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门帘已经撤了,一扇大屏风搬到门外的走廊放着挡风,书房的门就开着,反正有火墙和地龙,也不怕她冷。 顾莞最爱坐门槛了。 此时她一身暖和的亮橘色,微笑柔美,冲他招手,谢辞不禁冲她笑了一下,他走到她身边去,拉裤腿挨着她坐下,她便拉个小杌子坐在他身后,那双柔韧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有力的捏着,从肩膀手臂到后背,之后顺着后颈上到头顶。 谢辞洗了头,半干披着,她把手伸进来,按住他的头皮,一下下用指腹轻轻揉压按摩着。 谢辞的头发很漂亮,乌黑亮泽,但发根很粗,手感有些硬,正如他的人。 从后枕到百会穴一阵阵酥麻,在天灵盖一直传到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彻底放松下来了,好吧,顾莞什么都知道,她最懂他,她就是那个知冷知热的人。 谢辞不装了,他往后一仰靠在她竖着的小腿上,等她按完了,他一个翻身,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顾莞微笑摇头,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搂着,没说话,让他埋着。 两人静静地偎依了一会儿,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谢辞头一动,坐直起身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撸了一把长发,“没事,其实我也没有很难受。” 谢辞淡淡说:“他是个什么样的,我早就知道了。” 老皇帝是个什么货色,谢辞早就心绪清明了,唐王所说,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谢辞觉得自己还挺平静的。 他对这个话题已不欲多提,想起张宁渊他们,心口一热,他感慨:“还好有宁渊他们!” “也不知张宁渊把我爹和哥哥带到哪里去了?” 不过不必说,肯定是好好安葬了。 谢辞不禁露出一抹真正的笑,因为他的发小们,“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点激动,很想和张宁渊他们重聚。但可惜,怕连累他们,襄城侯府虽是长房承爵,但张宁渊父亲胎里带出的弱症常年卧病一直在家,侯府靠的是他叔叔吏部尚书如今已经入阁政事堂的张元让张尚书,先前打谢辞耳光那个。 谢辞现在就生怕别人想起旧事,哪里还敢联系,就私下探过一下市面消息知道张宁渊无碍就罢。 其他几个发小情况也大同小异,毕竟昔年谢信衷是保皇党阵营,谢辞交往的也都是这一圈的勋贵同龄男孩。 顾莞侧头想了想,她觉得,稍微小心一点打探一下张府还可以的……吧? 不过还没等她想深入一点,谢辞忽笑了起来,回忆道:“你不知道,咱们成婚时候,他们几个的随礼都还欠着呢!” 不是侯府贺礼,而是几个发小之间的私人随礼,那时候谢辞满心郁闷不肯成亲,送了好几个都给他挑剔丢回去,最后张宁渊他们骂他说:“等着吧,老子先欠着。” 想到这里,谢辞忽握着顾莞的手,他抿唇笑,那双点漆般的墨瞳映着天光和红木大屏风像枫叶一样柔红灿亮,他小声说:“莞莞,等以后找娘,再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过去那个婚礼,固然红烛高照满堂喜庆宾客临门,但却因为当时他的不懂事,很儿戏,留下了许多遗憾。 更重要的是,谢辞总有一种他的人生被那场意外剖成了两半的感觉,他和顾莞真正的相识想醒心生好感种种携手相恋的辗转旖旎,都是在后半部分的。 他想重新办一次婚礼,真真正正迎娶她,两人携手走过红毯,三拜高堂,合卺交杯,用那缠着称心如意结的喜秤挑红盖头,最后圆房。 像每一对夫妻一样。 此时的谢辞,想起圆房的时候,不像先前每次午夜忆起那般羞涩蠢动,不带丝毫情.欲的,他认真的,虔诚的,期盼着两人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真正婚礼。 他很甜蜜很期待,拉着顾莞的手,“你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告诉我。” 说的婚礼上的。 喂,这就定下了?不过顾莞翘唇,侧头想了一下,“也行啊,到时候再说!”她呲笑了一下,他这一脸的甜蜜期待,她捏捏他的脸,“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谢辞眉目舒展,都有心思琢磨重办婚礼了,看起来没啥问题的,顾莞飞了他一眼,她心里还惦记着秦瑛呢,“那我去二嫂那边一趟了,你自己搞定,把头发擦干睡会儿吧,听见了吗?” 谢辞长发披散,很有一番惊艳,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把手上棉巾套在他脖子上,拍拍他的狗头,一撩裙摆站起身,这裙子叮叮当当漂亮是漂亮了,可惜麻烦。 谢辞一听二嫂,立马就回神了,他也跟着站起身,他想一起去的,但他小叔子一大清早的,过去并不是很合适,于是说:“行,那你去吧。” “有什么你回来喊我!” “赶紧睡吧你,用不着你。” 顾莞白了他一眼,挥挥手就走了。 …… 顾莞先回院子,把暖亮色的褙子裙换下来了,换了一身像平时一样的青衣劲装,想了想,捞起一件厚绒大斗篷,挎在手弯里。 过到去的时候,秦瑛正在屋顶上喝酒。 天色渐渐亮了,辰初上下,不过今天没有太阳,呼呼朔风刮过屋檐瓦角,吹起浮雪,衣袂猎猎仿佛要吹飞出去一样。 秦瑛坐在屋脊后的避风处,飞檐和厢顶相交的一块不是很大的瓦顶,她独自坐着,灰黑的瓦脊白的雪,手边放着五六个一掌高的褐釉酒坛子。 