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到的时候,已经来了许多人了,薛玉霆从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他站在马车边伸出手,众人见状登时瞪大了眼,沈相宜伸出一只纤细白皙如玉一般的手,没握薛玉霆的,只是轻轻的搭了他的衣袖子,缓步下了车,秦大娘子见状笑道:“时辰不早了,先进宫,别误了时辰。” 策马过来的顾照野见了这一幕,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他动身就要跑去问,被顾扶光一把拉住了,“你做什么?这是宫中要地,不可妄为。” 顾照野凝着薛玉霆,咬牙切齿,“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沈家小姐在一起!” “这也不是你该管的!阿照,我早告诉过你,你若是愿意,北安王府豁出去也要替你将她娶到手,这句话依然有效。”顾扶光下了马车,将顾照野按在自个身旁。 北安王与北安王世子、世子妃三人已经提前进宫去陪皇帝与贵妃闲聊去了,兄弟二人是后头进宫的。 薛玉霆不紧不慢的跟在沈相宜的身旁,才子与佳人,在朝臣的眼里,既是一段佳话,也又是一段未知的令人揣测的笑话。 沈碧华坐在轮椅上,娇娇弱弱的走在最后头,瞧着薛玉霆心里也犯嘀咕,“母亲,你说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二叔不是最重名节?这样的场合,怎么让她与薛玉霆走在一起?” 金大娘子近来人憔悴了不少,走在女儿的身旁,小声道:“你管他们作什么呢,万一这妮子真要嫁给薛家,那也是一桩好事,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的把握住!明白吗?” 沈碧华搓着手,点了点头,“母亲放心,我的才华可是公认的好,断不会给你丢脸。” “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金氏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两个三房的女儿,扬着脸,添了几分傲气,“这样的场面,你们先前也没瞧见过,既然一道来了,都规矩着些,别给国公府丢了脸面。” 沈贞婉柔声附和道:“大伯母放心,贞婉省得的。” 沈凝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还在四处观看,“这皇宫可真是气派,我还是头一回近距离的瞧呢,唉,妹妹你看那个飞檐的屋角,真是精致。” 金氏听着气道:“瞎看什么!进宫前让你们学的礼仪都学废了不成?我忙得很,可没功夫管你们,出了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沈卢婉握住沈凝雨的手,柔声道:“姐姐只是瞧着宫里华贵,难免心生敬服之心,不敢逾矩的。” “知道就好,都规矩点。跟着我。”金氏身旁的嬷嬷推着沈碧华,一行人穿过长长的宫道,直奔后宫而去,宫宴是贵妃一手打点的,挑的是皇宫里的梅园,梅园里头花尽数都开了,众人绕过长廊,到了园里,置有一个巨大的宫殿,殿外头还升了火把,尽管还在下雪,但是梅园却并不冷。 沈相宜与薛玉霆是挨着坐的,来来往往的人见了,心下不免好奇,但其实都知道皇上心里的打算,所以也不想掺和进来多问什么。 倒是顾照野,自打落了座, 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盯在她的身上,沈相宜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压低了头,盯着桌案上摆上来的吃食。 宫宴宴请的是三品以上的,并且有些是允许带家眷,所以来的人并不少,皇上还没来,宴会还未开始,那些个姑娘公子的,都会心的笑着,毫无压力。 曹纪家与卢鹤呜慢悠悠的走进来,卢鹤呜 一看沈相宜与薛玉霆那个架势,登时就懵了,凑到顾照野的身旁,搭着肩狐疑道:“怎么回事?薛玉霆什么时候同那沈家小姐这么亲近了?” 顾照野瞪着那人,咬牙切齿,“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卢鹤呜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在顾照野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他们的位置已经靠中间了,最前头还有三殿下的位置呢。 “没什么!你去打听打听,国公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毕竟男女有别, 如今的薛玉霆有什么资格伸手扶她下马车!顾照野心里烦燥,还未开始呢,酒已经开始喝上了。 卢鹤呜笑嘻嘻的与曹纪家凑了过去,曹纪家一见薛玉霆,就挤在两人中间,“来人,将爷的位置挪到这儿来,我要与相宜妹妹一块儿坐,她身子不好,我得照顾她。” 站在一旁伺候的宫人面面相觑,很是为难,薛玉霆见状温声道:“相宜是薛某的未婚妻,薛某定当好生照看,纪家兄放心。” 曹纪家傻眼了,瞪向沈相宜,凑了过去压低了嗓音,“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这姓薛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怎么挑了这么个东西?” 沈相宜端起茶盏,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抿了一口,淡道:“我觉得薛状元挺好的。” “好什么好?哪儿好了?你,你这是糊涂啊,不成,我没看中的不做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拿名声来开玩笑?”曹纪家急眼了,顾照野听了动静,二话不说冲了过来。 他凝着沈相宜,浑身气得发抖,“沈相宜,这婚事不作数!你将婚事退了!” 沈相宜端正的坐着,神情淡漠的拿了颗果子慢慢吃了起来,顾照野猛的扣着她的手腕,连声音都在发抖,“你若不愿意嫁给我,嫁给谁都可以,可为什么是他,你知不知道他以后会……”害死你的! “我知道,那又如何?顾小公子,这是我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不是玩笑,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沈相宜抬头凝着他,眼波横动。 “我不信!是不是他们逼你的。你告诉我是不是。”顾照野握着她的手,气得要死,又舍不得用力捏她。
