睛怨恨地看着何致蓝。 何致蓝也没有去喝茶,事实上在周梨问出那话的时候,她手里的茶盅就因为震惊而滑落了,茶水溅了一地。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周梨,直至那茶盅在地上滚落所发出的声音停止,房中又恢复了安静,她才像是反应了过来,瞳目似乎随着她的震惊而颤动着,紧张得口语不连:“我……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她这话,算是给周梨和顾少凌确认了。何婉音和李司夜,果然这个时候已经有情愫了。 周梨也没回何致蓝的话,只问着,“你姐姐和李司夜何时认识的?” 何致蓝整个大脑都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中,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旁的。 所以听到周梨问,只下意识就张口:“具体我不知道,只晓得他们一直有书信来往,只不过那李公子继母过于严厉,李公子从来都是用郑三好的名义写信来给我姐姐身边的丫鬟。”但她也好奇这李司夜到底是个什么丰神俊朗的人物,叫她那心比天高的姐姐如此放在心上。 一听这话,顾少凌就更激动了,有些失态地一拳捶打在桌上,“我就说,老子日日夜夜盯着他,不曾见他往上京寄一封信,怎么就同何婉音搭上了?原来竟然是郑三好那个龟孙!” 周梨见他如此躁动,只安抚道:“你也冷静些,这事我也没想到。”不然早提醒顾少凌了。 周梨更没有想到是,何婉音跟李司夜竟然已经早就联系上了。 算着这时间,当时李司夜去参军的时候,这何婉音也才是及笄的姑娘罢了。 也就意味着,她没有及笄的时候,就已经同李司夜来往了。 果然是古代人的感情早熟么? 而顾少凌一拳头,叫何致蓝恢复了些理智,满脸戒备地扫视着他们几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明知晓我的身份,却将我半夜劫来,若是我父亲知道,绝对饶不得你们的。” “你父亲又不疼你,怎么可能在你身上花心思?”顾少凌十分不客气地回了她一句。 这话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忽然叫何致蓝呼吸急促起来,随后咬着唇,似乎在极力阻止眼泪掉下来一般,眼神恨恨地瞪着顾少凌。 周梨见此,虽不知道她为何忽然就一副要哭的样子,但更像是伤心难过,并不是被顾少凌吓着的样子。 这周梨从月桂那里学来的,只不过学艺不精而已。 “你冷静些,等我问完。”周梨推着顾少凌在桌前坐下,这才走过来递了何致蓝一张手绢,“我想整个上京城的人都很疑惑,你父亲即便不疼爱你这个次女,但为何你的母亲却常年居在佛堂,你姐姐又是这上京才貌双全第一人,她却是无动于衷,这做母亲的,女儿如此出息,难道她不欢喜么?” 大抵是上辈子那些小说也不白看,周梨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何大姑娘,与你并非同母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着长庆伯世子对何婉音的偏爱,以及对世子夫人跟何致蓝却冷漠疏离。 何致蓝的瞳孔猛地颤着,到底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姑娘,不然当初黑化后也不会就直接给何婉音下毒了。她几乎是立刻就脱口问周梨:“你,你怎么知道的?” 顾少凌也好奇,周梨如何知道的?只投递过来疑惑的目光。 “猜的。你父亲不疼爱你,是能说得过去的,但是你母亲那边,就说不过去了。所以我只能猜想,何大姑娘的母亲另有其人。”当然,周梨也想过,也有可能这世子夫人心理有问题,像是书中有的角色一般,因为生某个孩子的时候难产等等伤了自己的身体,对那孩子就充满了仇恨。 但这个可能性比较小。 面对着周梨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家的这些秘密说中,何致蓝似乎也是摆烂了,凄凉一笑:“我娘与我父亲是从小订的亲,只不过成亲前,我父亲南下一回,遇着一个采茶女。” 说到这里,只抬头朝周梨看过去,“你必然也不相信,世间真有这样的痴情种子吧?我爹为了娶她,不惜以自伤身体威胁我祖父。” 可事与愿违,本来祖父都同意了,到底是自己的亲身骨血,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寻死? 但没想到朝廷风起云涌,一日便是 一种光景,长庆伯爵府也牵扯到了那云台案子中。 祖父为了保住爵位,只能继续与何致蓝的外祖家联姻。 而她的父亲,长庆伯爵府的世子也以牺牲爱情拯救侯府,而娶的何致蓝母亲,让祖父一直以来都觉得愧对于他,所以允许他将那母女接来府上,养在正院里。 何致蓝说到这里,已经叫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哭还是笑了。“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我娘的意思。就这样决定了,联合一起将我娘推入火坑。” 但是周梨终究是没有忍住,发出自己的疑问:“你爹要是痴情种子,你这个女儿怎么来的?还有你家中那些妾室庶子庶女呢?” 何致蓝眼里闪过一抹恨意:“那个采茶女终究是没有福气的,哪怕我爹准备过两年以平妻身份迎娶她,但她还是死了。” 只不过这采茶女虽然是死了,可她还留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何婉音。 