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不提,宋辰自然不会主动上交这笔钱。 “诶,今天又站了一天,感觉身体好像真的吃不消。” “每天站着分拣药材,我这腰都快断了。” “我们车间的小组长今天又提点我了,说我分拣药材的效率太低,得赶上去,我也想啊,可这身体着实有点吃不消。” …… 每天回家,宋辰总得抱怨几句,然后以趁现在身体还能干多干些日子攒点钱,到时候实在吃不消了,只能让家里出个人顶上为结尾。 这个时候,宋辰的视线总会在宋家每个人身上慢慢划过,视线落在谁身上,谁的心就高高提起,心热得就跟被火烧似的。 好像宋辰看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又狐疑的觉得宋辰看其他人的眼神似乎更有深意,那叫一个纠结难受。 现在宋辰的工作就是一根吊在他们眼前的胡萝卜,为了即将到嘴的食物,每一房都互相警惕着,宋老大和宋老二的联盟瓦解了,宋午和宋珍珍这对姐弟之间也互生了小心思。 不过宋辰也知道,这样的好日子维持不了太久,他要是迟迟不将工作交到他们中的某个人手中,现在这样维他独尊的生活很快就会结束。 而当他的工作交出去后,失去利用价值的他还是会成为之前那个无人问津的废物。 精明如宋辰,下第一步棋的时候,早就已经想好了第九十九步的走法,当然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宋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会按照计划,用得明明白白。 ****** “徐强,你小子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们龙龟牌药油里最重要的几味药材药性不能有丁点流失,你看看你通过的这批樟脑,你闻闻这味儿,和我教你认识的那些合格的樟脑一样吗……” 刘组长又在骂人了,这次的受害者是和宋辰同批进来的徐强。 分拣间的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朝徐强看去,见平日里就比较害羞的大小伙儿这会儿涨红着脸低垂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用他那大脑门迎接老刘的口水喷射,老实可怜的样子不由让人觉得老刘的指责有些过了。 其实徐强通过的那批樟脑他们也看了,毕竟徐强还是新手,他们不可能完全放任他独立工作,每次核检完的药材,他们这些老人也会再抽查一遍。 这批次的樟脑确实比之前的几批差上稍许,但绝对不至于影响药油的药效,毕竟中药材这东西本来就具有很大的不稳定性,种植的气候,炮制的手法,以及运输过程中的损耗……都可能影响到药材的品质,同样的供货商,每批次之间有差距也是正常的,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老刘这会儿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不过自从这批新人来了以后,他就跟吃枪药似的,总是耷拉着一张晚娘脸,没个好脸色。 “老刘啊,小强毕竟还是新手,干活有点失误也是难免的,这批樟脑我也检查过,品质是略逊一筹,不过不影响使用,小强通过验收也没毛病,他就是缺少经验,应该记录下这个问题,和供应的药材商反应一下,让他们以后注意。” 车间里的老资历打圆场,徐强怎么说也是药厂子弟,家里不少长辈都在药厂上班,也是有点人脉的,家里的老人早在他上班前就已经拜访过车间里的几个熟人,拖他们照看这个孙子。 有人给台阶,老刘也不好不下。 其实他也知道这批樟脑并不影响使用,要是真退回去,一来一回的运输费用以及路上的损耗,花的可都是药厂的钱,这笔开销并不少。 “下次注意。” 老刘板着脸训了徐强一句,然后又晃悠到了宋辰的身边。 宋辰抽检药材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能说一句慢吞吞,所有的药材药性他都核检的非常完美,甚至能通过药材湿度、现状等方面判断出这一年当地天气气候等大致情况,以及对药材药性的影响。 没有通过核检的药材他会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明原因,通过核检的药材他也会标注优劣,毕竟同样是合格的药材,依旧存在好坏之分。 虽然是个扫盲班的学历,识字不多,但人家写字一笔一画格外认真端正,不会写的字注拼音,这种态度摆着,就叫车间里的前辈们心生喜欢。 至于速度慢,那是宋辰身体不好,绝对不是因为他偷懒。 老刘能挑的毛病,也只有速度慢这一点而已,但就连这跟刺,也在工会领导巡查时被拔掉了,工会领导说了,宋辰身体不好那是无法更改的,在人家工作态度如此认真的情况下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指责他的工作效率低下,那是压榨工人同胞,和旧社会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 于是老刘还没出口气,就挨了工会干部一顿批评。 这会儿他又不放弃地盯着宋辰干活,将宋辰通过核验的药材再次复查,可即便他那双眼睛都瞪出了血丝,依旧没办法挑出半点毛病来。 好气! 不是说只是个靠关系进来的乡下大夫吗?说大夫都抬举他了,连个赤脚大夫证都没有,怎么对药材药性的把控都赶上他这个分拣组组长了,按照宋辰的说法,小时候一个老中医教过他,加上自己久病成良医,对于一些本地也常见的药材比较熟悉。 