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嗯我娘,也是这样微微笑看着我们,还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我小时候嘴巴很挑,就得吃她做的,不做不吃,她就一边骂我小混蛋,一边给我做饭。但她总是做得很多很多,吃得我肚子溜圆。” 谢辞一开始的时候,是想安慰顾莞的,因为她的父亲顾衍之已经去世,徐氏,徐氏居然会天天给女儿洗手作羹,果真是一个好母亲,他又想褒赞附和两句。 但渐渐的,谢辞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这样把下颌贴着顾莞的发顶,静静听着她说她的爹娘。 其实那天说重办婚礼的晚上,他还有一句话,“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告诉我。”但话到嘴边,下意识没说。 其实顾莞和他说心事的时候是很少很少的,她基本没有说过。 这是她第一次,娓娓道来她小时候的很多趣事,她的父母爹娘之间的情感。 在这个寂静的雪夜,谢辞察觉了变化。 他好像,终于碰触到了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让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不想去打破这种感觉。 檐角挂了灯笼,灯光投在两人的背后,两个影子坐在台阶上靠在一起,一样的高矮。 顾莞抬起头,她的黑亮的眼睛有一层柔和的朦光,她神态间少了平时的那种洒脱和笃定,像一个真正的十八岁少女一样,柔和和他相视浅笑。 经过了这多变故之后,两人都有了一些变化,两人的感情先前一直都是顾莞做主导的,可现在,好像两人是一样大小的。 谢辞伸出手,把她的手扣在掌心,他的手指穿进她的手指里头,两人十指紧扣,他小声说:“等以后,咱们一起去祭奠你爹好不好?” 顾莞怔忪了一下,少倾回神,她点了点头:“好!” 她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她抱住谢辞脖子,谢辞立即紧紧拥抱着她。 她长长吐了口气,闭上眼睛靠在他的颈肩。她的父母没去世,但或许等他们百年后就收到了,等这些事情都完了之后,她就领着谢辞去烧上一刀吧。 并没有互诉衷肠,谢辞这次没问顾莞,但他感觉到,两人的情感又往前迈进了一步。 他拥着她,仰头望天,纷扬的雪花之上,越大越大,星光已经不见了,黑乎乎的苍穹,朔风凛冽。 他已经踏入中都地界了。 区区半月,所知所想天翻地覆,但今夜种种,心力油然而生,他仰头,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 张宁渊来了,谢辞也就终于知晓了父兄埋骨之地了。 那是在东郊大河边不远的一个小山丘上,视野开阔,背向中都,面向北地。 那时候谢辞刚刚越狱,尾随流放的谢家女眷北上相州,一家人都在北方。 张宁渊他们告诉了谢氏父子,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能保佑谢辞他们。 那里冬天是一片开阔雪原,到了春天的时候,却又开遍地的鲜花。 僻静又美丽。 一大三小,三个坟茔,张宁渊他们是以伯父兄长之名,代谢辞所立的。 他们就在这里,安静伫立着。 雪停了,谢辞站在猎猎的北风之中,他身后的所有人,全部脱帽肃立。 谢辞带着顾莞和所有人,三跪九叩,见过父亲兄长,之后在坟前洒下了三樽的烈酒。 淡淡的酒香弥散在坟包之前,谢辞长靴黑衣,站在他们的面前。 久久,他对顾莞道:“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顾莞知道他在说什么,先前,谢辞说过,如果他有朝一日坐到了冯坤的位置上,他就能迫使皇帝下旨昭雪大白天下。 那段时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巨权倾辄交锋的是震撼惊心的。辞身在局中,观感最是清晰直观。 但今时今日,谢辞豁然知晓,这些其实都不会是父兄想要的。 四矸山回来的这半个月里,他思来想去。 谢辞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再陷入党争了!” 这是一个黑暗不见头的旋涡,越陷只会越深。 而他,现在已经拥有了自保的能力了。 自卢信义以来,做的都是他需要做的,但却不是真正他喜欢做的东西。 他忽生出了另一种的源动力,来自他敬仰如山的父兄。 冷风呼呼,谢辞思绪一片清明:“我必须摆脱冯坤了。” 细思,冯坤这个人是真的可怕,他居然渐渐生出了一种他比老皇帝好些的感觉,甚至渴望和冯坤一样。 再这样下去,他就会成为一个和冯坤一模一样的人了。 他很庆幸,庞淮的当头棒喝,可以说是来得恰到好处。 谢辞看着他父兄的坟茔,心潮翻涌起伏,他告诉顾莞:“我想做一些东西,继承他们的遗志!” 他的父兄,是如此的优秀! 哪怕他仍想将真相大白天下,但他却绝对不会想再用这样的方式了。 他更渴望,有朝一日能用父兄认可的方式,将他们铮铮所为大白于世。 “反正,我不想再党争了。” 他必须抽身出来! 雪停后,大清早,天空云层在疾风中翻涌,泻下了一线天光,照在这个高高的小山丘上。 谢辞黑甲大氅,迎风猎猎而飞,他身姿挺拔如标枪,像一下拂去所有阴霾晦暗,又回到那个叱咤西北战场黑甲少将。 挺拔巍然,铮铮伫立于世。 