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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 外边还有人等她，所以她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秦仙君一身整齐地跑到了起点，那里有一扇门，只要推开就能回到她想回去的地方。 她一只手拉着门把手，这才回头去看，墙壁处光滑如新，没有任何人的影像，而终点处是一片虚无。 “大家保重，我走了。” 秦仙君低声喃喃一句，拉开了大门。 “好像是退烧了，只要退了就没事了，大家别担心了。”崔嫁的声音总是那么温和，像镇定剂般打在人身上。 秦仙君的眼皮动了动，终还是没能睁开。 两小时前，男生宿舍里。 徐子瑛回到宿舍，按例第一件事便是登录游戏，到处转转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将角色停在姻缘岛的小物旁，刚打开手机，便接到了小程打来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难掩惊喜：“老大，你猜怎么着？姻缘岛好像能随便编辑了，我刚让人添了俩小物都成功了。” 徐子瑛心中的怀疑大过兴奋，他声音沉沉不辨喜怒：“我刚上线，你在坐标（48，32）处插入一个植物插件。” 他话刚说完，只听那边回了个“好嘞”，没半分钟，他刚站着的位置前，就多出一簇碧绿小草。 徐子瑛看着面前的小草，本应因问题解决而放松的心却蓦然揪紧，他看了面前屏幕良久，才重新出声道：“秦仙君的数据怎么样了？” “老大你这句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说到这个，小程就更开心了，声音带笑道，“我第一时间就处理了秦仙君的问题，发现那些消失的代码都可以重新进行编辑了。” 徐子瑛心惊，脱口而出道：“你补全了？” 那边是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嗯哼，不然呢？留着等老大你回来再骂我们不识时务吗？” 耳边的声音还没落全，徐子瑛就看见他所站立方位的正前方，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立刻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向前两步，却发现鼠标根本没办法点到这个npc，只能透过她点到身后的地方。 徐子瑛的角色从秦仙君模糊的建模身上穿过，再回头来看，那建模一闪一闪，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 “唉我去，都补全了怎么还不稳定呢？”小程纳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徐子瑛忽然心底一抽，巨大的窒息感席卷心口，好似无法呼吸了一般。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屏幕上逐渐凝实的秦仙君，却觉得自己眼前一阵模糊，那建模仿佛有生命般在奔跑，耳边还隐约传来呼救声。 “喂？老大？在听吗？” 徐子瑛眨眨眼，脑中有一瞬间的断片，他深吸一口气回道：“在。” 再看向屏幕，哪里有什么奔跑呼救的身影，分明就是最熟悉的那个npc。 小程一如既往地唠叨道：“明明什么都设置好了，怎么还不能用？要不直接删了重做一个试试吧？” “不能删。” 徐子瑛只听到“删了”二字，立刻脱口而出否定道。 忽而，没拉窗帘的窗户处突然射过来几道灯光，他站在窗前，看到两辆车陆续进入了基地，竟好像是朝着宿舍方向来的。 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还可能和秦仙君有关。 徐子瑛又看了眼屏幕上的npc，她的身形好像在一点一点凝实，即便鼠标落点处还没有功能可以选择，但确实是在恢复中。 他对着电话吩咐的嗓音不变，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般：“发一则公告，就说系统临时维护，先让玩家都下线，然后不要再对姻缘岛和秦仙君做进一步动作。” 顿了顿，他又改口道：“把秦仙君的代码恢复到能修改前。” 小程语气中难掩诧异：“只留之前剩的三分之一？” “对。”徐子瑛一边说一边关了电脑起身，“什么都不要动，等我消息。” 小程虽然疑惑，但还是听命行事，回了个“好嘞”就立刻着手进行恢复。 挂了电话，徐子瑛立刻又打给了裴行。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话：“秦仙君出事了。” 徐子瑛心里一沉，明明是意外之中，脚却像灌了铅般不敢向前。 “刚刚女寝那边的工作人员报上来，说是发烧发得厉害，直接就昏过去了。”电话里裴行的声音还在继续，“岛上的医生都过去了，不行的话可能得连夜送出岛去。” 手机里的声音兀自在空气中飘荡，但宿舍里却早已没了人影。 裴行喊了两声都没听见回话，暗骂一声穿了衣服也朝女生宿舍那边去。 徐子瑛早在裴行说到发烧时就将手机扔进包里出了门，连电话都想不起来先挂断。宿舍外的狂风喧嚣，仿佛是小人在邀功般令人烦不胜烦。 男生寝室走到女生寝室要不了两分钟，他站在女寝门口时，恰巧遇见洛水从他面前匆匆跑过。 洛水都跑过两步了，才反应过来刚刚门口站着的好像是徐子瑛，她又返回来急问道：“你是来找仙君姐的吗？” 徐子瑛沉默着点了个头，见洛水手上明晃晃拿着一袋退烧贴。 “那一起吧，医生也在。”洛水见他不动作，以为是不好意思，解释情况道，“仙君姐下午被水球淋了个彻底，晚上又在凉亭吹了风，吃饭的时候她说话就有鼻音，现在发着高烧，恰好我带着药，就给她拿点。”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宿舍门口，门口的工作人员自动为两人让出位置，洛水先一步进去递退烧贴，而徐子瑛则站在了门口，没进。 他的眼睛透过人群看进去，一眼就看见皱着眉头躺在床上的秦仙君。 她蜷缩着躺在床上，脸色不似其他发烧病人般通红，反而是惨白一片，嘴唇也毫无血色，仿佛不是高烧39°而是冷到打颤一般。 崔嫁一直紧握着秦仙君的一只手，时不时还低声叫着她的名字。 “奇怪，就是正常的风寒发烧而已，应该不至于晕倒。”站在床边的一个医生收起仪器，神色中带着三分不解。 另一个医生也皱眉看着床上的身影，竟是推测的口吻：“说不定是太累，所以睡着了。” 旁边的崔嫁没说话，倒是洛水激动起来喊道：“你们到底会不会看病啊？不会的话我们现在就打120！” 医生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第一个医生开口道：“她这个感冒确实蹊跷，我们这边没什么专业仪器，检查不到具体的地方，所以能送医院也好些。” 崔嫁一直埋头没说话，这会儿才抬头对医生道：“不好意思，麻烦医生了，我们都是担心，也没别的意思。” 医生见她态度还算不错，也放低了声音跟她说了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崔嫁一一点头记了下来才道：“好，我知道了，明早如果还不退烧的话我们会送她去外边的医院。” 她转头看向门边，想示意工作人员送送医生，碰巧看到了门边沉默的徐子瑛。 两人眼神对上的一瞬间，都明白了对方算是知情者。 “大家都先回去吧，有我和徐子瑛在这里陪着仙君就行。” 崔嫁忽然开口，站在屋里的几个女嘉宾这才看到门口的徐子瑛，纷纷面色各异地退开。 屋里顿时寂静下来，崔嫁起身去打开了窗户。 徐子瑛这才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她发烧了，开窗会有风吧。” 崔嫁手上动作没停，嘴里道：“她现在的状态不像生病，通通风更好。” 徐子瑛没再接话，他向前两步坐在秦仙君床前的小板凳上，一眼便看到她还裸露在外的一截胳膊。 她本身就是冷白皮，身上无一处不是白到发光，但那胳膊的颜色却比之前更甚，白皙到接近透明，却又看不到血管的痕迹，怪不得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其他人发烧无不是汗流浃背，需要时时刻刻擦拭身子保持清爽。但徐子瑛却看她干干净净，皮肤上没有任何湿润。 有点像一个尚有呼吸的仿真娃娃。 在心里想到这个比喻的瞬间，徐子瑛就忍不住试探性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皮肤。 那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胳膊竟是想不到的滚烫，徐子瑛觉得说39°真的是低了。他心里一瞬间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她这个触感和温度不像人类高烧，倒是像电脑主机不眠不休工作太久后的散热不良。 仿真娃娃，电脑机器。 徐子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合时宜的念头。 崔嫁已经去洗手间湿了新的毛巾过来，徐子瑛心里沉着难受，不发一语地起身走向大开着的窗户。 凉风拂过他的面颊，那一丝清凉并不能让他清醒。 徐子瑛早就察觉出自己内心的情绪不太对，但他不敢细想。他知道秦仙君现在这样一定跟《仙缘OL》里发生的变化有关，按理来说，秦仙君回到游戏里，一切恢复如初，那么他来这里的使命就算圆满完成。 他应该高兴的。 但他现在心里只有恐慌，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 “你是怎么想的。”崔嫁忽然出声，打断了徐子瑛略带迷茫的沉思，“关于仙君的未来。” 她抛了好大一个命题。 徐子瑛心里想。 但他还是转了过来，回答道：“她的未来，要她自己去选择。” 崔嫁轻柔地给秦仙君擦着脸，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那要是她选不了呢？或者说，因为你所以她选不了呢？” 徐子瑛一愣，她没想到崔嫁会这么说，他沉吟许久后开口道：“我还是那句话，我尊重她的想法，无论是留下还是回去。” 崔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抬起头对着窗边的人笑笑说：“如果是我，我会想让我喜欢的人留在我身边。” 她起身，在徐子瑛还在愣神之际又道：“所以她也一样，想留在她喜欢的人身边，无论是什么地方。” 徐子瑛心头巨震，仿佛一个大锤子从天而降，落下时却又化成了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你跟她说说话吧，我出去一趟。”崔嫁不需要他的答案，但她放心地将秦仙君托付给了他。 徐子瑛听见门开又关上的声音，这才一只手捂着胸口，看向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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