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是以一当十的,北戎战力和大魏一百四十万大军不相上下。 北戎如狼似虎,常年都在马背上,草原的环境比中土恶劣太多,而那北戎勇士的单兵战力普遍都强;不过大魏这边是捍卫国土,士气高昂,普通兵卒都有那么一股心气在,也可以说不相上下了。 呼延德除了守西关的十万重兵,所有的兵力都迅速调集了。 当下了船,一脚踏在河北的土地上时,从上到下,都顷刻感受到那种滚滚硝烟即至的无声沉沉氛围,所有人都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实话说,这次百万大军北上,要面对的情况是很严峻的,普通兵卒不知道,但上层早就得到消息了。 北方毗邻西关的防州陈州等大大小小的一十七座城池,皆已落入呼延德之手。 想起这个,大家都不禁皱了皱眉,秦显道:“北戎军竟甚会攻城?” 并且有逐渐熟稔的趋势。 其实从中都就看出来了,如今的北戎王呼延德和前面的所有北戎王都不一样,他麾下的王庭大军和北戎诸部竟懂得攻城,并且拥有一定数量的攻城器械。 北方西关一带的北军,要么被打尽了,再远些的分兵勤王了,扫清之后,北戎竟开始攻城,呼延德率军重新北渡之后,加快了这一进程。大河这边春雨绵绵,但北方雨季早已结束,今年甚至没什么雨水,关内城池守兵不多,经验又少,慌乱之下,绝大部分都没撑过强攻。 短短大半个月,北戎连下十七城。 不过,这次,北戎王呼延德倒暂没允许掳掠搜刮。 但这反而让洞悉的人皱了皱眉头,这呼延德绝对不是个善男信女,这是所谋甚大的。 谢辞的心沉甸甸的,他敏锐察觉,这呼延德竟然会战时民心基础,这人真的不简单。 他说:“必须要尽快将北戎击溃驱逐出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难怪闻太师这么急,他和谢辞虽不知辽金,但都不约而同都想到了类似方向。 雨水一去,进入初夏,太阳一下子升起暴晒了,夕阳时分,却依然异常的炎热,厚重的牛皮精铁明光重铠和绒面氅衣加身又热又闷,迎面的河风又潮又黏没有一点的凉意。 谢辞下船之后,率军往东而去,抵达苍州码头,离得远远,正望见和中路大军一起南渡的闻太师的船,闻太师是被人抬着下船的,闻太师没有传出病讯,但这样的天气,他是阖目半昏迷被抬下来的,并且是趁着入暮才过河,半遮掩下船,看着情况并不怎么好。 谢辞目力极佳,看得分明,他心沉沉下坠,“我们这接下来这一战,必须要旗开得胜才好。” 他身边的大小将领和亲卫对视一眼,大家有看清有看不清,但不约而同,面色不禁一沉。 倘若不胜,甚至战事旷日持久一些,那只怕是要不好了。 …… 然而,事情却事与愿违了。 因为,就在百万魏军北渡黄河并整军迅速北上,北戎大军汹汹南下,双方都持先发制人的悍战心态,经过几轮短促的侦查和试探交锋之后,很快就进行了第一轮的全面大战。 将近两百万的大军血战,骑兵占据了快三分之一,战场之大,撼天动地。 魏军百万雄师是本着捍卫国土的决心厮杀的,而此时此刻,也正是百万大军士气最好最同心协力的当下,闻太师已经带病再三叮嘱,把话说明白了,务必不能让战场往东西的河阳和青州移去。 大家也明白为什么,一意竭尽全力,死死左右拖住战场,悍战持续了两天一夜,杀得山岳震颤日月色变,杂草丛生的平原都磨平了一层地皮,褐土被鲜血覆盖,但谁也没有后退半步。 最终,这一战不分胜负,呈持平之势。 然就在歇战的当夜,呼延德终于等来了荀逊。 呼延德刚下战场,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眉目凌厉,一听王卫禀报荀逊已经等在帐中,登时大喜过望。 “大哥!” 呼延德快马疾驰而回,荀逊已经撩帘迎出,后者一脸喜色,也很激动。两人一拍肩,快步进了王帐,荀逊迅速将自己带来的羊皮草图摊开。 图虽潦草些,却绘画得非常清晰,一东一西,两条通道已经用红线标化出来了,“从鹿阳道往东,即抵青州的鹿县;而从西歧道往西,即直达河阳。” 最妙的是,这一东一西两条道中间的闵州一带,恰好非常平坦,厮杀间胶着到这里,最正常不过。 闻太师和汤显望高巍本人,对此自然是高度防备的,就连谢辞打探过,都轮不上他出手了。 未开战之前,甚至早在北戎大军刚刚破西关的时候,汤显望和高巍就已经高度戒备起来了。接到勤王圣旨后两人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率军去了,临行前留下心腹,若有必要时,将所有通往青州和河阳的通道全部炸毁,以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大本营保住。 种种的利用山川河流,其中就不详述了,反正准备功夫已经做了多时,眼见不好,在第二场大战伊始,双方首脑明里暗里将视线焦点放在河阳和青州之时,汤显望和高巍当机立断,及时传令回去,点燃了早就埋好的黑.火.药。 一路轰过去,山不够的也运来足够的土石,把通道一埋,自损二百拒敌一千。 幸好有荀逊啊,荀逊在北地经营多年,到现在他在各地埋下的眼线都还有。多年来,他描绘精准整个北地的山川地势图和兵力布防图,很多地方甚至是他亲自去勘测的,而后全图汇总亲自经手。 他对河阳和青州这两个重镇,当然有重点关注。 