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她俩这么激动,周文芳家和吴毓家的晾衣绳是一根。一边系在吴毓家的院子里,一边系在周文芳家的院子里。矮栅栏就是晾衣绳的分界线,平时周文芳总会离得分界线远远的晒衣服。 就是最近秋高气爽,她勤快一回,赶着天好把夏天的短袖和裙子都洗了好收到箱子里去。 晒衣绳上晒的满满当当,正赶上吴毓家也洗衣裳,难免离得近了些。 虱子这东西喜欢在衣物上爬窜,周文芳没个准备,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大清早用消毒水把衣服里里外外泡了一遍,又在小院子里独自撑了两根杆子用来晒衣服。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 她还气的把自家院子这边公用的晒衣杆踹折了,吴毓在自家院子里叫骂了一上午。 花芽到底心疼大闺女,等周文芳洗完头发,她到底走过去帮周文芳把头发篦了一遍。周文芳等花芽帮自己篦完头发,她也帮花芽把头发篦了一遍。 但凡从周文芳家小院路过的人都能看到这俩人,相互在树下扒拉着头发,活像是两只猴崽子。 花芽跟周文芳篦完头发,总算赶到供销社里排队买萝卜。 排队的时候,周文芳时不时就要问花芽一句:“我头发有点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花芽就站在她身后继续帮她扒拉头发,扒拉完慈爱地说:“你想多了,好孩子,头发干净着呢。” 周文芳有求于人,对于花芽话里的语气充耳不闻。 前面的人登完记,花芽走上前说:“我要两百斤秋萝卜。” 登记的人说:“切丝吗?” 居然有这么好的服务,花芽当机立断地说:“八十斤切丝。” 周文芳孤家寡人,就买了五十斤萝卜。因为太少人家不给她切丝,气的周文芳不想要了。花芽干脆跟供销社的人说:“那我就要两百五十斤,切一百斤的丝。” 供销社的人看了花芽一眼,指着纸上的空白说:“把你家的地址写下来,明天下午家里要留人。” 登完记,交钱。 秋萝卜一分五厘钱一斤,两百五十斤的秋萝卜包括切丝只花了三元七角五分钱! 要不是周文芳拽着花芽,花芽还打算再买几百斤的秋萝卜。 这边大批量的采买完,还能到停在供销社门口的农用车上花两角钱拎一袋子的秋萝卜提前回去品尝。 高婶子刚才拿回家的就是这个,花芽跟周文芳俩人一人买了一袋。买完以后,周文芳跟花芽来到墙角,把两袋萝卜分了分。多的那袋给花芽回去吃,少的仅有四根的那袋周文芳回去自己当水果切片吃。 “你不知道吧,天津有个说法,叫做‘吃了萝卜喝热茶,气的大夫满街爬。’” 周文芳的家里有人在天津呆过,她听过挺有趣的风俗在路上跟花芽说:“天津那边吃萝卜成了风气,我家人那年去天津,见到茶馆里大家伙听相声,座位前头有一长桌子,桌子上边摆着茶壶茶碗,还有瓜子花生米碟子,另外你肯定猜不到,还放着几大盘萝卜片。他们一边听相声,一边吃萝卜。” 花芽不知道这个,但知道好坏萝卜的分辨:“看着大萝卜不错,往地上一扔,裂成几瓣的萝卜就是好萝卜。脆甜汁多。” “你总是有这些歪门邪道的招儿。”周文芳见花芽跃跃欲试,赶紧拉着她说:“扔到地上多脏啊,今天难得咱们休息,不如给你试试萝卜配热茶?” 花芽出了个馊主意:“那咱们得到王大夫的医务所去吃喝啊,哈哈哈哈。” 自打她把周文芳炸药包似得扔出去,王大夫见她一次乐一次。这种乐俨然成为了一种应激形式下的乐,不管王大夫本人怎么想,一见花芽发自肺腑地开心。 花芽因此把王大夫偷偷记在自己罪恶的小本子上,总想着能让王大夫也出一次丑,让王大夫感受到她当时内心的绝望,才能杜绝以后见一她一次开心一次的反应。 她上次去医务所买碘酒给八斤涂抹,王大夫当时给一位家属膝盖换药呢。见到花芽来了,就说了句:“来了老妹。” 完事就开始乐,像是谁不知道她有两颗大板牙。 最后还是人家家属见王大夫乐得直哆嗦,对她的医术深表怀疑,自己往膝盖上抹了药,呼了张纱布一瘸一拐地走了。 周文芳否决了花芽到王大夫面前嘚瑟的建议,但决定要跟花芽一起做甜面酱腌萝卜。 这个是南方的做法,北方没有。 俩人一起回到家。 花芽先在茶几上看到王天柱的解放包。他的解放包很好认,包面上有个大大的“奖”字,是他踢毽子第一名的奖品。 得了以后每个礼拜回来都背着,里面装一些作业和课本。 周争渡为了矫正他的习惯,避免他一到周末就玩的不见人影,到了教室再找别人抄作业,就命令他每个礼拜六先到花芽这边把作业写完,写完之后,花芽签上字他才能解放。 三楼的钥匙王天柱那里也有一份,开始不大好意思拿钥匙开门进来。总觉得这里是别人家,宁愿守在门口等大人回来再进门。 上个礼拜顾听澜带着花芽到橘子岛玩耍,忘记跟他打了招呼。王天柱就站在门口趴在门上写作业,楼上楼下几步台阶的事,傻傻地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高婶子把他喊下去的。 后来他也就习惯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进来,进来以后换好鞋洗好手,一反常态地在坐在客厅里认真写作业。 花芽问过顾听澜,为什么王天柱到这边不如在楼下自在。顾听澜想了想说:“可能觉得咱们俩刚结婚,他在咱们家里出现有些冒失吧。” 