让何世子怎么可能让她以庶女身份活着? 但何致蓝的母亲心软,同意将她记在自己的名下作为这长庆伯爵府的嫡长孙女。 可是那何婉音可不领这份情。甚至觉得自己的娘亲郁郁而终,就是因为世子妃人横插一脚的缘故,仗着自己的家世逼迫了自己的父亲不得不为了长庆伯爵府的老小安危,娶了她。 她是害死自己娘亲的直接凶手。 不过也是那采茶女死了,父亲便娶了一个又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进府里来,所以才有了这一堆庶子庶女。 可是府里的人都门清,老伯爷虽然还在,世子也正值壮年,但整个府里的人过日子,都要看何婉音的脸色行事。 她的确也有出息,伯爵府在她手里管着,名声也好,财富也好,都前所未有的繁荣。 也正是这样,老伯爷也十分宠爱于她,任由她磋磨何致蓝母女。 何致蓝也道:“我没有法子,我外祖家自从当年帮了长庆伯爵府,反而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已经不剩几个人,谁也指望不上了,我想自救,只有自己先沉入泥潭里,这样总比她推我要好。” 可何致蓝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拼命地说些违心话,将自己塑造成了这样一领人厌恶无脑的角色。 她这样的人,何婉音都不屑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我娘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每日在佛堂里替那采茶女抄经文祈福,若是有半个字写得不端正,她便要折磨我娘一回,只说她娘亲在下受苦,早早里离去,都是娘的过错。” 这样的事情,似乎从小懂事就开始过起,何致蓝虽是心中有怨恨,但又更像是认命了一般,这会儿虽是流着眼泪,但情绪已经没有多大的起伏了。 顾少凌却是越听越气,先是骂那长庆伯世子,“他那叫狗屁的痴情,痴情不得看宁安侯么?再说你娘也没有脑子,反正都过得生不如死,还不如一把火全烧了,大家一起死了干净,到时候该下地狱的也下地狱去。” “你说得倒是爽快,人活着,怎么可能不贪生?”周梨叹着气,了解了这何致蓝的身世,发现自己的梦实在是太简陋浅薄了,这些留白,自己现在一一给填写上,却是如此的残忍。 世子夫人悲惨,何致蓝可怜。 她们何尝没有想过自救?可是世子夫人的软肋在何致蓝身世,何致蓝的软肋又在她娘身上。 何致蓝已经想到了自救的法子,就是不停地毁坏自己的名声。 房中一阵寂静,殷十三娘忽然觉得比起这何致蓝母女的悲惨,自己不过是遇到个渣男罢了,为此白了头发,实在是不值得。又忍不住骂:“这些豪门贵胄,看着鲜光体面的,怎么一个个芯子都这样歹毒自私?” 周梨也算是整理好了情绪:“何大姑娘身边那暗卫,是个什么人?你可是知道?又如何晓得李司夜是以郑三好的名义和你姐姐来信?” 该说的不该说的,何致蓝都已经说了,如今也懒得在瞒,“有一次在荷花池边上,她们没发现我,听她身边的檀香姑姑说,是她在外游历的时候捡回来的,说是什么杀手组织里训练的死士,学的都是杀人的手段。” 说到这里,只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动弹不得的霍三娘:“莺莺也是无辜,那个暗卫伤了脑子,其实与五六岁的孩童一般,自来只听何婉音的话。在家中我平时是一点不敢惹他,早前有个刚进门的妾室不知道深浅,说了何婉音的一句不是,当场就被那暗卫掰下了脑袋,血淋淋的,将满院子里的人吓晕死过去好几个。” 所以晓得李司夜要娶那霍莺莺,让自家的主人何婉音不开心,便去杀霍莺莺。 至于怎么就传成了霍莺莺和人私奔,却是个意外。 又是霍家的另一桩丑事了。 只不过霍莺莺半死不活的,顺道给人背了这个锅而已。 她说完这些,似乎觉得这些话都说了个干净,心中也没有什么堵着的,同样也没有了什么求生欲,抬头淡淡地看着周梨,“我知晓的都已经说了,我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但要杀要剐随意,不过我还是想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莫要对她起什么心思。她身边可不止是这个暗卫木青,那檀香姑姑是个用毒的高手,另外两个大丫鬟白月和晴儿,武功也不差,尤其是那个晴儿,听说轻功无人能及,只要她想,皇宫里她都能来去自如。” 周梨听得这些话开始深思起来自己所处于的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她怀疑过何婉音和自己一般是个穿越女,可是何婉音的那些诗词,又非是后世带来的。 但是看人家这标配,身边有对她忠心不二的暗卫,伺候的姑姑丫鬟都是各路神仙。 妥妥的大女主啊! 而自己在那个梦里,只是一个被反派丈夫连累,挖出来鞭尸的尸体。 自己在为了生计发愁,为二两银子四处奔波的时候,人家已经坐拥整个长庆伯爵府的大权了。 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这些差距除了后天的,还有先天的。 可是周梨想起自己这一路熬过了的艰险,也活得的幸福欢喜,总不能被对方的阵容吓到,就此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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