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他是对的! 这股无形的力量真的让谢辞增添了许多的信心。 决定是下了,他也将一往无前。 但事实上谢辞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帝之后,成为一个叛臣,不管有形的无形的,过后他都会很艰难的。 他真的满腔爱意要倾泻而出,用力地亲吻一下顾莞的额头,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他侧脸贴着。 他心潮起伏,千言万语,我爱你。 顾莞也亲了他一下,我知道你爱我,但我发现我好像更爱你了耶。 昨晚,真不是因为安慰你呢! 顾莞眉眼笑了一下,不过不着急,让他自己慢慢去感受,谢辞对感情这么敏感,他肯定能发现其中的区别的。 …… 两人额头贴额头,无声拥抱了好一会儿,细细品味这一刻的恬静,直到听见谢凤谢海着装整齐快步行往小院门外,和守门的谢梓谢云小声打招呼。 ——昨夜,谢云谢梓等人非常机灵,一听到动静,赶紧退到门外和屋墙后,把值守范围拉开距离扩一圈。 昨晚情感汹涌谁也没想起这个事情,今早谢辞一动,低声“谢凤几个来了”,顾莞立马就想起来了。 她白皙的脸皮一热,赶紧一跳跳起来,抢过谢辞的被单围上,想想不对,赶紧捡起衣服穿上,她七手八脚把地上的东西扔回榻上,一跳拉开房门,“我回去了。” 咳咳,做了就做了,但面对这么多个小伙子,心知肚明,她终于不好意思起来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她一拉开门,欲盖弥彰窜回她隔壁的屋子去了。 听到隔壁乒铃乓啷,谢辞不禁笑了起来了,那双已经蹙沉了很长时间的眉眼,一再现出笑意。 他往榻上一趟,微笑半晌,静静盯着昏暗半旧的瓦顶半晌,他想,他身边还有这么些人,再如何,他也能走下去的。 再难,他也要竭力走到最后! 谢辞一个鲤鱼打挺跃下去,捡起衣物,飞快套上。 谢辞确实非常不容易的。匆匆洗漱完毕,和顾莞先后踏出房门,两人相视一笑,谢辞抬头看天,今天的灰云又退散了一些,但依然未有阳光,蒙蒙的春日阴霾在呼呼的东风中翻涌盘旋,被雨水浸透多日的泥泞郊野路面依然一踩一个深坑。 谢辞抬头片刻,侧首对谢风说:“说。” 他微笑已淡了下来,收敛唇角弧度,变得沉默肃然,腰背挺直,沉沉如渊,立在黄土夯的庭院的青石廊阶上的。 他面前,谢风谢海谢云谢谢凤张青郑应等十数人俱已着装整齐,一色的青黑窄袍,肃立在他的面前。 老皇帝已经被杀长达一天了。 该开始有消息了。 谢风等人本来带着微笑的,顷刻一肃,谢风上前一步,呈上一叠飞鸽传书:“禀主子!昨日傍晚开始,一共十二封传书。魏军大营三封;我们朔方一封;嘉州三封;河北及中都等地六封。” 谢风顿了一下,说:“截止到最后发报时,整个大魏大营辄动四起,不少营部有拔营外退趋势。” 军报都是马传的,因为要稳妥,但除此之外尚有飞鸽飞鹰,大家私下消息都很快。老皇帝第一战那一着暗杀,注定各方必然高度关注嘉州动静,呈最高级别的警戒和防备。 其实昨日谢辞和闻太师说的那些,是真是存在的,并且会比他说得还要更严峻些。 老皇帝一下子把各方节度使们从一意驱虏的专注中打醒了,人一刹褪却了那种所有其他事情都往后放齐心协力的状态。不但一下子回归正常,并且对朝廷和老皇帝是愤恨又高度戒备。 所以,呼延德的策略其实还是成功了的。 百万魏军,再也回不到第一战的状态了。 所以,谢辞才非杀老皇帝父子不可。 老皇帝一死,朔方军紧急拔营起寨后撤离开大魏大军,几乎是马上,那些人不约而同迅速紧随其后拔营率军拉开距离。 老皇帝被戮杀犹如一个正式的信号,大魏大军,中原大地,正是宣告四崩五裂了,进入各方军阀并起的时代。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会持续多长时间,或许短暂,但或许也会很长很长。 甚至有可能被北戎铁蹄踏穿中原大地,进入一个异族统治屠戮的黑暗时代。 如果是后者,那可就太糟糕了,因着这一切罪名都很可能会最终扣在谢辞的头上的。 弑帝,叛将,逆臣。 谢辞接过传书,垂目飞速看过,他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大的变化,看完之后递给顾莞及荀逍看,他静静在台阶上站了片刻,快步而下,“走!” 一行人翻身上马,“驾——” 嘚嘚的马蹄,踏翻积水和泥泞,迎着扑面的浮雾和远方阴云翻涌的长空,他们返回了驻于醪河之东以东的朔方军大营。 秦显陈晏寇文韶苏桢贺元及秦瑛庞栎谢明铭等人迎出十里,迎接谢辞一行的归来了。 而当谢辞赶回朔方大营的这一天,百万魏军大营已经彻底分崩瓦解。除了朝廷京军还留驻原地,大大小小的地方军阀带他们的兵马退离大营。 虽然还没有宣布自立,但已经差不多了。 三万五千的朔方军也已经南下赶到,赶在消息还未传开之际,自中都的平津渡渡黄河,急行军至醪河之东。 朔方倾尽全力,除了少量必须留守兵马,谢辞悉数调度南下,减去先前的损员,如今麾下共计一十四万二千三百五十八兵马,其中骑兵五万。 这是他目前所拥有的全部资本。 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谢辞即将背负着很多沉重的东西,带着他们踏上新的征程。 