第226章 沈碧华的机会 沈相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顾小公子,这儿是宫宴,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明白吗?” 薛玉霆上前给沈相宜搁了一盘果子,“顾公子有什么话,不妨与我说,何必为难我的未婚妻。”他就像一个胜利者,站在顾照野的跟前,背脊笔直。 顾照野双目赤红,凝着她半响才松了手,一言不发的回了他自个的位置上,抬手闷了几盏酒,目光却始终落在沈相宜的身上,世子妃见了,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阿照,没关系,好姑娘总会有的,没有了这个,还会有另外一个。” “母亲,我好得很!”顾照野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 在场的人里有不少是瞧见了,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为着什么事,还以为是他与薛玉霆有了矛盾,也不好过多的掺和进去,只当是没瞧见。 沈相宜垂眸,瞧着那盘果子没动,那是她记忆里最爱吃的,可如今她却食之无味。 薛玉霆在她身旁坐下,悉心的给她冷掉的汤婆子里的水倒了,又换了热的递给她,低声道:“既然是演戏,总归要演得真一些才是,你身子畏冷,这个拿着,冷了我再给你换。” 沈相宜接过那汤婆子,道了句谢,生疏得有些发冷,薛玉霆也没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她总归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心里是满足的。 过了一会儿,皇帝与贵妃都到场了,沈相宜离得有些远,皇帝的样貌她看得并不真切,也不关注这些,今天过来,也只是想将她订婚的消息散发出去罢了,宫里的人都是有耳目的,这会子只怕已经传到皇帝的耳里了。 一道来的,还有三殿下,朱景清。他退去了身上的铠甲,少了几分凌厉的锐气,如今瞧着,倒是随和了许多,众人行了礼就坐下来。 皇帝拿了酒盏说了些场面话,忽的望向顾照野,“阿照,朕给你的那个位置,坐得可舒服?” 顾照野喝了酒,说话也添了些酒气,“臣愧对皇上,那些事务, 臣看了就头疼,到如今连那当值的人都没认全乎,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抬了抬手,对这答案十分满意,“无妨,有些事做得久了,也就顺手了,何来责罚一说,那日坠了马,现下身体可大好了?” “已经好多了,只是身上偶尔还是觉得有些疼,所以在府里歇了许久,说来惭愧,年尾了,也没能做成什么事儿,回了家,父亲还训了我好一顿。”他叹了叹气,满面愁容,余光还朝沈相宜身上扫了一眼。 “哈哈哈哈哈,北安王世子倒真舍得下手!无妨,年后他们就回北境去了,到时候有朕护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多人里头,朕最欣赏的,还是你。”顾照野无能,顾扶光又在战场上受了伤,再往下,北安王府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没人接得住了,他到时候顺手就能接过来! 对此皇帝还是很开心的。 顾照野愣了愣,随即叹了叹气,“我兄长受了伤,只怕是要在上京多养养身子了,这儿的大夫可比北境的要好些,所以臣想,自请回北境,等兄长的身体大好了,臣再回来。” 皇帝捏着手中的杯盏,微眯了眯眼,“你要回北境?敬泽,你的意思呢?” 北安世子顾敬泽起身恭敬道:“回皇上,臣膝下只得这两个孩子,如今扶光若是在上京休养也是好的,阿照有好些年没回去瞧瞧了,母亲对他也是思念,只是……他这模样,回去了臣也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无非是陪一陪老人,尽尽孝心罢了。” 顾照野愁得很,“皇上,臣在天都呆着舒服得很,若是想回去见一见祖父祖母,哪里舍得走,阿兄的那位职位我是担不来的,繁琐事太多了。”他心里有成算,却始终不曾宣之于口。 三殿下附和道:“阿照这个性子,父皇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儿臣听闻边境近来颇有动荡,虽是些小事情,但是大抵与世子协同长子回天都所致,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皇帝盛了杯酒,思衬了片刻,望向沈国公,“国公的意思呢?” 沈国公见状忙起身,“臣以为,大公子征战在外这么多年,如今能在天都好生将养着也是好的,再者,将小公子派回去,也能磨一磨他,倒是一桩好事。”反正有个质子在天都,有什么可担心的?大的说起来比小的还要厉害些呢。 “倒也是,只是北境少了扶光在,只怕无人理事,朕指指派三皇子为使臣,与你一同前去协理如何?”他要趁机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去。 “皇上,三殿下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这样贸然去北境,是不是误了殿下的大事?”顾扶光肩膀上一到了风寒天就疼得厉害,如今连酒都吃不得了,所以他的桌案前始终都会放着茶。 皇帝细想了想,觉得也在理,“既如此,朕就将婚事办了,三皇子可有心仪的人?朕今日高兴,不如再添一件喜事,就将此事一并办了,诸卿以为如何?”皇帝的目光从沈二爷的跟前扫过,他最中意的,还是沈家的那个嫡长女,论品性样貌,都是不错的,只是身体弱了些。 沈碧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急切的握住金氏的手,心里头慌得厉害,三殿下缓缓起身,“不瞒父皇,儿臣回京的这些日子,心中确实对一位小姐一见倾心,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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