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两坛了。 见顾莞来,笑了一下,扔过来一坛,“来,别说话,陪我喝个酒!” 其实秦瑛还好,不然她就不会找个避风的位置了,两人饮了一坛子高梁酒之后,往后一躺,顾莞很少喝这么高度数的,一坛子下去脸粉红扑扑的,漂亮杏眼格外水润溜圆,年纪很小的样子,她不禁笑了,揉了揉顾莞的脑袋。 秦瑛双手枕在脑后,她说:“别担心我,其实不错了。” 确实,比她预想中要好得太多了。 她心里绷着那那根弦,也终于松了松。 已经三年了,该伤心的早已经伤心过了,老皇帝是个渣,秦瑛作为一个和顾莞志同道合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好不好?她也不爱用人渣的品格来惩罚自己。 主要是有点惆怅和黯伤,她就想一个人待一下。 不过这个也随着顾莞的到来,鲜活地打破,一下子把秦瑛从惆怅独黯的情绪中拉出来了。 “小四怎么样?” 两人肩并肩,躺在瓦顶上,秦瑛抛过来一坛酒,顾莞嗐,“还喝啊!”那她舍命陪君子了。 秦瑛哈哈大笑,笑声驱走清冷和最后一丝阴霾,两人肩并肩,说起朔方那边事,都护府已经有条不紊了,秦瑛还偷偷告诉顾莞,叔父他们已经在编制数额内在招募兵卒,是填补先前的战损,又是往上填足额度,决计不留一个空。 最后不可避免又聊回昨天的军械府的事,秦瑛问起谢辞,顾莞就说:“没事,挺好的!”都能琢磨办婚礼了呢。 秦瑛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他们谢家男人都一个样,倔的很。” 不过谢辞经历过如此多的真相,他终于拗过弯来了,秦瑛就觉得很欣慰。 不过说起老皇帝,秦瑛撸了一把头发,偷偷左右顾盼了一眼,小声说:“我想他快点死!” 我艹,二嫂可真的太对她口味了! 顾莞忍不住笑了,一拍大腿,也凑头过去:“谁说不是呢?”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了。 笑完之后,把酒瓶子往屋顶上一扔,酒瓶子骨碌碌,两人站起来,用力拥抱了一下,秦瑛自觉已经恢复了元气满满的自己,笑着伸展一下,拍着顾莞的背:“好了,我们下去!” “行!” 两人一个漂亮纵身,从屋顶上跳下去了,完美落地,顾莞直接钻秦瑛的屋子,两人一起睡觉去了。 …… 在睡觉之前,谁也没想到,醒来之后,军械府一案掀起的滔天巨浪能大到这个程度。 直接引发皇帝一派的轰然巨震,竟触及根基。 旋涡急涌千钧一发,相较而言,唐王和军械府,竟然只是那个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那颗石子。 冯坤能爬到今时今日,他政治触觉异常的敏锐,在收到唐王军械府密室始末之后,他立即安排三司连同北衙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搜了唐王的府邸。 这么一搜,竟然搜出了足足三间大屋子的账册来。 冯坤既然能挖地道,他手下有专精机括的能人,一轮猛敲急检,在外头争执吵杂声中,“轰”一声一个暗门打开,所有人哑然失声,包括暴怒之下皇帝派过来宣旨刚刚冲进院门的人。 陆海德都骇了。 足足三大个大屋子的账册啊,密密麻麻的书架樟木大箱,填得满满当当的,一扇大墙壁移开,后面一眼望不透的账册出现在眼前,所有人一刹都变哑巴了。 拖出来,一一检视,唐王一党,唐王势力可不小啊,占老皇帝势力的三足之一,而唐王手下的所有人,竟都参与了这个倒卖军械分赃。 甚至最后已经不独军械了,专门打造的大船、车马部件及兵刃器械,色色都有,那个连珠弩作为稀有尖精产品,卖足足三万两白银。 分赃的,包括唐王党的上上下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参与了。从三省六部朝廷官员到地方的大大小小唐王党官吏,不管知情不知情,反正都参与进来了。 收拢人心也好,政治资本也罢,反正就是从这里出的钱,最妙的是唐王每一笔都记录在册了,他大概率是想用来必要时钳制党羽,但现在却成了最大的罪证! 另外非常值得一说的是,这么大的规模,军械府的密室肯定是装不下的。 没错,军械府这边竟然只算是个小工作室,做样板和尖精产品给唐王看的。 真正的制造厂,是在唐王的封地,他甚至私挖了一座铁矿作为精铁供应。 整个封地,圈一整块地,挖矿冶铁军械厂一条龙产业,看账目就知非常庞大。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呢,经过严刑拷打之后,这个巨厂是挖空了几个大山腹的。 这账册还是不完整的,最关键的目录和通讯证据,唐王狡兔三窟,没放在唐王府,而是放在封地军械厂那边,由心腹翟能和刘秀吉收着。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中都轰然大震! …… 冯坤给出的那六份资料都是他精心准备的,预计至少有三分之二能够掀翻一大片。 不想这么快就来了,就在他给出资料的第四天,并且炸出了效果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不禁纵声大笑:“好,非常好!”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唐王居然如此能干? 要知道,老皇帝数次病倒昏迷,很多东西都是唐王接过去了。这一着,若成功打实,能直接斩掉老皇帝最根深蒂固的势力三分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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