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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相宜愣了愣，随即点了头，“只是略看了一回，往后的诊治，还是那位夏神医与姓萧的公子。”她说的是比较含蓄的了，毕竟这老头儿与夏花茶的师父师出同门呐。 “呸，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配称神医？不过是沾着我那先师的光罢了！若是不出意料 ，她往后用的，想必也是用的药和你的法子，小丫头，你倒是沉得住气，也不怨人家抢了你的功劳？”鬼医喝得有些醉了，瞧着沈相宜，却很是满意。 “我是大夫，又不是军师，算计这些东西做什么？再者，刘府赠我医籍孤本，我已是赚了，不妨事。”她比较看重那个孤本，但可惜不是她现在想要的那一本儿。 “不错，行医者，当济世为怀，不像那起子小人，如今是全然围背了先师之意，只顾着自己的名利！小丫头，你的斤两老夫也一清二楚，你若拜老夫为师，老夫可将毕生所学教给你，保管比那什么神医要厉害。”鬼医的头发花白了，面容上尽是褶子，年岁渐渐大了，去采药身体都吃不消了。 先前他去采药，能在外头呆许久，采回来的那是成堆的，如今不成了，几日就累了。 沈相宜抿了口酒，轻笑道：“阁下正当壮年，急着收徒弟作什么？” “你不是要学接筋续脉之法？我会，你拜为我师，我就全教给你，如何？”鬼医给她的杯盏满上，两眼满是期待。 沈相宜一时有些犹豫，但到底没答应，“我来，是想与阁下探讨，而非学习。这是我这些日子钻研出来的法子与药方，阁下帮我看看，可否？” “你学这些，是为了那些退下来的残疾军户？”鬼医接过她手中的纸，拿了灯过来，细细的看了起来。 “也不全是。”沈相宜坐得端正，像个等待老师验收成果的学生。 “你可知，光是旧年，前线退下来多少残疾军户？”鬼医细看了看，十分震惊，最后每一个字，每一个图案的细节也没再放过，目光都变了。 “我知道，旧年的仗不好马草丰马肥，打得很艰难，但好在还是过住了，只是退下来的人，有半数之多。如今留在天都的不在少数，我朝各地的人皆有。”这笔数字细细算下来， 其实是很可怕的。 “知道你还要救？你一个人，一双手，又能救得了几个？前些日子，你扮作潇湘公子时，每日奔波，救的人也不多吧。”鬼医拿了灯盏凑得又近了些，一旁的小药童见状添了个烛台过去，让灯盏照得再亮些。 “先生岁数大了，眼睛到了夜里看得就不大清楚了。阁下多担待。” 鬼医见状朝他抬了抬手，“去，胡说什么！老头子我眼睛好得很！唔，你这方子倒是不错，但用药药性太强了，恐有后遗之症，这几味药得改一改，至于这上头的知治的法子，大体上是对的，但是真到了那一日如何操作，还另当别论！” 沈相宜接过自己的纸，提笔在上头又改了几个药方子，朝鬼医道：“这法子我已经用过了，治好了一些人，还有一些身体太差了，恢复得慢，还不知具体如何，但大体上是不错的。” “啧，你这小丫头，可真是祖师爷赐下的饭碗，你也该去给药圣上柱香才好。”鬼医欣慰又艳羡，若是他年纪轻轻有此造化，也不至于在后来的行医上走这么多的弯路了。 “既然这个法子没问题，那我就照着这上头的来了，对了，这是给您的新年礼。”
第236章 灯火阑珊处 沈相宜摸出个东西，搁在桌案上，鬼医打开那巴掌大的小盒子一看，但见上头搁着一颗小拇指大的金色药丸，他凑近跟前闻了闻，顿时两眼放光，“这……你从哪里得来的？” “捡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赠你了，多保重，我回了。”沈相宜不想让他有什么压力。 鬼医两眼放光，“在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些来。”这丫头，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能碰上？运气也太好了些！ “在梦里捡的，你若是没事，吃好喝好睡好，自然也能捡到。”朝他招了招手，转身出了鬼医馆，医馆外头冷冷清清的，任谁也不会在大过年除夕守岁的时候去看大夫吧！ 小药童见了那一粒小药，忍不住咕嘀，“捡 来的东西送给你，也太不像话了些。” “没眼力见的东西，这玩意儿，就是将死之人，吃下去也能活下去！你真当那小丫头是捡来的不成？莫说她拿走的她那些药材，她就是将现在的药材再搬空也回，也远不如这个来得金贵！”鬼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连着心情都好了起来，今年可真是不错的一年呐。 “那位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小药童不敢置信，一个女人，女扮男装出来混，她有这么通天的本事，就算让外头的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懂什么！凡事在暗处，总比在明处要好！人有才能的时候，也不必过于张扬，给自己添麻烦！我年轻的时候若是有她一半聪慧，何至于此！唉。”鬼医抿了口酒，抓了一把花生米丢进嘴里，眯着眼睛想起了以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咯。 外头的雪下得很大，天还是暗沉沉的，但已经有人开始放烟火了，那花在空中绽开来，一簇一簇的，十分漂亮，不少人都出来了，纷纷仰着头看热闹。 沈相宜刚出了黑市，身上只觉得寒意津人，一抬头就瞧见了顾照野，他倚着墙，朝沈相宜笑得春光明媚，“沈小姐可否赏脸，随我去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沈相宜牵了马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抬头，瞧着这人高马大的少年郎。 “掐指一算罢了，走吧，带你去瞧个好的。”顾照野不由分说的上了她的马，一抬手就将沈相宜拉进了怀里，他宽大的衣袍将沈相宜削瘦的身子拢在里头，策马疾驰而去。 沈相宜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穿过长街，朝着偏僻的地方去了，“天亮之前我还要赶回府去！” “好，不会耽误你太久。”顾照野的马术极好，若非是如今都在守岁跨年，他定也不会将这一手漏出来，被他甩下的青至无奈的瞧着那道身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风雪，唉，跟了这么个主子，不知是喜呢，还是命！ 马一路去了城中一处藏书阁，藏书阁的顶层窗户全都开头，冷冽的风雪穿梭其中，他松开沈相宜的手，拿了个汤婆子塞给她，“你瞧那儿，像不像你心目中的太平盛世。” 沈相宜顺眼望去，从这儿可以看见大半个天都，如今的天都表面上是灯火阑珊，百姓安居乐业的模样，殊不知，骨子里却已经开始腐朽了！ 若是一个国家边军户的银钱都要开始克扣了，那就意味着国之不国了， 不是现在的十几年，也会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彻底的腐朽掉！ “这样的假象哄哄孩子罢了，不过景色是真的美。”沈相宜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 “沈小姐，我想问一问你，对逆臣贼子怎么看？”他问得小心翼翼，只要沈相宜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的目光就不曾转移过，天都也有人以此来传闲话的，多数都被曹纪家揍了！ “站着看。”她望向那一片烟火处，美好的东西都在表象，内里的污脏都被大雪盖住了，怎么擦都擦不掉，等太阳一出来，这些就再也藏不住。 “……哈哈哈哈，沈小姐说的对，站着看。”顾照野别过脸，心情愉悦了不少。 “其实也可以坐着看，是不是乱臣贼子，得老百姓说了才算。顾照野，你若有什么想 做的，只管去做，我相信你一切自有决断，不必来这样问我。”沈相宜的声音清冷，如同夜里的雪一般，却直击顾照野！ “好。”顾照野略笑了笑，便不再问她什么了。 两个人在楼上站了好一会儿，风吹在沈相宜的身上，吹得二人的衣袍交织在一起，顾照野悄悄的低头看着，他觉得这一点相交的衣带，比外头阑珊的烟火更加迷人！ 沈相宜略站了一会儿，烟花越放越多，天色也越来越早了，沈相宜收了心思，“我该回去了，顾公子不日要回北境，还是抽空多陪陪家人的好些。” “我父母亲是极恩爱的，府里虽有小妾，也不过是旁人送来的，一直作个花瓶养在府里，他们二人逢年过节，与我和兄长用了饭就过二人的日子去了，兄长有了嫂嫂以后，也容不下我了，唉，孤家寡人呐。走吧，我送你回去。”顾照野小心翼翼的抬手，生怕她下楼摔着自个儿了。 “顾小公子在天都的红颜 知已都能排满整个兴平街了！孤家寡人这个词，大可不必说出来。”沈相宜一个踉跄，踩了裙摆险些跌下去。 顾照野抬手将她稳稳的扶住，又万般尊重的松了手，“当心些，仔细摔了。” “多谢。”狭窄的楼梯间，顾照野身上浓郁的雄性气息扑在她脸上，她脸上红了一大片，逃似的往下走。 顾照野低头看了看自个儿扶她的那只手，眉开眼笑的，“沈小姐，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私、 会。” 沈相宜走到门口，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自个儿在这儿私会吧，我先走了。”她翻身上了马，动作利落的扬起马鞭，马声嘶呜，扬长而去。 顾照野不由有些懊恼，怎么就嘴欠了？若是没嘴欠，还能同她一道回去，“这儿回府还远着呢……” “让你的红颜知已来接你就是了，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回应他的是沈相宜清冷的声音，他没听出太多的情绪来。 一旁守着藏书阁的少年眨了眨眼，“公子，可要在藏书阁歇息一晚？” “又没有红颜知已，不歇了。”顾照野一拂衣袖，这时候才想起来不知被他甩哪儿去了的青至！
第237章 拜年 沈相宜跑的很快，青至骑着马寻迹来到了这儿，谁料与沈相宜擦身而过，他错愕的望向沈相宜跑远了的方向，乖乖，这小娘们的马术这么厉害的吗？跟风驰电掣似的！ 沈相宜没理会身后的目光，匆匆去了国公府，国公府里这时候都已经起身了，天色将亮，一簇一簇的烟火从国公府里升起，很是热闹，沈相宜轻车熟路的潜回了院里。 玉沁挡在门外，没让下人们进，只说她还在歇息，沈相宜迅速卸了妆，换了套衣裳，这才开口让玉沁进去。 玉沁还没进呢，秦大娘子一身喜庆的衣衫，笑盈盈的过来了，“哎呦，怎么还在睡呢？快起来，要去祠堂里拜祖宗了。” 沈相宜被秦大娘子拖了起来，拿了套喜庆的衣衫给她穿了起来，一边絮絮叨叨的，“过了年，我儿可就要十六岁了，今年倒也没旁的事儿，只盼着你能嫁个好男人。” “母亲，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多晦气，依着我看，咱们得早些分了家，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沈相宜哭笑不得，母亲一边告诫她，女子当以自重自爱，一边又祈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遇个良人，幸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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