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施艺和曹华来了!他们说那药已经成功研制出来了。” 施艺是卢信义另一留守范阳的心腹,陈汾带着施艺快步进了主帐,内帐刚刚才假寐下的卢信义当即霍地张开眼睛。 “快进来!” 卢信义翻身坐起,赤脚踩在靴面上,陈汾施艺快步进账,“啪”一声单膝下跪,面露喜色,呈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有点点浑浊,但混在酒中茶中俱不能察,曹华说此物可至人血脉致生栓塞,上升于颅脑,初时感觉不适但尚能支应,继而呈重病颓倒之症。” 施艺面带喜色:“卑职在范阳及路上都试验过,药效确实如曹华所言一般无二!” 换而言之,这药服用后会呈现一种血栓梗阻之症的病症,不致命,初时还能坚持行动,但没多久就会呈现一种重病不起的状态,起码大半个月后药效才会开始消减。 “大半个月,足够了!” 卢信义面上疲累之色终于一扫而空,他大喜:“好,很好!都重重有赏!” “看来,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啊!” 他举起这个白色的小瓷瓶,外帐的烛光照进来,这个白色的瓶子色泽普通却光润,他面上终于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喜色,倏地一收:“立即让卢大找个人过来,我亲自试一试。” 很快,该药卢信义亲自试过,效果然不错,几乎是对秦显量身打造的。 没错,卢信义这药要对付的正是秦显!最好能顺带陈晏苏桢等人,不过倘若无法顺带,一个秦显也够了。 ——赵恒死后,秦显乃谢家军旧部的领军人物,军职最高兵权最大,在他与陈晏等人一干团团拱护之下,谢辞无懈可击。 而这谢辞此刻必然也在东营之中。 心腹幕僚郭良面露喜色:“主公,接下来的分兵追战,就是一个最佳时机。” “没错,”卢信义目中精光大放,“我们可以分兵令下之后,当场在主帐喝一盏决志酒,将药下在这盏酒中!” 所谓决志酒,和誓师酒差不多,可茶可酒,是军中一种常规操作。军令下干尽满满一杯酒,把杯盏掷在地上摔个粉碎,以示一往无前此战必胜的决心。 如今北戎兵分三路左冲右突,战场不断移动越来越远,如无意外,大魏很快也将倾巢分兵展开三路大战了。 就在这两天了! 卢信义垂目看战局疆域图:“到时候让程礼璋与梁芬迂回在侧,灵云四州一溃,我们目的达到,立即让程礼璋去接手四州兵马,控住阵脚。” 英国公程礼璋一直保持中立,日前黑甲少将一事,程礼璋还在东营为谢辞秦显打过圆场。 灵云四州兵马及秦永等人必定不会抗拒程礼璋。 …… 双方都在不影响大战局的情况下,谨慎又竭力地出招。 不管是谢辞一方,还是卢信义。 当天深夜,顾莞带着谢梓等近卫,快马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我们的人得到消息,今日傍晚,范阳似乎来人!紧接着帅帐叫了一个人过去,没多久抬回来了,头疼不适,呈血脉梗阻的症状。截止在我回来之前,这人病症一直在加重。” 顾莞瞟了一眼匆匆而出的谢辞,大帐内很快挑亮灯火,在的人都迅速赶过来了,两人对视了一眼,顾莞笑了下。 她继续快速说着:“但我们判断,这个人应当是没有大问题的。” 后续应该会好起来了。 谢家卫的这个眼线,身处在卢信义的近侍卫队之中,亲近不算过分亲近,像这种贴身机密没他知道的份,但身处其中,影影绰绰还是能知悉一些的。 这样只身从范阳赶赴,没有抬什么大箱小匣,随身带着的要么重要书信消息,要么就是体积不大的东西,譬如药物。 结合抬回来的人判断,是药物无疑。 仓促之下,卢信义直接在身边卫队召了一个人试药,也没有毁尸灭迹而是抬回来躺着,所以谢风顾莞他们判断,这药效过后,人应当会好起来的,不然对很容易会让身边的近卫物伤其类。 顾莞气喘吁吁:“现在我们怎么办?” 她汗流浃背,谢辞顿了顿,垂眸从主案端一盏茶给她。这是谢辞的茶盏,以前艰难时期也不是没一起喝过,后续也就没那么忌讳了,但现在顾莞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喝了半盏。 谢辞也想过了,他现在也没办法,他只竭力将自己调整到符合顾莞的标准。他想,这样稍稍拉开距离,或许是他试探规律的最佳方式,他最后强忍压着。 如今只盼这个阶段能够尽快过去。 荀逍穿着灰色棉布斗篷,他倏地抬起眼睛:“蛇动了。” 三方拉成一条绷紧的弦,谁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把谁崩断? 谢辞思索片刻,很快道:“这个药物,应当会放在分兵后的主帐之内,决志酒!” 荀逍闪电思忖,他很快说:“我建议,秦显喝了这盏酒,将酒水噙于嘴中,回来吐掉。” 顾莞眉心一跳,立即说:“不好吧?别忘了还有北戎人,咱们还不知道荀逊在卢信义布置的安排究竟是什么,万一是人,他们把酒换成毒药怎么办?” “所以我让噙住回来吐掉啊。”荀逍道。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避开这盏酒,要么喝下这盏酒,但前者继续被动,“而且我们很可能会马上暴露这个重要眼线。” 卢信义严阵以待,秦显怎么都不去,猫腻很快就会被猜出!哪怕卢信义不能马上把人擒住,但汰换一批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唯一的优势将马上失去了。 