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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爷发话了，顾华菁的眼睛在大嫂的脸上掠过，果然瞥见一丝僵硬。 “菁菁，事到如今，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顾源裴今日除了让顾华菁见一见家里人，更多的是想听听她的意见。 毕竟人已经从白家接回来了，后面的一应事宜便得尽快盘算起来。 “爹已是写了呈词，只是总归得问一问你的打算，若是你此举只是一时冲动，咱们教训教训白家也可以收手，可若是你当真想要同白家离了关系，……咱们也有应对的法子。” 顾华菁没想到顾家居然这么民主，这种事儿都可以由着自己随便决定的？ 怪不得会将顾华菁惯得一意孤行，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顾华菁起身，执意在顾源裴的跟前儿重新跪下。 “爹，女儿不孝，到了这个年岁竟然还要让爹为我操心……这三年来，女儿无时无刻不活在悔恨里，倘若当初能听一听爹和哥哥们的意见，也不至于如此……” 顾华菁将自己带入其中，当真是对从前那个顾华菁的举动无比唾弃加理解不能。 “女儿本想着这路是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却没想到……白家并没有女儿的安身之处……” “如今女儿已是想明白了，女儿的命是爹娘给的，女儿的身体里流着顾家的血脉，凭什么让白家人如此作践？！” 顾华菁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射出烈烈的光来。 “女儿要和离，哪怕从今往后孤老终身，女儿也会好好儿地活着，绝不有负顾家的名声！” “好！” 顾源裴一掌拍在手边的黄花梨木小几上，力道之大让上面的杯碟都跟着震了一震。 “这才是我顾家的女儿！从前你还小，不明白这些是人之常情，爹爹也有错，满以为白家会慢慢地瞧出你的好来，是我太天真，害得你吃了这么许多苦……” 顾华菁赶忙摇头，都是白凌天害的，那人虽然自己没见过，但定然是个祸害吧？不然能勾得原主像得了失心疯似的那么迷恋？ 杨佳瑶见状，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乳娘，慢慢走过去将顾华菁扶起来。 “妹妹这话说的，你是咱们顾家的女儿，还说什么‘孤老终身’这样晦气的话？你放心，咱们家大哥是顶顶好的，二爷三爷也重情重义，断不会亏待了妹妹。” “哈哈哈，华轩媳妇说的是，华磊，以后若是爹不在了，你可会仍旧护着你这个妹子？” 被顾源裴点名的顾华磊赶忙站过去，“爹可是不信儿子？儿子若是不能护着菁菁，有何脸面听菁菁叫了那么些年的‘大哥？’” “好！既然如此，咱们也用不着留手了，白家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我这就去参他一本！” 顾源裴气势汹汹地出了府，大哥顾华磊和三哥顾华然也相继出府，顾华轩却留在府中。 “白家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在府里镇着，量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顾华轩大马金刀地跟顾华菁保证，顾华菁心有戚戚。 自己这位二哥简直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到底是怎么在文官世家里长成一副武将的模样来的？ 琴宛慧的面色相比之下就不太热情了，确切来说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就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这会儿家中的男子都相继离开，她也站起来，走到顾华菁的面前。 “妹妹，大嫂手里还有些琐事，便先失陪了，等忙完了就来找妹妹好好儿说说话可好？” “大嫂去忙你的吧，顾家上上下下的事情想必很是繁琐，我也一个人待习惯了。” “是呀，大嫂庶务繁忙，不必陪着我们的，倒是我近来很是清闲，不如，我陪妹妹说会儿话？” 杨佳瑶笑盈盈地接过话来，手臂亲昵地挽上顾华菁的胳膊，歪着头，眼里净是笑意，“我正想同妹妹多亲近些呢。” “……如此，就有劳二弟妹了。” 琴宛慧的笑容越发有些不自然，勉强地敷衍了一下便匆匆离去。 转过几处假山之后，琴宛慧脸上刚刚还勉强挂着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手里攥着的丝帕被扯得变了形，仍不能将胸口那口郁闷的气给发出去。 杨佳瑶那个女人惯会讨好卖乖，什么叫“家里的大爷是顶顶好的，定不会亏待了顾华菁”？ 感情这个家不用她来当所以她才能说这种风凉话！ 等到日后顾家分了家之后，家里养的小姑子多半是要他们大房照料的，与二房没多大牵连，她当然可以说这种漂亮话！ 简直可恶！ 琴宛慧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努力让心里平静下来。x 当初顾华菁嫁人的时候她就劝自己别因此跟大爷闹得不痛快，可顾家人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不过是嫁个女儿，恨不得将整个家底都给她带过去。 他们是不是就不考虑家里还有三个儿子，以后还会有孙子、孙女了？！ 琴宛慧心里不是不恨，可再恨又能如何？顾家从顾源裴到他的三个儿子，对顾华菁这唯一一个女儿简直是没有底线的疼宠，她才嫁入顾家不久，就是心里有气又能怎么样？ 可是你看看，顾华菁不是还过成了这个惨样？ 琴宛慧安慰自己，就是有再多的钱财傍身，也比不上有个稳重可靠的夫君。 但顾华菁都已经嫁人了，她怎么能又回来？！她还要不要脸了？怎么能自己提出和离来？