关键时刻,是他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鹿阳道和西歧道,就是他抢出来了。 及时率人把该处负责行动的河阳军和青州军全部拿下,并偷天换日短时瞒住,连夜挖掘已经炸塌的那部分土方,最终在悄无声息之际,打通了这两条通道。 荀逊扬眉一笑:“一边是河阳,一边是青州,届时让汤显望或高巍选,不知他们会怎么选呢?” 要分化,就分化都极致啊,土崩瓦解,从今往后都再也无法拧到一块去! 呼延德鹰隼般的锐利目光迅速扫过羊皮地图,和荀逊对视一眼,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笑罢之后,呼延德搂荀逊的肩,拍了拍:“好兄弟!” 呼延德城府深沉,取下中都掠劫的女人财宝自己一个不要,尽数分给麾下的部将勋贵,把手底下的人喂得饱饱的,徐淮北撤的时候拖都拖不动扔下打碎极多,他再下令不许动十七城,也就没人有意见了。 有人问,呼延德不悦:“急什么?以后有的是。”也就控住下来了。 呼延德端详荀逊,后者一身灰蓝汉服风尘仆仆,嘴唇都有些干裂,他笑了一下:“辛苦你了,你我兄弟,日后同享权荣富贵,就在他日!” 说到这个,荀逊心口一涩,他摇了摇头,“只要将我的一半尸骨,埋在昆羽陵的胡杨林下就好了。” “诶,”呼延德拍拍他,“别说这些了,我以下令凡具我戎国血脉者,不管一半还是四分一,不拘另外血统为何,只要此战建功,统统同擢论功,前事一笔勾销!” 像荀逊这样的半汉子,也不例外。 他说:“你有大功,好好过日子,再不许说那般的话。” 荀逊动容,但还想说些什么,呼延德不许他说了,叫了近卫进来,“快去休息,大哥需要你襄助之处还多着呢,快去快去。” 再说得几句,荀逊便去了,跟着近卫一掀王帐的门帘,往后面的帐篷去了。 烛光还没点燃,呼延德深邃的眉目没入阴影之中,他幽深目光盯着荀逊的背影消失在羊皮帐帘之外。 须臾,才收回视线。 近卫进来,点燃了灯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王帐。 呼延德重新将目光放在王案上的羊皮地图上,不禁哈哈大笑:“叫安翰舒过来!” 近卫急忙转身,去叫左贤王安翰舒。 呼延德笑声畅快又凌厉,倏地一收,双目如鹰隼一般,“闻太师那老东西也快死了。” “这回本王倒要瞧瞧,汤显望和高巍会怎么选?那八方合军还维持不维持得下去?” “哈哈那老东西还要如何阻我?!” 笑声肆意,畅意凌厉。 …… 一切发生在第二场大战的。 沉沉阴影,北戎和大魏的血战终于第一次分出了高下。 四月廿二,齐州与高州南北之间的漳水平原之上,双方百万大军再度展开了全面大战。 这规模的战事,打到了这个程度,已经遍地开花犬牙胶着,非人力所能控了。 一个超级大战场圈着的大大小小战场,所有人都杀,杀,杀—— 执着矛提着弯刀骑着战马,竭尽全力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退后一步,都可能死得更快,拼命地往前冲。 整个战场如同海的波浪一般,不断的挪移转动,各部和各部之间的厮杀,间隙休憩都不同步,只看自己的情况和附近环境所定。 大战一直持续了六天五夜,在呼延德的竭尽全力之下,终于来到了他目标闵州一带。厮杀的喧声之间,高巍察觉不对,因为再往东去,就是西歧道前的兜凹川,都已经堵住了,不可能进得去那么多厮杀的兵马的啊? 他悚然一惊,急忙命心腹部将前去察看! 彼时正是深夜,连日的厮杀让全军都既累且疲,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已经到了白热化胶战的顶峰。 就在这时,和高巍正面大战的正是呼延德心腹将阙尔浑,阙尔浑大笑:“你真幸运!”他厉声大喊,“鹿阳道和西歧道,你要怎么选?!” 战声闷雷一般滚动着,心脏都在战颤,夜色漆黑伸手难五指,只有满目粘稠的鲜血和喊杀声。 高巍确实有选择,他确实非常幸运,因为他恰好将近三分之二的兵马都在这边,接下来倘若他全力堵截驱杀,确实能北戎大军和战场推往另外一边的鹿阳道。 这个时候,他的哨骑飞马来报:“不好啦将军!西歧道和鹿阳道都是通的!” 高巍的飞马来报,但他们赶到半途的时候,汤显望那边的哨骑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正拼命寻找汤显望。 高巍一身冷汗尽出,他几乎是嘶声大喊:“传我将令!赶紧传讯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堵住西歧道!!” 疾声厉喊,声音高到破音,以最快的速度传令河阳军诸部,顷刻竭尽全力大动起来了。 呼延德得讯,他哈哈大笑。 …… 整个战场不断变动挪移,在急速往东推动,但战场实在太大了,鹿阳道沦陷的时候,很多地方还不知道。 但汤显望肯定是知道,他飞马竭力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转头正好望见浑身浴血的高巍,汤显望目眦尽裂,血色战场中,他驱马杀过去,一把拽住高巍的衣领,厉喝:“高巍!你这个狗杂种!!入你娘的,老子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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