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莞被自己想法逗乐了,开玩笑的,不过她完全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互相尊重很重要嘛,哪怕多么亲密无间的家人亲人和朋友之间。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上下打量了谢辞,他好像天生就是为穿战铠而生,颀长少年男子肩宽背直身姿挺拔,玄黑色的铁铠披在他的身上,没一点被重甲压住的感觉,反而自然而然撑开了气势,一种凛然肃杀的军威油然而生,见血后更盛。 他一个人站在这,就站出了那种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感觉。 他长高了很多啊,都有一米八多点了,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顾莞啧啧两声,笑道:“好了,咱们走吧,陈晏叔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谢辞闻言立即定了定神,是的,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谢辞的人生从来不仅仅只有私人情感,他现在已经身处北军之中与杀父兄灭家门近在咫尺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果他败,其他说什么都白搭。 谢辞心神一醒,顷刻就将这些纷乱思绪暂且压下,顾莞一拉他,谢辞立即快步跟上去。 两人左右打量,秦瑛已经去过将营一趟,回头冲他们点了点头,三人迅速一前二后,快步往将营而去。 …… 陈晏的儿子甥侄们一群大小伙子天天来去穿插眼花缭乱,把谢辞衬得一点都不觉眼。 他们三个到的时候,陈晏苏桢荀逍等人已经在了,等秦显寇文韶匆匆赶来了,人就齐了。 秦显寇文韶两人把灰扑扑的头盔摘下扔在桌上,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两人都是刚从城头下来了,陈晏忍不住呼了口气,“今年这场仗,恐怕不大好打啊。” 北戎新王呼延德的情报一直有,他厉害大魏这边都知道,但亲眼目睹之后,心里却比之先前认知的还要更加沉甸甸。 秦显搓了搓脸,拉开椅子坐下来,“好了,今天咱们先说说卢信义和郑守芳吧。” 这屋子原来是竖放的长桌,陈晏秦显他们让谢辞坐首位,谢辞却没肯,最后他们索性把长桌打横放,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现在谢家军旧部,秦显陈晏苏桢寇文韶带进北军的兵马约十一万,占五十万大军的约五分一。 多不压倒性多,也不可能会出现几十万大军同为一人亲信,哪怕当年谢信衷也不会这样做。 少也不少,和卢信义郑守芳等人旗鼓相当,除了这些当年谢信衷倒下的最大受益者之外,北军之中还有许多的中立的将领,大大小小加起来兵马大约也有八.九万。 云州的事情,秦显他们都很清楚,他们距离这个幕后黑手已经很近了。嫌疑人去掉一个身材对不上的霍参,就剩卢信义和郑守芳。 秦显沉默一下,问谢辞:“你认识卢信义吗?”说的是以前。 谢辞说:“当然认识。” 他说都很慢,垂了一下眼睫,复又慢慢抬起来,不高不低的声音下,沉沉敛藏着很多东西。 众人一时默然。 他们当然知道谢辞肯定认识卢信义,正如他们一样,曾经和卢信义也是非常非常熟稔,关系不亚于曾经秦显苏桢陈晏四人之间。 和谢辞与荀荣弼更亲不一样,因为后者是他的亲舅舅;而谢信衷本人,却是和卢信义关系更亲密一些,比之荀荣弼都还要更加亲近。 因为两人不但是结义兄弟,卢信义的父亲上将军卢照靖卢帅,更是谢信衷的授业恩师兼义父。 有没有发现,卢信义和谢信衷名字中间都是一个信字? 这并不是巧合。 谢信衷的名字就是卢照靖取的。 卢照靖说,人无信而不立,忠为髓,义为骨,家国为臣将之魂也。 最后他给先出生的谢信衷取名忠,因谢家先祖有讳忠,衷通忠,故避讳为衷。 谢信衷是遗腹子,昔年忠勇侯府嫡长房的血脉曾差点一度断绝,好在还有一个遗腹子。 卢照靖受谢信衷父亲临终嘱托,刚出生,就将襁褓中的谢信衷收为义子,甚至谢辞的二叔三叔(嫡二房的),就是谢信衷的两个亲堂弟,他也一并教导了。 从小教养,学文习武,手把手教导带着征战沙场,最终得以重新振兴谢氏门楣。 卢信义比谢信衷小五岁,两人是发小,从孩提时期就带着他一起玩耍,之后又随卢照靖一起赴北疆从军征战沙场。 不是兄弟更胜兄弟。 唯一可惜的就是,好景不长,在谢信衷奉母命返京成亲的时候,适逢虞平之乱。虞平之乱是糜良之乱的起点,但没有后者那般厉害席卷大半国境,可惜卢帅却战死于此。卷宗记述卢靖照指挥失当,十五万大军前锋五万几乎死伤殆尽,他当场战死。 其时卢信义才年仅十九,仓皇失父,还被诘问追责。 当时噩耗传来,谢信衷千里赴虞平,找到了歇斯底里的卢信义,为此连长子的出生都没能在场。 之后谢信衷带着卢信义返回北疆,两人一路在军中打拼,数十年直至今朝。 反正,谢信衷和卢信义不管关系还是渊源,比之荀荣弼都要更亲近许多。 所以谢辞怎么可能不认识卢信义呢? 甚至秦显的营房还堆着卢信义送来的很多东西,后者没吭声指名道姓,但显然是送给谢辞的。 卢信义和郑守芳不一样,卢信义生得一脸正气,和秦显他们关系从前其实很好的,之所以秦显和赵恒他们怀疑他,是因为谢信衷去世之后,卢信义实实在在成了几大受益者之一,哪怕他没有没有主动争取过。 大家沉默了一下,秦显说:“既然你都很清楚,我就不说了。” 