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住在铺子后面的院落里。 余下的,周梨也略知一二,晓得都过得还不错,也就没有特意再去多打听。 夜市上来往的人,三教九流皆有,各桌之间距离不远,也不如客栈里一样也隔帘,所以是没有半点隐私,隔壁桌的人说什么,他们也能听个清楚。 不过本来周梨就冲着没有隐私性来的夜市,这样不用自己去打听,也能听到看到现在的老百姓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了。 然后便听得隔壁一戴着皮帽子的青年男人叹气道:“我们掌柜的,最近也要买昆仑奴了,听说今日交了订金,想来不过半个月,那些昆仑奴就送到,那时候我们这些人也就没用,还不知道到时候去何处求生呢?” 也就问着同桌着灰色袄的兄弟:“老兄,你可有什么高见?你是晓得的,那昆仑奴不要工钱,又能没日没夜地干活,到时候掌柜的指定不会再留我们。” 灰袄男人也叹气,“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可是你也说了,连你们掌柜的都买了昆仑奴,难道我们当家的是傻的么?不瞒你说,我今日找你出来,正是要与你说这件事情呢!” “你的意思是?你也?”帽子青年担心地看了灰袄男人一眼。 灰袄男人点头,“是了。说起来,你们掌柜的还算是有人性,提前半个月同你们打了招呼,我们那狗娘养的当家,早前没听他放一个屁,今儿忽然告知我们,明日不用去上工,他买了昆仑奴,以后用不着我们了。” 灰袄男人越说越是丧气,“如今我是家也不敢回去,你嫂子还指望着过完了这正月,风风光光回一趟娘家去呢!我那舅兄你也知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若是晓得如今我没个活儿干,还不知道要如何羞辱人呢!”所以他本意上,今日也是找这帽子青年帮自己谋个活计的。 哪里晓得,他原也要同自己一般失业了。 而周梨一行人听得昆仑奴的一瞬间,顿时就惊住了。 昆仑奴乃是西域那边的西域商人们从最西边买来的黑皮肤奴隶,生得又高又大,但是智商并不高,所以时常被作为商品一般和牲口们摆在一起卖。 在前朝的时候,还有西域那边的小国将昆仑奴敬献给前朝的皇帝呢! 但是丰州如今正在重整绿洲,那商贸之路虽然一直为断,但是如何出现大量昆仑奴的买卖,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啊? 可眼下听这些人的言语间,仿佛昆仑奴对于他们来说,在芦州已然是十分普遍了。 因此十分好奇,这些昆仑奴是以什么途经到后虞的?若是走的丰州,那怎么半点消息没有? 这让周梨不禁怀疑起来,莫不是走的水路?但是若是真有船只能横跨大洋来到这里,儋州顾家早就已经上报了,周梨他们这里同样也会收到消息啊? 昆仑奴的大量出现,让周梨和白亦初都决定暂时留在芦州,但是也不方便出去打听消息,周梨最终还是让沈窕去请了正方脸阿平哥过来。 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们从夜市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弘文馆等着正方脸。 这会儿正方脸已经歇下了,他母亲身体还建在,妻子虽仍旧还要靠轮椅出行,但女儿大了,家中条件也越来越好,所以雇了好几个仆人,日子过得清闲,婆媳关系也极好,他整个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 忽然听得有人来找,还说是弘文馆那边的人,要他务必见一见。 正方脸这个人,日子能过得好起来,正是因为他不忘本,哪怕如今身份低位非同一般了,但待人仍旧是十分平易近人的。 因此哪怕已经睡下了,听得那边说务必要见一见,还是立马就翻身起来,穿了衣裳急忙出来见人。 他没见过沈窕,但是很沈窕在信笺里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所以当他急色匆匆到厅中,还未问眼前的沈窕是何人时?沈窕便朝抱拳叫了一声:“阿平哥,我是沈窕。” “沈窕?”正方脸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以往那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阿梨口述后,她给自己回信,看着信一直以来都觉得是个脾气火爆的小兄弟,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 但旋即又反应过来,她在这里,莫不是阿梨有什么要紧事情?于是正方脸的呼吸一下都急促起来了,“你,你如何在芦州?莫不是?” 沈窕却是没多说什么,“现在姑娘有一件要紧事情要见你,可方便与我去一趟弘文馆?” “方便方便!”正方脸过于激动,甚至都没有朝眼前的沈窕确认身份,就慌忙答应了。 不过答应后他又起了个心眼,多问了一句:“阿梨来了芦州?” 沈窕方想起拿信物给他瞧,“来了,你快些,姑娘急得很。” 如此,正方脸哪里敢耽搁,“我去与你嫂子说一声,一面她忧心悬 望。” 片刻后,便急匆匆而来,披风也带上了,本想乘着自家马车去,但又想起太过于招摇了,也就和沈窕一起从侧门出去,步行往弘文馆去。 这头周梨和白亦初早就等得着急了,听得房门声响,那岚今忙起身去开门。 