顾家的人还真的都同意了！ 琴宛慧只觉得头一跳一跳的疼，芳华园空着这么久，她的大女儿萍姐儿跟她闹了许久，眼看着顾源裴就要松了口……她还得想办法劝一劝才行…… “妹妹这里真是景色宜人，怪道萍姐儿总说喜欢这里，连我瞧着都心旷神怡呢。” 杨佳瑶同顾华菁坐在廊下，身边清风徐徐，带起四周的轻纱薄雾般地飘扬，青花缠枝香炉里袅袅香烟升腾，香气清雅淡然。 杨佳瑶口中的萍姐儿，顾华菁只听田嬷嬷偶尔带过一句，似乎在她出嫁前就出生了。 顾家阳盛阴衰，顾华菁这一辈就她一个姑娘，金贵得不得了。 琴宛慧嫁过来之后第一胎便是个丫头，顾家的人都很高兴，自然各种娇宠着。 “二嫂若是喜欢，待我出府之后这里空下来，你便搬来这里如何？”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如何说要搬出去？妹妹莫不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顾华菁摇了摇头，“不过是随口一说。” 杨佳瑶纤纤素手拍了拍胸口，“妹妹可千万别这么想，这里是你的家，你若是与我们生分了，老爷和三位爷该不知道会多伤心呢。” 与杨佳瑶聊天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她说话不疾不徐，语气和缓，且句句都留有余地，颇有清风拂面之感。 并且杨佳瑶说的话题也大都有趣，只是一些顾家的琐事，轻松闲适，还能让顾华菁加深对顾家的印象。 于是一个下午，顾华菁同杨佳瑶品茶闲聊，等她回过神来，日头已是偏了。 “大嫂备了家宴，咱们一道去如何，想来公爹和大爷三爷也都快回府了，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第10章 宴厅中，顾源裴神色气愤，灌下去一杯茶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 “白家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就知道他们会倒打一耙！白家老儿一早便等着我了，恶人先告状，说什么我们顾家不会教女儿，儿子又不讲道理将他家打砸一通，说是要参我一本，气得我险些跟他动手。” 顾源裴吹着胡子情绪激动，恨不得将桌子给拍穿了。 “爹可别这么想不开，白家是武将世家，就是十个您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顾华然慢悠悠地开口，脸上一派平和，只他的手仍旧在无意识地抠着扶手，“我今儿去了一趟京兆府衙，该说的话已是说明白了，只等着爹那里一有动静，便可出来作证。” “好，我的本子也递上去了，王大人是我的旧识，已是应下会秉公办理，咱们且看明日，我还就不信了，白家老儿我打不过他，我还骂不过他了？！” 顾源裴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白家去痛骂一顿，他见到顾华菁时心底就腾出来的火气到现在都还憋着呢。 “爹，一会儿菁菁来了你可别说这些，别让她担心了。” “我还要你说？” 顾家的家宴透着无比的温馨，琴宛慧心里虽然对顾华菁颇有微词，可她到底不敢怠慢了。 于是在家宴上，顾华菁算是认全了顾家的人口，比她原来想的要简单不少。 大房有两个妾室，三个孩子，嫡子嫡女和一个庶出的小子；二房的女眷居然只杨佳瑶一人，且孩子就一个，就是她抱在怀里的嫡子。 这跟顾华菁曾经看过的小说相比简直太好记了，顾华菁心怀感激，连忙诚恳地尽力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样貌。 “小姑姑，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以后也能像你这么漂亮吗？” 萍姐儿瞧着四五岁的光景，穿着鹅黄色明丽的裙衫，脑袋上缠着赤色的珊瑚串儿，胸前一块明玉水亮润泽。 “萍姐儿以后，定是会比小姑姑更好看的。” 顾华菁笑眯眯地弯下腰来跟她说话，眼睛弯弯的如同月亮一般。 萍姐儿似乎很满意，圆圆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小姑姑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小姑夫家不喜欢你呢？” “……”刚刚还温馨热闹的气氛瞬间定格，连一丁点儿的声响都没有了。 琴宛慧眼睛陡然睁大，一把将萍姐儿拉过去，对着顾华菁陪着笑脸，“妹、妹妹别介意，萍姐儿她还小，她不懂的，胡乱说的……” “她不懂？她不懂能说出这种话来？那到底是哪个懂的在她面前说这些？” 顾华菁还没说话，顾源裴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华磊媳妇，你平日都是怎么教的萍姐儿？这么大了还是非不分不知轻重，你就是这么教养孩子的？！” “爹，还请爹息怒，媳妇、媳妇定会好好儿查一查，到底是哪个下人在萍姐儿面前乱嚼舌根，萍姐儿向来是个懂事的，想必……想必是听了谁说了那么一耳朵……” 琴宛慧心里慌乱，早知道便不该在萍姐儿的面前抱怨这些。 顾家的人虽然疼惜萍姐儿，但他们更在意顾华菁，可琴宛慧怎么知道萍姐儿会忽然说出这些？ “爹，萍姐儿只不过是个孩子，不碍事的。” 顾华菁觉得顾源裴的反应严重了，“况且，这也是实情，连一个孩子都觉得奇怪，我当初却还一意孤行，想来，连个孩子也不如……” “菁菁……” 顾华磊面色愧疚，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很尊敬他，全家人娇宠成那样也并没有太过任性，只是在亲事上犯了糊涂。 自己这个大哥非但没能护住她，反而让自己的女儿给了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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