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点点头,招呼他们往后面去。 穿过走廊的后头,打开尽头的门,入目的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小院。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商业街后面是四合院。只不过不只一家人住在这里头,而是老板跟儿子儿媳,还有另外两家一起住。 北面被老板用作照相馆,后面东西南各三间房围着一个小院,院子中间还有水井和小菜地。菜地里挂着顶着黄花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俗称“老母猪耳朵”的扁豆角。 中间有石桌和石头椅子,太阳落下以后,住在西面的儿媳妇正蹲在地上洗着大盆里的衣服。 见到有客人来,她羞臊地把手往裤侧蹭了蹭。 “爸,有客人啊。” 老板姓袁,他跟儿媳妇说:“不碍事,我就过来帮他们做副快板,一下就好,你忙你的。” 儿媳妇冲花芽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到水井下方的水池边,把抹布涤过一遍水,过来把石桌和石椅擦了一遍。 花芽太喜欢这样的小院子,搓着小手溜达了一圈,爱得不行。 转过头想要跟顾听澜说话,却看到儿媳妇偷偷打量她的眼神。 见花芽看过去,儿媳妇忙低下头红着脸说:“你、你长得真好看.我在照片里见过你,你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花芽心花怒放,冲顾听澜抬抬得意的小下巴。 顾听澜笑着问老袁:“你把我们俩的合影拿来做照相馆宣传照?” “就一阵,没挂多久。”老袁削竹片的手一顿,低下头继续干活。 花芽怕照片流传出去对顾听澜不好,顾听澜低声跟她说:“没多大的事,要有我的照片早就有了,不在乎这么一张两张。” 说着,他走到袁老板跟前说:“把我俩照片放的最大,有多大放多大,我出钱,洗出来做个相框,就挂在你们照相馆墙上怎么样?多好的广告啊,对不对?” 花芽一听眼睛都亮了,忙说:“要刚才我俩相互对视的那张。那张好,可以看到我们眼中的爱情!” 袁老板以为他们夫妻俩会兴师问罪,没想到如此不要脸。夫唱妇随果真没错。 见他没作声,顾听澜弯下腰,伸手敲了敲正在穿孔的竹片,低声笑道:“怎么样啊,袁兴中?” 袁兴中一下定住了,仿佛被念了定身咒。五六秒钟后,他拿着竹片的手剧烈颤抖,差一点把正在制作的竹片摔到地上。 他将近二十年没听人叫过他这个名字。 顾听澜先按住袁兴中颤抖的手,见他傻傻地望着自己,站直身体伸手掸了掸肩章:“挂还是不挂?” 袁兴中正要开口求饶,顾听澜又说:“都过去的事,别在意。本本分分就行。” “哎哎,挂挂。您放心,这些年我就没做过一次亏心事。”袁兴中从锦州下放流亡到这个小海岛上已经快二十年。后来有了部队登陆,有了031,有了源源不断的外来建设者。 他看在眼里,心里却一直恐惧。就怕被人抓到猪圈里,让他在里面继续生活,过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在锦州农村遭过太多罪,都是那里愚昧无知的村民们害的。他们认为下放的人都是国家让他们随便处置的,对他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坏事。 后来在知青的帮助下,他乘坐小渔船带着妻儿,想要就这么飘荡在大海里,哪怕死在大海里,也比在锦州被人整死一家老小强。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让他们一家三口流亡到这座小海岛上,顶替了海难的同姓劳力,过起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家的秘密。 顾听澜拍拍他的肩膀说:“既然这样就好好把后半生过完,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袁兴中差点老泪纵横,表态道:“您放心,保管不会干坏事,我也就是想跟家里人把这辈子就这么过过去,我就是不想我们一家老小再被当成猪狗不如的东西对待。当年我儿子才两岁啊——” 顾听澜给他使了个眼神,不让他在花芽面前说那些脏事,袁兴中赶紧闭上嘴。 “我也是看在你写的匿名举报信的份上,给你颗定心丸。”顾听澜看花芽跟他儿媳妇聊天,便跟袁兴中把话挑明了说:“这两年上岛的人多,你的照相馆人来人往,多帮我留意一一下,有奇怪的人就跟我报告。” 这点小事袁兴中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些年的流亡生活,让他早就养成察言观色的习惯。 “行了,继续做。”顾听澜看了眼快板说:“磨光滑点,我闺女娇生惯养,扎不得毛刺儿。” 袁兴中这次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做快板,其实快板并不难做,就是要六个主板,三长三短。先把三个小板打好洞用红线穿起来,然后再拿一个长的竹板打两个洞,穿上线,最后系个死扣。余下来的两块竹板也是这样串好,两块快板就完成了。 只是竹板侧面的毛刺儿厉害,新快板要使上个三两个月才会磨光毛刺儿。可小瑶瑶等不急,袁兴中干脆把家里的砂纸拿出来,闷头开始手工打磨。 一副快板做成后,他身上都湿了。 花芽接过做好的竹板看了看,奇怪地问顾听澜:“这东西看起来很简单,怎么做起来这么难?把老师傅累成这样。” 顾听澜意有所指地说:“主要心累吧。” 王天柱一直看在眼里,走过去,逗着花芽拿快板给小瑶瑶敲,不让她继续问下去。 因为是给小婴儿玩的,袁兴中特意做小了一圈。花芽把快板给小瑶瑶,小瑶瑶拿着快板甩啊甩,还真敲出声响来。 嘴巴里又开始“嘟嘟嘟”地吐泡泡。 袁兴中的儿媳妇凑过来看,惊奇道:“你家小娃娃像是着急说话呢!真没见过六个月就想说话的孩子。” 花芽很替闺女骄傲,神气地说:“这就是胎教的重要性。”
