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等得了周梨,也是顺理成章地尾随着周梨进了北院里。 原本还端着上房里人的架子的她,一进了门就弓着腰身讨好道:“老奴准备的这些,可叫姑娘满意?”她所说的,是私吞了小覃氏给的银子,买了些便宜货来布置这北院的事。 小覃氏也来瞧过,但她嫌弃这院子得很,都没踏进来,就在院子外面瞟了一眼,自然是看不出细节的。 “算你是尽了心的。也不枉我用心为你小女儿做打算了。”周梨也没想到,这高嬷嬷果然是十分配合,如今也是客气叫她坐下,喊千珞奉茶来。 高嬷嬷谢了,一口闷干,随后谄媚地看着周梨,“姑娘啊,咱起先说好的,我家丫头的事情宜早不宜晚,如今那小公子都五岁多了,却还没能进来府里。您不知道我这一宿一宿的都睡不好,既是怕叫这府里的人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又担心府里的人不知道他这个人。将军又在豫州,不晓得几时开战,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若真真有个玩意儿,这可如何是好?” 周梨同情地看着她,“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知道你着急,更何况你那外孙也是将军府的血脉,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高嬷嬷却是吓得连忙起身,“可不敢当不敢当,老奴哪里敢应一声外祖母,只将他奉做主子一般来教养的。但是老奴家里如何比得过这府里?老奴一日日看着他跟老奴一家挤在那狭小的屋子里,就心疼呐!” 周梨只示意她坐下,“你也是个有福气的,我听着朝廷里的口风,今年年底,咱们陛下不是要重新修建那九仙台么,到时候百官祭祀,少不得是要将大将军给请回来的,那时候便有机会了。” 高嬷嬷一听,又激动地站起身来,只高兴得双手合十:“若真是如此,再好不过,菩萨保佑啊。”一面想起了正事,连忙把覃氏那边的事情说了个全。 然后忧心忡忡地看着周梨,“姑娘这样总不露面,怕是不好,传出去了,会影响姑娘名声,叫人扣上一顶不孝尊长的帽子来,也忒不划算了。” “她难不成还真在做着美梦,叫我到她跟前去磕头叫祖母?这要垫着什么枕头,才能做出这番美梦来?至于传出去,我无所谓名声,反正她又不是亲祖母,我这良心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再说昨日我们搬进来什么光景,大家都亲眼看着呢。到时候任由她说得怎么天花乱坠的,可外人信么?”周梨才不担心这点,反正昨儿自己和白亦初在这府里苦菜花的人设已经立稳了。 如果覃氏越是要这样说,那外头同情自己和白亦初的更多,覃氏是占不了一点便宜的。 高嬷嬷想了想,好像果然是这样的,毕竟那雨后,人家各处铺子里来送铺盖物件的,见着他们小夫妻俩在这府上吃苦受累的模样已经根深蒂固了。“如此,倒是老奴白担心了。不过一会儿老奴回去,总要拿话回那边。” “你随意说,尽管拿我往忤逆了的说。”老太太不高兴,自然是要找人出气的。到时候府里乱起来了,自己才有热闹看。 反正她不信这边如此荒芜,那覃氏能愿意亲自来此找自己? 如果她真来了,自己就出门回元宝街的家里了。 高嬷嬷也不知道周梨到底是打个什么主意,但直觉告诉她覃氏就一张嘴巴能骂,别的真本事是没有的,多半不是这周梨的对手了。 所以回了覃氏那头,凭空编造了些不好的话来,果然是叫覃氏气得不轻。 高嬷嬷则劝慰着:“老祖宗不必同她一介村姑生气,她到跟前了,您指不定还觉得碍眼呢!更何况她那样的人,又不要脸面,您这里生气闹起来了,尚且要顾及将军府的面子,她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覃氏听了这话,一时头疼不已,立即也打消了去北院亲自拿人的念头,何况人才搬进来,昨日已经闹了不好的名声,再动手怕就要叫外面的人拿唾沫淹死了。 但这口气又忍不下,怎么能叫一个村姑给拿捏住了?正好那霍海棠来了跟前,便问:“你娘在作甚?今日怎不见她来我跟前伺候?” “我今儿还没见着,说是昨儿淋了雨,病在床上了。”霍海棠回着,一面东张西望的,似想要找些什么? 覃氏自打晓得这个自己花了心思培养出来的孙女不上进,即便真进了宫也使不上什么力。所以对霍海棠也逐渐冷心了几分,眼下没寻着马氏的晦气,也是顺理成章就拿霍海棠出气:“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莫不是和你那没出息的娘学来的?” 霍海棠惊呆了,她这是头一次被祖母直接骂。以往就算是她娘马氏被骂,也不会牵连到她和霍建安的身上来。 “祖母?”她有些诧异地喊了一声,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骂自己? “嚎什么?我耳朵还没聋呢?还有你这样一个大姑娘了,整日不在秀楼里待着,东奔西跑的,可见真是惯坏了,该像是你妹妹们好好学学女诫才是。”说罢,只叫高嬷嬷喊来了教养的婆子,将霍海棠给带回她的秀楼教规矩。 霍海棠整个人被带回去的时候,都是懵的。 后来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祖母如今已经开始培养霍云香,显然是已经放弃自己入宫了。