他还是个新手,让他分拣的本就是一些基础药材,辨别起来自然比较轻松。 难道真是传说中那种恐怖如斯的天赋。 老刘气成河豚,但也不能一直盯着宋辰干活,他除了监督的任务,本身也是分拣车间的一员,一些特殊的药材,还需要他去分拣。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时间,宋辰拿着自己的饭盒跟车间的工友们一块去食堂打饭吃饭。 今天食堂的菜色还不错,猪油渣炒白菜,青椒炒鸡蛋,豆腐汤和柿子汤,宋辰打了二两饭,就跟着带他的强师傅和同车间的几个工友找了张长桌一块坐下。 老刘并不跟他们一块吃饭,宋辰看到对方就坐在不远处,和他坐在一块的是一个跟宋辰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这段时间他在车间也不是白待的,早弄明白老刘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原因。 听说这次老刘的儿子也考了分拣员的岗位,可惜出现了宋辰这么一个空降人物,对方的成绩又排在徐强之后,自然就和这个轻松的工作无缘了。 老刘活动了不少关系,才将人塞进仓库,专门扛大包,相比较分拣员,扛大包既不体面,还十分熬人。 听说那是老刘连生三个闺女才得来的宝贝儿子,现在吃了那么大一个苦头,可不就把宋辰和徐强给嫉恨上了吗。 好在老刘这人也没什么阴毒手段,顶多就是日常挑挑刺,骂两句,实在挑不出毛病他也不会搞什么栽赃嫁祸,只会一个人生闷气,将自己气个半死。 “贤姐,你前段时间回老家帮忙干活不是把脸晒伤了吗,我按照我师傅留下的方子做了些三白膏,有柔嫩肌肤,美白润泽的功效,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试一试,不过每个人的肤质不同,保险起见最好先在手背抹点试试,要是不痛不痒再上脸也不迟。“ 宋辰掏出几罐药膏,盛装的壳子是厂里淘汰的残次品,外表有瑕疵,但并不影响使用,他将其中一罐递到了斜对面的女人面前。 他喊做贤姐的女人是同一个车间的前辈,前段时间请了三天假回乡下帮忙,回来时面皮黑了好几度,在车间里抱怨了好几次那个爱折腾人的婆婆,逼着她受罪。 贤姐好奇的打开罐子,里面是乳白色的膏状体,凑近一闻,有白芷、白茯苓等药材的香味。 车间里的工人不用风吹日晒,皮肤本就比在外劳作的人来得好,但在普遍黄皮的工友里,宋辰的皮肤又白皙得格外突出,又滑又嫩,大姑娘都赶不上。 贤姐理所当然觉得宋辰的好皮肤肯定也是擦这个三白膏擦出来的,出于对宋辰的信任,她压根没多想,直接用食指挑了一坨在掌心抿开,然后擦脸上。 质地比供销社卖的雪花膏厚重一些,但吸收很快,只有轻微的黏腻感,很滋润,呼吸间还有一股好闻的药香。 “姐也不跟你客气,要是真能白回来,姐给你带我拿手的五香鸡蛋。” 这些天贤姐都不敢照镜子,就怕瞅见镜子里那颗卤蛋,哪有女人不爱美呢,她原本的肌肤就算不上白皙,经过几天的暴晒,黑夜里不打灯都快找不到那张脸了,即便擦上厚厚的雪花膏也不管用。 不过现在贤姐也没对宋辰拿出来的这罐三白膏抱有太大期待。 “做的有点多,强师傅,强子……你们也分一分,自个儿不用,拿回去给家里的嫂子姐妹试试。” 宋辰又将剩下的那几罐分给了同桌的其他工友,听说是宋辰自己采摘草药做的药膏,大伙儿也没客气,准备拿回去给家里的女人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伙儿都知道宋辰是个身体不好,却格外真诚的同志,这会儿要是拒绝了,宋辰恐怕会觉得他们太见外,没拿他当贴心人。 人手一罐后,宋辰面前还剩下几罐,趁着下午还没上工的时候,他又去了趟工会,之前带宋辰去分拣车间,还给他透露了不少消息的女干事自然也分到了一罐。 不过毕竟是上脸的东西,对方更信任国营大厂生产的雅霜和雪花膏之类的面脂,又不忍辜负宋辰的好意,干脆拿那罐三白膏抹手。 短短几天,宋辰送出去的二十多罐三白膏有人用在了脸上,有人用在手上,也有人闲置不用……一开始,倒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效果,可随着脂膏慢慢见底,神奇的变化出现在了眼前。 先是贤姐,每天见面的同事自然感受不到她肤色的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白回来的是她在食品厂上班的妹妹。 “姐,今年你那婆婆没逼你回乡下搓磨你?” 姐妹俩也有个把月没见面了,这次难得碰到俩人都休息的时候,约着一起逛街。 “怎么没有?又被叫回去当了三天苦力。” 贤姐翻了个白眼。 “哎,咱姐夫那个人啥都好,就是太听他娘的话,你有正经工作,凭啥每年最忙的时候,还叫你回去帮忙干活,帮着挣的那点工分还比不上请假扣的工钱,照我说那个老虔婆就是看不得你的日子好过,逼着你吃苦拿捏你呢。” 贤姐的妹妹替姐姐鸣不平。 “不过这次你也算聪明了,是不是听我劝戴了帽子,今年倒也没晒黑,害得我还以为是老虔婆转性不折腾你了呢。” 妹妹的话让贤姐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怎么没……” 话说一半,贤姐突然止住,然后拉着妹妹去了专门卖镜子的柜台。 镜子里的女人依旧称不上白皙,但绝对不是之前那颗卤蛋,她居然白回来了! 要知道以前不管她擦再多雅霜和雪花膏,被晒黑的皮肤都很难恢复,往往都要熬过一个冬天,被晒黑的皮肤才能缓过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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