花芽不明白王天柱为什么会这样想,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心里,花芽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只不过归为“逆子”这个档次,跟周文芳的“不孝子”不相上下。 甜面酱腌萝卜要把萝卜切成鸽子蛋的圆球,看起来好玩,难度挺高。 花芽见到茶几上有作业本,估摸着王天柱是做完作业,没等到自己回来就先跑去玩了。就跟周文芳说:“我来削萝卜,你帮我检查一下他的作业。特别是数学,老是粗心大意,不是掉了小数点就是点错小数点。” 周文芳坐到茶几边上翻开王天柱的作业本,看了一眼就开始捂着肚子笑。 “这孩子真是字如其人啊,字写的这么大,一个格子都要放不下了。” 花芽站在厨房门口削着萝卜皮说道:“这还是小的呢,你没见过他写的毛笔字,顾听澜这么大方的性格,都开始心疼墨水。” 周文芳用铅笔把王天柱写错的地方勾出来,吃惊地说:“正确率还挺高的,我还以为以他的基础,到了初中会有些吃力。” “你不知道他在我这里写作业有多认真。”花芽得意地跟周文芳说:“我是一位成功的母亲。” 周文芳一语道破天机地说:“那肯定是顾听澜给他紧过皮了,要不然你还能在家里看到他按时按点的过来写作业?你也就在我面前吹吹牛吧,换成别人谁会信你这话啊。” 花芽不高兴,拿萝卜皮扔周文芳。 周文芳灵巧地躲了过去,收获花芽一个大拇指。 晚上周文芳和王天柱在三楼吃的饭。 包括顾听澜在内,都对甜面酱腌萝卜表示满意。并且约定好第二天再吃一顿。 吃完饭,顾听澜把王天柱带到客房里检查背书。花芽把周文芳送到门口,等周文芳走了后,她回过头看到茶几上散落着一个作业本。作业本上封面上板板正正的写着:“作文本”三个大字。 作文本是崭新的,花芽翻了翻,里面只有一篇命题作文。 命题是:《帮助XX的一天》 “XX”的地方,王天柱没有填写。要不是花芽跟背后骂王天柱的孩子吵了一架,也不会知道这里该填写的是“妈妈”。 王天柱显然在这篇作文上下了苦功夫,字虽然丑,但胜在工整。也不知道一笔一划抄过几遍,所有的字都按照周争渡的要求,上面不挨“天”下面不挨“地”,正正好好在格子的中间。 即便不好看,也是整齐划一的。 王天柱的作文,写起来也是与众不同。别人都从“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开始,这熊孩子先从抱怨开始。 “那破地方谁愿意去,我亲爸妈就是盖大桥的。海里最中间的两个桩子就是按照我爸妈设计的图纸施工的。三岁开始看大桥,看了十年还让看。” “我没想到她这么傻,明明有的家属知道累了休息,或者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懒,她就一门心思的干活干活干活。我看她那个样子就生气。” “豆角太难收拾了,一百斤的豆角啊,要一根根的把筋剥下来。剥的时候还得检查有没有虫子。弄完再撒些盐往水盆子里头泡着。我看她手指头都泡白了,说了让她等我回来洗她都不等我。就是个傻子(划掉)。” “我帮她把豆角弄完,她又去炒土豆丝。别人忙一样的活就行了,她忙完这个还要干那个。我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干这么多活,她还嫌我烦,赶我去帐篷里头睡觉。她在外头干活我哪里睡得着觉,就自己跑到外头给她劈了一捆柴火。她真是个傻子啊,我给她柴火她居然没发现是我帮她弄的,还在得意自己做的土豆丝受欢迎,刺(龇)牙咧嘴的笑呢。” “我没有心疼她,她是我什么人,我又是她什么人。反正作文是这么要求的,我也没别人帮,就当学雷锋做好事。” “我发现,跟她一起看大桥还挺有意思的。班主任老说我有多动症坐不住,我想我一定是被她传染的,短短看大桥的功夫,她抓蚂zha拔野草、挠痒痒打ke睡,一点时间没耽误。就这样时间过的飞飞快,我都没怎么感觉到,就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幸亏我们都没有受伤,我好生气自己会被那名战士放躺。最后白让她担心。不过她居然要小芳姐姐往我脸上泼冷水,她这样的妇女到底有没有心?!” “这次看大桥结果不是很美丽,等到下一次再有机会,我还想跟她在(再)看一次。这次一定要告诉她,中间那两个难度最高的桩子是我亲爸和亲妈一起设计出来的。” “当然,这次大桥没被炸掉,我很感谢她。只要她别老让我便宜爸找我的麻烦,我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一起看大桥。” 花芽合上作文本,想了想又把作文本打开,拿着橡皮擦了擦,写上几个字后合上作文本,把作文本塞进解放包里。
第118章 礼拜天。 王天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花芽同志早上七点钟到楼下敲门。 “小猪,起来啦,我们出门呀。” 王天柱昨晚上看小人书看的太晚, 早上顶着乱成杂草的头发, 打开门说:“出门干什么啊, 我今天跟天天约好拍画片,我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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