在三万五千朔方军抵达醪东大营的当天,高筑的寨墙,漫漫高山和平原,谢辞一身重铠身披青蓝绒面氅衣,氅衣下摆迎着风猎猎而动。 他举起歃血的酒樽,大喝:“这一樽,我敬昔年在我父兄麾下,为辅助我此志不改的叔伯将领!” 他一仰而尽,掷下酒樽。 谢辞举起第二樽:“这一樽,我敬所有随我出生入死的大小将领士尉们!每一场明里暗里,大大小小的征战!” 他一仰而尽,掷下,最后双手举起第三樽,高过头顶:“最后一樽,敬在场所有的大小兵丁!随我征战四方,听过我每一次号令,不管新的,老的,今日在场的不在场的兵丁!” “感谢你们以性命追随谢辞,”谢辞气沉丹田,声音高到嘶声:“谢辞只要活着一日,曾经承诺断不更改!” 说到最后,谢辞亦目泛泪花,深吸一口气:“谢辞将竭尽全力,盼能世道一个新的开始,打下一个太平盛世!” 可能普通兵卒不会懂,但他们忠诚度都很高,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朔方老兵了。 秦显等人听得泪盈于睫,谢辞之所为,他们事前是一清二楚的,也竭尽全力去支持的。 “我们将竭尽全力,盼能世道一个新的开始,打下一个太平盛世——” 秦显等人嘶声大喊应和,将杯中酒全部饮尽,重重掷在地上。 可能外面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们,视谢辞为弑君叛臣,视朔方军为叛军。 朔方军十四万,与百万大军相比是那么少。 但他们竭力而行,不悔! 所有酒碗在同一时间掷碎,“啪”一声碎瓷飞溅。 紧接着,是鼓舞军心的加菜,条件有限,但所有不在值的兵士十人围坐成一圈,都有肉有饼。 底下喧闹起来了,暮色渐渐笼罩大地,篝火燃烧起来,谢辞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风呼啸掠过,他望见远远的平原尽头,长草起伏舞动,大营左手侧是醪河,右后侧也是,醪河蜿蜒而过,西边是高山。 这么一片善于筑营的地方,也很孤独。 谢辞一个人孤单单站在高台上,披风猎猎,没入渐渐深沉的夜色中。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鼓舞席还没结束,高台上的谢辞却接到一个飞马送回的消息。 “禀少将军!梁芬来了!” 是秦永,他今日负责外围巡哨,亲自飞马回来报,秦永嘴角到咧到耳后根了,超大声:“相州总督梁芬率兵来投了——” 坐在底下正很珍惜夹起一块肉的秦显,一下连筷子都摔了,几大排人腾地站起来,秦显表情是一下子大喜但被不可置信压着,“你说什么?!” 八尺战将,魁梧汉子,这个表情甚至有点失态滑稽了。 但没有笑他。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一下大喜又根本不敢置信。 独自一个人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的谢辞,他慢慢侧过头,“你说,梁芬?” 顾莞一下喜笑颜开,她一直没有上去打搅他,这时候笑着大声说:“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去迎迎他吧!” 在这种大喜又不敢相信的氛围中。 谢辞霍地转头,和台下的顾莞对视,她笑着,篝火映着她的脸颊,红彤彤闪烁的大笑脸,她几乎跳起来了,用力冲他招手。 谢辞好像一下子孤寂的氛围拉了回现实,他不可置信偏头看秦永,秦永嘴角咧得大大的,用力点头。 谢辞深吸一口气,一拂斗篷,快步步下高台的台阶,“好!我们这就去迎一迎他!” 他翻身上马,秦显等人也是,除去临时猜拳输了只得留下的苏桢,大家都兴奋又激动地翻身上马。 辕门大开,一行人率着亲兵快马而出。 ……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事情竟远没有那么糟糕的。 梁芬其实是个熟人。 ——当初西北大战的时候,就是秦显中毒的那一场大战,谢辞带着四州军厮杀足足两天一夜从必死之境越山而出,路上就遇见了断臂的英国公程礼璋和相州总督梁芬,之后一起上路。 后来那持续粮食倒计时那十三天的突围血战时,他更是直接跟着谢辞一起血战了。 梁芬麾下三万相州兵,带出来了两万三千,离开大魏大营之后,打听到朔方军的大营,毫不犹豫掉头就投奔谢辞来了。 暮色下,沓沓的马蹄和军靴,春雨积水未褪,泥泞踩下去很深,他们又没有准备,走得很慢,不然早就到了 。 三万相州兵有些狼狈,梁芬俯身一个单膝跪地,被谢辞一个箭步扶起,梁芬笑着说:“好啦!终于到地方了,好冷好饿,不管了,都交给你。” 这样的天气行军,驱寒祛湿防病是很重要的事情,梁芬非常光棍,指指后面狼狈的兵士,朗笑着,都交给谢辞了。 他自认没有逐鹿中原的能力,北戎还在呢,他也不可能打道回府。 一起从西北大战打出来的。 他相信谢辞。 哪怕谢辞刚弑了帝。 朝廷大营里的氛围和暗流汹涌他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知道,他理解,他懂谢辞。 “好!只管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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