先前在灵州书房的时候,他已经说过一次了。 现在重点他其实是想说一下这个郑守芳。 “郑守芳是安阳大长公主的儿子,是宗室于军中的领头人物。” 死对头啊。 宗室贵胄之中,很多人看不惯谢信衷手掌大兵权的,有一部分的偏激派就成了谢家军天然的敌人,下过不止一次手的,这个通敌走私案是他弄出来的,完全不稀奇。 要不是恰好大战在即,恐怕谢辞并秦显他们如今并不能这么安生,郑守芳估计已经上表朝廷了。 公主的儿子,宗室子,和别人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一场大战,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因为蔺国舅,卢信义嫌疑大一点,但也绝对不能排除郑守芳,反正就不好说。 一场大战将所有人拉拢在一起,对方如果是卢信义,就很容易对他们下手。 但假如没了这场战事,才是真正的麻烦多多。 “不过不管怎么样,”秦显撸了一把头,“我们都不能让这里头的明争暗斗影响战事结局。” 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就和今晚在城头上和谢辞说的一样。 “这是当然的!” “老秦你这不是废话吗?” 大家七嘴八舌,这没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终于说到了今天第二个重点了。 荀逊。 一直无声的荀逍这时抬起眼睛,他慢慢地,把他的灰色棉兜帽拉了起来,露出右半张扭曲恐怖的脸。 顾莞也等了好久了! “荀逊他是北戎子,千真万确!” 顾莞立即举手了,“他和这个幕后之人是一伙的,但他很可能欺上瞒下。” 北戎子该是绝密吧?要不是以为谢辞死定了估计他也不能说。反正原轨迹里所有人都差不多死绝大半,荀逊还好好的,初出场时就是节掌近三分一北疆兵马超级大佬。 原书关于癸卯大败描述不多,因为这是前传,但大致还是有写的,大魏被北戎骑兵几番包围,从春日战到盛夏,北军都挣脱开了,最后竟陷入埋伏圈,十五万精锐兵马包括八万骑兵被尽歼。 大魏大败这一场,战局立即急转直下。 最后才惨成那样的。 不用怀疑,荀逊在这里头作用必然是巨大的。 顾莞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话题,她立即问:“咱们能掀开他北戎子的身份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不能。” 秦显陈晏四人对视一眼,四个人差不多说同一句话:“决对不能的。” 苏桢说:“战时动摇军心,按军规立斩无赦!” 不但立斩,还是无赦。 果然和顾莞猜的一样,她不禁和谢辞对视一眼,谢辞冲她点点头。 再看荀逍,荀逍脸色没变,显然早就知道了,他下颚绷紧很紧,仅剩的右手紧紧捏成拳,没有烧伤的位置能看见凸起的青筋。 但无论如何,这个荀逊必须重点防范啊! 秦显早已命秦永亲自赶赴三州,当面告知了陈晏他们这一至关紧要的消息,四人也是紧急加派人手渗透肃州军的。 但时日尚短。 而且就算不短,光这些也并不够。 必须在整个北军的高度之上,对此人加以防范。 秦显有些暴躁骂了一句,站起来踱了几圈,最后他说:“我去卢信义那一趟!” 他抄起头盔,快步走出去了。 …… 于是,这一场癸卯大战之下的外战暗涌,就此拉开了帷幕。 当天深夜。 卢信义送走了两位皇子督军及授符钦差,再打发走了蔺国舅安排来的两名将领,刚坐下垂眸看刚刚加绘而成的阴山至野狐岭的双方兵力分布图,忽听见外头一阵喧哗声。 “秦显?” 卢信义站起身,秦显闯了进来,亲卫拔刀蜂拥而入,卢信义挥挥手让退下。 卢信义一脸惊讶:“子豫,有什么事吗?” 谢信衷出事之后,两人吵过,骂过,甚至打过,但卢信义死活就不承认,他甚至还一直在一起追查那件事。 灯光下,秦显静静看着卢信义,现在卢信义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他来这里,也不是和他叙旧废话的。 秦显盯了卢信义片刻:“你能保证,你当这个主帅,能以战胜为目的,绝不私通北戎半分吗?” 秦显之所以会决定来找卢信义,是因为通敌走私案的中前期侦查,他都一直亲自跟着的。他一清二楚。从私贩私自交易的品种、铁器军械的数量来判断,这个幕后主使者并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对方一直把控着这个量。 他们大概认为,大魏强大,些许走私交易,不过疥癣之疾,松些无妨。 却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否则秦显今日不会来的。 这个“私通北戎”一下子戳到了卢信义,他陡然提高声音:“我说了不是我,我没有,你相信吗?!” 秦显:“我不信!!” 秦显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我只问你能不能做到?!” 他一字一句:“以你战死父兄之名起誓。” 两人俱面红耳赤。 卢信义脸皮抽搐一下,他终于露出了几分近乎狰狞之色的真实情感,半晌,他厉声:“今日我卢信义以亡父亡兄之名义起誓!此战当以战胜为目的,期间断不私通北戎半分!!否则,教我父兄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永无轮回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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