如此说来,那自己对她自然是没有了价值了。 这个问题她此前也想过,但是见没影响自己的生活,自然是没有多在乎。可如今忽然被人严教起来,不能再随心所欲,更不可能再与玉郎见面,那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这被关了两天,没有一个人来瞧她一眼,直至今儿下午,马氏才来。 霍海棠头一次觉得她娘那张像极了苦瓜脸的脸是如此的亲切,一头扑进马氏的怀里,“娘,祖母不叫我出去。玉郎一定等着急了,娘您帮帮我。” 马氏这两天过得还挺舒坦的,覃氏重新找了个出气筒,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女儿,但是不被骂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心了。 但良心上也过不去,终究这个挨骂的是自己的亲女儿。 所以她便过来瞧一瞧,到底怕女儿受委屈。 却没有想到一进门,女儿终于对自己亲昵了一次,张口说的却是要去见那个野男人。 “你疯了。”她一把将霍海棠给推开,“上 次要不是霍莺莺那小蹄子帮你背了那黑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锦衣玉食做这将军府的大小姐?”马氏还以为,女儿已经和那个唱戏的断了联系,却没想到竟然还再继续来往。 霍海棠可不管这些,她和玉郎约定好的,昨天下午去听他的戏,可自己却没有按时赴约,他一定急坏了。 所以无论如何,今儿霍海棠都要出去见玉郎。 “娘,我求求您了,就帮帮我。”霍海棠往昔并不怎么关注自己这个娘,当然不知道此刻马氏对于那戏子是多么的深通恶绝。 直至听到马氏说:“你堂堂将军府嫡千金,这满上京的贵公子哥,多的是任由你选,你怎么这样下贱,就非得那一个戏子不可?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想着和他见面,我已经找你舅舅安排人,将他打出上京了。” 这话对于霍海棠来说,莫过于剜她的心一般,顿时惊恐失望地看着马氏,双手捂着胸口哭起来,“你果然和祖母说的一样歹毒,我爹当初怎么会娶了你这一个女人?”她说罢,一把推开马氏,跑了出去。 身后一帮婆子媳妇在后面追。 但哪里比得过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去见情郎的霍海棠。 霍海棠直径飞奔到了覃氏的屋子里,将正在午睡的覃氏给吵醒,蹲在她床边就哭,“祖母,您好心叫人教我学规矩,我娘偏说您的不是,我与她争执了几句,她便要打我,呜呜。” 她说得一脸真切,心里只巴不得祖母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母亲的身上,那就不会对自己严管,自己便有机会出去了。 她可怜的玉郎啊! 果不其然,一听马氏竟然敢骂自己,覃氏的瞌睡立即就醒来了,也顾不上埋怨霍海棠扰了她的清梦,只忙喊人将马氏喊来。 霍海棠又在一旁加油添醋,这些话她写多了话本子,张口就来。虽说心里也有些愧疚不该这样污蔑自己的娘,但想到娘竟然如此残忍狠心伤了玉郎,她就不能原谅。 于是那仅有的一点愧疚感也没了。 而她的这些诋毁马氏的话,再覃氏看来,无疑是一种多年花费心思在霍海棠身上得到的成果,心里甚至是有些得意。就算是马上生养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向着自己这个做祖母的。 所以看着泪水涟涟替自己叫屈的霍海棠,那叫一个欢喜顺眼,“好孩子,这两日你也辛苦,快些回去将脸洗了,好好休息。” 霍海棠对她娘的所有诋毁,立马就得到了成效,当即感动地朝覃氏道谢,退了出去。 路上她遇着了马氏,到底是有些心虚,没敢去看马氏的眼睛,更顾不上她是否会将自己和玉郎的事情揭穿。 甚至想,若是她敢揭穿,那自己就正好顺理成章和光明正大在一起,往后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回了自己的秀楼,飞快地换上了那身男装,然后偷偷从侧门里出去了。 直奔那九宝玲珑街的一处戏园子去。 周梨觉得这个将军府,跟没有回来是一样的。虽是搬了进来,但和将军府的人们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有自己所预想的宅斗,这一帮人,没什么战斗力可言。 主要一开开始,自己就不在乎那所谓的名声,他们却反而更在乎,就不敢来自己这北院了。 所以她也无聊,只能是叫殷十三娘探一探这府上的八卦,解解乐。当然这个是顺道的,查当年白亦初为什么到人贩子的手里才是要紧事情。 但是没想到今儿殷十三娘正好全程观望了这霍海棠怎么将她母亲推出去做挡箭牌,借此叫老太太解了她的禁足,然后换了一声男装跑出去会她的情郎。 周梨是很早之前,就晓得霍海棠在外面有个相恋的男子,是那九宝玲珑街上的戏子。 那人也胆大妄为,居然借着来府里唱戏的当头,和霍海棠偷偷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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