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立走过去,客气地打招呼道:“陈同志好!”沈爱立只当人是来串门的,也没在意。 陈纪延也轻轻点头:“沈同志好!” 沈青黛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烧点水,”又和韦婶子道:“韦大姐,你来帮忙看下,我这次买的煤球是不是有点问题,怎么老是点不着呢?” 等两人走开,陈纪延先开口道:“经常听沈大姐提起你,你之前在汉城大学读的书吗?” “哦,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望了眼厨房的位置,她怎么觉得这场景,好像是相亲啊? 陈纪延微微笑道:“沈大姐是不是没提前和你说?” 沈爱立有些奇怪,问道:“啊?说什么?” 陈纪延轻轻扶了下眼镜,温和地笑道:“沈大姐前几天和我妈妈说你来这边出差,我妈妈就想着托她给我俩介绍一下。”说着,又对爱立道:“如果你觉得唐突,我表示歉意。” 沈爱立脑子都是嗡嗡的,她小姨真是神,她前脚刚到,后脚连相亲对象都给她定好了! 对面前的陈同志客气地道:“也没有,就是我进这门,可能还不到两个小时,”沈爱立用手比了个二,叹道:“我更惊叹我小姨的速度。” 陈纪延低头微微一笑,“你比沈大姐描述得要活泼一点,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性格比较沉闷,来之前,我还想着,我俩会不会对坐着冷场。” 沈爱立觉得他描述的场景,还挺有趣,笑道:“我都没发现你性格闷,”看了眼厨房,悄悄道:“不过,我厚脸皮和你说句实话哈,我没有相亲的打算。” 陈纪延并不意外,点点头,“能理解,沈同志就当多交个朋友,不要有心理负担。”自从和苏家搬到一个弄堂里来,他妈妈就特别爱找沈青黛聊天,觉得人家长得美,看着都赏心悦目,这次听说她侄女儿出差过来,就非要他过来和人家见一见。 听到陈同志也不甚在意这件事,沈爱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和陈纪延闲聊道:“陈同志在京市上的大学,不知道读的什么专业啊?” “法律,沈同志是不是第一次来申城?印象怎么样?” “还挺好的,比汉城吃的、玩的地方都多很多,我来了这里,第一次看到自动扶梯。”而且据说这扶梯是民国时期就有的。 后半句听起来有点奇怪,陈纪延也只以为,她是过于兴奋了,笑道:“如果我俩早认识几天,我倒还可以给沈同志当个向导,四处去看看。” 沈爱立笑道:“谢谢陈同志的厚意,不过我们这次行程有点紧张,只有这一天假。” 陈纪延继续礼貌发问:“哦,还没问沈同志这回是来哪个单位出差?” “是来参加纺织工业的技术交流大会。” 一直不以为意的陈纪延忽然抬起头,问道:“是在延庆酒店那边吗?” 厨房里头,韦婶子悄悄探出头来,见两个人聊得还挺热络,笑道:“青黛,这俩看着还不错哎!” 沈青黛一边切水果,一边道:“要是两个都有意愿,后面就通通信,多交流交流。”大姐今天的信里说,希望她帮忙看看这边有没有优秀的男同志,可以给爱立介绍。 虽然大姐没有明说,但是沈青黛看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觉得家里拖累了爱立,如果爱立在申城这边处到对象,就在这边过自己的生活。 陈纪延不仅是华国人大的高材生,而且家里叔伯都是从事科研的,她真心觉得这样的人家庭环境简单不说,和爱立也有共同话题。 但是无论是沈青黛和韦婶子,都没有想到陈纪延和沈爱立的话题,从对申城的印象,聊到了谢微兰身上。 沈爱立听陈纪延提到他叔叔陈先晖的“浆纱工艺”,用“橡胶代替浆棍用毛进卷绕”这些词汇,心不由都提了起来,等他最后问道:“沈同志听说过这个提案吗?” 沈爱立木然地点点头,所以说,谢微兰的提案实际上是陈先晖的? “只是你叔叔的提案为什么会被别人剽,挪用呢?”事情还没定性前,她也不能说就是剽窃,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在里头。 陈纪延望着沈爱立,默了一会,才苦笑道:“我叔叔八年前因为政`治问题,被开除公职,下放到了青市的一个小镇的农场里,可能在那里和别人谈起过这个项目。”前几天叔叔的好友找到家里来,说在技术交流大会上,看到了叔叔的提案,报告人却是一位女同志。 见沈爱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什么歧视,才接着道:“这个项目,我叔叔考虑得已经比较成熟,他下放之前,将很多东西都存放在我们家里,我们找到了他的试验笔记。” 沈爱立压根没有想到,自己来访小姨,却听到了最近最想知道的八卦!和陈纪延道:“这件事目前好像还在调查中,我们还没有听到相关结果。” 陈纪延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京城的谢家,我大二的时候,谢老首长去世,我还跟着同学们去街上送花圈,不过这件事情,我小叔的朋友在帮忙,我想她应该很难全身而退。” 端着果盘的沈青黛听到这一段,笑着问道:“是谢振首长吗?” “是,沈大姐,我和小沈同志在说谢家的女儿可能剽窃我小叔的研究。”
