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有,心平气和地给了他意见。他也知道,和她做朋友,是自己妄想了,现在这样,已然是沈同志心胸宽阔的结果。 回头给京市的程攸宁写信,也提及了此事,“攸宁,今天沈爱立的态度,让我越发后悔自己先前的莽撞,本来我们可以成为很默契的伙伴,她在梳棉机这块的成绩,确然不输我们原本团队的成员,但是因为我的偏狭.自私,而将这一切都打乱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弥补我的过失……” 沈爱立一上午还惦记着谢镜清的事,上午一下班,立即就去收发室拍了份电报,现在电报三分五一个字,沈爱立简短地写了两句:“贺是否已去汉?谢忽至青,已见。” 从收发室出来的路上,意外地遇到了黎东生,想到他昨天瞒着自己做戏的事,心情有点复杂。第一回 黎同志和她说起谢镜清请他说和的时候,她对黎同志还存有几分警惕心理,担心他和谢镜清是一伙的。 但是后来,黎同志的态度,让她彻底放心了下来。包括昨天晚上,他还说谢家那边要是为难她,他可以帮忙出面解决。 她心里还有几分感谢。 这么两三个月的相处,她已然是将他视为长辈,可是却在这个关头,他还是偏帮着谢镜清,在她跟前上演了一出真真假假的戏。 黎东生也看到了爱立,立即笑着招呼道:“爱立,过来取信吗?” 沈爱立点点头,犹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戳破他们的谎言,平心静气地问道:“主任,昨天京市纺织工业局的那位的严同志,就是谢镜清对吧?您是认识他的!” 你认识他,却能当着我的面,当做不认识。 黎东生脚步一顿,对上爱立平静的眼睛,忽有些不自在地道:“是,爱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厚道。” 爱立没有接他这句的话茬,她也觉得黎同志这回有些不厚道。 望着他慢声道:“主任,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实话说,我不想让我的工作和我的生活混作一谈,可能在你,是出于好意,但是对我来说,确确实实是个困扰。” 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感性地道:“这么和您说吧,去年我被举报为反`动派,如果当时不是侥幸避过去,我可能不会去申城,不会见到谢微兰,谢家那边也不会知道我的存在,我从生到死,都和那边没有一丁点关系。” 原主确实从生到死,都和那边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所以,你说谢镜清愧疚.反悔了,有什么用?他对着坟包再怎么哭诉,原主也不会知道。 是她过来,改变了原书的轨迹,但是与此同时,原来的爱立也不在了。谢镜清真正的女儿,至死都没有感受过一点父爱,他现在想在她面前表演,她都不知道,他们谁比谁更假? 此时面前的姑娘眼眸带着湿意,在他面前极力忍着情绪,黎东生顿觉愧疚难当,不由面红耳赤起来。 毫不迟疑地道:“爱立,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虽然我在职位关系上,是你的上级,但是并没有资格代替你做任何的决定,先前你已经向我表达了你的想法,我却没有尊重你的意见,反而做出配合谢同志的决定。” 见她不吱声,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爱立,虽然我在年龄上可算作你的长辈,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确然常有不对.不合格的地方,感谢你这次对我的批评和指正。我也厚颜想请你原谅我这次的考虑不周,绝对没有下次。” 又补充道:“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仍然有效。这次,我也是实属无奈。但是确然对你造成了伤害,所以我请求你的原谅。” 他没有提起这是梅子湘同志点头的缘故,而是全部往自己身上揽了下来。 爱立刚才说的生与死,让他心里倏然一惊,明白她这话的潜层意思。如果当时她没有避过去,等待她的可能是选择结束生命。再想想,谢镜清的举动,确属毫无意义。 而自己对谢镜清的妥协,给她带来的只有困扰,他做了件毫无意义还给人增添烦恼的事。 他说得诚恳,沈爱立也没有再说什么,道了一句:“感谢黎主任的理解。” 这话,听在黎东生耳朵里,可谓是生疏至极。 并不说原谅,而是感谢他的理解。在语义关系上,是说话者将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这姑娘是嘲讽他以势压人呢! 黎东生嘴里泛起一点苦味来,仔细想想,站在她的位置来看,自己可不就是倚仗着自己是她的领导,能忽悠过去。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和她道:“这回是我不对,绝没有下回。” 沈爱立点点头,仍旧客气地道了一句:“谢谢!”又问他道:“主任,不知道那位严城同志,目前是否在青市,我想去回访一下。” 黎东生立即牙疼起来。 申城这边,沈青黛隔天就收到爱立的电报,拿在手里,尚有些难以相信,谢镜清怎么好端端地跑到青市去了? 贺之桢和谢镜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沈青黛立即就明白爱立的用意,谢镜清这时候出现,难保不是听说了姐姐和贺之桢的事。 她是知道谢微兰在申城的,谢微兰的丈夫还和贺大哥在一个单位,可能上次姐姐来申城的时候,谢微兰就发现了苗头。 中午就抽空去了趟瑞庆的单位,和他把这事说了一遍,末了道:“贺大哥不知道过去没有,这个关头,谢镜清要是捣乱,搞得我姐想不开,那我真是能气死。瑞庆,你傍晚下班以后,去一趟贺家,委婉地和贺大哥说一下,领证的事还是早些为好。免得节外生枝不说,就怕谢镜清在里面动手脚。” 顿了一下又道:“这事,你们男同志之间聊,比较合适。” 