顾莞其实是看懂了庞淮未出口的伤感和遗憾,谢辞父兄死得太早了,来不及教他的,谢辞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前行,以致他有许多误会和不解,也经历了许多困难和黑暗。 但庞淮也没法说更多了,他不知身后事,一切都只能谢辞去亲历去成长。 谢辞犹如洗去尘埃,重新绽放光彩,顾莞就很高兴。 她有一种激昂的心情,“嗯!好。” 都听你的! 她微笑,把手伸给他:“我们一起!” 风飒飒,天光乍放,顾莞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掌心,谢辞深呼吸,也伸出手,放在她手心上。 “啪”一声,两只手,重重交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终于走出来了! 来了来了,今天码字差点过头了,幸好闹钟提醒了阿秀,肥肥一章!咱们的感情和剧情要进入最后一个大阶段啦! 心心发射,明天见啦宝宝们!(づ ̄3 ̄)づ
第83章 准备,荀逍文萱和甜蜜 雪又下起来, 越下越大,北风咆哮刮过灞水雪原卷起无数雪沫冰花万马奔腾的气势不复返,一如墓主人波澜无悔的一生。 谢辞拉着顾莞, 立在墓碑一侧,他把缠了黑纱护掌的手放在坚硬的墓碑上。 这时候, 远处一阵沓沓的马蹄声冲开冰雪,送秦瑛谢凤等人回府的张青寻到小庄, 与留守的谢平两骑快马而来,离小丘远远翻身下马, 快步上前伏跪对墓碑先叩了三个响头, 转向谢辞,有些激动禀:“庞栎来了!他辞了官, 是来投主子的。” 一行快马驰过雪原和官道, 噼里啪啦的雪粒子夹杂冷风劈头盖脸打在人的头脸身上, 迎着风猛烈冲撞奔驰,却有一种血液都在咆哮着要奔腾一往无前的沸肆感。 谢辞留恋不去,闻讯终究告别了父兄, 换了便服, 率人快马自西城门进了中都, 自地道回到国公府。 庞栎也是刚刚从据点那边过到来。四矸山谢辞给他留了一个据点, 有需要的时候在此处联络, 不想,庞淮刚刚下葬, 他就来了。 庞栎背着他的老娘,母子一身简单的青布袍, 他把孝带系在手腕收进袖口里面, 庞母眼睛不好, 有些老人痴呆的样子,她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坛子,用蓝布包袱皮包裹得紧紧的。 庞栎白皙的脸冻得有些红,一人一母一马车,很低调找到了谢家卫的联络点。 “那官,我不想当了!” 他是来投奔谢辞的,母子俩如何伤心不提,父兄皆是英年早逝,那倾辄的禁军没了兄长庇护,他自认玩不转,也根本不愿意再留下了,直接以负伤和照顾母亲之名挂了职,把家里打点停当,拉着一个马车载着寡母,投奔谢辞来了。 庞栎说:“不拘将来如何,是生是死也好,是明是暗也罢,反正!我就跟着你!!” 年轻的面庞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朝廷让他失望伤心到透顶,他不想再留在禁军随浊流晃荡灭顶了,他没他哥聪明,他哥觉得谢家好、谢辞好,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庞栎小心把老母放下来,谢平和顾莞赶紧上前扶住颤巍巍的老太太,把她扶到屋里暖和。 靛蓝色门帘撩起又放下,沁冷又宽敞的正厅屋檐下,庞栎一把掀起青袍下摆,“啪”一声单膝跪在坚硬的水磨大青石的廊道上,抬头:“庞栎从今往后,但听您的调遣!” 谢辞一个箭步上前,托起庞栎,他道:“好兄弟!” 庞栎是庞淮的弟弟,就是他的兄弟,“从今日起,你的亲娘就是我的亲娘,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会照应她终老!” 庞栎大喜,最后一个隐忧都去了,他激动又要跪下了,被谢辞拉住,“不必如此。” 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此,方不负你们抛弃一切来相随。 雪很大,铺天盖地,被凛冽的北风卷着扑入廊下,谢辞仰头,看灰蒙蒙的天,他深吸一口气。 暮色已至,又一天的夜色即将降临,但今天他对日月轮转又有了新的感悟。 日光月华昼夜轮换亘古不变,天不变,但人可以变。 他从来没有这一刻那般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和兄长留给他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这七尺的血肉和半身武艺。 谢家人,他当有谢家魂! …… 偌大的书房,灯火明亮。 沓沓的军靴落地声转进院门踏上水磨石台阶,安置好庞栎母子之后,谢辞回了大书房。 推开厚重的隔扇门,简朴而威严的大长案和大书架,谢辞解下大斗篷,快步回到书案之后。 太师椅后有暗格,一卷卷大大小小的各地情报,谢家卫寻到谢辞之后,重新开始快速发展,将昔日的很多情报点都放回去。 还有流云卫。 谢家卫的情报点多数在北地,主要用作监察诸地有没有异常波动譬如北戎细作引发的不寻常舆论之类的,昔年军方用途,顺道也了解一下当地的民态和官风这样,但谢辞接掌之后,在中都和中原及江南也安排了一些。 顾莞看过这些情报,谢辞当然也看过,他从来没出过声,但谢辞却并不是察觉不到,大魏朝各地渐渐沉疴。不是一两种弊病,而是整体的沉坠,未必人人都如此,甚至也有为民的好官,但皆在这种沉疴的环境当中,譬如秦显不好么?他挤点粮食出来救援归夷州却很不容易。 谢辞天生敏锐,很多东西甚至不用人教,在世事军政中打滚几年,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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