而喝下这盏酒,冒险是冒险,却化别动为主动,荀逍冷冷说:“如果北戎在卢信义近身有人,我们正好可以寻找这个人。” 所有人都动起来,是危,也是机。 “如果我们顺利找到这个人,并将其人赃并获,卢信义谋害部将之罪,就跑不掉了。” 就算将来无法找到其昔日走私构陷的证据,单凭这个罪名,就能将其绳之於法! 荀逍冷笑一声:“况且你们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 他目光冷冷,荀逍思维敏锐,其实他一瞬已想到另一方向的后续走向的局势猜想,眼前一张秀美的面庞一闪而过,抿唇一刹,他掩下未说。 谢辞抬眸瞥了他一眼,蹙了蹙眉。 “但我觉得还是有点冒险了。”顾莞皱眉说,荀逍说着这些,确实是难点,万一这个眼线再暴露,他们可就太被动了。 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是很赞同秦显去喝这个酒,她感觉荀逍之策有点激进了。 荀逍讥诮:“险?何时不险?” 顾莞一时也没法吭声,现在他们确实,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存在危险。 荀逍也说得对,那个酒能避得一次,未必能避开第二次。譬如上次三四两位皇子见过秦永,后续就赏赐了不少东西,都是经由主帅卢信义的手赐下来的。 其中就有一桌御膳和一小樽御酒,这上赐的东西,都是要谢恩后当面吃完的。 卢信义要是煽动两位皇子再赐一次呢? 到时他们可就太被动了。 但荀逍的做法太鹰派,他意在将这一潭浑水大力推动,而后伺机而行。 秦显想说话,谢辞抬了抬手,他沉吟片刻,“先看进一步的消息。” …… 第二则消息很快送回了! 是由秦瑛亲自带回来了。 “我们察觉卢信义身侧一名近侍有异动,他短短一天之内,连续两次和一名叫燕岙的裨将有接触,我们的人已经在往下查了!这人很可能就是荀逊和北戎安插在卢信义身边的人!” 秦显霍地站起来,“好!” 他立即看向上首的谢辞:“少将军,且让我去吧!” 现在这个险,已经很值得冒了! 秦显两步出列,“啪”一声单膝下跪,抬头看谢辞。 谢辞思索片刻,秦显急了:“少将军!!” 谢辞最终站起身,一个箭步下来,扶起秦显,“好。” “就依你所言。” …… 接下来,东营之内都在为这件事密锣紧鼓地准备起来。 顾莞立即开始教秦显一个技巧,如何噙住一小口酒水的情况下开口说话,并且尽力不露出异样。 这种一寸登捷,差一寸却急转陷险的处境简直了,比赌石还要惊险刺激太多了。 他们没有任何可参考和倚仗,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已经竭尽全力去权衡判断。 这一次,谢家卫流云卫联合陈晏寇文韶苏桢的人倾尽全力在侦查,在里应外合。 最终在谢风传信而回,说有把握拦下裨将转交给那名近侍的药物,并及时擒获那人之际,所有人一致同意了秦显的这次冒险。 他们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雨水过后,艳阳高炽,温度一下子陡然上升,一如现今暗流汹涌的局势。 ……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荀逊在卢信义身边安插的部署,竟不止一个。 在得悉药物痕迹的一瞬,这个鹰目鹞鼻的男人霍地一声站起来,荀逊不知详情,但他几乎是马上就判断出此时此刻卢信义身畔的暗流汹涌。 他几乎是仰天狂笑:“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要应在这个卢信义身上!果然啊果然哈哈哈——” 安插人手和暗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谢家卫牺牲了无数人手殚精竭虑花了足足将近两年的时间,才弄成功了一个不算贴身的眼线。 荀逊亦然,哪怕他有呼延德的全力支持,当初北疆这么多层出不穷的人物,只能重点选择一个,荀逊考虑了半个月之后,他最终选定了卢信义。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果然没错! 荀逊疯狂大笑,笑声一收,立即吩咐:“马上传信回去!” …… 北戎大军。 刚刚结束了一场反阻截战尚弯刀染血的北戎王呼延德,他接过密函一看,几乎是马上,“好!非常好——” 他大笑一收,双目湛然:“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回信,把燕岙送给他们!传信邓芩,从誓师台动手,把药换成钩吻!” 北戎王庭有一种毒药,七虫七花剧毒炼制而成,每一种虫花俱是人间罕见的毒物,至今已没人会炼制,最后几瓶珍藏在王庭,是被呼延德干掉的王庭大祭师给炼制的,后者死后药方和炼制方式随之失传。 这次南侵,也给带上了。 而这个邓芩,他甚至不是卢信义的人。 呼延德心念电转,把荀逊的计划否掉一半。 他判断,这个卢信义必然极度防备他们,这个酒,他很有可能会先虚晃一枪,最后甚至不会原定计划的身边的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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