第223章 没过几天, 照片洗了出来。 花芽在上个礼拜将顾听澜找来的资料给林回寄了过去,这次又把照片寄给林回和林向阳。 她都能想象的到,她爸嘚瑟瑟的样子。 花芽赶着去上班, 想要趁着一早邮递员过来把信寄走, 小跑着来到邮局。 邮局门口立着邮筒, 邮筒旁边的旧桌上有浆糊。 花芽把信掏出来,又把书里夹着的邮票翻出来贴在信封上。往鄂洲寄要花五分钱的邮票, 往北京只要三分钱的邮票。 贴好邮票,使劲拍了拍,将两封信件投递到邮筒当中。 寄完信,花芽看了眼时间, 游闲地往图书馆走去。 往三区走的路上,遇到不少上班的人。 花芽听到有不少人说“文工团”“汇演”等字眼,想必都很期盼着国庆的精彩节目。 快到图书馆,花芽又听有人说文工团的人到了暗礁岛。 她纳闷,为什么不从跨海大桥来呢, 非要去暗礁岛。 花芽想着要把这个消息跟周文芳说说, 好好逗逗她。 到了图书馆, 周文芳果然已经在这里看书。 面对新来到的两千余本书籍,她如饥似渴地看。经常可以看到她手边放着一本书, 抽空的时候总会瞥上几行文字。 花芽扯了扯周文芳的麻花辫, 周文芳料到是花芽,伸手就要打。花芽抓住她的手威胁要往到嘴里咬, 周文芳飞快地说:“我拉屎没洗手!” 花芽快速地往周文芳身后看了看, 看到有个人影。花芽嫌弃地说:“你至于这么大声么?” 周文芳冷笑:“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花芽说:“那你就能跟我说那样的话?啧啧, 真是埋汰孩子。” 周文芳说:“对,我埋汰孩子, 我就拉屎不洗手怎么——” “咚!” 谢伟民不小心撞到桌角,周文芳回头看到他,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站在门口僵住的谢伟民转头想走,被花芽叫住:“谢副团长,你听见没有,周文芳同志不讲究私人卫生,她拉——唔!” 周文芳捂着花芽的嘴不让她叭叭,花芽愤怒了,没洗手还捂我的嘴? 结果谢伟民站住脚开口说:“小芳同志很讲究个人卫生,你不要造谣。” 花芽挣脱周文芳的手,想要看看谢伟民的嘴脸。 周文芳红着脸,跟花芽说:“人家就知道不相信,就你脑子一根筋,说什么信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脑子一根筋?”花芽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跟谢伟民一眼说:“你算你真不洗手,也会有人被爱情蒙蔽双眼,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周文芳看了谢伟民一眼,谢伟民忙说:“这本来就不是个问题。” 花芽不想看他们俩一唱一和,甩开胳膊上楼整理书去了,把阅读室让给这对狗东西。 等到花芽上去,谢伟民站在登记桌前面,憋着话想说。 “你要借书?”周文芳还记得上回谢伟民文绉绉的信件,淡淡地说:“最近来了不少书,你那么文艺,肯定有喜欢的。” 谢伟民大老粗一个,上哪儿文艺去。就是见周文芳是个知识女青年,想要配合她的步伐。听周文芳的话,谢伟民想了想说:“那你给我推荐一本吧。” 周文芳把自己刚看完的一本《落霞》递给谢伟民,介绍着说:“草原上隐晦的爱情故事。我挺喜欢的,就是结局不大好,两人都死了。” 谢伟民正要拿书的手一下停住了,他问:“既然是隐晦.那最后两个人‘嘎’之前一起了么?” 周文芳笑道:“既然是隐晦,死之前当然没在一起啦,我看就是活该,有话不直说,你觉得呢?” 谢伟民烫手似得把《落霞》往前一推,跟周文芳说:“我不喜欢看悲剧,你再给我介绍个别的。” 周文芳说:“《梁祝》《绝情人》《无缘再会》你喜欢哪本就借哪本呗。” “.那我先不着急看。”谢伟民动了动喉结,原地走了一圈。又踱步回来,站在登记桌前把来意坦白道:“我今天早上接了个任务,叫我去暗礁岛接人。我一问,原来是青岛来的文工团的人滞留在暗礁岛上,需要有人去接应。” 看到周文芳不为所动,他特地说:“青岛来的,带队的是一位姓于的副团长。” 周文芳歪头看着谢伟民,谢伟民揉揉鼻子说:“那我去了啊,就跟你说一声。” 周文芳把找出来的书一本本摞好:“知道了。” 谢伟民一走三回头的离开了。 花芽从一楼半的楼梯上跑下来,狠狠地拍了下周文芳的肩膀:“你跟他说啊,你对于奇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说他心里膈应呢。” 周文芳说:“我俩写了这么久的信,他要是还以为我喜欢于奇,他就活该不能跟我在一起,干脆当一辈子的臭光棍得了!我都等了他一年,还这么磨磨唧唧,我烦他烦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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