苏瑞庆忙应了下来,“青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等下班了我就去找贺大哥喝两杯。” 沈青黛笑道:“好,瑞庆,你办事自来靠谱,这回就靠你了。” 苏瑞庆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妻子。他是知道自家媳妇,对姐姐此次姻缘的重视程度,隔三差五地就给大姐和爱立去信,收到信了,夜里还和他嘀嘀咕咕的,有时候他都感觉,大姐姻缘上的不顺,像是青黛的一个心结一样。 苏瑞庆确实没有想差,这事就是沈青黛和她父母的心结,说是她们一家的梦魇也不为过。 有很多次,沈青黛都懊悔自己当年年纪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姐姐一步步地往火坑里迈。 所以这一次,她对姐姐和贺之桢的事,无比上心,虽然是比沈玉兰小十五岁的妹妹,此时却俨然扮演着家长的角色。 过了三天,刚好是周日,爱立跑到收发室去问有没有她的电报,工作人员笑道:“刚好有一份!才到俩个小时呢!” 沈爱立接过来一看,确实是小姨发过来的,只见上面写着:“贺两日后去,有我在,爱立勿忧。至于谢,你随心处理即可。” 沈爱立不由松了口气,感觉小姨真是靠谱! 将电报收在了自己的帆布包里,现在就由她来给谢镜清一份惊喜好了!
第145章 谢镜清提前了两天过来,原定的计划也往前推了一天,到周日这天,他有些疲惫,推了不必要的应酬,准备去拜访以前在蓉城的老友。 他刚从楼上下来,到酒店大堂,忽听一个女同志喊了一声“严城同志”,转身回望,一眼就看到站在休息区域的爱立,正朝着他挥手。 谢镜清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她,心里微微一动,喊了一声:“爱立同志!” 一时不知道,她是特地找到这里来?还是说只是偶然遇见?如果是前者,她定然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心里正猜度着,就见爱立朝他走过来,笑意吟吟地和他道:“严同志,真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我以为你们一行人已经回京市了。” 事实上,她在这边等了一个多小时,为了显得这次是偶然遇见,她并没有特地去前台询问,而是决定守株待兔。 谢镜清温声回道:“没有,还要耽搁几天。爱立同志今个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他猜不到她的来意,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再次见到女儿的喜悦。 沈爱立点点头,有些苦恼地道:“对,我小姨说今天到这边来出差,我来接她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火车晚点了,说是九点到,这个点了,也没见她到酒店来。” 听她这样说,谢镜清心里就信了几分,毕竟如果爱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怕是不会这样和颜悦色地和他交谈,心里立时放松了几分。 虽然他决定和她见面,但五月份的那封信,让他很清楚爱立对自己的敌意。他还没有做好,和她坦诚相见的准备。 或许说,他无颜以真实身份出现在他的长女面前。 她的小姨,在谢镜清的印象里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只记得她比玉兰小十来岁,以前也只是看过一两张黑白照片,并没有见过。倒是听谢微兰说,和玉兰年轻时候长得很像。沈青黛这次也到这边来吗?还住在这个酒店? 他想,幸亏从爱立这里知道这件事,不然他若是在这边忽然遇见,还以为是玉兰来了。贸然见到,或许会失态。 谢镜清正垂眸想着,就听爱立又道:“我这一直等不到人,刚和前台打声招呼,准备走了,没想到碰到您了,您这是准备去哪?” “我?”话头忽然扯到他身上,谢镜清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正准备说自己要去拜访老友。 对上爱立探询的眼睛,忽然改了主意道:“我只是出来散散步,想看看青市的风景,既然在这里遇到沈同志,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吃个饭?不知道爱立同志有没有时间?”说完,不由攥了攥手,有些紧张地等着她的回应,怕她不同意。 这是他的长女,可是二十五年来,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希望这次过来能和她多处一会。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她能够改变主意去京市。 听他说“相请不如偶遇,”沈爱立就有些想发笑,上一个和她说这句话的是张柏年,被李柏瑞赶走了,但是眼下谢镜清的这个建议,正中她下怀,仰头热情地笑道:“您太客气了,应当我请您才是。” 这就是应下来了。 谢镜清攥紧的手微微松开,也没有和她推拉,温声道:“让爱立同志破费了。”他刚刚才想起来,他的粮票还放在东来那里。但是此时却不好说去拿,怕等他回来,爱立就不见了。 俩个人就近去了国营饭店,一路上沈爱立很客气地和他介绍沿途的人文风景,笑道:“我虽然过来这边也才两三个月,但是我们小组的同事人都很好,一到周末就邀请我出来吃饭,我听他们说得多了,也记住了一点,今天倒好在严同志面前班门弄斧一回。您可别见笑!” 她的态度自然.随意,谢镜清对自己的判断,又确信了几分。她定然是尚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不会和他这样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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