第34章 沈青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谢振的女儿?他家有女儿吗?”她还曾特地关注过,前些年也没听说有女儿啊? 陈纪延摇摇头,“我在京市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这次倒是听我叔叔的朋友说起,才知道是谢家的女儿,叫谢微兰。”他大一的时候还关注过谢首长去世这件事,当时的讣告上似乎并没有看见有个叫谢微兰的女儿。 他想着,也许是人家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写上去。 沈青黛听到这个名字,端着果盘的手,微微斜了一下,一块小甜瓜就顺势从果盘里掉了出来,沈青黛望着地上的甜瓜有些心疼地道:“真是,人还没吃,先拜了土地爷。” 爱立忽然觉得自己这诌瞎话的本领,搞不好是隐形基因,小姨刚才那心疼的样子装得可真像。 一个金戒指说给就给,汝窑都舍得送的人,会心疼一块小甜瓜? 等将果盘放在桌子上,沈青黛笑道:“这些事,我们不关注的人,可能确实不知道。”她以为其实关注的人,也未必就能知道。 就是她也想不到,谢家这一辈,会出剽窃这种事,匪夷所思。 韦婶子跟着端了两杯茶过来,沈爱立忙站起来接住,是这个年代比较流行的搪瓷杯,茶叶也是比较便宜的粗茶。沈爱立忽然觉得,在这个年代,小姨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或许也比较辛苦。 不知道姨父每天和小姨这种“两面派”生活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韦婶子朝着爱立摇摇头,笑道:“不用,不用,你坐着,”等放下了茶,对爱立道:“小沈同志原来就为了这个纺织的技术交流大会来的啊,你是不是也见过那位女同志啊?” 沈爱立点头,“是,远远地见过一次,只听说是谢家的女儿。”沈爱立忽然有点唏嘘,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谢微兰就从被羡慕、赞美的形象,转换为被讨伐和被鄙视者。 望见陈纪延看着茶杯里的茶沫,像是在出神,也就是现在生活条件普遍艰苦,不然沈爱立都会疑惑人家是不是嫌弃这茶不好。 确实是不好,比小姨刚端给她的那杯可差远了。 就听韦婶子叹道:“不知道这女同志怎么想的,”和爱立道:“这事,我也知道一点,我们刚建国的时候,英美对我们进行经济封锁,国家就提出一定要建立自己的橡胶基地,先晖在报纸上看到了,还和我们说,他也准备研究研究橡胶。” 韦婶子越想越气愤:“这项研究他搞了好几年,做了很多次试验,他本身又是学化学材料出身的,我都不懂,听说是京市首长家的女儿,人家辛辛苦苦搞出来的一点东西,那位女同志怎么好意思拿来装点自己的门面?” 沈爱立也不懂,谢微兰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在普通人眼里,她是什么都有了。 他们这边讨论得热烈,沈青黛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花架那里,从沈爱立的角度看,就见她一手端着搪瓷茶杯,一手拿着一根鸡毛,悠悠闲闲地站在花架前逗着鹦鹉,似乎对她们讨论的这件事并不关心。 白色的棉布衬衫微微扎在黑色长裤里,微微带了一点跟的黑色皮鞋,把腿拉得更为修长,头发扎成了一个低髻,阳光爬出云层,洒在花架上,真是人面和花一样美。 到底还有客人在,沈爱立微微敛了心神,却不意瞧见,陈纪延也盯着花架那边看,心里感叹果然人对美的发现力是一样的。 韦婶子还沉浸在陈先晖的事情里,轻声道:“之前先晖就爱说真话,实话,得罪了不少人,现在连做的研究都成了别人的了。” 陈纪延见妈妈一提起小叔的事,情绪就比较激动,有些歉意地看了看沈爱立,“今天小沈同志来,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我打扰了大家的兴致。” 沈爱立笑道:“怎么会,能认识陈同志,也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又道:“你小叔的事,肯定能顺利解决的。” 韦婶子想到陈先晖这件事,心情也差很多,也没了再相看的意思。 恰好苏瑞庆带着伊利回来了,韦婶子和陈纪延也趁机告辞,陈纪延又和爱立道:“很高兴认识小沈同志,希望有机会还能见面。” 韦婶子听到这里,好像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后悔让小叔子的事搅和了儿子相看的事,嗫嚅着嘴,想和沈青黛说点什么描补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垂头丧气地走了。 等关了院门,沈爱立隐约还能听到“这姑娘,妈妈还挺喜欢的,你要是也觉得还行,改天我再和青黛说说……” 沈爱立听到了,沈青黛自然也听到了,努了努嘴,“呐,你都听到了,人家妈妈对你还挺满意。”谢家的事,沈青黛确实不关心,她更关心的是,爱立对小陈同志的印象怎么样? 沈爱立好笑道:“小姨,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前脚进门,你后脚连相亲对象都给我找了一个。” “不然怎么办呢,你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沈青黛说着,转身过去收拾着桌上的搪瓷杯,笑道:“还不是想经常见到我们小爱立,陈家这小子,我也看了好几年了,还行。” 苏瑞庆也道:“是还行,纪延脾气温和,很少和人生气、斗嘴,从小读书成绩也好,还有一副古道热肠,有一回你小姨发烧,我恰好不在家,他送伊利回来见到了,就把伊利安顿在他家,然后再把你小姨送到医院,那时候纪延才十七岁呢!”办的事却妥帖的很,当时他就觉得,纪延再大点肯定有一番作为。 小伊利也凑过来道:“我也喜欢陈哥哥,给我糖吃,还带我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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