她对什么昆仑奴不上心,多不多少不少的,那是朝廷的事情,但是见周梨如此担心,到底是自己的工友兼好友,方用了几分心。 这会儿开了门,见沈窕领着个长着正方脸的中年男子过来,便忙侧开身,让他们先进去,然后拉着沈窕悄悄问:“就是他么?” 沈窕点了点头。 两人跟上,进去之时,正方脸和周梨二人已经寒暄落座,如今正问起城中兴起买卖昆仑奴之事。 周梨以为,“莫不是朝廷下了律例,不许买卖人口,方才叫这昆仑奴兴起的?” 没想到却听正方脸解释道:“阿梨你有所不知,此昆仑奴非彼昆仑奴,且现在只有咱们芦州有,而且这许多地方都不敢用。” “只在此地兴起?这是什么缘故?还有不是真正的昆仑奴,这话又如何说?”周梨不解,一连几个问题。 正方脸便道:“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便偶尔听得昆仑奴之说了,是南边那头来的几个商人,将义庄无人认领的尸体买回去,做成了药人,常年不腐不烂,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那些身强体壮的,最是受欢迎,是做苦力的好手。”
第183章 又说那义庄里, 痨病死的枉死的意外身亡的外乡人多了去,有的又不留姓不留名,只将那位置给站着, 义庄里脚步都下不去,衙门里想办个案子,放一两具尸体在里头都没空位。 所以有人要来买走这些尸体, 虽不知是做甚用的,但上头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头看守义庄的人就给卖掉了。 这样一来,义庄空闲下来了,看守的人轻松了,衙门那边有尸体,也不必担心没地儿放。 如此, 这有人将尸体买走, 对他们来说,还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白亦初和周梨听到官府竟然默认了此举,不由得心生恼怒来,纵使是没有办法寻找死者的家属亲人,但也不该将人的尸体给卖出去,亏得还常常将那一句死者为大挂在嘴上。 难不成就是这样为大的? 当下白亦初也是颇为恼怒,“简直是混账!”他生气是有缘故的, 他那些年在战场上, 牺牲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多了去,有的因为面目全非,那挂着身份信息的布章又丢在了战场上, 如此根本就没有办法辨认他们的身份了。 但即便是如此,白亦初仍旧是带着人给好生安埋了。 若是遇着战况紧急的时候, 也只能暂且存放在各处的义庄里。倘若那些个义庄里也是如此行事,那如何对得起这些英灵么? “阿初兄弟你冷静些,这事儿啊!说起来,也各有各的苦衷,尸体要存放,衙门就要多花一笔钱,冬日里还好说,到了那春夏秋三季,义庄附近几里都近不得人,臭气熏天的,不要说冰块了,就是生石灰,那也没有人白送的道理,衙门一直垫付着这一笔银子,这样无止无尽的,是哪个都承受不住!” 也不是正方脸想要替本地衙门说话,实在是这芦州与其他州府不一样,乃周梨和白亦初的故里,自然是要替他们两个脸上争光,所以这样样都恨不得与屛玉县同步。 事实上,本地官府也努力,学的颇有些样子,但这经济却是没跟得上,只能是在别处省钱了。 叫正方脸说,在这义庄上省钱,好过在活着的老百姓身上省要好得多。 周梨听得此话:“是了,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总是存放在义庄终究不是一回事。”但是她也不赞成将尸体卖掉,所以便道:“可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大可在城外山头上开辟出一片山坡来,专门安埋这些孤魂野鬼便是了,往日里若地方官府有心,逢年过节的烧些纸钱便作数。” 怎还将人的尸体给卖了去。 关键被买回去,还要做成药人继续做苦力,这是叫人活着的时候没得好日子,死了还不放过。 此举行为,便是她这个不相信有十八层地狱的人,都觉得这些人此举太过了。 生生给那些尸体打造了个十八层地狱来。 “阿梨你说的这个是正理,衙门哪里没有想到?只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正方脸当即只给她算了一笔钱,这等无名无姓的尸体,最难找人来安埋,更何况还要从义庄拖到山上去,又不是一具两具那样简单。 若是一具两具的,打发衙役们办了就是,可偏还不是少数,衙役们哪里愿意? 外面找人,银钱又跟不上。 所以这归根究底,都是钱的事情。 到底还不如卖了最划算。 “你这般说来,便是地方政府财政跟不上,此处的金商馆是何人负责?”白亦初只朝周梨看去。 这金商馆是周梨主官的部门,她自然是清楚每一处的馆长是何人? 芦州是自己的老家,此处的馆长乃那展元奎,原还是上京人士,在经商上有自己的技巧,更何况他以往送回去的账目也没有什么问题。 当下周梨只和白亦初说着,到了最后,又说道:“此处金商馆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此处样样在学着屛玉县,意图与之同步,而且还有清风跟武庚两个大书院,尤其是这武庚书院,如今从外州府慕名来此就读的学生更不在少数上,他们的年纪又大多符合减免政策,如此的话,地方官府就要多花费一大笔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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